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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仙又何仙》(校园,都市,武侠,仙侠,情感,耽美)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三十八节 他妈同意啦 受伤人是他


黑色短发,过膝长裙,言语温和,脸上带笑,似乎没有恶意,双眼浮肿,看起来倒有些憔悴与疲惫,不能被其外表迷惑,所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她此时登门会不会讨伐问罪?杜篆是‘猪中猪中猪’,他猜不透其目的,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好在有‘嗝’可打。
“对不起,姐姐在学习,不方便见您。”
说谎了,小悠机灵,拒绝得干脆利落,杜篆索性低头再次做‘鸵鸟’。
“你们是蓝若可的表弟吧?”
小悠气定神闲,不显一丝慌张,点头道:“游妈妈若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关门去读书了。”
话说成这样,游妈妈不好勉强,只得笑道:“来的路上见这苹果不错,给你们买了些,小小心意,请务必收下。”
这就有点让人为难了,杜篆忍不住又打一嗝,他是‘鸵鸟’,只有翅膀没有手,自然不会去接那苹果,聪慧如小悠一时也没了主意,好在,耳中及时传来蓝若可声音。
“请游妈妈进来。”

蓝若可不傻了?还是更傻了?她想干嘛?不会要在游宇妈妈面前表演‘如梦令’吧?
“请进,家里没茶,我去给您泡杯蜂蜜水。”
小悠这家伙换脸比翻书还快,他转身去厨房,那‘嗝’声也跟着。
“不用麻烦,我坐坐就走,读书人,时间宝贵。”
苹果是蓝若可接的,刚才痴傻模样全没了,此时的她满面春风,精神抖擞,柔声细语说道:“游妈妈客气,我就是蓝若可,请这边走,小悠,顺便拿一瓶蜂蜜,自家蜜蜂采山花花粉酿的,味道正,游妈妈待会儿带回去尝尝。”
“那怎么好意思?”
“不必客气,请屋里坐。”
把游妈妈带入客厅,二人坐下,游妈妈四处看看,道:“环境不错,适宜读书。”

“游妈妈请喝水。”
“这位是小悠吧?那……这位就是杜篆,听说这次开学典礼你俩的发言效果很好。”
此事用不着谦虚,小悠回答‘嗯’,杜篆回答‘嗝’。
“都是乖孩子,对了,来租房子的那位道长是你们什么人?”
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三人互相对望一眼,都摸不着头脑,杜篆可以用‘嗝’应对,小悠无言,蓝若可想了想,道:“这房子是游妈妈的?”
“这倒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
不简单啊,做足了功课才来的,好多事情估计都瞒不过她,蓝若可索性反守为攻,道:“不知游妈妈今天来,所为何事?”
“哎!我这次来,是为我那不争气的孩子。”
游妈妈未语先叹,话题终于来到核心,杜篆低头又做鸵鸟,却把耳朵竖着,听得很仔细。
“游妈妈请喝水,游宇一直是我们年级第一名,品学兼优,堪称楷模,还请游妈妈有话直说。”
精明女人之间的谈话就如武林高手过招,你来我往,招招精妙,游妈妈见多识广,谈吐不俗,没想到蓝若可竟也长袖善舞,不遑多让,不过,她的话让杜篆和小悠惊讶,难道在她的词典里‘衙内’不是贬义词?
“好喝,自家蜂蜜酿的就是味道纯正,我家游宇自从周一中午回到家,突然疯魔,吵着要搬出来住,还非要我来见见你们,我和他爸爸好奇,便打听了一下情况,做父母的就是这样,什么都担心,你们切莫见怪。”
游宇还真是大胆,居然想要搬过来住,还让他妈来商量。
“可是……这里只有三间房,而且,我们和游宇不熟。”
“游宇挺好相处,这孩子爱干净,也勤快,我这次来就是想和你们商量,能不能让他过来挤一挤?他若是打扰你们学习,我和他爸爸定然饶不了他。”
闻言,蓝若可沉默片刻,才道:“游妈妈可能不知,上学期期末游宇给我写了封情书,高三时间紧,我只想全力以赴,认真学习,还望游妈妈给他说清楚。”
“要是说得清楚,我也不会来了。”
游宇妈妈苦笑一下,才接着说道:“那孩子实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和他爸了,放心,我们吃过苦,没有门户之见,这孩子倔强起来比他爸还倔三分,你也知道他三天半没去学校,这可是高三啊!我和他爸劝也劝了,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家里乱成一锅粥,什么用也没有,这才厚着脸皮来求你们。”
天!游宇竟是这样的家伙!三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都沉思着,游妈妈也不催促,静静等待,一会儿之后‘鸵鸟’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说道:“不方便,嗝!”
游宇来了,院里多一人,练功,学习,生活,势必会受影响,更重要的是让一个倾慕蓝若可的男孩住进来,兹事体大,不是他们三人能做主的。
没想到,居然无人认同,他看看蓝若可,这家伙糊涂了,脸红的好似画里关公,现在是小晕红潮的时候吗?人是你招进来的,赶紧与人再战三百回合呀!再看看小悠,这家伙又玩以身代入,竟感动了,眸中带雾。
倒是游妈妈闻言,眼圈一红,泪水顷刻洒落,她道:“我知道这请求是强人所难,不过,游宇已经两天没吃东西,我……”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接着说道:“求求你们,给他一次机会,让他住几天试试,哪怕是一天,先让他吃点东西,好吗?如果……他给你们造成一点点的不方便,我们也一定把他带走,决不食言。”
这话好似催泪之弹,一下子击中蓝若可和小悠,杜篆脑子也瞬间化成一团浆糊,他再次成为‘猪中猪中猪’,却听身旁小悠道:“我可以和哥哥住一间,不知道哥哥会不会嫌弃我?”
“我……我怎么会嫌弃弟弟?”
这话,等于变相同意游宇住进来,说完,他后悔了,忙张口道:“不过……嗝!确实不方便。”
话一出口,杜篆便体会到被人戳脊梁骨的滋味了,怪不得师兄一成把握也没有,还硬着头皮收治贾兴堂,哎!
蓝若可泪眼相望,用乞求的声音说道:“可以和他约法三章。”
“别说三章,就是三十章,都可以!”
此情,此景,还能说什么?投降吧,杜篆放弃抵抗,不情愿地点点头,游妈妈立即破涕为笑,道:“谢谢,谢谢你们,我去把那浑小子喊进来,你们把规矩讲给他听,他若不同意,立即轰出去。”
“游宇在门外?”
“他带的路。”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三十九节 谁邂逅爱情 谁俘获芳心


很快,客厅里又多一人,当游宇进来时大家都吃了一惊,这家伙竟然也戴着黑帽子和大口罩,如果从出门便戴着,还真是难为他了,现在是夏末,秋老虎正厉害,少年,威风不是这样耍的,这纯属自虐!
“快脱了,伤口不能捂着。”
游妈妈怜爱儿子,帽子一取下,只见其头发全湿了,口罩一揭开,三人又愣住,这家伙戴着两件套真不是为了耍威风。
“喝点蜂蜜水。”
蓝若可心疼极了,把游妈妈那杯蜂蜜水直接递了过去,那家伙嘴唇上全是干壳。
“吃点大枣,还有枸杞!”
小悠略显慌乱,游宇走路都不太稳,看来遭了不少罪。
杜篆没说话,他从包里摸出一小块参片,也不管干不干净直接塞进其嘴里。

众人一阵忙乱,游宇对着大家咧唇笑了,笑容虽浅,连虎牙都没怎么露,却扯着嘴角伤口,五官立即移位,变形,呈痛苦之状,他脸上伤痕如此显眼,看来游妈妈没说谎,这家伙被人揍了,这笑,动人心易,不动人心难!围观四人,感同身受,他痛嘴上,他们痛心里。
‘你妈妈不会同意,受伤的人不是你。’
这是周一早上杜篆说的,一念至此尴尬袭人,让他不能出声,彻底治好打嗝。
‘怎一个‘惨’字了得?都是那衙内祸害的,哼!’
这是小悠早前说的,神仙兄弟嘛,尴尬途中有伴儿,不寂寞。

“他爸爸脾气暴躁了些,也是他性格倔,从小没少挨打。”
游妈妈说得轻巧,游宇脸上可是开了染色铺的,青红蓝紫都有,加上两天没吃饭,又在门外被烈日炙烤,此时一个‘惨’字已无法形容,真是惨惨惨!
蓝若可是女孩子,很少挨打,小悠从小身体不好,得爸妈宠溺,杜篆也没挨过打,三人几乎没尝过被揍滋味。
死胖子对同学们说过,‘货比货得扔’,该扔谁?谁该扔?

“他既然想住进来就不是外人,以后,尽管使唤他。”
“渴不渴?我去给你们倒水。”
这家伙很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声音低沉沙哑有些无力,又有些兴奋,闻言大家笑了,让他别动,赶紧歇着。
“游宇,你挤进来,可是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妈妈先和你约法三章,第一,你们四人成绩无论谁倒退了,你都得离开,其次,你年龄最大,要照顾好弟弟妹妹,最后,感情的事来不得丝毫勉强,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好一句‘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蓝若可笑靥如花,脸上,多了一抹红霞,心头,多了一丝甜蜜。
“嗯,我听妈妈的。”
说完,这家伙双手抱拳对三人一一拱手,眼中有相求之意,求他们什么?好好学习?还是好好相处?
小悠吐吐舌头,杜篆笑而不语,唯有蓝若可瞬间把眼光收了回去,顺势把头又低了低。
“把你们的规矩都说说。”
杜篆闻言,拿眼去看二人,小悠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呆,蓝若可刚才的聪明劲儿早丢了,东坡先生说得对,‘敛尽春山羞不语’,估计说的就是她,看来规矩只能他来说了,于是张口道:“这段时间……不方便。”
众人闻言随之一愣,好在,小悠总算反应过来,忙道:“还请游宇哥下午放学先回家吃饭,八点后才来,什么时候可以一起回这里,我们会通知你。”
“好!”
游宇毫不犹豫,一口答应,小悠又道:“蓝姐姐,游宇哥搬进来,你能不能也答应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别再糟蹋诗!”
“诗?什么诗?你说的是……二十四桥明月夜?”
天!这家伙还糟蹋过牧之先生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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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节 小女初长成 老头泪纵横


上学路上三人没怎么说话,有回味的,有兴奋的,有担心的。
最兴奋的要属蓝若可。
游宇本就招人喜欢,以前没怎么接触,非不愿也,实不能也,二人仿佛不在一个世界,那封情书她可没丢,而是珍藏着,学习累了会拿出来悄悄看上两眼,只是她不信丑小鸭会变白天鹅,有时还会埋怨游宇,为何要在高中最后一年乱她心田,前几日,真可谓‘无情有思,索损柔肠,困酣娇眼’,又道是‘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
不管有意无意,有心无心,蓝若可在这个夏末之末,心中情花悄然绽放。
一起邂逅爱情的还有小悠,这孩子,不愿当主演,乐于当配角,追剧,入迷,为此不惜抛洒眼泪,此时尚在回味中,稼轩先生的‘最喜小儿亡赖’,说的就是他!
只有杜篆有些担心,他的担心无处诉说,只能深藏不露,在这场戏里他算不上配角,顶多是个路人甲,或者路人乙。

下午放学,三人一起回到出租房,刚进院子映入眼帘的不仅有朝明师兄和贾先生,还有他们身边吊着的沙袋和地上摆放的哑铃,天!游宇哪来力气?这也太神奇,莫非,爱情真有魔力?
三人一时愣住,旋即上前问好,杜篆的担忧来了,好在小悠口齿伶俐,将情况简要说明,说简要,不简要,这家伙以三寸不烂之舌毫不吝啬对游宇夸赞之辞,再说下去,那家伙就该成为人民大众的梦中情人了,小悠说完,原本低头含羞的蓝若可才抬起头来,道:“仙长若觉不妥,可找个理由让他搬出去。”
朝明师兄闻言一时沉默,眼光时而看看蓝若可,时而看看杜篆和小悠,蓝若可情窦初开,既羞且忧,此时最易叛逆,杜篆脸上有不安之色,心胸还得放开些,些许小事何需放心头,倒是小悠坦荡,目光澄澈。
直到范婆婆招呼大家吃饭,他老人家才道:“蓝家有女初长成,恋爱之事老道不懂,不好多说,此事最好告知你父母。”

范婆婆手艺的确好,尤其是刚出笼的山药茯苓包子,白白嫩嫩的面皮包裹着浓香肉汁,轻轻咬上一口,细腻爽口,让人回味无穷,小悠吃得开心,可劲儿夸赞。
“才把游家小子夸上天,现在又把包子夸上天,包子和游宇二选一,选哪个?”
人老心未老,朝明师兄也调皮,这问题难不住小吃货,他道:“我肯定选包子,蓝姐姐嘛当然选游宇哥,哎哟!谁踩我?”

吃完饭,稍事休息,杜篆张嘴含住朝明师兄递来的参片,便和他老人家去了自己房间,一起去的还有贾先生,朝明师兄预感今日贾兴堂能醒来。
消毒,脱衣,盘腿,席坐,朝明师兄在其身前,杜篆在其身后,两人双手各拿银针,默默调整呼吸,稍倾,师兄点了点头,二人非常默契同时出手,贾先生只觉眼睛一花,等他回过神来时贾兴堂身上已布满银针,杜篆和师兄并没有停下来,两人双手翻飞,十指灵动,如穿花拂柳,如风过荷塘,密密麻麻的银针便或轻或重地颤动着。
过了一会儿,贾先生听到一声呻吟,声音轻弱,传到其耳中却如雷霆,这不是无意识的呻吟声,这是有意识的,贾先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肯定,但他毫不怀疑自己判断,只是一瞬间,他干枯的眼中便布满湿润,只觉心尖也颤动起来,忙稳住心神,尽力镇定,悄无声息擦去眼角泪水,不发出任何声响。

杜篆表现让朝明师兄很满意,短短几日,这家伙对内气控制已熟练如斯。
随着时间流逝,就在杜篆觉得自己那点内气快要耗尽时,朝明师兄再次朝他点点头,到沟通祖窍的时候了,他老人家曾说过,他摸不着那众妙之门,可是,摸不着也得摸一摸,且瞎摸了再说。
杜篆起身,专注颤动头上四穴银针,负担相对少许多,嘴里参片已经没味道,他干脆咀嚼起来。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贾先生目不转睛注视着贾兴堂,贾兴堂脸上一连出现很多表情,不过,他却无法判断这些表情是否有意而为,当他目光转向贾兴堂双手时不由再次激动起来,因为,不知何时其双手紧紧攥起,正在此时,耳中听得杜篆声音。
“贾先生,开始吧。”
闻言,贾先生来不及拭去眼角泪水,按照计划轻声喊道:“兴堂,兴堂,快醒来,爷爷在这儿,兴堂,兴堂,我是爷爷。”
“爷爷。”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四十一节 泪水今日多 满眼是婆娑


一声‘爷爷’,让贾先生几乎心神失守,隐约间,听到杜篆让其孙子不要急着睁眼,也不要动,过了好一会儿,当他清理了眼中泪水镇定下来时,朝明道长已经收功,正和小道长一起快速收取银针,两人脸色都有些苍白,尤其是杜篆,白如纸。
朝明师兄回头和他对视一眼,点点头,贾先生忙把目光转向自己孙儿,再次轻声喊道:“兴堂,兴堂,你听得到吗?我是爷爷啊!”
贾兴堂没有睁眼,但泪珠已滑落下来,他再次张张口,用微弱的声音发出两个音节:“爷爷。”

收针完毕,朝明师兄和杜篆下了床,贾先生则坐到床沿上,为贾兴堂穿衣服,口中一遍遍轻声呼唤着,似乎怕孙儿再次沉睡,看他激动的样子连穿衣也难,朝明师兄拍拍其肩膀,道:“鼻饲先留着,可以试着睁眼了。”
说完,他转身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抬腿迈了出去,对守在门口二人道:“进去看看吧,只是,不要太激动。”
两位男子惊诧不已,一时回不过神来,片刻之后贾先生二儿子匆忙转身迈入房间,差点与正要出门的杜篆撞在一起,而贾先生侄子则对着朝明师兄背影深深一鞠躬,哽咽道:“多谢道长。”
师兄头也不回,轻轻摆手,向客厅门口踱步而去,很快,身后传来一片哭声。

这动静自然引起范婆婆,小悠和蓝若可好奇,三人又是震惊又是高兴,前后进入房间看望贾兴堂去了。
荷花,冰清玉洁,婀娜多姿,《说文》记载,‘未发为菡萏,已发为芙蓉’,朝明师兄站在水缸前,接过参茶小饮数口,复递与杜篆,杜篆也不嫌弃,举杯喝了,随手置于栏杆之上。
其脸虽白,亦遮不住兴奋和仰慕之色,师兄看了看他,苦笑道:“我非仙人,摸不着那道玄门,师弟且闭眼,不言,享受须臾之清闲。”

闭目养神,脸上云淡风轻,仿佛不受外界干扰,真能不受干扰?即便是师兄也做不到,过了一会儿他老人家开口道:“师弟为何总看我?”
闻言,杜篆吃了一惊,再看师兄,其并未睁眼,奇怪!
他再次合上眼帘,脸上岁月静好,内心却难以平静,寥寥数日贾兴堂就醒了,师兄真的只有五成把握?那众妙之门师兄到底摸得着摸不着?贾家财物不用归还,真是太好了!好想大吼一声:小仙观有钱啦!
这么胡思乱想着,仅仅片刻功夫,他又忍不住张口道:“医者仁心,师兄何不……”
天!师兄在干嘛?他老人家饿了吗?这吃相可不雅致!
朝明师兄并未如他一般睁眼,只将手中花瓣递过来。
“师弟也想尝尝?”

师兄最怕的就是别人给他下跪,每次都让其手忙脚乱。
这次贾家人少,这边人多,奈何小悠眼角尚余泪痕,站立不动,范婆婆和蓝若可忙着抹泪,也不动,估计三人都认为这一跪是应该的。
贾先生哽咽道:“道长,小老儿腿软,您让我跪一会儿。”
这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师兄只得道:“客厅有凳子,贾先生且起来。”
“道长别拉!别拉我啊!小老儿只是想跪跪!”
“老道当不起,都起来,都起来吧!”
好不容易才将老泪纵横的贾先生和其子侄扶起来,返回客厅,拉着贾先生一起坐下,师兄才叹道:“贾先生年龄不小,少流点泪,对眼睛不好。”
贾先生一边点头答应,一边将眼泪擦了又擦,可那眼泪哪里擦得完?只能呜咽道:“那日兴堂一家三口遭遇横祸,我流的泪也没今日多,也不知这是怎么了?”
说完,他回过头来对儿子说道:“去打电话吧,让家里人也高兴高兴。”
贾先生儿子答应一声,急匆匆跑出去。
“兴堂尚需慢慢修养,贾先生若不急着回去,可在山上多住些日子。”
“小老儿正有此念,原本想要央求来着,道长倒先开了口,我们啊都听道长的,只是……我看兴堂神智清醒,记忆也没丢,难道还有什么不妥之处?”
“神魂受损,复原之路漫漫,接下来不用师弟帮忙,咱们也不用来来回回奔波,可让你子侄先回去,下个月再来接你们爷孙俩。”
贾先生急忙起身道谢,又俯身拱手道:“小老儿还有个不情之请,望道长成全。”
“贾先生请说。”
“请赐兴堂太极之术。”
师兄闻言捋了捋胡子,方道:“祖师有训,本门太极不可轻传,贾先生莫急,等孩子修养几日,再说不迟。”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哈哈!今天三节,以飨读者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四十二节 花开雨亦来 身残志也坚


游宇来时朝明师兄等人已经走了,这家伙竟连一天也等不得,好在小悠房间已经清理出来,只需将床铺整理好,即可入住。
这家伙全身是伤,很难想象他是怎么一路骑来的,关键是,车上还载着不少东西,估计路上没少龇牙咧嘴,甚至疼得抽抽,杜篆和小悠忙起身相帮。
“好多好吃的!哥哥,这个好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也好吃。”
小悠的世界从不缺欢乐,只听小家伙又道:“游宇哥把家搬空了吧?”
“是我妈弄的,她看了这里厨房,说我要跟着沾光了,我家没药材,只能多拿些普通食物,别见笑。”
“哥哥,咱们吃点这个,好不好?”
没有谁比小吃货更着急,他手中是游宇刚带来的浓香芝麻糊,杜篆尚未开口,蓝若可突然打开房门走了出来,道:“给我,我去冲调。”

吃过芝麻糊,把碗舔干净,把嘴唇也舔干净,幸福!小吃货鼻尖也沾了点,杜篆用大拇指抹了,旋即放入自己口中,节约!
蓝若可无心学习,和两人到院中打拳,游宇更无心学习,坐在廊下,靠着墙壁,目不转睛看着。
杜篆恢复精神,此时打起拳来,一招一式,一板一眼,俨然一幅宗师风范,但,游宇眼里只有蓝若可,这女孩越看越好看,你看她站时如小荷玉立,动时如春风拂柳,‘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同叔先生此语仿佛不是写景的,更像是写人的,而且就是写的眼前人。
小悠不知有人乱用诗句,认真打拳,很快又开始第二遍,蓝若可状态与往日大不同,打第一遍时心中快乐,动作拘谨,打第二遍时完全进入状态,脑海中不时有灵光乍现,待到收功后,她站立原地闭目沉思,过了一会儿才睁开眼来,却见三人都看着自己,不由低头笑了。
“蓝姐姐突破了?”
蓝若可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点头道:“嗯。”
“什么感觉?打架厉害不?”
“奇怪的感觉!我一直认为太极是健身术,今日才知也是搏击术,练拳时,脑海中不停闪现有人进攻的图像,就像放电影,自己一招一式正是化解和反击的路数,并由此对动作做了细微改进,若说往日是知其然,今天则是知其所以然,至于打架嘛,打谁?”
小悠有些糊涂,杜篆不禁点头,太极最重和谐与平衡,其突破不以通脉计,收获的是感悟和经脉松动,至此蓝若可花费十一载,终于一重大成。
“游宇哥搬来第一天,蓝姐姐就迎来突破,真好!”
这话让闻者欢喜,带给人的唯有甜如蜜,游宇先耳红了,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乐道:“我师傅曾说,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又说一力降十会,太极一不练速度,二不练力量,如何搏击?”
面对这问题蓝若可傻笑着摇摇头,小悠也傻笑着,目光迷茫,傻笑的当然不止他们三人,杜篆也笑,最终憋出四个字:“太极,太难!”
“游宇哥练的是什么功夫?”
“拳是两扇门,全凭腿打人。”
“谭腿!”
能说出这二字的自然是杜篆,他有些惊讶,难道这么巧,游宇也是武林中人?
“你连这都知道!我没正式拜师,小时候跟着一位师傅瞎练。”
不拜师便无真传,没有心法,练的不过是外门功夫。

翌日早晨,下雨了。
杜篆早早醒来,轻轻把小悠手脚拿开,这才下床洗漱去了。
灯,昨晚就关了,有小悠在,不害怕,一夜好睡。
不诵经的道士不是好道士,往日里他都是关起门来诵经,如今倒好,不知该去哪里做早课?
原本想将诵经改在夜里,去田野,对着庄稼吟唱,可昨晚刚出门不到几秒钟,他又急急忙忙转身回来,哎!
“我想听神仙哥哥诵经。”
没想到,小悠醒了。
“每次听道长和神仙哥哥吟唱,都觉得很舒服。”
开心果声音不大,总能让人欢喜。

小城的雨干净,落在荷叶上不仅声音好听,看上去真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水珠滚动着汇聚在一起,直到荷叶承载不了,一歪,雨水从叶中倾泻而下,动感十足。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回廊前形成疏有半尺的雨帘,又似珍珠成串,隔着雨帘看荷花,别有一番情趣。
此情此景让人生出些许诗兴,不过,现在不是写诗吟诗的时候,三人很快在回廊中站成一排,背墙而立,开始练功。
太极之美更衬雨色,雨色之美又衬太极,可惜无人观赏,也无需观赏。

“煎蛋面!”
刚刚吐气收功,小悠立即开心出声。
“没放辣油,要吃自己放,对了,一个鸡蛋够不够?”
“放了辣油,吃不出鸡蛋香。”
黄的是鸡蛋,绿的是小葱,面条如银丝在碗中弯折,看着就好吃。
“快尝尝。”
“嗯!”
小吃货迫不及待尝一口,道:“好烫!”
笑与乐,少年人的幸福其实很简单。

吃完面,蓝若可抢着把碗筷洗了,恋爱中人,又是大姐姐,兰心蕙质,杜篆和小悠只负责开心就好。
该上学了,临出门才发现只有两把伞,杜篆不等他们说话,抢先说道:“弟弟打伞,哥哥背,这样不湿鞋。”
“好。”
小悠双眸含着快乐,一个‘好’字透着无限喜悦,话音刚落耳中传来游宇声音,其声也好听,典型的低音炮,饱满浑厚富有磁性。
“要不……我……我背你,唉,你……你跑什么?”
好个游宇,将‘身残志坚’四字演绎到底,蓝若可带着脸上春红匆匆冲入雨中,游宇这家伙终于恢复牛皮糖本色,也跟着跑出去,只留下杜篆和小悠目瞪口呆,面面相觑。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四十三节 帘外雨潺潺 独自莫凭栏


游宇腿长,没几步就追上蓝若可,将伞塞其手中,返身去推自行车,蓝若可拿着伞,烟雨中回头张望,有些不知所措,傻瓜,是爱情来得太突然,幸福得让人慌张!
她只能转身小跑几步,高高举着伞,伞花也是花,在雨天绽放,却遮不住那高个家伙,他很快将车推出院子,也不说话,骑上车,用力冲出去,只留下蓝若可呆立雨中。
过了一会儿,杜篆才背着小悠走到她身边,小悠递给她一个包裹,说道:“走啦。”
“这……这是什么?”
“游宇哥衣服,我们去他房间找的。”

游宇坐最后排,靠窗,这家伙就像一只落汤鸡,不对,那身高只能是鹤,是大鹏,早晚扶摇直上,此时的他正侧头看着窗外,蓝若可的目光会喊人,她刚一看他,他便回过头来,旋即嘴角一裂,五官略有变形,傻笑。
确诊,游宇是傻子,偏偏是这傻子让她眼里装不下他人。
不知该不该笑,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笑,匆匆忙忙将包裹塞给他,然后小跑着去自己座位,耳发热,脸发烫,她想回头再看一眼那傻子,又不敢,只能做贼心虚左右看看。
糟了!和她坐同一排的肖兰汝也在看她,眼神怪怪的,同桌也在看她,一脸惊讶,好在老师很快进入教室,她一边伸手摸摸自己耳朵,一边在心里感谢这位可爱老师,来的真是时候。

杜篆一直将小悠背到初中教学楼才将其放下,小悠将雨伞和书包递给杜篆,又望望天空,这雨要是不停课间只能呆在教室,没意思。
杜篆看着小家伙嘟嘴样子,伸手揉揉他头发,这才转身走了。
“那人是谁?你怎么不戴口罩和帽子?”
小悠同桌是个女孩,秀气水灵,皮肤白皙,头上发辫总有许多花样,不觉突兀夸张反觉更添优雅,怎么看,她也不像个县城孩子,倒像是从西画中走出来的。
口罩是不能戴了,长痱子,还有口水味儿,常洗又麻烦,关键是与这小县城格格不入。
“我哥哥。”
“你哥哥?比你还帅?”
“嗯。”
女孩望着他精致侧脸,惊讶道:“真的?真的有比你还帅的?能不能介绍一下?”
“杭思雅,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人家哪有男朋友?别瞎说!”
小悠才不管这些,直接道:“我哥哥有喜欢的人。”
“啊!看来……帅哥都是别人的。”

下课铃响了,雨没停,小悠再次嘟嘴,他个子不高坐第一排,老师一动他就动了,跟在其身后走出教室,很快其脸上又有了阳光。
“哥哥怎么来了?”
杜篆含笑不语,小悠回头看到杭思雅跟了过来,忙拉着他道:“快走。”
走到两座教学楼中间,小悠回头望了望,这才停下脚步,道:“神仙哥哥,咱们在这里呆一会儿。”
说完,他闭上眼睛,就这样静悄悄站在伞下。
杜篆见状也闭上眼帘,耳中传来雨水落在伞上的声音,又传来雨水落在地上的声音,真好听,恍惚间,有种奇妙感觉涌来,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莎莎’雨声。
小悠呼吸着好闻气息,那是雨后凉爽空气,略显湿润,仿佛还有槐树味道,也许还有树下兰草味道。

绵绵雨幕将伞下和伞外的世界隔绝,蓝若可的世界则是另一番景象,上课老师刚走,她还没整理完笔记,耳中便传来低沉而磁性的声音。
“谢谢,可惜,没地方换。”
途牛一中没有更衣间,没有适合换衣服的地方,可是这家伙为什么要过来和她说话?蓝若可有些慌乱,她抬起头来,看到了一张露着虎牙的脸,游宇头发依然是湿的,有几缕发梢还挂着极小水珠,衣服也没干,不少地方贴在身上,蓝若可浑身又开始发热,慌张道:“是他俩拿的。”
话刚说完,便听到肖兰汝声音:“游宇哥,你脸上……”
她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抬手去摸游宇脸上的青紫,游宇下意识向后一躲,肖兰汝反应过来,收回手,道:“怎么了?”
“摔的。”
游宇和肖兰汝即便算不上青梅竹马,也是两小无猜,肖兰汝人好,长得也好,小时候像个小公主,被身边所有人宠溺,游宇自然也在其中,哥哥宠妹妹,天经地义。
可惜游宇骨子深处总有大漠戈壁,长河落日,又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不说做那‘力拔山兮’的盖世英雄,至少不做那‘浸在弄堂秋色中’的居家子!站在其身边的应该是一位能与他荒野求生,仗剑天涯的伴侣,所以,爱哭,爱粘人的肖兰汝,显然不是其心仪女孩。
“摔的?”
此话显然不能让肖兰汝相信,这不重要,她几天没见他了,忙道:“游宇哥,我有话想问你。”
“没时间。”
游宇真的有事,这么多天没来学校,怎么着也该去给班主任承认错误,说完这家伙就走了。
“游宇哥!”
看着离去的身影,肖兰汝心里苦,想跟上去又怕惹人厌,转念一想,回过头来对蓝若可道:“你和游宇哥……”
“对不起,我也有事。”
蓝若可匆忙起身,冲出教室,肖兰汝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同样不知该不该追上去,一时呆立,心里茫茫然。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四十四节 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的愁


‘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比起易安居士,肖兰汝有更多愁,她喜欢游宇很久了,久到都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的,儿时玩过家家,喜欢做他新娘,小学时他没少为她打架,也没少因此被他爸爸揍,上初中后自己常在他面前撒娇,他也给她买各种礼物,可是不知为什么,到了高中,游宇开始回避她,疏离她,渐渐变成一座越漂越远的冰山,可望不可及,似乎随时都会从她的世界消失。

蓝若可也愁,她离开教室却没事可做,只能顺着走廊慢慢走,目光越过雨幕望向楼下,却见一朵熟悉的伞花在雨中,孤立。
“若可,你在看什么?”
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蓝若可看见同桌熟悉的笑脸,她同桌最八卦,忙道:“你要干嘛?”
这话可笑,其同桌笑了,掩口而笑。
“我见你出门没带伞,怕你淋雨,就拿着伞追来了。”
“谢谢,给我吧。”
蓝若可说完伸手接过雨伞,转身便往楼下跑,其同桌忙道:“若可,干嘛去?等等我,我有事情想问你。”
蓝若可一步也没停留,迅速冲下三楼,撑开伞,向那朵熟悉的伞花走去。

“蓝姐姐。”
蓝若可的脚步声破坏了二人的宁静,小悠睁了眼,小悠的声音又唤醒了杜篆双眸,她忙伸出食指放在鼻尖,示意噤声,接着率先闭上双眼,杜篆和小悠笑笑,再次合上眼帘。
无论周围如何喧嚣,这里是清静的世界,被遗忘的世界,哪怕只有片刻,也能省去许多烦恼。
可惜上课铃不解风情,准时响起,蓝若可睁开眼来,恋恋不舍道:“下节课间,你们去哪儿?”
“即便雨停,到处都是湿的,要不……留在教室试试。”
不上晚自习,就需要在离校前将作业交了,所以时间更加宝贵,小悠一边说一边接过杜篆递来的雨伞,蓝若可把伞举高,杜篆进入其伞下,闻言,她有些失望,道:“那我自己找地方躲。”
小悠奇道:“你还躲游宇哥?”
“不是,躲其他人。”
“那你作业怎么办?”
“高三不用交作业,第二天直接讲评,可以晚上做。”

第二节课间雨停了,广播操也取消了,没等同桌张口蓝若可再次冲出教室。
校园就那么大,一时想不起该去哪儿,索性下楼去看看杜篆。
小道长果然在教室,坐在门边,有个女同学正与其谈话,蓝若可一时来了兴致,想看看这家伙如何消受艳福。
“这道题我不懂,请杜篆同学教教我。”
这是中学生永恒的搭讪招式,几乎无人能抗拒。
“对不起,我没空,你可以找老师问问。”
“现在是下课时间,帮帮忙嘛。”
声音温柔,甜,尤其是尾音有着女人独有的娇媚。
“我要做作业,放学前要交。”
杜篆不喜说话,能说两句已经很给面子,然而,空气中还是多了一丝尴尬,偏偏女生不懂放弃,依然固执,又道:“就一道题,耽搁不了两分钟。”
沉默代替回答,他说的够多了,不用再啰嗦什么,杜篆在作业本上继续写划,把女孩当做空气。
尴尬越积越多,有人开始掩嘴而笑,那女生也开始慌乱起来,静静站了一会儿方才‘哼’了一声,匆匆走回自己座位,只是一坐下,便把头埋在胳膊里,呜呜咽咽哭起来,仿佛有十二万分伤心。

哭声立即惊动不少同学,有一个女生,大约是其好友,忙上前安慰,几句话过后,她转身冲着杜篆走来,口中喊道:“杜篆,你有什么了不起,凭什么惹女孩子哭?”
真会冤枉人!面对质问杜篆不抬头,仿佛聋了一般,倒是与他坐一起的胖子为其辩解了两句。
“这关杜篆什么事儿?没时间为她讲题而已。”
“童胖子,要你多嘴。”
“好,好,我不说,你们聊。”
“杜篆,你是死人还是瞎子?没见别人哭得正伤心?你去安慰两句不行吗?”
女孩看杜篆一直不抬头,说话语气不由低了些,可是她说了这么多,杜篆毫无反应,她不禁生气,嚷道:“好你个杜篆,大家都是一个班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你真的不想在这个班混下去?”
此话说完杜篆终于有了反应,他放下手中钢笔,收拾书本和文具,将东西统统放进书包,然后斜挎肩上起身离开座位,一回头,看到蓝若可,他跨出教室,道:“我回去了,你们中午直接回来。”
说完,小道士转身走向教师办公室,蓝若可闻言立即追上他,道:“至于吗?不上学,吃亏的是你。”
杜篆摇摇头,不说话,老师讲的内容简单,布置的作业也简单,不如自己学,蓝若可知道他聪明,高智商的世界她不懂。

杜篆以身体不舒服为由请了假,然后给小悠打了声招呼,这才离去。
没想到,进门没多久小悠也背着书包回来了,一进门,这家伙就喊道:“快被同桌烦死了,还是回来清静。”
杜篆帮他把雨伞挂在墙上,才问道:“她烦什么?”
“她想认识神仙哥哥。”
烦!很烦!杜篆无语,眼前家伙是跑回来的,满头是汗,杜篆忙把自己水杯递给他,又拿起书本为其扇风。
“接下来是英语课,就我们老师那发音,听多了,我怕自己也会满口途牛音,还不如回来陪神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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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节 僧敲月下门 云开见月明


‘少年不知愁滋味。’
稼轩先生笔下少年就是杜篆和小悠,两人离开校园,立即将烦恼抛在脑后,那些载得动载不动的愁属于别人,二人只负责开心,一路蹦蹦跳跳去书店,买了书本题册,又买了英语磁带,顺便逛了菜市场,又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回到出租房。
“神仙哥哥,咱们给这房子取个名吧!”
“嗯!”
“取个好听的。”
“好!”

杜篆不让小悠在厨房多呆,只允许其帮忙摘菜叶,顺便剥几瓣大蒜,便打发他去念书,自己则安心演奏锅碗瓢盆交响曲,该剁的剁,该削的削,该炖的炖,该炒的炒,脚步之轻盈好似灶间舞者,身手之利索又如伙房刀客,此时若有人来参观,油烟水汽之中,不难发现他身上有大厨影子。
放学时分,自行车铃声先进院子,铃音悦耳,悠扬清脆,好似拨弄者的心情,游宇停好自行车,与二人打过招呼,便露着好看的虎牙帮着摆碗筷。
“我回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蓝若可晚回来几分钟,她可不敢坐自行车。

“不是说好中午在外面吃吗?”
拿着筷子,蓝若可微蹙眉头。
“第一次逃课,庆祝一下。”
天!这是什么理由?蓝若可迟迟不肯夹菜,好在小悠吞下一片柏子猪心,又夹一块青椒皮蛋,看样子,不算难吃。
“逃课已是不该,更不该浪费时间在做饭上。”
蓝若可不夹菜,有人乐意帮她,游宇偷偷放了一块翠玉白菜在其碗中。
“哥哥带了一本英语书去厨房,有学。”
是啊,想学习哪里都能学,杜篆忙着点头。
“哥哥,牛肉也嚼不动。”
也?为何是也?杜篆一愣,忙道:“给我,别浪费!”

又打嗝了!
幸好游宇不太挑食,帮他分担不少,牛肉和猪心嘛杜篆拿回厨房,剁成烂刀牛肉和烂刀猪心,至于小悠和蓝若可,两人就吃了点素菜和皮蛋,还有白米饭。
幸好小悠不嫌弃他打嗝,下午,两人把桌子搬到桃树下,学习,小悠若有不懂的便请教杜篆,开心果一口一声神仙哥哥,把人骨头喊酥了。
下过雨,又有树荫,在庭院里学习倒也凉快,小悠把出租房命名为‘神仙居’,因为这里有神仙哥哥神仙弟弟,将来还会有一对神仙眷侣,贴切!
别说,此时此刻二人真有点飘飘然。

周末,回山,品尝两位婆婆手艺,原本就开心。
马达声也遮掩不住小悠笑声,起初这家伙把脸贴在杜篆后背,嗤嗤笑着,后来与蓝爸爸和蓝若可分路之后,他再也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
他乐,杜篆也乐,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游宇不是丑媳妇是‘丑女婿’,这家伙见到蓝爸爸时,那惶恐,腼腆,紧张,局促的样子让人不乐也难!他似乎忘了该怎么说话,也忘了双手该放哪儿,只知道傻站着,一边挠后脑勺一边露出好看虎牙。
关键是蓝家父女也紧张,蓝若可都不敢看她爸爸,这家伙又把嘴巴和耳朵丢了,好在魂还在,知道低头收拾东西,蓝爸爸起初觉得奇怪,怎么又住进来一个大男孩?问蓝若可,蓝若可不说,问杜篆和小悠,两人支支吾吾,蓝爸爸毕竟是过来人,他不说话了,坐在院外摩托车上等待,只留游宇一个人杵在客厅里,不知他在想什么?

小仙观,真好!
两位婆婆已备下药膳,贾兴堂在他爷爷陪伴下坐在门口迎接,小家伙表情有些淡淡然,嘴上却甜,管杜篆叫大哥哥,管小悠叫小哥哥,那虚弱样子谁见谁心疼,两人一左一右拉着他手,带去厨房坐好,杜篆这才去大殿拜了拜。
饭后品茗,开心事有一箩筐,杜篆将蓝若可太极突破之事说了,朝明师兄又问游宇人品,听二人评价极高倒也放心,观里太阳能换了新的,也还清了所有欠款,从此无债一身轻,两位婆婆开始缝制新道袍,最意外的是,在贾先生资助下观里安了一部电话,以后联系就方便了。
小悠嚷着要件道袍,穿着玩,师兄不允,若这家伙有了修道之心,可不好给吴先生交待,他便嘟了嘴,好在电话让其高兴,当即拨通号码甜甜喊了几声‘爸爸妈妈’。
人逢喜事精神爽,杜篆好想找个无人之地,喊上几声:‘小仙观有钱啦!’这句话憋着,挺难受。
众人脸上皆有神采飞扬,接下来开始练功,贾兴堂颇有兴趣地看着,没过多久他却在爷爷怀中睡着了,小东西精神弱,容易困。

山上云淡风轻,岁月静好。
练练功,看看书,逗逗贾兴堂,向两位婆婆请教药膳做法,杜篆还悄悄找出旧道袍,让小吃货过把瘾,周末转眼就过去了。
山脚乌云密布,一阵轻寒。
蓝若可过得不开心,父母自有其担忧,拉着她问东问西,又叮嘱她做好防范,别早恋,勿吃亏,专心读书,蓝若可不知该说什么,只有到观里打拳时才觉得轻松些。
骑上嘉陵,风驰电掣,杜篆和小悠再次体验速度与激情,高兴着,欢笑着,蓝家父女则有些沉默和抑郁,二人的快乐也感染不了他们,四人汇合之后,大家一起回到‘神仙居’,蓝爸爸没有进门,直接回去了,蓝若可望着父亲背影独自伫立一会儿,回屋后,径直去了自己房间,旋即关上门,让露着虎牙,一脸笑容的游宇再次杵在客厅中,独自摸着后脑勺,茫茫然。

“游宇哥,你站着干嘛?”
小悠见其站得久了,好像傻了一般,不由有些疼惜,没想到又聋了一个,游宇充耳不闻。
“你想见蓝姐姐,敲门呀,古诗云:‘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这么守着,没用。”
小家伙才傻,也开始乱用诗句,闻言游宇终于有了反应,他叹了口气,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谁无暴风劲雨时?守得云开见月明!’”
片刻之后,只听‘吱’一声,那门真被他守开了。
“想不想吃宵夜?”
天!小吃货真的糊涂了,没听见蓝若可说的‘宵夜’二字也就罢了,还在那儿胡言乱语,笑道:“难道我记错了?是‘鸟宿池边树,僧守月下门’?”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四十七节 相思无凭语 有几人欢喜


下午饭是游宇和蓝若可做的,四人在客厅里吃的,不得不承认,他俩厨艺比杜篆好一点点。
饭后,神仙兄弟在院子里打太极,游宇和蓝若可在客厅桌子上学习,说是学习,效果并不好,蓝若可不敢看身边人,遂将目光投向室外,太极拳有种独特魅力,即便是单纯看看也能让人心静,过了一会儿,她心情好了许多,开口道:“我想和你谈谈。”
游宇闻言并不惊讶,肖兰汝的到来肯定在其心湖投下石子,荡起涟漪。
“好。”
“我现在很困扰,你破坏了我原本宁静的生活。”
“因为肖兰汝?”
“不仅是她,还有我同桌,她非常八卦,我不知该怎么说。”
自从游宇搬过来,她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二人,将困惑说出来,至少让其心里舒坦一些。
“我和肖兰汝从小一起长大,但我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
这话其实不用说,蓝若可心知肚明,可是听那低沉声音说上一说,郁郁心结似乎就开了,她忍不住将目光从室外收回来,望了游宇一眼,那黑色剑眉之下是一对不大的眼睛,这双眼睛清澈而真诚,熠熠生辉,蓝若可忙把目光收了,将其投向书本,这才道:“我并不优秀,也没她们好看。”
不对,你很优秀,游宇很想这样说,但话到嘴边却道:“可我眼中,只有你。”
这是情话吗?
短短七个字几乎让人窒息,耳朵在一瞬间热得发烫,蓝若可装模作样翻了翻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不是胡说的,这些伤痕便是证据。”
心跳得厉害,说话也有点不利索,她启齿道:“还……疼吗?”
“嗯,这里还疼。”
“那……那怎么办?”
“吹一吹,就不疼了。”

躲,很累,她不是学霸,不敢逃课,翌日去上学蓝若可不打算再躲,实际上途牛一中这么小,根本没什么地方好躲,所以第一节课间她没离开教室,虽然不敢回头去看游宇,但,一想起今早那家伙在屋檐下,摇头晃耳背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其脸上便泛着桃花颜色。
“‘何彼浓矣?华若桃李!’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忘了?”
这是其同桌惊讶的声音,蓝若可不动声色举起一本书挡住脸,这才小声问道:“什么事情?”
“说,你和冰山是什么关系?”
同桌不愧是八卦女神,一点也不绕弯子,只是把声音压低而已。
“冰山?什么冰山?”
“别装,谁不知道咱们班游宇同学冷如冰山?”
蓝若可看着同桌说话时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由笑道:“高三了,把心思放学习上,少操闲心!”
“你懂什么,这是学习累了之后的消遣,快点从实招来。”
“你消遣八卦,八卦也该消遣消遣你,我无以奉告,你慢慢猜吧。”

猜累了,也就不猜了。
不是人人都是蓝若可同桌,有的人是不会累的,肖兰汝忍不住,常常将眼光瞟向游宇,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对方一举一动,一皱眉一咧嘴,都是那么可爱,自开学之后游宇常常会望向蓝若可,顺着其灼热目光肖兰汝早有察觉,可越是察觉越是不敢触碰,她怕真相会让自己窒息。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昨天,她还是跟去了,离真相已经只隔着一层纸,然而她又退缩了,她不知道揭开真相后,自己会做什么,哭?笑?还是又哭又笑?她同样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这时候,知见障便在其潜意识中形成,她一遍遍告诉自己,游宇和高一高二时一样,谁也不爱搭理,是有名的冰山男子,至于给她开门的小悠,已经从其头脑中清除出去,丝毫不去想这人她是不是见过。

世间事,几人欢喜几人愁。
欢喜人中自然有那对神仙兄弟,小悠笑点低,就连听到‘冰山’二字也能笑一阵子,杜篆幸福点也不高,只要有人夸他做的饭菜,哪怕是一句‘还行’,足够他喜悦半天。
不去上学,偷着乐更快乐,前天,杜篆做了风筝,看起来挺粗糙,凭借河风之力却飞得高,昨天,这家伙又在桃树下捣腾秋千,娱乐学习两不误,慢晃高摇总相宜。
这两人真是来念书的?谁信?
周五,两人去学校参加年级测试,好几天没上学,为两人增加了不少神秘感,那两个女同学甚至连看杜篆一眼的勇气都没,低头安坐,谁能想到这家伙做事如此决绝?同桌胖子竖起拇指,小声道:“牛!你是我篆哥!”

游宇也高兴,每天陪着心上人,不快乐也难,偶尔与蓝若可目光相触,最喜那一抹娇羞,没来由的也把自己搞得面红耳赤,年轻人,身体复原快,几日功夫他的伤便好了,早上三人练习太极,他就在廊下打打沙包,做做俯卧撑,然后去厨房再来几个深蹲,一边玩哑铃一边煮点稀饭面条荷包蛋,若是出去晨跑,就不做早餐,四人去外面吃。
半是欢喜半忧愁的是蓝若可,尤其是,今又周末。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自己画了一张第一卷的专属封面,没有配字,图片太大了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四十九节 斯人独憔悴 傻子欢乐多


一怀愁绪,欲说还休,错!错!错!
不能再错下去,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周五课间,肖兰汝鼓足所有力气,走到蓝若可身边,道:“我想和你说几句话,能到走廊去一下吗?”
闻言,蓝若可一时懵了!
这次运动会是其最开心,最快乐,最兴奋的一次,她小时体弱,能取得这般成绩实属难能可贵,游宇矫健,杜篆洒脱,小悠快乐,都让她好开心。
也许是太快乐,太幸福,感觉竟有点不真实。
乐之极可生悲也,她心里隐隐不安,又摸不着缘由。
看着斯人憔悴,答案来了,她快乐,而她不快乐。

蓝若可本能想逃避,可一时间找不到拒绝理由,再想想,索性点点头,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冒昧问一下,你和游宇哥住一起吗?”
肖兰汝声音弱弱的,却没有拐弯抹角,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回答是吧,容易误解,回答不是吧,又不对,蓝若可想了想才道:“游宇想租房子,正好我们那里还空着一间,便给他了。”
“原来是这样。”
肖兰汝用手拍拍胸口,脸上表情轻松不少,甚至还有一丝笑容,轻轻淡淡挂在嘴角,蓝若可心里同样有问题,于是开口道:“你们两家关系好,他们没告诉你?”
肖兰汝是个单纯女孩,闻言道:“我问过何姨,何姨说游宇哥突然不想念书,被游叔叔狠狠打了一顿,闹着要搬出去住,她犟不过他,只能勉强同意。”
“那你为什么不去问游宇?反倒来问我?”
肖兰汝闻言,叹息一声,这话正好戳中其软肋,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凝住了。
“不知为何,游宇哥有些烦我,我……不敢问他。”
很明显,游宇和肖兰汝之间真的没什么,即便有,也只是肖兰汝的单相思,蓝若可脸上多了几缕阳光,乐极生悲这词有时未必准确,幸福来敲门,开门就是。

“我……我可以去你们那儿玩玩吗?”
这要求,拒绝吧抹不开面子,同意吧肯定是错,肖兰汝笑容浅浅,语带轻柔,蓝若可也把笑容挂脸上,道:“那里人多,学习又紧张,大家相约不带人去玩,你……我很为难。”
肖兰汝拉起她手,轻轻摇晃道:“我保证不打扰你们学习,我悄悄去你房间看看就好,求求你,好不好嘛?”
“可……这是约定好的,不能出尔反尔,再说了现在是高三,你还有闲心玩耍?”
“适当放松,有助学习,我从小到大还没在外面独立生活过,你就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肖兰汝好看,撒起娇来更好看,她今天气色不佳,却不减丝毫妩媚,真可谓‘香靥凝羞一笑开’,可惜蓝若可喜欢的人不是她,否则哪有招架之力?
“不行,我不能言而无信。”
肖兰汝沉默片刻,没再坚持,楚楚可怜道:“好吧,谢谢你和我说话。”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周末总是让人愉快,尤其还有开心果相伴,这家伙在摩托车后座上一点儿也不老实,一会儿倒坐,一会儿正坐,一会儿挠杜篆后背,一会儿又扯其耳朵,确诊,小家伙是傻子!不知摩托车之危险。
杜篆似乎是位天生摩托车手,那辆嘉陵在其胯下如温驯之马,即便小家伙在身后捣乱,也不妨碍其一路狂奔,确诊,大家伙也是傻子!挠他后背扯他耳朵,他还高兴。

马达声才一响起,贾兴堂便兴奋地跑到路边,喊着大哥哥小哥哥,气色不错,两位婆婆功力了得,短短数日小东西长肉了。
小悠跳下摩托,直接把他抱起来,其个子并不比小悠矮多少,所以他抱得吃力,贾兴堂咯咯笑着。
“大哥哥可厉害了,拿了三个冠军!”
小悠一边说一边把贾兴堂放下来。
“哇哦!大哥哥真厉害,我能看看奖牌吗?”
“只有奖状,没有奖牌,更无奖品,兴堂这周听不听话?有没有好好学习?”
在贾兴堂面前,小悠像个大人。
“兴堂有听话,有好好学习。”
“乖。”

杜篆不是男神,是嗝神,离开观里时间越长,越发觉得山上饭菜好吃,这不,刚回来又打上嗝了。
贾兴堂苦练一个星期,终于找到点儿踢毽子的感觉,不再踢一下,捡一下,尽开颜。
两位婆婆真是忙碌,又开始做棉鞋,这次有小悠的。
空闲时,朝明师兄又开始讲药材。
“这是肉苁蓉,现今已是珍稀物种,素有沙漠人参美誉,其味甘,性温,具有补肾壮阳,填精补髓,养血润燥,悦色延年等功效,可惜,本观也只有这点。”
这次,师兄也舍不得吃了,忙慌慌又收起来。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祝朋友们端午节安康!
楼主:非与非非  时间:2020-07-05 19:49:21
第五十一节 错啊错错错 莫啊莫莫莫


凌晨一场雨,淅淅沥沥,少去闷热送来凉爽,杜篆仿佛听见秋天来临的敲门声。
入秋之前有件事还得做一次,那是少年的执拗,他要再试试吸收星月之精,若是还不行,也好彻底死心。
星光灿烂,月华皎洁,雨后天空格外清朗,如此夜晚莫贪睡,莫贪欢。
大晚上的一个人庭院独坐,自然不能吓着别人,他将想法说了,小悠有些不乐意,嘟了嘴,道:“何为星月精华?”
杜篆是‘猪中猪中猪’,哪里知道何为星月精华?但,那道玄妙之门让人着迷,正如师兄一样,不管摸得着摸不着总要试试,若能摸着,也算造化。
最吃惊的是游宇,问他是不是走火入魔?都什么年代了,脑子里还装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倒是蓝若可担忧他着凉,这家伙已通两脉,只要不犯傻已不容易患上一般风寒。

没有蒲团,把两条凳子并排在一起,置于桃树下,又将旧纱帐取出,防虫,小悠给他抱来毯子,这家伙又抱回去,太舒服了会睡着的,客厅的灯今晚不眠,由它相伴。
万事俱备,只等大家都睡了他才钻入纱帐,盘腿坐好,不久院子里里外外彻底清静下来,杜篆将心神聚集在祖窍之位,开始冥想。
此窍非彼窍,孰人能知晓?
你我摸不着,无上之玄妙。

祖窍如门,且缓缓将其推开,想象着星月之精从遥远宇宙而来,越过漫漫太空,进入大气层,带着亘古气息徐徐而降,包围着他,笼罩着他,如透明烟雾,又如水汽氤氲。
冥想着精华通过祖窍之门滋养自己的神魂,想啊想啊,有风拂过,纱帐轻颤,晃动月华,接着想啊想啊,远处犬吠,数声而息,大地重归宁静,再接着想啊想啊,有的只是倦意,困了!困了!且睡也!
昏昏欲睡时,一个莫名之物侵袭了他,困意瞬间消失,杜篆只觉一黑,似乎被推向黑暗深处,眼前是没有丝毫亮光的黑,无边无垠的黑,用漆黑,墨黑,乌黑都不足以形容,难道是眼睛闭上了吗?
不,他早就闭上双眸,那无边无涯的黑是感觉,而这种感觉还是那么熟悉!
冰冷!恐惧!无助!
宛如坠入黑暗冰窖,即便过去多年也如附骨之疽,一刻未曾遗忘,杜篆很快反应过来,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再次被‘鬼’上身了。

不!不要!他不要被上身!
这是他的身体!他的!谁也无权抢去!谁也不能夺走!
好在他已经不是六岁稚童,其神魂比一般人还强大,需要镇定,需要反击!
何为灵?何为魂?何为灵魂?
他不懂,灵魂亦称神魂,无眼,无鼻,亦无嘴和耳,看不到也听不见,但有感知,即便将五官封堵亦能知晓‘我’是我。
‘我’的存在,实实在在,存在于哪里?不知,侵入的灵魂在哪里?也不知,但确实有感知,而且远超六岁时,他能清晰感知到另一个灵魂的存在。
不能退缩,怎样才能不退缩?他不知。
不要怕,怎样才能不怕?他还是不知。
只能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不退缩!不怕!不退缩!不怕!

一沙一世界,刹那是永恒。
不知过了多久,灵魂入侵带来的混乱终于过去,真是奇怪啊!慢慢的还能感觉其之悲伤,好浓郁的悲伤啊!试着睁睁眼,双眸尚未睁开,泪珠已滚落下来,这是谁的眼泪?
拭去泪水,抬头四望,朦脓中月已西斜,再试着动动手脚,手指动了,手掌动了,胳膊也能动,身体控制权在自己手中,真是不幸中之万幸,泪水再次滑落,这,又是谁的眼泪?
喜极而泣,这是杜篆的泪水!虽然被‘鬼’上身,但情况不算最坏,不用孤零零呆在黑暗中当然值得开心,十二万分开心,甚至值得激动,十二万分激动!
悲伤涕零,哀哀戚戚,这也是那人的眼泪!
原来是二合一啊,喜之泪,悲之泪,怪不得泪如泉涌,潸然雨下,很难止息!

喜,也好,悲,也罢,终究抵不过肚子饿,好不容易擦干眼泪,收拢纱帐,起身去厨房抓了一把枸杞,胡乱塞进嘴里,又调一杯蜂蜜水慢慢喝。
甜,能稳定情绪,感谢辛勤的小蜜蜂,为世界带来如此美好滋味儿。
回到院中,再次站于树下,闭目感受入侵者,越感受越悲伤,那是一份浓郁到化不开的哀伤!
“它生莫作有情痴,天地无处着相思!”
没记错的话这是夔笙先生诗,杜篆是道士,不喜此类诗词,却不知为何竟开口朗诵出来,且情真意切,直指性灵,眸中水雾随时可夺眶而出,片刻,他又缓缓启齿道:“天尽头,何处是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冷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杜篆有些懵了,这可是梦阮先生《葬花吟》中名句,伴随着这几句诗的还有滚滚热泪,不一时,便湿透胸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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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节 人生天地间 忽如远行客


“此诗不好,太多女儿气,过于幽怨,且听我的,‘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
身后传来的声音富有磁性,说完还呵呵笑了,不知不觉间已是拂晓时分,杜篆闻言一愣,随即低头拭去眼中泪水。
“男儿到死心如铁,你……你怎么还哭了?”
哭的人不是他,杜篆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如何?采到星月之精没?”
入耳之音直落心底,竟是如此动人心魄,杜篆内心诧异,这声音他不是第一次听,怎地今日尤其喜欢?带着惊讶,转过身来,目光望向说话之人,借着柔和晨光眼前忽而一亮!
单眼皮,小眼睛,笑起来便成上弦月,眉毛粗黑,如刀似剑,好似‘心中有丘壑,眉目作山河’,又合了那句话:‘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又不是第一次见他,这家伙怎么就那么好看?
好看?
杜篆不由打个冷战,夜里冷,莫不是着凉了?

“还真是入魔了?”
语毕,游宇傻笑着摇摇头,洗漱去了,杜篆兀自发呆,他是‘猪中猪中猪’,脑子反应慢,过了好一会儿,才想到那外来灵魂或与游宇有关,那份倾慕,那份喜欢,该不会是肖兰汝吧?他试着用意识呼喊肖兰汝,却没有任何反应。
游宇很快洗漱回来,看他还愣着,眼角犹有泪痕,便径直走到其面前,伸出一只手在他眼前摇晃,没想到这家伙竟一手抓其手腕,一手握其手背,把脸贴过来,贴在其手心上,游宇也傻了,震惊之余忙用另一只手去摸他额头。
“早安!咦!你俩在干嘛?”
蓝若可声音终于惊醒杜篆,他回过神来,慌忙丢掉游宇的手,红着脸洗漱去了,背后再次传来那好听的低沉声音:“还好,没发烧,我就说嘛,少玩那些神神鬼鬼的封建糟粕,若真入魔,后悔亦迟。”

神仙居的早晨是热闹的,很快,小悠起床了,兴冲冲跑来问相同问题,也把手摸他额头,杜篆哭笑不得,他没着凉,没发烧,也没采着星月之精,倒是采到一个‘鬼’,这事儿自然不能说出口。
“神仙哥哥以后别犯傻了。”
“嗯!”
回答干脆,他不会再采什么狗屁精华,可他是‘猪中猪中猪’,不犯傻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三人练功,没事儿,那外来神魂安安静静,真是谢天谢地!吃饭时就不一样了,杜篆竭力让自己表现正常,可总是忍不住想瞟一眼游宇,而目光一旦瞟到就不想离开,真帅太帅非常帅超级帅!简直是宇宙无敌美男子,就连他吃饭时一上一下的喉结都是那么的好看,哎!
诵经时,也无事,那外来户就像不存在一样,可早课刚结束,眼前又浮现出那家伙离去的身影,感叹其矫健酷帅之时,心里空落落的,好在他还有开心果,忙起身拉着小悠出门,到了菜市场,让小悠独自买菜,自己则去公用电话亭。
“师兄,六岁时发生的事儿又出现了!”
“真……真的?师弟……还能骑车吗?”
“能!”
打拳没问题,诵经没问题,骑车自然也没问题。
“算了,师弟给老师请个假,在院里等我!”
假,不用请,摩托车在‘神仙居’,杜篆忙道:“我上山方便,师兄在观里等我。”
“师弟骑车……真的没问题?”
“没问题!”

打完电话,杜篆舒了一口气,一转身却见街上有不少人闲聊,三三两两说得起劲,小地方就是这样,发生点儿什么事立即传遍全城,他听力好,不用刻意竖着耳朵也能听见聊天内容。
“你们知道吗?肖家出大事了。”
“哪个肖家?”
“就是肖县长家,她老婆和你还是一个单位的,也在图书馆工作。”
“哦,出了什么事?”
“他女儿昨晚跳楼死了,很多人都去看,我害怕,不敢去。”
“是……兰汝啊!天啦!这……这孩子可乖了,温柔文雅,怎么就……真惨啊!”
“哎呀!真是这样啊,明天就是中秋,偏偏……”

肖家月亮,只恐再难圆。
杜篆不再犹豫,转身向政府大院跑去。
刚到大门口,便见到匆匆从学校赶回来的游宇,其神色惊惶,目光慌张,见到杜篆也没打招呼,直接骑了进去,杜篆一时愣住,那种被游宇漠视的感觉很糟,‘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不!比这还糟!是万念俱灰!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又见蓝若可慌慌张张跑过来,忙拦下她,道:“怎么了?”
“你……怎么在这儿?我……”
这家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喘了几口,这才说道:“肖兰汝出事儿了,我……我想进去看看!”
“回去吧!”

被拉回‘神仙居’的蓝若可把魂又丢了,坐在板凳上长吁短叹,给她水,不喝,问她话,听不见。
小悠也被吓着,好在他还坚持着买了菜,被杜篆另一只手拉着,跌跌撞撞走回来。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总有种感觉,庞大而厚重的命运之轮吱吱嘎嘎响着,徐徐转动着,因为一颗不起眼的螺丝钉突然缺失,即将,改变其运行轨迹。
看着两人的样子,心有不舍,可他还是骑着嘉陵急急忙忙上山去了,山上人,想来也在焦急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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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节 往事只堪哀 对景亦难排


“真没想到啊!”
杜篆刚上山,朝明师兄就迫不及待把他上上下下看了几遍,捏过脸蛋,拍过肩,握过手,他老人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偏偏双眸很快累积不少水汽,越发看不清楚,却不妨碍笑容爬上其脸庞,嘴一咧,笑了。
泪眼相拥,二人都有些激动,不久,拉着手跌跌撞撞去了大殿,跪拜祖师,礼毕,各自拭去眼中泪水,起身去了藏书楼二楼。

今天不需要晾晒书籍,二人面窗而坐,海拔高,就是好,随时能看到瓦蓝瓦蓝的天空,零零散散几朵白云,仿佛定格一般远远挂在天边,阳光之下,万物葱葱茏茏,一片美好。
杜篆不待问起,便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师兄听得很认真,待他语毕,沉默半晌,方叹道:“世间事祸福相生,吉凶难言,师弟且记住,即便是天大劫数,躲不过,便等闲视之。”
真的能等闲视之?只怕是难!难!难!看着阳光下的树木,杜篆甚至觉得,做一棵树,比做人要好。
“天道不测,造化弄人,师弟能度过一劫,便能度过二劫,又何惧之!”
是啊,惧也无用,何需惧之?他不是树,不知树的烦恼。
“小仙观一脉,屹立两千余载,留下祖师笔记众多,却无‘惧怕’二字,与天斗其乐也无穷!”
胸有山岳,胆藏风云,师兄寥寥数语仿佛窗外阳光,渐渐驱散杜篆心头烦恼,恐慌和害怕,有师兄,真好!

自怜自哀于事无补,杜篆打起精神,问道:“师兄,鬼,究竟是怎么回事?”
“鬼?世上哪有鬼?”
杜篆闻言,张着口,呆呆望着师兄,他已经是第二次被鬼上身,师兄他老人家莫不是糊涂了?
朝明师兄当然没糊涂,他捋捋胡子慢慢说道:“神魂与身体,两位一体,自母胎中孕育而成,没了身体神魂岂能独存?所以,小仙观不信这世上有鬼,地狱天堂,只在人心。”
他老人家的话不难懂,可杜篆依然瞠目结舌,一脸疑惑。
“那些鬼故事听多了,讲多了,便信了,现实之中谁曾见过?”
“没……没见过,不等于没有。”
证无为无,最是难证,杜篆却不同,他虽没见过,可其身上来过两个,难道还不足以证明‘鬼’的存在?
“人死如灯灭,身体如灯盏,食物营养为灯油,没有能量给养也就没有那一点亮光,那光存在过,却不会永存。”
这话也不难懂,几岁孩童都能想明白,但是,大傻子嘴巴依然闭不上。
“据推测,老弱病死者其神魂在死前已耗费不少,离开身体庇护须臾消散,若非如此,世上死人多了,见过鬼的又有几个?”
是啊,蓝星人口众多,每日死者无数,可‘猪中猪中猪’岂是浪得虚名?其嘴还是张着,闭不上。
“师弟饿不饿?”
到底有没有‘鬼’,还未说清楚,师兄话题突变,让人有些转不过弯来,闻言,大傻子嘴巴终于动了,砸吧砸吧,还真饿了,他点点头,师兄掏出几颗干大枣递给他。
“师弟平时吃的只够供养一个神魂,从今以后,要多吃点。”
杜篆饭量不小,还要多吃,岂不是真要变成‘猪’?猪就猪,大枣甜甜的好吃又补血,不吃才是猪,‘猪中猪中猪’!

“师弟现在……可愿了解当年之事?”
逃避的确不是办法,杜篆边吃大枣边鼓足勇气,点点头。
“鬼上身极其罕见,以小仙观两千多年历史,除师弟确证外,疑似者仅有一例,那人也是幼童,仅四岁,一月而亡,死时骨瘦如柴,似如干尸,据祖师记载,其被附身当晚身边有猝死之人,而师弟被附身那晚,一位邻居掉进井里,死了。”
透过杜篆眼睛,能看到天空颜色,其双眸真好看,可谓‘目流睇而横波’,其之清澈湿润似有水波荡漾。
师兄说到这里,闭了嘴,杜篆有些着急,将枣核吐在手中,道:“也就是说,不远之处有人猝死,是鬼上身必要条件。”
朝明师兄闻言,终于将目光从杜篆双眼移开,扭头去看窗外风景,并摇头道:“此乃前提,而非必要,世间猝死者何其多也,谁还没点执念?而鬼上身鲜有耳闻。”
大傻子并非真傻子,他想了想,道:“这么说来,我和那幼童体质可能与常人不同。”
“师弟当年才六岁,我和师父推测,神魂弱小可能是条件之一,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如今师弟神魂比一般人强大,还是中招。”
“会不会与祖窍有关?”
“师弟确定自己摸着那道门了?”
杜篆闻言摇摇头,那只是冥想而已,是想象之物,无法确证,再看师兄,他老人家望着远方,目光迷离,师兄又傻了?

师兄自然没傻,他老人家只是陷入回忆中,只听他道:“当年之事也发生在晚上,次日一早,尔父便赶到观中,据他说,师弟突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时冷时热,师父和我以为是癫痫,便带着银针下山,那时没车,可把我们一阵好走,我们找到师弟家,师弟却非癫痫,听闻村里有人落井而死,师父大胆断定师弟是鬼上身,而师父认为那幼童之死是因营养不足,我俩当即返身折回观中,将仅存补药都取了又匆忙赶到师弟家,这还不够,又回观里背米面,师弟是不知道,一口气往返五趟,老道现在想来都累。”
朝明师兄说到这里竟双手按摩腿部,仿佛回到过去一般,杜篆见状忙放下手中枣核,侧过身来,双手虚握,为师兄捶腿,两人又按又捶,片刻之后都含泪而笑,确诊,师兄真是傻子!

“那时候,要有摩托车就好了。”
是啊,杜篆也喜欢那辆嘉陵,可日行千里,神骏不凡。
“当年物资短缺,即便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哎,‘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师兄一向乐观,很少感伤,杜篆闻言,起身站到师兄后面,忘了手心沾染过口水,为其揉捏肩膀。
“师父与师弟家人达成一致,由他们保证师弟吃食,我们供应师弟药材,务必救得师弟一命,怎么供应?当然是到山里采,那四年,我和师父还有夕辉那小子,几乎是在大山里度过的,无论是白头山,还是五行山,或是雁山,终南山,都留下我们三人匆匆足迹,在山里饿不着,有野兽虫蛇野果野菜可吃,只有冬天难熬些,我们算是挺过来了,可惜,师弟家却没能挺住。”
杜篆双手不知何时停了,十指僵硬,师兄拍拍他手,又缓缓说道:“那时,谁也不知道师弟能不能活下来,师父乃大毅力者,师弟爷爷也了不起,虽将家产散尽终于熬到最后。”

听话的眼泪少,不听话的眼泪多,杜篆后退一步,不想让泪珠打湿师兄道袍,一时间泪水如雨,成串落下。
师兄是老傻子,不怕道袍湿,他起身,转身,叹息一声,随即隔着条凳伸手抱住大傻子。
杜篆个高,却把头埋在师兄肩上,呜呜咽咽哭起来,他老人家一句话,提到两位他最敬爱的老人,可惜,二人已乘黄鹤去,白云千载空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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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节 莫听打叶声 吟啸且徐行


太白先生曾言,‘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其父亲是从工地上掉落,摔死的,其母亲不堪重负,病了,追寻父亲而去,那时的杜篆置身于冰冷黑暗中,多久有多久,他就过了有多久,只有无助,恐慌,和害怕无时不刻不陪伴着他,无法摆脱,无力挣扎,生,不如死。
这家伙还记得,苏醒后自己对黑暗的恐惧深入骨髓,深入每一个毛孔和每一寸血脉,每天晚上若非爷爷抱着,他坚决不睡,不知多少次在梦中惊醒,不知多少次泪湿枕头,那时的爷爷皮包骨头,身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肉。
爷爷如风中残烛,很快被风吹灭了,师父他老人家就每晚抱着他睡,那时的师父也瘦。
后来师父说他长大了,要学会一个人睡,独自睡觉,几岁孩童都能做到的事,可他做不到,抱着双膝在床上瑟瑟发抖,一连坐了三个晚上,差点没被窗外风声,虫声和雨声吓死,这家伙真做到了‘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好在到了第四个晚上,实在太困,这才睡着了,却是不敢关灯,后来亦反复折腾,惊醒莫名,用了好长时间终于能独睡。
那段岁月不堪回首,回首摧心肝,断人肠!

“右肩麻了,换左肩哭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软弱的部位,最不愿触碰的地方,杜篆不知自己哭了多久,闻言抬起头来,换个肩膀,接着哭。
“傻孩子,有一米八高了吧?还这般哭。”
“嗯,一米八了。”
开学时量过身高,朝明师兄拍拍其背,安慰道:“哭,很耗费能量,饿吗?”
几颗大枣当然填不饱肚子,杜篆闻言,强忍悲伤抬起头来,一边拭泪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花生米,道:“我带了吃的,师兄也吃点。”
师兄点点头,为其拭去眼角泪水,象征性吃了几颗,剩下的都进了杜篆肚子,二人再次并排坐下。

窗外阳光明媚,鸟雀歌唱,梨树上已没了果子,没关系,明年好吃的梨子又会挂满枝头,那些苦难都过去了,永永远远过去了,他的未来一如窗外景色,必将是光明的。
“师父曾说外来灵魂乃无根之木,只要师弟不死,随着年龄增长,神魂发育强大,早晚能驱逐外来户,师父猜对了一半,没想到经此一劫,师弟心思敏捷,过目不忘,那场苦难付出代价虽大,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这样的收获太残酷,杜篆宁可不要。
“师弟再仔细讲讲,见到游宇时的感觉。”
刚才说的时候杜篆有些害羞,现在还要说,真是让人难为情,不过,师兄问他便答,当即认认真真又讲一遍。
“‘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这女子用情至深,执着如斯,可惜啊误人误己!当年那落井之人,家中只有一位卧床母亲,师父建议将其接到师弟家中伺候,见到那妇人师弟安静下来,那妇人过世后,又一月,师弟醒来。”
不堪回首就不回首,做只埋头鸵鸟,保持沉默,杜篆怕自己未开口,泪先流。
“这是一整支人参切片,师弟拿着,神魂需要的能量很复杂,师弟慢慢摸索,这一千块钱师弟也收着,莫节约,千万别饿着。”
师兄将钱和袋子塞在他手里,他很想再大哭一场,可是,要节约,不要哭,他忍,忍着!
为了救他大家耗尽其力,杜篆不想让惨剧再上演,一边用力忍着,一边把人参和钱又递给朝明师兄。
“收好吧!现在不是从前,物资不缺,钱嘛可以挣,可以借,可以花,师弟好好学习,将来挣大钱。”
难道他真是天煞孤星?只会连累身边人?泪水在眼眶里堆积太久,最终还是不听话。
“别哭!坚强!老道也泪多,你这孩子,哎!”

泪水中百分之九十九是水,有少量盐,据说还有微量蛋白和溶菌酶,朝明师兄没说谎,他老人家哭起来果然泪多,两人好不容易拭去泪水,重新平静下来,师兄又道:“师弟这样子,师父若有知定会难过的,借此机会好好研究神魂,未尝不会祸福转换,师弟啊‘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仗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师兄吟诵的是东坡先生《定风波》,杜篆闻言点点头,他老人家又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册,递给杜篆,道:“这是师弟第一次鬼上身时的记录,师弟可以看看。”
杜篆再次点头,小心收好。
“兹事体大,勿对人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望师弟谨慎,千万缄默!”
不知一颗大枣几滴泪?一粒花生又是几滴泪?大傻子无用,不会节约,胡乱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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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节 莫听打叶声 吟啸且徐行


太白先生曾言,‘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光阴者,百代之过客,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其父亲是从工地上掉落,摔死的,其母亲不堪重负,病了,追寻父亲而去,那时的杜篆置身于冰冷黑暗中,多久有多久,他就过了有多久,只有无助,恐慌,和害怕无时不刻不陪伴着他,无法摆脱,无力挣扎,生,不如死。
这家伙还记得,苏醒后自己对黑暗的恐惧深入骨髓,深入每一个毛孔和每一寸血脉,每天晚上若非爷爷抱着,他坚决不睡,不知多少次在梦中惊醒,不知多少次泪湿枕头,那时的爷爷皮包骨头,身上没有一块多余的肉。
爷爷如风中残烛,很快被风吹灭了,师父他老人家就每晚抱着他睡,那时的师父也瘦。
后来师父说他长大了,要学会一个人睡,独自睡觉,几岁孩童都能做到的事,可他做不到,抱着双膝在床上瑟瑟发抖,一连坐了三个晚上,差点没被窗外风声,虫声和雨声吓死,这家伙真做到了‘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好在到了第四个晚上,实在太困,这才睡着了,却是不敢关灯,后来亦反复折腾,惊醒莫名,用了好长时间终于能独睡。
那段岁月不堪回首,回首摧心肝,断人肠!

“右肩麻了,换左肩哭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软弱的部位,最不愿触碰的地方,杜篆不知自己哭了多久,闻言抬起头来,换个肩膀,接着哭。
“傻孩子,有一米八高了吧?还这般哭。”
“嗯,一米八了。”
开学时量过身高,朝明师兄拍拍其背,安慰道:“哭,很耗费能量,饿吗?”
几颗大枣当然填不饱肚子,杜篆闻言,强忍悲伤抬起头来,一边拭泪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把花生米,道:“我带了吃的,师兄也吃点。”
师兄点点头,为其拭去眼角泪水,象征性吃了几颗,剩下的都进了杜篆肚子,二人再次并排坐下。

窗外阳光明媚,鸟雀歌唱,梨树上已没了果子,没关系,明年好吃的梨子又会挂满枝头,那些苦难都过去了,永永远远过去了,他的未来一如窗外景色,必将是光明的。
“师父曾说外来灵魂乃无根之木,只要师弟不死,随着年龄增长,神魂发育强大,早晚能驱逐外来户,师父猜对了一半,没想到经此一劫,师弟心思敏捷,过目不忘,那场苦难付出代价虽大,也不是没有一点收获。”
这样的收获太残酷,杜篆宁可不要。
“师弟再仔细讲讲,见到游宇时的感觉。”
刚才说的时候杜篆有些害羞,现在还要说,真是让人难为情,不过,师兄问他便答,当即认认真真又讲一遍。
“‘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这女子用情至深,执着如斯,可惜啊误人误己!当年那落井之人,家中只有一位卧床母亲,师父建议将其接到师弟家中伺候,见到那妇人师弟安静下来,那妇人过世后,又一月,师弟醒来。”
不堪回首就不回首,做只埋头鸵鸟,保持沉默,杜篆怕自己未开口,泪先流。
“这是一整支人参切片,师弟拿着,神魂需要的能量很复杂,师弟慢慢摸索,这一千块钱师弟也收着,莫节约,千万别饿着。”
师兄将钱和袋子塞在他手里,他很想再大哭一场,可是,要节约,不要哭,他忍,忍着!
为了救他大家耗尽其力,杜篆不想让惨剧再上演,一边用力忍着,一边把人参和钱又递给朝明师兄。
“收好吧!现在不是从前,物资不缺,钱嘛可以挣,可以借,可以花,师弟好好学习,将来挣大钱。”
难道他真是天煞孤星?只会连累身边人?泪水在眼眶里堆积太久,最终还是不听话。
“别哭!坚强!老道也泪多,你这孩子,哎!”

泪水中百分之九十九是水,有少量盐,据说还有微量蛋白和溶菌酶,朝明师兄没说谎,他老人家哭起来果然泪多,两人好不容易拭去泪水,重新平静下来,师兄又道:“师弟这样子,师父若有知定会难过的,借此机会好好研究神魂,未尝不会祸福转换,师弟啊‘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仗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师兄吟诵的是东坡先生《定风波》,杜篆闻言点点头,他老人家又从怀里摸出一本书册,递给杜篆,道:“这是师弟第一次鬼上身时的记录,师弟可以看看。”
杜篆再次点头,小心收好。
“兹事体大,勿对人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望师弟谨慎,千万缄默!”
不知一颗大枣几滴泪?一粒花生又是几滴泪?大傻子无用,不会节约,胡乱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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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非与非非

字数:107623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6-05 17:47:17

更新时间:2020-07-05 19:4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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