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在竹林的空地中央长身而立，双手在空中不断轻抹点拨，在他身边有淡青色的灵力勾勒出的几个阵法，随着他的手势不断变化，他神情淡然，眉头却紧锁，显然并不满意。


突然他的身形不稳的晃了一晃，右手已经抚上心口，半空的阵法瞬时灵力暗淡。他低头急促的喘息，感到有人靠近，他强压喘息抬起头来，正看到秦穆白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眼中目光含义不明。


清羽露出浅淡的笑，仍是那种略显怠慢有无比熟悉的招呼方式，还是让秦穆白看的呼吸一滞。


这一笑把秦穆白过来时，一直盘算的到底是该单刀直入的问话，还是该迂回盘旋的套话的本就不甚清晰的思路完全打乱了。


秦穆白一咬牙，还是决定用自己最熟悉的直接方式。


“刚才他你教给七叶的歌，很好听……是你自己写的吗？”


清羽有点困惑，还是答道“那是江南的《采莲调》，在人间的江南普遍的很的曲调。”他笑了一笑，如春水融融，“江南采莲剥菱角的越女唱得更好听。”


“那词是你自己写的吗？江南越女可不会唱这样的词吧？”


清羽明白过来，眼神闪了一闪，避开秦穆白的目光。“你是问那词啊…..那是我在那里时，听一个修仙的门人唱的，觉得不错，就记下了。”


秦穆白语塞。


也是。不过是练剑清修的场景，在哪门哪派不是相似的呢？还是因为自己才经历了昨晚和韩奕的回忆，一时神经过敏了？


…….但是，真的只是如此吗？


秦穆白尤不死心，“哦？你可知道是哪个门派的？那人你可认识？”


清羽笑道“不过一个人间的修仙门人，我哪里去打听这么多，不过觉得歌儿好听，就记下了。怎么，有什么特别吗？”


秦穆白犹豫道“似乎写的是我的同门……这歌儿韩奕听过吗？”


清羽微垂了眼睫，看不清神色“韩奕也听过的。他却只爱最后两句：仗剑天地看遍千山万水，此生最有幸能并肩一回。”


秦穆白听了，此时满脑子里都是昨夜韩奕落寞冷寂的神色，心里为这个兄弟抱不平，一句话不经大脑的脱口而出，“那你更不应该辜负了他对你的这份情啊！”


清羽却似没听懂他的话一般，眼神中是震惊和迷茫。原本就白生生的脸上更是不见血色。两只大眼睛更显得乌沉沉的。过了好一会，才声音飘忽的问“你说什么。”单薄的身子却似不堪暴风催折的竹子似的狠狠一晃，步履不稳的后退了一步。


秦穆白惊慌的伸手去扶他，“清羽，你要不要紧……”


清羽却一把拍开他的手，露出一丝秦穆白读不懂的笑。这笑里是讥讽，是自嘲？是愤怒，是悲哀？


他说道“秦将军，如此亲密的举动，你就不怕韩奕会误会？”


说完转身快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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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求借宝物



清羽很想快些逃离，几乎是奔跑了起来，但是身体越来越虚软无力，最后只得扶着竹竿大口的喘气，仍是撑不住身子，软软的滑坐下来，揪住心口抖肝抖肺的咳了起来。直咳得眼角溢出泪水。


不知咳了多久，直到一个软呼呼的小手扶上他的胳膊，一个声音怯怯的道“清羽哥哥，你怎么了？你又生病了吗？”


清羽压下喉间的腥甜，抬起头来，微笑道“没有，清羽哥哥没事。”


七叶的手抚上清羽的脸颊，“那你怎么哭了？”


清羽抬手一摸，果然一手的湿冷。原来那些不是咳出的泪水，是真真切切从心底涌出的泪水。


七叶义愤填膺道，“是不是那个秦穆白欺负你了？我帮你去教训他。”


清羽拉住他道“没有，没有人欺负我。只是沙子迷了眼睛。出来久了，咱们回去吧。”


他扶着竹子，又在七叶的肩膀上借了一下力，才能撑起身子，拉着七叶慢慢走了回去。已经没有任何精力顾及身后粘连不去的目光。


是夜晚膳，不管七叶如何闹腾，清羽都在自己房中，没有出来。不管谁来问，只一律答乏了。


晚膳之后，韩奕端了一碗汤，进了清羽房间。平时清羽身体不适吃不下饭，若是韩奕在，也必会哄他喝点汤水。


清羽平躺在榻上，胳膊压在额上，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神色。


韩奕把碗放在床头的几案上，问道“今日是怎么了？你跟穆白怎么了？我听七叶说的。”


清羽坐起，知道他不喝完汤，韩奕不会善罢甘休，于是拿起碗三两口把汤喝了。复又躺下，翻身向里，不想理他。


韩奕也不急，只在床边静静坐着。过了半晌，知道躲不过去，清羽翻身坐起，还是低着头，不看韩奕，低声道“我决定了，等你们此次事了，我就离开这里。”

韩奕急道“为什么突然做……”


清羽截口道“我承认了，我就是要躲。”他终于抬头直视着韩奕，眼神平静无波，是一片决绝的死寂。


那片死寂太过深寒，韩奕反而说不下去了。良久才问“那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也许在人间游历，走到哪算哪。”


“那我怎么办？你答应过我，要让我知道你的行踪。”韩奕更急。


清羽半晌沉默不语，后来还是下定决心一般，他把左手指甲在皓白的右腕上一划，血珠子立刻渗了出来。清羽把那血珠凝了，渗入一丝灵力，拔了一根发丝穿了，把这颗珠子系在了韩奕的左腕上。


“我把这颗血元珠给你了。你想找我，总能找得到。”


韩奕松了口气，抚着手上的珠子，又看了看清羽的右手，拉了起来，把那伤口贴在自己唇上，轻轻吮着。


清羽浮起一丝凄清的笑，抽回了手，又向里躺下，闷闷道“我乏了。”就再也不理韩奕。


韩奕眼神一黯，只能端了案上的空碗，走了出去。


秦穆白本来以为惹恼了清羽，正想着怎么转圜此事。但次日起来，却发现清羽没事人一样跟他打招呼。他稍稍放下心来。


慢慢的他还发现，清羽似乎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对他的态度也有所改变，除去了原来的客套和疏离。这么一来，亲切是真的亲切，友好也是真切的友好，他性子中的那丝清冷也就消散不见了。


这样的清羽，似乎脱掉了一层外壳，变得更加生动活泼起来。秦穆白想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转变，但很是乐意接受这样的转变，若不是时刻提醒自己，这个是韩奕的人儿，他都情不自禁的受他的吸引。

清羽日夜在经阁的劳累，似乎终于有了回报，这些日子以来，他越来越多的是在山谷中演练阵法，而不是泡在故纸堆中翻找，只是每次回来，他都满面倦容，有时累得连路都走不动。


韩奕和秦穆白知道这是他强行催动本就所剩无几的微弱灵力的结果，于是每次去演练阵法，都是他们轮流陪着，只要清羽指点，他们施法做出法阵，这样才给清羽有了一丝喘息休整之机。


在一次次的阵法演练中，秦穆白又惊讶的发现，清羽对军事阵法的熟悉，已经到了惊人的地步。他暗自比较，感觉对军中阵法的运用，清羽犹在韩奕和自己之上！


难道清羽以前也是军中之人？


这日清晨醒来，秦穆白走出屋外，意外的不见了清羽。他的房间正对经阁，以往起的早了，还能看到经阁里未熄的灯火。如今经阁内没看到人，他往房间探了一眼，竟也没见。


秦穆白出了院子，往附近的山谷走去，就看到那一袭白衣倚在一株梅树之下，咳嗽声断断续续的传来，瘦削的肩膀微微发颤。


“清羽---”秦穆白快步赶过去。清羽闻声转过身来，把手上丝帕不经意的往袖中一藏，淡淡笑着招呼“早！”


穆白见他刚才咳的厉害，担忧道“怎么大清早的在这里吹风，你没事吧？”


清羽还是那淡淡的笑容“没什么，刚才被风呛了一下而已。对了，我已经想出围困混沌的方法了，看你们还没起，才出来透透气。你去找韩奕，咱们在经阁里说。”

三人聚在经阁，清羽抬手在空中一抹，空气中凭空出现了山峦起伏的地形地貌，竟是一幅地图。清羽的手在地图上轻点，只见一个个光点出现在了地图上“我查到混沌无目无耳，皮糙肉厚，却最是怕光。我们人数有限，但可以用光束组成网阵，困住这**。而我已经想好可以用长蛇阵先引它进入一个区域，在用北斗天罡阵和双翼阵配合，缩小包围圈，最后以光网困之。”


此计可行。秦穆白韩奕二人听了皆是欣喜。


“只是这光网却要如何构成？光线虚无，以我二人之力也无法凝成大量光线啊。”秦穆白提出疑问。


“我们的力量当然不行。但有一样宝贝却可以。因此你们要去北海龙王那里一趟。”清羽笑道。


“是荧光囊！”二人同时叫道。


清羽点头微笑，“还有另一样宝物，可以引混沌入彀。以日月星三光为箭的三光箭，才能伤到混沌。因此你们还需往昆仑山一趟，寻西王母借去。”


韩奕欣喜道“这个好办，那两位仙人都好说话，这些宝贝不难寻来。我们赶些脚程的话，至多一日就可来回了。”


秦穆白笑道“我去借三光箭吧，每次见那北海老龙都啰里啰嗦的，我不耐烦听他唠叨。”


韩奕哈哈笑道“你那是怕了那龙王啰嗦，你是怕他的龙女吧？怕去了脱不开身，被强拉了去做女婿吧？”说完自知失言，忙转头觑了清羽一眼。


清羽微垂了眉眼，看不清神色，盈盈笑道“那北海龙王女儿众多，你说的是哪个？”


慕白红了脸，却是怕了清羽误会似的，瞥眼看着韩奕辩道“不要混说。你若对那龙女有兴趣，此行哥哥我倒是可以帮你顺便去提亲。”


韩奕也红了脸，咳嗽道“算我说错话了，饶了我吧。我们事不宜迟，先去借了宝物，在收集光线之时，清羽也可以教我们如何布阵了！”


清羽却不放过，笑着打趣道“两位将军正年少英武，却要学那个什么未灭，何以家为吗？”


看着那两人齐齐瞪他，才赶紧灭了这战火，轻咳两声，对他们摆手道“你们这就快去快回吧。我去把阵图再画详细些，你们回来好看。”说着抬手收了空中的地图，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却不妨眼前一黑，身子不稳的向后倒去。


韩奕手快的一把扶住，“清羽---”慌得一时声音都变了。

清羽听着韩奕的声音似远似近的在耳边响起，手中用了几分力抓在桌子的尖角，借刺痛勉强寻回些许清明，又在韩奕怀中缓了一缓，才撑着桌子离开了韩奕怀抱，强笑道“不过是一时起的急了，有些头晕，不碍事。”


韩奕气急道“你这些天来日夜不休，只是为这阵法虚耗灵力体力，你的身子哪经得住这么熬。你当初也是…”清羽这时抬头看了韩奕一眼，韩奕及时收声，转头对穆白道“穆白，他听你的，你也快劝他一劝！”


秦穆白看着清羽苍白憔悴的面容，比之初见时又清减几分，想到今晨那咳得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一阵莫名发慌。他扶住清羽，不容置疑道“清羽，你需要休息。今日你什么也不要做了，去药池中泡泡，就早些歇了。其他的等我们取回宝物后再议。乖乖听话！”语气是他自己也未意识到的关切。


清羽看着秦穆白的眼睛，眼中似有星光点点，似要看到他心里面去，嘴唇微动，最终却只垂下眼睫，拂去他的手，微笑道“看你们紧张的，我没有事。就依你们说的，我乖乖的去休息，可以了吧。你们快去吧，否则今天赶不回来。”


韩奕还不放心，想要送清羽回房，却被他笑说婆妈，直接推出经阁，只催他们快去快回。


看着慕白和韩奕驾云离去。清羽强撑的力气松懈下来，立刻支持不住的跌坐在椅子上，揪着胸口、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最终咳得伏倒在桌上直不起身来。


好容易止住了咳嗽，缓了一口气，清羽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洁白袖子上大团的血迹似红梅开放，嘴角不禁浮起一丝自嘲的苦笑：自己的身子已经这么破败不堪了吗？不知还是否有力气支持到帮他们完成任务。两千多年来才又有机会与他们并肩作战，他真的不愿中途退出啊。


又缓了许久，清羽积攒了一点力气，才撑起身子踉踉跄跄的往房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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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68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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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北海之行
秦穆白还是拗不过韩奕，被推往北海去了。


他一边腾着云，一边暗自盘算，怎么才能不动声色的找到老龙王，又能不露痕迹的借了东西，悄然出来。


韩奕说的没错，以他跟老龙的交情，不说是借，就是要老龙送他那荧光囊，也是可能的——前提条件是作为给女儿下聘的嫁妆！


三百多年前，还是四百多年前？秦穆白在四海巡边之时，在一片湖泽中救了一条被那里的鱼虾螃蟹欺负的遍体鳞伤的锦鲤，把它送回了北海。


其实秦穆白早看出她是条小龙的化形，看着她那时可怜，不过本着日行一善的念头，救他出来，想着顺路的话，就当送个失足儿童回家。


回家路上，那小龙变成个垂髫的小女孩，一路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秦穆白才知道这个才满三百岁的北海九公主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因为跟自家七姐抢一个玩偶，一怒之下就敢离家出走，而且一去就到了千里之外的天韵泽，也不知道那小麟小爪的，怎么游的过去的。


“我一路沿着江河逆游，不知不觉就到啦。”小女孩一派天真，弯着月牙似的眼笑。


秦穆白扶额，不知该感叹“她”运气太好呢，还是该感叹“他”运气太好。


从北海到天韵泽共一千五百多里，论路途而言不算很遥远，但沿路有几片十分凶险的水域，野物横生，或水草茂密，极易迷路。那小女孩竟然都有惊无险的过来了，只是在那天韵泽才遇到一群流氓无赖的黑鱼精螃蟹精，终于尝到了龙游浅水遭虾戏的苦头。现在看来，倒像是巴巴的在那里等着他专门来救似的。


“所以啊，这就叫缘分。”小女孩笑眯眯的总结。

秦穆白好笑的问“那你知不知道，那天韵泽还有个名字，叫困龙泽？因为那里就是北海水域能到达的尽头了？”


那小姑娘仍然是咪咪笑“没关系，我就知道会有一个英武非凡的将军，穿着紫金盔甲，踏着五彩祥云来救我的。”秦穆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黑袍玄甲，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确实是缘分，从他送那九公主敖清回去后，那北海老龙简直把他当再造恩人，对他千恩万谢，送他的宝物车载斗量，被他带回军营分给营中兄弟时，连韩奕都笑说，以后若是缺了军饷，就让秦穆白去北海转一圈，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更大的缘分是，从此以后，九公主就恋上了秦穆白，在他父王面前就放言说非秦穆白不嫁！开始无论是龙王夫妇还是秦穆白都不过当她是小女孩的玩笑话，然而敖清已经从垂髫幼童长成了妙龄少女，这句话至今没有变过。


五十年前敖清终于及笄，可以自由出入各个水域。从此只要一有机会，就上南天门到兵部来找秦穆白，后来秦穆白被调往虚渊屯兵，才算是稍稍消停。


如今秦穆白登北海的门，说实在的，不是怕老龙王啰嗦，是真的怕那小敖清的纠缠。


胡思乱想间已经到了北海水域，秦穆白按下云头，看着茫茫的海水，想着那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会在哪片水中，自己好躲着走。


看了半天也不得其法，只好捏个避水诀，一头扎进水里。


然而在水里行不多远，身边的水草突然多了起来，一条翠绿色的长长水草更是绕着他的身子缠了上来。


秦穆白叹了口气，无奈道“清儿，你要把我捆去哪里？”

咯咯的笑声传来，那些水草果然退去，绕着秦穆白的那条变成了长长的飘带，回到了它主人的臂上，一个翠衣少女扑了上来，直接搂住秦穆白的脖子。


“捆去哪里？捆了你进我心里。”


秦穆白的身子僵直，如今这个腻在他身上的少女曲线玲珑，面容娇美，吐气如兰，怎么看都是一个婷婷玉立的美少女，而不是当年那个身量未长成的小女孩，可以轻易动手把她从自己身上扒下来。


他只得木着身子苦笑“清儿别胡闹，都这么大了，小时候的习惯可要改了。”


敖清的眼神一黯，松开了手。却执着道“我没有胡闹，秦哥哥什么时候可以娶我？”


秦穆白尴尬的摸着鼻子，转移话题“我找你父王有正事，他在哪里？”


敖清却又笑眯眯道“哦？这正事是找我父王提亲吗？如果不是，都不算是正事，我就不告诉你。”


秦穆白只好眼望别处，装聋作哑。


敖清垂下眼眸，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你这么久不来看人家也就罢了，来了连说两句好话哄哄人也不肯。”那声音是哀婉凄凉，九转断肠啊。


秦穆白也不是不会说几句甜言蜜语哄人，只是对着敖清，却知道任何好话都是对她的毒药，若是不能给她承诺，那现在给的任何希望都是将来无望的伤害，所以秦穆白从来在敖清面前谨言慎行，不敢造次。


如今的他也是，只能淡淡的道“最近事忙，不好意思。”


敖清等了半天，等来这一句，眼泪真的差点掉了下来。“你！秦穆白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吗？还是你根本没有心！”

秦穆白又只能苦笑。


敖清不管什么招数，都似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使不出力，她恼的一跺脚，转身飞奔而去。


秦穆白静静站了一会儿，才自己寻着北海龙宫去了。


北海老龙王敖暄对秦穆白的造访自是极为高兴，设宴款待不提。又叫人去请九公主相陪。却是没有找到九公主。


秦穆白对方才的相遇闭口不提。只在席间说明了来意。对秦穆白的请求敖暄是满口答应，立刻就叫手下去藏宝库取了荧光囊来。


然手下去了之后却空手而回。说是九公主刚领先一步，去宝库拿了荧光囊，现在不知哪里去了。


看着敖暄尴尬难看的脸色，秦穆白只觉得今日这苦笑是粘在脸上摘不去了。


敖暄的老脸也有点挂不住，边对秦穆白道歉，边命令部下赶紧去寻九公主回来。


秦穆白道“清儿也许是想我去找她，敖兄只告诉我，清儿有可能去了哪里，还是我去寻她吧。”


敖暄当然也知道自己这女儿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边道歉说自己教女不严，等部下说九公主在晶瑚岛，就连忙让人带路，领着秦穆白过去。


晶瑚岛岛如其名，由高大粗壮的水晶珊瑚组成，美如琉璃世界，只是大小珊瑚株从立，也险如枪林剑丛。其中有几株珊瑚特别高大，直冲海面，形成岛上山峰，只是顶上被削平，成为了光滑如镜的平台。


敖清那翠绿色的身影就在这样的平台上，静静站着，衣袂在水中飘荡，飘飘欲仙。


秦穆白向着那曼妙的身影走过去时，还是由衷的赞叹，那个曾经挂在他身上的小女孩真的长大了——美女一枚。


敖清平静的看着他走近，似乎早意料到他会来。

秦穆白已经站在敖清面前，却只是站着，看着敖清一言不发。


敖清清亮的眼睛还带着水光，看着他微微一笑，“秦哥哥，自我三百三十岁第一次见了你，到如今我近八百岁，我一直就对你情哥哥情哥哥的叫，你在我的生命里，已经占据了大半儿，为何你还不能把我当情妹妹呢？”


秦穆白知道今天只怕有些事是躲不过了，有些话也不得不说。他一边在脑海里迅速的组织语言，一边腹诽韩奕的乌鸦嘴和他落井下石的恶劣行径。


“九公主言重了……”


“叫我清儿。”


“咳，清儿，其实不过是三百多年前，咱们……”


“是四百五十八年。”


“呃，是，四百五十八年前那场相遇。其实不管当时是谁遇到，都会像我那样做的，不过是碰巧我遇上罢了。若是换个人，清儿也一样会倾心以报的。”


“所以说，这就是你我的缘分，你为何不肯认呢？”


“虽是缘分，也只是那一时的善念善行。哪里能值得这么多年的惦记。”


敖清浮现起一丝苦笑“说到底，你就是不肯接受我的这份心。早知如此，你当年还不如就不要救我。”


秦穆白隐隐头疼，还是强撑笑脸道“又说傻话，那好歹是一条命呢，又怎能不救？”


“那若是现在呢？若是现在我从这里跳下去，你救是不救？”


嗯？这是拿性命相挟吗？


秦穆白看着敖清脸上倔强又执拗的表情，眼神开始变冷“难道现在你想试试？”他瞥了一眼身边不大的平台，还有平台下如剑从林立的珊瑚树，“你跳下去，若是我救护不及，你怎么办？”


敖清还是那抹笑，却带了挑衅“若是你救护不及，我宁可万剑穿心，让你下半辈子都活在愧疚之中！”


秦穆白怒了。


他一把抓住敖清的手臂，“好，很好！原来堂堂一个北海公主的命，也就值这么一点钱。为了根本不值得这么付出的人，却连命都可以不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是容你这么随便糟践的！”秦穆白不觉露出在军营带兵训话的气势，竟唬得敖清一时也愣住了。


“是，这么多年来，当年那场相遇，在你看来是缘分，在我看来，却是执念。那时你还小，你心里认定了我，就看不到别人。如今你长大了，是该放开眼光，大千世界，大好男儿何其之多，你却为一个人在这里寻死觅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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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玄冰寒毒
秦穆白看敖清呆呆的看着他，也忘了回答，轻舒了一口气，“清儿，你试着放下这执念，定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更优秀的男儿，为何不肯给自己这个机会呢？”


敖清眸中闪现出另一种倔强“好！就依你所说，我出去游历一番。若是我游历归来，仍是认定了你，你可会答应我？”


秦穆白皱眉，“清儿，又何必还没出发，就给自己下了心锁？我若应了你，你还怎么去发现别人的好？还有，若是你拿了我做个模子，给那些世间男子去套，这对他们又何其不公？清儿，放下心结，才是真正的走的出去啊。”


敖清咬着嘴唇，眼泪盈满眼眶，却倔强的不肯滴落，“秦穆白，你好，你很好，你就一点念想都不肯给我留吗？”


秦穆白被那两泓眼泪打败了，“好吧，若是百年之后，你仍是此心不改，你再来找我，好不好？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敖清闹了这么久，终于逼得秦穆白一句妥协，她也知道这是他能做的最大承诺了，心底再酸涩，再不甘，今日也只能作罢。她伸出右掌，道“好，咱们击掌为誓！”


秦穆白苦笑的伸出掌，与敖清在空中一击，敖清顺势却握住了秦穆白的手。


饶是秦穆白镇定，此时也被敖清掌心的温度烧红了脸，苦笑由脸上转到心底，这缘分到底是善缘，还是孽缘，他现在还真不好说了。


敖清拿出荧光囊递给秦穆白，顺手把一串珍珠链子挂到他腕上，笑盈盈的看他。秦穆白唯有苦笑。


好歹，九公主不去跳晶瑚岛了，荧光囊也拿到了。秦穆白暗嘲，我这算是使的美人计吗？

秦穆白赶在月亮初升时回到赤霞山谷。回到木屋之时连喊了两声也没见应答，在各个房中转了一圈，也未见人。看来韩奕也还没有回来。


秦穆白暗自奇怪，眼前浮起清羽今晨虚弱苍白的脸，暗有不好的预感。


他匆匆走到院中，正要往温泉池寻去，就见韩奕已降下云头。秦穆白直接迎了上去，问道“可曾见到清羽了？”


韩奕一惊“清羽不在房中吗？”也变了脸色。


秦穆白一看，心中更急，“你去林中找找，我到温泉池看看。”话未完韩奕已经转身快速奔去。


秦穆白快步走到温泉洞中，洞中景象让他瞬时呆住。只见清羽赤身泡在药池之中，一手搭在池边，头就枕伏在胳膊上，双目紧闭，乌黑的长发披散在水中，更衬得脸色惨白，竟连氤氲的温泉都没能为他染上一丝血色。


秦穆白只觉得心中一紧，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接着铺天盖地的痛和恐慌才如潮水扑来，也把他的神志带回来。


他飞扑过去，先探了探清羽的鼻息，一颗空落落的心才算找到地方降落。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是颤抖的。


秦穆白飞快的捞起清羽的身子，用边上毛巾裹住，又快速施了个清衣诀，一边传音喊韩奕过来。他拉起清羽的手探上他的脉搏，又不禁悚然变色。他低头看着清羽霜白的面容，心中疑惑大起。


此时韩奕已飞奔过来“还愣着作甚，快抱他回房。”说着已抱起清羽奔回房去。秦穆白收起疑惑，也飞快跟去。


秦穆白进到清羽房中，就见韩奕已喂了一颗药给清羽，并扶着他坐好，正要给他渡入真气。


秦穆白上前拦住道“我来吧。我的真气属火，对清羽更好一些。”韩奕抬首看了他一眼，微一犹豫，还是默默退到一边，只看着慕白把真气缓缓渡入清羽体内，并助其在体内运行一个小周天。


良久，清羽呛咳两声，终于慢慢张开眼眸，眼神涣散，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待眼睛慢慢聚焦看清面前两张焦急的面孔，才恍惚记起发生的事。

清羽微微笑道“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可是在泡药汤时睡着了吗？”说着撑着床沿想坐起，却哪里有力气，手一软又往床上跌去。


秦穆白在旁边忙手快的扶住，却见清羽这么一折腾又呛咳起来，整个身子直颤。韩奕也上前扶住清羽，秦穆白又暗暗给清羽渡入一些灵力，才渐渐让清羽平息了咳嗽。


清羽缓过一口气，看到韩奕满眼惊痛，连扶住他身子的手都微微发抖，而秦穆白还在握着他的手给他渡入灵力。少不得强撑起精神，按住秦穆白的手道“我没事了，许是这几日缺了睡眠，睡过几觉就好了。你们别担心。”


说话时已是声微力弱，喘息连连。喘了一阵，清羽又挣扎道“荧光囊和三光箭可拿到了？把他们放在高处收集光线，需得几日方可用…那阵法…咳咳…”说着已是力竭，说不下去，只得按着心口喘息。


秦穆白看到清羽虚弱至此，心中莫名的似被剜了一刀似的惊痛，正要劝说，韩奕已是急道“清羽你省些力气，别说了。这些天不准你再去经阁，也别管什么混沌阵法，你就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将养好身子再说。”


清羽强撑了这些时候，也觉得精神不济，目眩气短，只得闭目道“是，都听你的，待我睡够了再说。希望混沌这些天可别出来捣乱就好…”未说完人已昏睡过去。


韩奕给清羽掖好被子，又听到清羽低弱的声音道“这两日……替我加强谷口的禁制，别让七叶起来。我现在这样子，别吓着他。”


两人安顿好清羽，从房子出来，已是月明月高悬。


秦穆白和韩奕又在屋顶上坐下。只是这次已没有酒，酒已被他们喝光了。


秦穆白拿出了荧光囊，直接放在屋顶，收集月光。只见如水的月光真的如有形的水流一般，缓缓从囊口流入荧光囊中，囊里像装满萤火虫一样渐渐亮了起来。


秦穆白见韩奕没有动作，奇道“你去借的宝物呢？没拿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