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犯日记 4月21日 星期一

下午教工大会，本周学校安排是学期半期考，教务处主任在会上念了许多教师监考细则，其中有一条：严禁学生上厕所，除非万不得已。。。。。。，主任的话还没有说完，校长插话了：一定要去的话，成绩扣5分。话音未落，底下哗然。这难不倒要把人憋死吗？
这倒是让我想到《知堂回忆录》第九节记着与之相类的事情，知堂老人道：
与三味书屋邻近的王广思堂里边的塾师矮赖胡，他设用什么“撒尿签”的制度，学生有要小便的，须得领他这样的签，才可以出去。这种情形大约在私塾中间，也是极普通的，但是三味书屋的学生们得知了，却很是骇异，因为这里是完全自由的，大小便时径自往园里走去，不必告诉先生的。于是这便激起鲁迅他们的义愤，有一天中午放学，鲁迅便带领三味书屋的同学前去惩罚，攫取笔筒里插着的“撒尿签”撅折，将朱墨砚覆在地上，笔墨乱撒一地。。。。。。。
本来嘛，“生书未熟水精光”时时要往后园去小便的学童，岂有不痛恨“撒尿签”的呢？而我这校长连这“撒尿签”也不许，硬是剥夺了学生上厕所的生理需求。实在要是憋不住，那只好付出代价——扣5分。虽然此举目的是为了防范学生在考试中利用上厕所的机会来作弊。但这未免“纠枉过枉”了，连高考也还是允许考生上厕所的，只不过需要老师的陪同。万一学生急的不是尿而是屎呢，尿好憋，实在憋不住，至多遗溺一地，而屎则只好扬臭教室了，岂不难堪？
而封建的科场就有这样的例子，《齐如山回忆录》中有篇《考试情形》就记载清朝年间保定院考（考秀才）时考场中拉屎的情形，真是可笑复可怜。各人座位下置有一小瓦盆，专供撒尿、拉屎。虽有厕所，但如果去那里拉，则须将试卷暂时交给监考的教官，完事后，虽可领回接着做完，但教官已“在卷面上印一颗黑图章，这印章名曰“屎戳子”，此卷乃另放一处，决不再阅，任你做得多好，也无进秀才之希望。
由此看来我学校的校长到底还算仁慈，只是成绩扣你5分。而在清朝的那些考生们则没有这样的好运了。于是考生都不敢离座上厕所，非大便不可时，“则往往脱下自己的袜子来，即便在里头，自己带着出场，或丢在场内。这样的大便法，坐在前后左右的人当然受熏而不高兴，这本可以喊监场的教官勒令他出去。但大家都念三年才考一次，好容易才入了场，倘离座大便，则这次等于白来，想进秀才，还得等三年，所以大家也都同情他，只好自己忍受，不肯告发。
于是齐如山不无幽默地说：“这总算是众人的仁慈，但是考场内可就脏多了，不但大便，连小便也都是洒一地。安得不骚臭难闻。第一场考的还好，以后一场比一场难闻，这不能不算是一种虐政。”虐政就是非人性的管理，有一句大俗话说得好：“管天管地，管不得拉屎放屁”，因为拉屎放屁乃是人的生理现象，只能顺其自然。考生被迫将屎拉在袜子里，可见专制时代考试制度之缺乏人性关怀。而我竟没有想到时代的变迁，封建制度早已破除百年的今天，还有这样非人性的考试规定，鲁迅先生如果还活在今天，他老人家会是如何义愤填膺，甚而出离愤怒呢？
从尿屎的污浊中，我看得出人性是怎样在被践踏、被贬低，不管过去，还是现在，不能不令人深长思之。

自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