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青仔细说了去赛半仙家的经过，唯独没说借种一事。的确，在自己的恩人面前，她如何能说出让他难堪的话呢？
聊完了事，梅青比往日更加认真地打扫完了卫生所的角角落落。临走时，她说了一句让叶枫摸不着头脑的话：“叶医生，我以后可能不会再来了。”
叶枫望着梅青匆匆离去的背影，显得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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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4月13日早晨8时。
浩河县公安局。
“128取头焚尸案”专案组成员和局长汪大龙在坐。几个人表情凝重，神色颓废。的确，三个月过去了，案情没有任何的进展，更加让人懊悔的是，命案继续在发生，周河南，党秋芸。谁也无法预料，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汪大龙问：“线人有消息送来吗？”
“没有。”邢解放摇头。
“嗯。”汪大龙点头说：“那就耐心等待吧！我相信他一定不负众望。”
向阳和沈丰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颇感疑惑。
向阳口无遮拦，“还有线人？我怎么不知道？”
汪大龙想了想，向阳这个小伙子政治上可靠，人也机灵，最重要的他是专案组成员，而沈丰峰更是根正苗红，应该让他们知道叶枫的事情。于是，汪大龙就把派叶枫到沙柳河镇暗查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邢解放说：“达坂山的雪已经消融，我想带一队人马进山考察。”
汪大龙点头表示同意，顿了顿，他说：“进山考察是必须的，但达坂山绵延数千里，形容它为黑色的海洋，一点都不夸张。如果没有目标茫然进山找线索，无疑是大海捞针。”
“难道我们就这样在等待中消耗精力，然后让斗志消失殆尽吗？”邢解放的语气里充满了愤慨。
汪大龙从抽屉里拿出烟，每人发了一支，自己率先点着吸了几口，这才说：“你是专案组组长，如果连你都沉不住气，那么其他人又怎么能够沉得住气呢？”
汪大龙的一句话，说的邢解放不好意思起来，他挠了挠头皮，也点燃了手里的烟……

叶枫决定回一趟县城，一来他要汇报工作，二来他想看看叶子。想起叶子，叶枫的心里顿感柔情万分。纵然他是那样的爱小木子，也就是叶子，但如果她不爱他，那么叶枫也会克制自己的感情，放手让她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当然他永远是她的护花使者。
叶枫是下午到达浩河县城的，他拐了几个弯，确定没人跟踪，便进了公安局，来到了汪大龙的办公室。
汪大龙赶紧起身倒水让烟，嘴里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叶枫同志，你来的正好，上午邢解放他们已经沉不住气了，下午你就来了。快说说，你有什么发现没有？”
说着，汪大龙拉开门，让警卫去叫邢解放他们过来开会。
叶枫和邢解放，向阳，沈丰峰一一握手问好。
汪大龙请叶枫谈谈他在沙柳河镇发现的问题，叶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水说：“沙柳河镇那个谩婆赛半仙有问题，党秋芸的死肯定和她有关系。”
“有证据吗？”汪大龙着急地问。
叶枫摇头说：“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她和党秋芸的相好许威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接着，叶枫讲述了他在沙柳河镇的所见所闻。大家一致认同赛半仙有问题，但是她在这些案件中到底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大家都猜不透。
“前两天，我请梅青去了一趟赛半仙家，她回来后说赛半仙家有一种黑豆茶，不放糖的时候很苦，加了糖后又特别好喝，而且味道非常浓。”叶枫说。

“可能是咖啡。”向阳脱口而出。
“对。”叶枫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有些懊恼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是咖啡呢。”
一个乡村妇女居然自己煮咖啡喝，这是一件极不正常的事情，难道赛半仙是从大城市来的？如果她是大城市的人，那么为何放弃优越的生活，而跑到这穷乡僻壤里受苦？
向阳想起那天在山神保家不远的地方遇到赛半仙的情景，当时她说在给死去的男人烧纸。向阳清楚记得赛半仙说过，她男人两年前死亡，公婆容不下她，在走投无路之际，她流浪到沙柳河镇讨生活。如果她真是这样的女人，咖啡是什么东西都可能不知道，怎么会有闲情逸致，品尝这样的高档饮品呢？向阳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邢解放分析道：“如果她真的是大城市的人，那么她来沙柳河镇定居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她有特殊使命。”
“难道她是国民党特务？”沈丰峰禁不住喊出声来。
汪大龙也谈了自己的看法，“综合叶枫同志带来的情报，初步认定这个赛半仙可能就是潜伏在沙柳河镇的敌特分子。她伙同许威设计害死党秋芸，也许是党秋芸知道了她的秘密，她要杀人灭口。或许她只是想妖言惑众，为她说过的鬼夫寻妻，携手西行，这句话打上一个句号。”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女人也太狠毒了。”沈丰峰说。
“现在就把赛半仙捉拿归案吗？”向阳请示道。
“不！”汪大龙摇头说：“如果赛半仙真的是敌特分子，那么她一定有同伙，抬那么大的灰堆，解体尸体，这些事一个人很难完成，何况她是一个女人。还有周河南同志的遗体，是从哪里被拉到沙柳河镇的？敌人利用张仁的两次祭日，杀人焚尸，制造恐慌。这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够完成的，所以赛半仙的背后一定还有人，也许是一个团伙，要想把这些敌特分子一个个挖出来，晒在太阳底下，那这个女人暂时还不能动。”
顿了顿，汪大龙又说：“秘密传唤许威，也许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线索。”
傍晚时分，叶枫回到家里，叶子高兴地为他做了饭菜，兄妹俩还喝了点酒。
第二天早上，叶枫拿了一张全家福，回沙柳河镇继续他的双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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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扭曲的恋情

1950年4月14日上午。
许威起了个大早，他要去县城买盖房子用的材料。由于浩河上没有桥，他必须从渡船过河，到城县买好东西，雇车运到河边，再由渡船拉运过河。
许威正在木材商店讨价还价，这时，有个男孩递给了他一张纸条。许威疑惑地打开纸条，这个只上过小学三年级的男人，免强能认出上面的字，只见上面写着这样一段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想知道真相，速到北大街三号，那里有人等你。
没有开头，没有落款。
“莫名其妙。”许威说着，走出了店门，送纸条的男孩已经不知去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许威的脑子里反复想着纸条上的字，猜不透其中原委。
少许，他的心头不由一颤，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梦魇般出现在脑子里，“莫非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了？”
想了想，许威决定到北大街三号走一趟，因为他明白，如果真的有人知道了他的秘密，躲是肯定躲不过去的，何况那是一条人命，一个和他耳鬓厮磨了三年的女人。想起她，许威有说不出的内疚……

北大街三号是丁大义家的“天泰恒”商号。许威走到商号门口，左顾右盼了片刻，便惴惴走了进去。见向阳坐在柜台里面喝茶，许威一见这个警察，便觉情况不妙，刚一转身就被沈丰峰挡在门口。
“来都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要走？”说着，向阳站起来，走到许威身边。
许威脸色一变，随机往后一退，沈丰峰如铁钳般的大手一伸，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哎哟，哎哟！”许威疼的大叫起来。
向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别怕，请你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品尝品尝黑豆茶。”
许威只顾着手腕疼，没听明白向阳话里的意思。沈丰峰搡了一把，许威就势向前扑倒，向阳一伸手又把他扶起。
向阳重新走进柜台里面，倒了一杯茶，然后又走出，递给许威说：“先喝一杯黑豆茶，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狼狈不堪的许威，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刚喝了一小口便说：“这不是黑豆茶，这是咖啡。”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卖弄，好像已经忘记自己正身处危险境地。
“哈哈。”向阳在心里大笑一声，但表面仍然不动声色，他要的正是这个结果，“这个愚蠢的男人，不打自招。”
这样想着，向阳便问：“哦，这么说，你喝过咖啡？”
许威已经知道自己失言，像咖啡这种高档饮品，岂是他们这些山野村夫所享用的呢？正是这种饮品和那女人的妖媚把他一步步拖向了罪恶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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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喝过。”许威结结巴巴地说。
“没喝过？没喝过你怎么一口就能品出这是咖啡？”向阳大声追问。
许威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怔怔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细细的汗液从发际渗出，渐渐汇聚成汗珠，一颗颗从额头滚落下来，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明知道自己是个怂蛋，还干坏事。”沈丰峰的语气里无不讽刺挖苦。
当向阳和沈丰峰带着许威到公安局的时候，恰好万世民从邢解放办公室走了出来。他和向阳他们打过招呼后，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许威说：“共产党的政策我想你是知道的，把问题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就在来公安局的路上，许威还在想，是谁向公安局报告了他的行踪。至到碰到万世民，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行踪早已掌控在万世民这个民兵队长手里，如此看来公安局已经掌握了他的情况。

邢解放没有把许威带到审训室，而是在办公室里对他进行询问，这多少让许威的压力减轻了一些。
待邢解放和向阳按主审陪审的位子坐定后，向阳按照惯例询问了许威的姓名，年龄等一些平常问题。
然后，邢解放直入话题：“希望你把党秋芸死亡的事情以及你和赛半仙的关系讲清楚，还有张仁鬼魂是怎么回事？”
许威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和赛半仙那么隐密的事情，警察居然已经了解的非常清楚。面对公安人员的强大威严，许威回忆起了他和赛半仙之间那一段令他魂不守舍的扭曲恋情。
三个月前，由于叔叔生病，久治不愈，许威去赛半仙家算卦。赛半仙热情地接待了他，给他煮了咖啡，请他吃她自己亲自做的美食。说实话，许威长这么大还没有品尝过如此美味。平常的蔬菜，简单的牛羊肉，到她的手里就能做出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

从那天起，许威有事没事，总喜欢往赛半仙那里跑。有一天，当他再次到赛半仙家有的时候，好像等他似的，她已经做好了饭菜，煮好了咖啡，与往常不同的是，这次桌子上还多了一瓶青稞酒。最让他心动的是，今天的赛半仙打扮的花枝招展。本来就白净的脸上略施粉黛，绛红朱唇，更加彰显出她的妖媚，尤其是她身上发出的谈谈香味，让许威有一种心猿意马的感觉。
吃着美味佳肴，品着美酒咖啡，闻着女人的体香，顺理成章，那晚该发生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激情过后，他对恋人有些愧疚，但这抵挡不了他对赛半仙的迷恋，这个女人身上有着其他女人所没有的魅力，使他无法阻挡。
他怕党秋芸碍事，就谎称去邻镇照顾叔叔，一直躲着她，而党秋芸却信以为真。就这样，许威夜夜去赛半仙家和她缠绵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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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赛半仙躺在他的怀里，娇滴滴地说：“最近少有人来找我算卦。”说着，她咬了一下许威的嘴巴，更加撒娇着说：“人家最近都没钱花了。”
许威一听，心里“咯噔”一下。的确，他最近老在她家吃饭喝酒品咖啡，还让他享受从来没有过的情爱。可是，他却什么都没有给过她。
许威的心里有点内疚，他想说，我给你钱之类的话，但话到唇边，他却忍住了，因为他没有钱。
“唉！”许威长长叹了一口气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嘻嘻！”赛半仙樱唇勾起，笑声如野蔷薇一般，放荡不羁，她翻身骑在许威身上嗔似玫瑰饮露般说：“你当真给不了我什么么？你整个人不是已经给我了吗？”
激情仿佛要把许威点燃，他大喊一声：“小妖精。”然后又一次和她颠鸾倒凤。
激情过后，赛半仙躺在许威怀里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上次她和山神保那个瞎子较劲的时候说了，“鬼夫寻妻，携手西行。”的话后已经快三个月了，也没见年轻女人死去。沙柳河镇的人们已经不相信她了，没有人来找她算卦，所以她最近手头很紧。
许威明白她这是在暗示自己，但他猜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难道她是想让他去杀人？这样想着，许威一阵惊恐，不由得从炕上弹起。
“别怕。”赛半仙樱唇撅起，轻轻在许威脸上亲吻了一下，拉住他已经坐起的身体说：“我不会叫你去杀人，我只是想让人见鬼。”
许威已经被赛半仙按着重新躺在炕上的身体又一次坐起，疑惑地问：“什么意思？让谁见鬼？”
“党秋芸。你舍得吗？”说着，赛半仙暧昧地望着许威的眼睛笑了。
许威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不安，赛半仙那糯糯的舌尖恰到好处地伸进了他的嘴巴里。立即，一种强大的刺激，如电流般传遍了他的全身，激情再一次占据了他的精神，使他的大脑无法支配理智。
终于，许威答应了赛半仙的要求，望着她的眼睛狠狠点了点头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嘻嘻。”赛半仙笑了，“我只要你把她引到你们常约会的地方，其它的事情由我来按排。”
“你不会伤害她吧？”许威问。
“怎么可能会伤害她呢？我只是想让她见见鬼，我把上仙请出来附到她身上，让她自己说出见鬼的事情。”赛半仙又一次暧昧地笑了。
许威愣了片刻说：“真有上仙？”
“哈哈！这个就看你怎么理解了！”

第二天傍晚，在赛半仙的授意下，许威用青海花儿“花花尕妹令”把党秋芸诱骗到他们常常约会的地方，即沙柳河镇外的沙柳丛里……
“许威，我问你，那个装神弄鬼，装扮张仁鬼魂的人是谁？”邢解放大喊呵斥。
许威摇头说：“不知道，我只负责把秋芸从家里引出来，其它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赛半仙让我到秋芸家门口吹口哨，然后赶紧回家躲起来，两天之内让我不要露面。”
邢解放观察着许威说话时的眼神，见他的眼神没有漂浮，没有躲闪，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他可能真的不知道党秋芸死亡背后的真相。
于是，邢解放又问：“你除了贪恋赛半仙的美色之外，她还给了你什么好处？说！”
“这个。没，没有。”许威搪塞着。
这会他的眼神躲躲闪闪，一看就是在说谎。
向阳旁敲侧击道：“据说你们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最近要盖房子呀？看来你是发了一笔横财。”
许威的脸红了，他知道公安局已经掌握了他的一切，不然不会把他带到这里，国家的政策他是知道的。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剿匪时就刻在墙上的口号，他是理解其中内容的。
许威咽了下唾沫，结结巴巴地交代道：“她，她答应，事，事成之后，给，给我两根小，小黄鱼。”
“原来你就是想用这两根金条盖房子呀？”向阳问。
许威的眼睛向上翻了翻，颓废地点了点头。
闻言，邢解放气愤难当，他不禁拍案而起，指着许威厉声骂道：“好你个许威，党秋芸尸骨未寒，你却用拿她的生命换来的金钱修房子，你良心何在？”
听邢解放这么说，许威低下了头，两滴泪珠从他的眼中滑落下来，这正是他心中所痛，他没想到党秋芸胆子那么小，更没想到她会被吓死，也没想到自己一时的贪婪，竟然闯下这么大的祸，深深的后悔感几乎要把他吞没。他双手插在头发里，嚎啕大哭。
良久，许威抬起头，伸出双手说：“秋芸是我害死的，我愿意接受政府的任何惩罚，麻烦你们把我拷起来。”

见这个男人还有一丝悔改之意，邢解放的表情也渐渐温和了许多，他和向阳对视了一眼，他们的意见便达成了一致。
“你交代问题还算彻底，今天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回去后，继续和赛半仙交往，帮助我们查出张仁鬼魂到底是怎么回事。”邢解放说。
许威诧异地看着邢解放，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问题。就在刚刚，他认为自己这次一定会有牢狱之灾，没想到警察居然还要放他回去。
见许威露出不相信的表情，邢解放又说：“你回去后，房子照常盖，该干啥还干啥。只要能够帮助公安局找到装扮张仁鬼魂的那个人，就算你戴罪立功。”
少许，邢解放话锋一转说：“今天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讲，否则下次就不是传唤你，而是逮捕你。”
向阳补充道：“记住，你的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
许威再一次低了头说：“不敢，我一切都听政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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