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过了好久，顾宁才肯退开，嘴角边破皮流血，那都是被贺远君故意咬破的。


“小狐狸。”顾宁不在意嘴边伤口，对他而言，这不过只是贺远君送给他的印记。

“宁叔，你可别一时冲动。”贺远君伸手抵住男人的胸膛，“上了我这条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顾宁压着人，声音低沉得很，“上了床，谁都别想下。”


贺远君改推为拉，一手紧紧抓着顾宁的衣襟，笑道:“这是茶馆，下面就是街道，人来人往的，宁叔原来喜欢刺激的呀。”


顾宁答不上来，脸憋得通红，好半会儿才说:“那你想要在哪里做？”


“我啊，哪里都可以。”贺远君把人拉得更往下些，仰着头用唇瓣在顾宁的耳朵上面舔湿啃吻。

“我也喜欢刺激的。”



顾宁面红耳赤，不住地喘着粗气，十分明显的下身硬挺起来。

茶馆窗下是木头做的长椅，店家在上面倒是垫了一层软毯子，即便是挑剔的贺远君躺上去也觉得舒服。


顾宁抽手拉了竹帘绳子，哗的一下，薄薄的竹片挡住了外面的景色，雅间里一下变暗了许多。


顾宁旱了许久，加上贺远君有意为之，他很快就扒光了自己身上的衣裳，露出一身壮实的肌肉。


贺远君眼睛一亮，伸手捏了捏男人厚实的胸肌，一边捏一边开玩笑说:“宁叔，我想很多女人这里都没有你大。”

顾宁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道:“除了男人，你还看过女人的身子？是不是还上手摸过了？”

贺远君眨了眨眼睛，面上明晃晃的委屈，“那些女人哪有宁叔讨我喜欢，只有宁叔这样魁梧的男人才可以带给我快乐。”

顾宁这才开心了些，面上还板着脸，手底下脱人衣服倒是极快的，当贺远君白皙的胸膛露出一条缝的时候还紧张的手抖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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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因为是外面，事后的处理要麻烦多了，顾宁在店主的目光下支支吾吾，言辞闪烁。好在店主上道，是个经验人，拍拍手，立马就有两个小厮抬着木桶上去。






店主伸手拍拍顾宁的肩膀，“客人不必紧张，我们这儿是茶馆，也是能休息的地方，放心放心，很多客人都是这样，就是那个毯子价格不菲……”






面对店主了然一切的笑容，顾宁丢下一袋银两转身逃回包间，他没让小厮帮忙，自己扛着木桶直接进了屋，把大门关得紧紧的。





待收拾好了一切要出门时，贺远君又整个人靠到顾宁怀里，仰着头，一个绵长而缱绻的吻出现在此刻，二人唇瓣相依，舌尖互相缠绕过后，顾宁一脸满足精神。





从前他怎么没发现，贺远君这么会勾人呢？。





“我有点饿了，听说东街有一家糕点卖得很好，宁叔我想吃。”






二话不说，顾宁立马转身下去买糕点。





贺远君弯下腰捡起烟杆，古朴的深棕色韵味深长，和他先前用的那一支烟杆并不同。





“扣扣……”






敲门声响起，随即大门被推开，胖胖的店主笑着进来，“大人，您可满意否？”







“嗯，不错。”贺远君将那支烟杆还给店主，“这催情的烟，效果甚佳。”





店主接过烟杆，眉眼笑得弯弯，“大人能满意就好，这是小的该做的。除了这烟，小的这里还有好货，您看？”





“介绍一下。”贺远君颇有兴趣，他坐回椅子上，上面已经重新更换了一张新毯子。






“销魂水，钟情蛊，这些都是新货。”店主掏出两个小瓶子，一个红的，一个黑的。






“销魂水无色无味，只要轻轻一沾，不管是多么冷心冷清的人都逃不过。”





“这钟情蛊可是个宝贝，便是小的，手上也就只有一瓶，说是能让人忘记一切，堕入情网无法自拔。”






闻言，贺远君更好奇了，“钟情蛊？南蛮的货啊。”






“大人好眼力，只要大人把那人的血喂给情蛊，那人便会陷入昏迷，等他苏醒，这蛊就成了。”





“倒是有点意思，我都要了。”贺远君手一扬，一块玉佩飞入店主手中。






店主捧着细细看着，口中赞叹不已:“小的还没见过这么好的玉，这价值早已超过销魂水和钟情蛊了。”






“下次有新货直接派人送到我那儿。”贺远君目光停在木门后，随即瞥了店主一眼。






店主识相的不出声，整个人往旁边退去，走到屏风后面。






大门推开，顾宁手里提着一盒点心过来，这家店的糕点价格比较昂贵，除了里头食材好，便是因为外面的木盒子精致。






“买好了，那我们便回去吧，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贺远君不动声色的往屏风后面看去，那里已经没有人影了。





顾宁没有异议，他扫了屋子里一眼，问:“那支烟杆呢？”






“宁叔还好意思说，都说了那不是便宜货，你那么一摔早就破了不能用了。”贺远君先行离去，下楼梯时，听到了后面匆匆的脚步声。






“这玩意儿原来这么精贵，咳咳，回头我给你做一支新的。”顾宁拉着贺远君的手解释，贺远君反而顺着他粗壮的手臂向上抚摸，温凉的手指细腻得过分。





“一只手握不过来呢。”贺远君看着顾宁的眼睛，意有所指的说:“这么粗，这么长，还这么热。”





“我好喜欢。”





“咳咳！”顾宁猛咳一声，急急拉着贺远君离开，四周的人被他狠狠一瞪，全都低头不敢再看。






“客人，这是您要的东西。”店主从前门进来，手上是个金边檀木盒子，上面还镶嵌了珠宝。






“真是会做生意的人，也难怪一个茶馆生意也这么好。”贺远君手指点在那颗宝石上，耀眼的深红色更衬得他手指莹白如雪。





“欢迎客人再来。”店主笑脸相迎，贺远君收回手，那金边盒子由顾宁提着。





车夫头戴草帽看不清样貌，马车开始缓缓向前，贺远君坐在车厢里，手边上挨着两个盒子。






在顾宁的目光下，他打开糕点那一盒，里头的点心做成小兔子的模样，浑身雪白，只有眼睛那里放了两颗红色的蜜糖。






“哄小孩子呢这是。”贺远君笑顾宁的心思，拿起一块，一口咬掉半只雪兔。






“味道如何？”顾宁故作镇定的看向别处，心里却忍不住想要看贺远君满足的样子。






贺远君吞下点心，他手上还剩下半块，直接放回盒子里。顾宁还以为他不喜欢，还没来得及生出一股失望，就猛得被人一掐下巴，硬是逼他把脸转过来。






贺远君两腿分开，跨坐在顾宁的大腿上。他垂下眼，毫不犹豫的吻了上去，唇舌相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妄为，他很热情主动，好像带着满腔爱意，掐着顾宁下巴的手却没有丝毫变化。






啧啧水声响起，顾宁鼻间全是馥郁的香味，像是浓烈迷人的花香，又像是落在冬日枝头上的一团雪。






不仅是香味，就连口中也是甜腻腻的，那糕点是按孩子口味做的，精致可爱又香甜可口，顾宁甚至还尝出一点蜂蜜的味道。





二人分开一点距离，贺远君擦去嘴角津液，葱葱玉指上沾满了津液，他当着顾宁的面，一根一根的舔舐起来，嫩红的小舌在指尖之间流连忘返。





顾宁喉咙一动，前不久才发泄过的情欲又开始蠢蠢欲动。





贺远君自然感受到屁股底下那根硬邦邦的棒子戳着自己，不甚在意的挺动腰肢蹭了蹭，掐着自己腰的大手愈发用力。


嗯？这是又想要了？





贺远君好笑的看着顾宁隐忍的面容，他随手打开另一个盒子，里面除了摆放两个小瓶子，还放了其它一些有趣的玩意儿。






有大小粗细不一的玉势，一对宝石铁环，一根皮鞭子，还有一条金链子，上面串了数颗圆润的大珍珠，角落边上还有薄薄的几条绸带子。






顾宁自然也瞧见了，涨红了脸，他活了一把年纪也没见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怒骂一声:“那家茶馆定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我还以为你买的是茶叶，这些，这些……”





简直不堪入目！










贺远君看顾宁嘴上怒斥，面上羞红，眼里却隐隐含有期待，而且身下愈发肿大，哪里不明白这人口是心非。

他拿起珍珠链子在顾宁面前晃了晃，问:“宁叔，知道这珍珠串是干什么用的吗？”





“这珍珠每一颗都很饱满，触手生温，听说这玩意儿是专门放在后头里，塞进去后，让人拿着尾端一点一点的拉出来。”





贺远君低头亲吻手上珍珠链子，眼睛跟带个勾子似的牢牢把持住顾宁的心神。





“听说会很舒服呢，我想试试，宁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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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金多宝坐在青石台阶上，呆呆的看着府里挂着的白绫，管家从灵堂里走出，面无表情地扶起金多宝。





亲父离世，重任忽临，无论是金多宝还是金府其他人都是不小的压力。管家扶着人进灵堂，大门紧紧关闭着。幽暗的灵堂里只有烛火点明，照亮这不大的地方。






明明是炎炎夏日，金多宝却觉得手脚冰冷，他拉着管家的衣袖，“孙伯，他们让我当岛主，怎么办？我一点也不想当。”





孙书昂皱着眉头，眉眼忧思深重。他何尝不知那个岛主之位是个烫手山芋，可是如果金多宝不坐上那个位置，金府怕是在蓬莱岛毫无地位。






“我会想办法，公子莫要担心。”孙书昂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金多宝。





“我害怕……”






刺骨寒风呼啸而过，二人这才发现窗户大开，孙书昂刚踏出一步，砰的一声那窗户便自己关上。





“装神弄鬼，是谁。”孙书昂挡在金多宝面前，把人护在自己身后。





一抹白影忽然从天而降，正好罩住了金多宝，金多宝吓得啊啊大叫，一屁股跌在地上还滚了好几圈。





“孙伯！孙伯！救命！有人要杀我！要杀我！”






“公子莫慌。”孙书昂连忙扯掉金多宝身上的白绫，他一看就知这并不是府里的，这布料和金成福被贼人杀害用的那条一模一样。






窗门紧闭，分明没有透出一丝风，周围木架上摆放的烛火却明明灭灭，空旷的灵堂忽明忽暗。







孙书昂咬紧牙关，强作镇定，厉声喊道：“这种把戏，阁下不觉得无聊吗？！”







黑暗里传来一声嗤笑，金多宝整个人都吓懵了，躲在孙书昂后面瑟瑟发抖，一下一下的哭着。






孙书昂听到笑声，他脸色一变，转头看去，居然是灵堂的正中央，而那里摆放的是一口巨大的棺材。






棺材里只有死去的金岛主。






他看着黑暗里走出的人影，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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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蚩鬼平淡的吐出两个字，看着手上的信件沉思片刻。比起金成福的死亡，他还是更在意在喜宴上出现过的神秘名单。





“想办法将那份名单弄到手。”蚩鬼放下信件，继续说：“先把传出流言的那几家主人的名字整理一份给我。”






屋里人影消失，蚩鬼却是脸色愈发凝重，这么多天没有在码头得到阿贺的消息，说明人还在岛里，要走应该早就走了，为何还要留在此地？





偏偏这个时候金成福出事了，大喜之日发生惨祸，岛上人民议论纷纷，这势必会影响到对外的商品交易贩卖，那些大财主又举荐金多宝继任，高度统一的说法难免让人生疑。





根据情报，金成福死得蹊跷，幕后黑手行事残忍，是谁下得手，目的是什么？阿贺选择留下的原因是……






“你是何人，啊！”





屋外传来几声惨叫声，刀剑入体的声音几不可闻，蚩鬼猛地起身，大门一掌推开，屋外尸体横陈一片，鲜血四溅。





在血与尸体中，身穿红袍白衣的男人背对着他，手上的长剑雪亮光寒，唯有剑尖往下滴落着血液。





月明星稀，晚风带着雨后的湿凉，这本来该是让人放松的夜晚。





蚩鬼扫了一眼四周，都是他的下属，有的一剑封喉，有的身上挨了好几刀，有的面目全非，有的四肢残缺。






熟悉的风格，熟悉的人。




蚩鬼取下腰间双刀握在手中，面容冷冽，语气平静，毫无意外，“是你。”












“是你？！”





孙书昂看着在烛火下显露的人影，大惊失色。





“为何不能是我。”贺远君一手摇着折扇，缓缓而来，后面的顾宁扛着一个大麻袋站在身后。





“你到底是谁？”孙书昂见过贺远君一面，就在那晚的喜宴上，他记得当时这人与李太明在一起。原本以为只是普通人物，现在看来此人并不简单。






“你好像惊讶的是来的人是我，却不是为什么会有人来。”折扇轻轻摇动，贺远君另外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些细细的红线，他摆动这些红线，居然把红线放在白烛上燃烧殆尽。






金多宝在贺远君发出声音的时候就吓晕过去，跟死尸一样面色苍白，孙书昂的脸色也好看不到那里去，他看到贺远君烧了红线，欲言又止。







“孙先生想要知道是谁取走岛主的性命吗？”贺远君看了一眼地上昏睡的金多宝，视线转到孙书昂身上，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却出乎意料的镇静，起码要比在金多宝面前好多了。





“红线白绫都是凶手所遗留下来的，也许取走老爷性命的人就在我的面前。”孙书昂手里还拿着那些白绫。





“为什么会是我？”





“为什么不是你？”







贺远君像是觉得孙书昂的回答非常好笑，忍不住在幽暗的灵堂里发出几声轻笑，无端得让人害怕。





“你的想法很可笑，但是勇气可嘉。”贺远君摇着折扇，遮住半面面容，只有那双狐狸似的眼睛里全是算计。





“凶手就在附近，小心啊，他若是不高兴了，这里会变成一片血海。”





“这并非是危言耸听。”贺远君指了指巨大的棺材，指尖转了一圈转到孙书昂面前，“下一个说不定是死无全尸。”

第四十章







孙书昂举起手上的白绫，有条不絮的说:“布料柔软，色泽鲜艳，在日光下隐隐有银色的光泽，这样特殊的绫罗不难猜出产自哪里。”






贺远君勾起嘴角，伸手摸了摸那口棺材，不紧不慢道:“棺材，白烛这些都是为死人准备的，而白绫是君王赐与罪臣自裁用的道具。”





“你的目的。”孙书昂抬眼看他，却没有从青年带笑的面容上看出什么秘密。





“爽快人。”贺远君招招手，顾宁上前一步，把肩上的麻袋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响声。





孙书昂后退一步，那麻袋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这里面是什么？”孙书昂指了指地上的麻袋问道。






“是见面礼。”贺远君刚说完，顾宁手脚利索的打开麻袋口，里面隐隐露出一点黑色的头发。





顾宁没有耽搁，把整个麻袋抽出来，大片的红色暴露出来，孙书昂脸色大变，蹭蹭的往后退还不忘把金多宝拉远点儿。






那是一个粗壮的女子，身穿大红嫁衣，头上的金簪上绕着头发，露出半张脸，孙书昂深呼口气，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确定了这是失踪的少夫人。







他走上前蹲下身，伸出手在人的鼻间脖颈处探了探，确定了人只是昏迷。






“这是何意？”孙书昂不理解贺远君的做法，这个女人是否存活并不重要，等等……难道？他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把心中所想说出来。






但贺远君可没有那个兴致和人打哑谜，他直接的挑明这份礼物的意义。





“大喜之夜，连丧二人，这个消息会带来动荡，也会带来安稳，全看孙先生要如何把握。”贺远君带着些恶意说:“我已经给你们选择了，这是我的善意。”





孙书昂瞪大了眼睛，几乎是不可置信，这样近乎于残忍的话语居然出自于眼前的人。






贺远君见惯了这样的眼神，毫不在意的朝孙书昂笑了笑，“你心内所想不是这个吗？你碍于脸面不愿明说，但是这肮脏血腥的事情你难道不会去做吗？还是说……”






他的眼神转到昏睡的金多宝身上，嘲讽的说:“你要让他去做吗？他做得到吗？”





孙书昂闭紧嘴巴，面色难看得不得了，半是气愤半是羞愧。






无法反驳，事实就是如此。






“回归正题，我的目的是……”贺远君笑了起来，在烛火映照下，像极了蚀骨祸人的妖魅艳鬼，漫不经心的，只凭喜好的肆意戏弄世人。





“我想助你登上蓬莱岛上的最高峰。”







闻言，孙书昂没有回答，他紧紧捏着手里的白绫，他是金府的管家，是卑贱的奴仆。贺远君说的这句话太过于可笑了。







贺远君环顾四周，只有棺材前面摆放了几张柔软的坐垫，他走上前，打量了一会儿。








一旁的顾宁无奈的叹了一声，熟练的脱下外袍放在坐垫上。贺远君这才肯坐上去，在灵堂里这是非常不合规矩的，但是他的动作太过理所当然。孙书昂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出拒绝的话，就眼睁睁的看着人随意的坐在垫子上，还很自然的问他有没有酒喝？








“没，没有……”孙书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答，但是他又违背不了贺远君的话，就好像……贺远君是他的主子一样。








想到这里，孙书昂额上流下冷汗。短短几句话，他就能感受到这个青年的心智太可怕了，那个所谓的目的是真的目的吗？这样压迫的感觉，他只在另一个人的面前感受过。








“需要迟疑吗？权势，地位，金钱唾手可得。”贺远君坐姿非常随意潇洒，也亏得他有副好皮囊，换做了别人，这个姿势粗鄙不已。





“我不过是个下人……”







一阵风忽过，孙书昂感到自己面前迷糊一片，他张着嘴却无法呼吸，脆弱的脖颈被男人一手掐住，窒息的痛苦涌入他的身体，他面色发红，手脚开始挣扎起来。







贺远君看着眼前的一幕，面容平静的好像是在看一出戏，就算孙书昂真的被人掐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直面死亡，他已经经历太多次了。











孙书昂挣扎的力气渐渐变小，面色由红变紫，顾宁适当的松了手。他一下跌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嗓子疼得厉害，像被火烧一样，但他还是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濒临死亡的感觉太可怕了，孙书昂好久都没有缓过神来，整个人跟软脚的虫一样瘫软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从缝隙里偷看主宰一切的上位者。








“金岛主也是窒息而死，这条白绫孙先生是想用在自己的身上追随旧主而去吗？好感人肺腑的主仆情谊。”贺远君装作感慨的说着，顾宁又向前一步，还没有伸出手，孙书昂就撑不住了。





他趴在地上，喘着气，间隔还有几声急切的咳嗽声，看着非常卑微，他的骨子里依旧是低贱的奴仆。






“我，我不想死，不想死……”他崩溃的涕泗横流，用尽力气往贺远君的方向爬去，伸出手想要抓住裙摆，却被顾宁一脚踩住手掌，狠狠地碾了碾。






“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顾宁冷冷的说着，伸手把人往后一扔，孙书昂整个人撞到墙壁上，又咚的一声倒在地上，好半会儿都起不来。






他在地上因为恐惧疼痛不住的颤抖，原来这二个人一点也不在意他的生死，他的价值是如此渺小。






“我做，我什么都做……”





贺远君懒懒的抬起头，视线却是停留在顾宁宽阔雄伟的身影上，“很好的觉悟，谁都不想死，那么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我会助你，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时光吧。”







孙书昂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昏过去，他已无力再想究竟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或者说在他的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贺远君耗费心神的。







贺远君嫌弃的看着地上昏迷的二人，就坐在原地等顾宁过来，顾宁处理了一下，才向他走来，伸出的大手并没有得到回应。








贺远君单手撑着下巴，细长的睫毛如蝴蝶展翅一样，眼神里是顾宁看不清的情绪。








“那份名单不重要了。”贺远君静静思考着，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这里阴气重，我们先回去。”顾宁强硬的把人抱起来，贺远君坐在他的手臂上，双手抱住他的脖颈。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男人的眉眼，贺远君在上面落下一吻，顾宁身子一僵，抱着人的手一紧。









“外面起风了啊。”

大家要注意身体啊，我今天感觉头疼的厉害，刚才去量体温，有点发烧了，估计是昨天晚上踢被子着凉。

大晚上还要去医院，哎

第四十一章




夜，静得可怕，静得令人难以入睡。





乌鸦啼声起，黑羽扇动，稳稳的落在红袍白衣的人肩上，血色的眼眸紧盯着手持双刀的蚩鬼。





“这么明目张胆，你是想要宣战吗？”蚩鬼冷冷一笑，刀锋上呈现黑色，只需沾上一点血肉，就能让人身中剧毒而亡。






“杀你，很难吗？”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男人手腕一转将剑插入剑鞘。






肩上乌鸦张开嘴，尖锐的叫声刺耳极了，男人却好像非常喜欢这样的叫声，伸出手指抚摸乌鸦的头部，墨色的羽毛，苍白的皮肤，无论是谁看到都觉得有强烈的违和感。







“在这里杀我，你未免太自信了。”蚩鬼一声令下，暗处的阴影里突然多了不少身影，个个气息收敛，非常人可比。








“为什么要动我的人？”蚩鬼将双刀收回，院子里可都是他的精锐下属，损失可不小。







“惩罚。”男人慢慢的说出这两个字，转过身面对蚩鬼，月光下，那张俊美的面容显得温柔，眼中却如一摊死水，毫无波澜。







“你，没有抓住他。”







“那这惩罚你应该先享受一番，需要我代劳吗？”蚩鬼恶意满满的嘲讽着:“我与阿贺这两个月来可是柔情蜜意，该做的都做了，不像你，活在幻想里的疯子。”






傅默影看了他一眼，又好像是在看他身后的夜色，眼中虚无一片。







“失败者。”他简简单单的说了三个字。







蚩鬼不屑一笑，真正的失败者究竟是谁呢。








“说吧，来此的目的是什么。”蚩鬼摆摆手，暗处涌出许多黑衣人，悄无声息的处理了院子中的尸体，那股血腥味还在原地久久不散。








“试探，交易，合作。”傅默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卷轴，那上面还绑着一个十字刀片，随手一抛，在空中划过一丝寒光。








锋利的刀片在蚩鬼身旁的木门深深嵌入，蚩鬼抬手取下上面的卷轴，破旧的羊皮纸已经经不起任何的折腾，纸张卷开的摩擦声在这静谧的夜里十分突兀。







蚩鬼看到最后，视线停留在模糊不清的印章上，那只讨人厌的乌鸦又发出刺耳的叫声，他恍然回神，收起了那份卷轴。






“百宝阁的情报网名不虚传，这个交易我做。”蚩鬼握紧那份卷轴，“你要的合作是什么？”








傅默影摘下腰间的铃铛，轻轻晃动，铃声不太悦耳，那铃铛也挺旧了，上面的金漆已经脱落了，露出斑驳的内部。








“美丽的百灵鸟，他从我的掌心逃离太久，该回来了。”







蚩鬼这回是真笑出声，“是谁从谁的掌心逃离，不要那么早下定论，在这里说不定还有长生殿的耳目。”






“百灵鸟不应该有自由。”傅默影将铃铛收好，踏着步子走过血路，只留下一个孤高的背影。






“那，拭目以待。”木门上的刀片映出蚩鬼嘲讽的面容，他倒是好奇了，老五真的能困住阿贺吗？误把雄鹰当做娇弱的百灵鸟，一个不慎，可是会付出生命的代价啊。






风声铿锵有力，那乌啼声渐渐低落，只剩下满地血污腥味。







幽暗树林里，顾宁一手抱着贺远君，一手提着灯笼，微弱的光芒只照亮前方的一小段路。





贺远君困极了，窝在男人怀里昏昏欲睡，他感觉顾宁走了很久，实在忍不住就眯着眼小睡了会儿。顾宁自然感受到怀里的人已经睡去，脚下步子平稳，尽量不发出声音。






过了前面的小路，二人才到了目的地。顾宁呼了口气，一路走来，他也就是脑门上出了点汗，精神还不错。他放下灯笼，用手轻轻拍贺远君的后背，“醒醒，我们到了。”





“唔，别闹。”贺远君皱着眉头不愿睁眼，蹭了蹭男人的脖颈，小声的拒绝。






“你小时候不是吵着要看吗？我要是现在带你回去，可别后悔啊。”顾宁看人没回应自己，伸手捏了捏贺远君的脸蛋，这下人是醒了。





贺远君不情不愿的醒过来，眼尾还有一点泪花，瞪了顾宁一眼，“扰人清梦，你……”






一只泛着荧光的蝴蝶飞舞着翅膀，围绕着二人转了几圈，最后停留在顾宁的头上。顾宁觉得头上有点痒痒的，但是他看到贺远君颇有兴趣的看着他的头顶，就忍着没有动，“怎样？你不是说很喜欢蓬莱的银月蝶吗？”






那只银月蝶扑哧着翅膀一下飞向夜空，没一下就失去了踪影，贺远君收回视线，看顾宁一脸求夸奖的模样，伸手用力的敲了敲男人的额头，笑骂道：“为了一只蝴蝶就把我吵醒，宁叔觉得我会开心吗？”






顾宁想了想，好像是这个理儿，他把人放下，低头四周看了看，捡起了一块石头直接往前面的小水潭丢去。





顾宁的力气大，就是块小石头他也扔出了不小的水花，溅起的水花还在空中，就在这一瞬间，湖面上忽然亮起一片银色光芒，紧接着大片的光芒全都分散开来，从湖面上升到夜空中，点点飘散在四周。





银月蝶，数不尽的银月蝶，在这个偏僻的林子里，水潭中，尽情的展现自己的美丽，世所罕见啊。







银色光芒映照着贺远君的眼眸，他出乎意料的安静，只有晚风拂动他的裙摆，他伸出手，碰巧有一只银月蝶飞到他的手背上，他没来得及细细观察，它就受惊飞走了。





美丽又自由的生物，真是令人羡慕。





“好看吧，这个地方是我两年前发现的，一年只有这个时候才有那么多银月蝶。”顾宁悄悄的站在贺远君身后，伸出手把人抱在怀里，在他耳边轻轻说着。





“生辰快乐，小狐狸。”






温热的躯体互相依靠，彼此的呼吸相融一体，相交的视线缠绵多情。





过了很久，贺远君看着漫天的银月蝶，才缓缓回应了一句。





“这份礼物很珍贵，会永远停留在我的回忆里。”

第四十二章






贺远君年幼时，他的母亲曾经告诉他，蓬莱岛上的银月蝶珍惜少有；年少时，他的父亲告诫他，比起美丽的事物，他更应该去掌握权利，才能得到更多想要的东西；等他出了师门，在外游历时，他才发现那些真挚的情感才是最美丽，最珍贵的东西。






他总是轻而易举的得到别人的喜欢，可是这些喜欢并不长久，他见到很多人捧着珍宝送到面前，一字一句的说着动人诗词，可是转眼就能娶妻生子，和和美美。







那些人不爱他，也不爱自己的妻子，他们只喜欢自己。








渐渐的，贺远君也不去强求所谓的爱，他放纵自己，全身心的投入一场又一场的情爱，又能马上抽离，不留一丝情感。他追求爱，想要别人毫无保留的爱他，那种飞蛾扑火似的爱更是可遇不可求。








师尊说过，他这种想法是错误的，爱是相互给予的。








相互给予吗？








贺远君靠在顾宁怀里，面前如梦似幻的银月蝶成群飞舞，满天的银色光辉却照不亮他的眼眸，他抬手拍拍顾宁结实的手臂，示意让人松一下力道，他都快喘不过气了。








“喜不喜欢？你还没有回答我。”顾宁松了手，怀里的人往前踏了一步，他眼里全是贺远君的背影。








贺远君弯腰捡起地上的灯笼，外面糊着的那层纸泛着黄，里面的灯火却暖洋洋的，他的手虚虚的覆在上面都能感受到一点热意。










他转身去看，顾宁还在原地看他，男人眼里的感情是做不了假的，是那么的炽热深情。但是爱可以长久，也可以短暂，就如手上的灯笼，可以带来光明与温暖，但是只要轻轻的风一吹，就会变成空荡荡的纸糊架子。










纸糊的架子，一碰就散了。








贺远君丢了手中的灯笼，转身投入顾宁的怀抱，两只手紧紧抱着男人，被丢弃的灯笼在地上滚了两圈，里头灯火闪了几下，最后一下就灭了。








“怎么了？看到银月蝶太激动了？”顾宁摸了摸贺远君的头发，柔顺的头发手感甚好，让人爱不释手。








“嗯。”贺远君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声，他抬起头，难得的眼中多了一丝认真，和平时有些许不同。






“就算很短暂，我也很喜欢。”








“银月蝶的生命很短，这个夏天过去它们就不复存在了。”顾宁这样说道:“但是明年这个时候，又会有新生成群的银月蝶，它们栖息在这里，依旧很好看，到时候再带你来看。”








“朝春暮夏也好，长长久久也罢，我都很喜欢。”贺远君低垂着眼，细长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看着是那么的脆弱，仿佛一折就断，又如一柄弯刀，锋利的能割去血肉。







也许爱在顾宁的眼中是美丽的银月蝶，生生不息，但在贺远君的眼里便是熄灭的灯火，只存刹那，他也只沉迷享受片刻。









鸡鸣声起，烟云雾霭覆盖着房屋，顾宁推开门，到院里打了井水，匆匆洗把脸，人也精神许多。








这时天还微微亮，内屋里就有了动静，顾宁看到窗户上倒映的人影和堆得老高的公务信件。








贺远君早起就披了件单薄的外袍，面对成山的公务，眼也不眨的执起毛笔开始书写，边上的文房四宝显然与四周环境不搭。顾宁不喜文墨，家里居然一根笔也没有，这还是他特意吩咐人去买的。








公务下面夹着一封信件，和其它不同，信件里鼓鼓囊囊的。他单独抽出这份，上面的漆盖着还是长生殿的公章，这公章除了他，也就只有……








信件被他撕开一道口子，里面咕咚的掉出一块乌木令牌。贺远君挑了挑眉，拿起那块令牌打量了好一会儿，上面的花纹字迹雕刻的很深，每一刀都是恰到好处。







“有趣。”贺远君收好那份令牌，信件里还有一张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








笔力强劲，不事雕凿，字字苍寒。贺远君将那张纸搁在一旁，面上疲惫倒是去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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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殿中灯火通明，苍夙坐在大殿里一夜等到天明，外面日头渐渐大了，他才站起身离去。







殿外伺候着的侍女们只来得及弯腰，人便走远了。








“护法大人，急匆匆的这是作甚？”








“定是有紧急的事情，你看这殿里的蜡烛可是燃了一夜，大人定是一夜都没有合眼呢！”







“说来也是奇怪，昨夜英袇姑姑在小厨房里捣鼓了大半夜，也是一宿没睡。”







“英袇姑姑的手艺最好了，是什么好吃的呀？”其中一个年纪较小的侍女捂着脸，马上想起了英袇做的各种美食。只是可惜，英袇姑姑做的都是给殿主大人品尝的，她们只有偶尔能瞧一眼的机会。








“不知道呢，听掌厨阿伯说，好像是碗面，但是一到早上，英袇姑姑就把面倒了。”另一名侍女答道。






大家面露遗憾，不料背后突然传来冷冷的一句话。






“聚在这里，都不做事了是吗？”英袇脸面含霜，比起平日更加骇人，谁都知晓这位姑姑的脾气与手段。底下那群侍女们立马变得乖乖巧巧，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分散开来各做各的事情。







英袇照例进了大殿，和贺远君走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深藏的痴迷与爱恋。她今天穿的水绿衣裙，样式老旧，是好几年前的款式，但是这条裙子依旧是她最宝贵的那条。








英袇永远都忘不了，当年殿主夸赞她时的样子。






“殿主，英儿，英儿好想你……”





英袇目光一转，忽然停住，面上涌起的潮红霎那变黑，在殿主常年处理事务的桌上多了一条红色的同心结，在肃穆庄严的大殿里显得突兀。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真是个巧心思。”英袇冷冷一笑，她伸手想要拿起那枚同心结，手指离着还有一寸，她便收了手。









没人能得到殿主，亲手制作同心结又能如何，这只不过是那个可怜虫卑微的祈求，自欺欺人罢了。

第四十三章








前任金岛主的头七当天，在金府的大门口的匾额上挂着一条三尺白绫，上面有许多血手印，有大有小，有浅有淡。白绫下面是一具女尸，身穿彩凤嫁衣，面色紫黑，嘴唇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针孔，四肢也被人弄断后再用针线缝起来。就算那头乌发遮住了女尸的容貌，但无论是谁也知道她的身份——失踪的金府少夫人。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女尸身上并没有太多脏污，反而是大门两边镇宅的金钱狮被溅了满身污血，眼尖的人还发现金钱狮嘴里的钱币没了。







孙书昂得到消息匆匆赶来时，大门口已经聚集了好一大波人，死人是可怕的，但是在民众眼里却是难得的谈资笑料。孙书昂走路一撅一拐的，全靠身边下人扶着，他黑着脸，立马让人把女尸抬起来，白布一盖，草席一卷，竟然打算直接这么埋葬了事。







“你们看，这吴家小姐死得蹊跷啊，这岛主头七还没过呢。”







“这都是什么事？你们说，岛主不会也是这样……”






孙书昂看着地上那简陋的草席子，废了好大功夫才勉强镇静下来。早上他一醒来，还没有理清思路，居然又冒出这档子事来。他呼了口气，身后的下人抬着女尸便走了，连着那白绫一道埋入黄土。







后院里的金多宝一听闻这消息，双眼一闭，又昏了过去，大病不起。无奈之下，岛主的诸多事务都由孙书昂负责处理，底下那群大财主居然一声不吭，面对这一大块肥肉，没有人敢伸出獠牙试图抢下。








女尸的事情一出，隔日就有不少大商人前往金府，他们聚在大厅里，个个面色忧愁。





“老孙，最近实在是不太平，你看是不是要加强一下岛上防备。”其中一名商人先开了口：“那批货可不能有闪失啊！”





孙书昂皱起眉头，向在场众人保证：“我一定会尽力，只是最近府上有不少事情，大公子又病重，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各位多出一份力了，毕竟这批货对我们至关重要，不是吗？”







底下几位互相看着，谁的脸色也不好看，最后还是由一人带头应下，“为蓬莱奉上一份力量，是理所当然的，我们几位自然尽心尽力。”






孙书昂面上一派感动，亲自送人出府，一转身脸色就黑了下去，冷哼一声，大步踏回书房去。







这些人都到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捞点好处油水，孙书昂脸皮抖了抖，目光停留在木桌上的印章。他现在就坐在岛主的座椅上面，手上拿着是蓬莱岛主身份象征的印章，干枯粗糙的大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印章上面的纹路。





真如贺远君所说的那样，帮助他登上岛主之位，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权利，金钱，地位真的唾手可得吗？孙书昂高高举起岛主印章，在烛火印照下呈现非凡的光彩，这是他过去几十年里从没见过的颜色。








一片十字刀片从窗外飞入，深深刻在孙书昂面前的木桌上，孙书昂看到熟悉的刀片，立马哆哆嗦嗦的放下印章，小心翼翼的解下刀片上的纸片，纸上就只有四个字：





将计就计。






屋外只有竹叶随风而动，沙沙作响。







过了一周，蓬莱岛主下了新的禁令，竟是要封锁码头，禁止民间交易，渔船出海，时间长达半月之久。此令一出，底下百姓颇有不满，可是上头的那些人倒是一反常态，极力支持。








后山的高坡上有一处新建的凉亭，这个位置很好，可以一眼瞥见海岸码头的全景。







亭子里的石桌是摆好了精美吃食，美酒异果，贺远君独自一人坐在亭子里享受美食，一手撑着脑袋懒洋洋的看着下面停岸的大货船，这已经是今天到的第三艘货船了。这些货船停靠的时间不长，花了一天把货装满，船上下来的船员高鼻深目，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贺远君拿起边上的酒壶，给自己对面满上一杯酒，才倒了一半，身后便传来熟悉的铃铛声。他没有回头，自顾自的倒满一杯才收了手。






剑声破空而来，夹带逼人气势，不过一瞬之间，那把雪亮的剑已经抵在贺远君的脖颈上，只需往前一寸，就能取得贺远君的项上人头。







因为剑势，贺远君倒的那杯酒被这股剑气一斩为二，酒杯破裂，美酒洒了一桌。







“唉，真是可惜了。”贺远君皱起眉头，显然对这酒洒了很是遗憾，丝毫不在意自己脖颈上的利剑。







“长生殿主，贺远君。”身后传来一声，冷冰冰极了，红袍白衣的男人手腕一转一收，眨眼之间，一缕青丝已落地上。








“久违了，南蛮国君，我的好友。”贺远君手指夹住剑身轻轻推开，面上依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十五年前，我便说过，你的性命只能我来取。”傅默影收起利剑，在贺远君对面坐下，他面上带着半面黄金面具，露出的皮肤苍白无力。






“初见之时便对我说这句话的人，还真是令人厌恶啊。”贺远君将酒壶搁在一旁，漫不经心道：“此地是蓬莱岛，陛下要杀我，会不会有些任性了。”






“不行吗。”傅默影垂下眼，眼中枯寂一片，修长的手指抚上利剑，就算被剑锋划破了手指，他也没停下，“杀你，需要顾忌吗。”

第四十四章







“孤峰奇景，美酒佳肴，陛下何必要提这种败坏兴致的事情呢。”贺远君拿起一颗葡萄，剥去果皮，一口咬下，鲜嫩多汁。





傅默影看到那娇小的舌尖挑起那颗葡萄，贝齿轻轻落下，果肉流出丰沛的汁水来，一股甜腻的香味随风而来。






“我见过蚩鬼了。”傅默影拿出帕子擦拭剑上的血，雪白的苏绣锦上印下点点红梅。






“那他是死了还是活着？”贺远君笑着看他，“陛下是要把他的人头送给我当见面礼吗？”






“你想要。”傅默影直视他的眼神，对方眼里始终平静如水，无波无纹。







“这个问题，多余了。”贺远君起身走了几步，手上拿着酒壶，白玉的壶柄上雕刻着精细花纹。他好像有些醉了，面上浮起一抹羞红，眼睛雾蒙蒙的，笼罩一层水光。





“我要的，是这个。”贺远君伸手遥指下方的码头，那边停靠着一排排的大货船。






傅默影收剑的手一顿，剑入鞘的声音显得有些迟钝，“你的目的真是直接，可笑蚩鬼还以为是自己强掳了你。”





“陛下不远万里而来，不也是相同的目的吗？”贺远君嗤笑一声，“若我所料不差，金成福是陛下的人，陛下的手伸得太长了。”





“能者居之。”傅默影微微侧着身子，手指按在剑鞘上控制不住的摩擦，上面的伤口本就没有愈合，这样一弄反而血流得更多了。







“那也要良才善用，这么好用的棋子说弃就弃，陛下还真是无情无义。”贺远君举起酒壶，仰头饮下美酒，喝得有些急了，些许溢出嘴角，流过修长的脖颈没入衣领中。






傅默影抬起手，手中刀片一闪而过，目标直指贺远君手中酒壶，不料贺远君一个转身，那刀片刺入密林中了无踪影。





贺远君继续喝酒，喝得尽兴了才肯停下，他满不在意的瞥了傅默影一眼，“陛下是要抢我的酒喝吗？”





“今日会谈，你应该要保持清醒。”傅默影见他胸前打湿了一片，夏日炎热，贺远君穿得单薄，衣裳紧紧贴在肌肤上，隐隐漏出点春色。偏偏主人还一点意识也没有，动作愈发随性，路也走不稳，摇摇晃晃的没个正形。







“陛下这是在南蛮皇宫里待久了，怎么跟木头石块一样？”贺远君手中酒壶已空，他索性背靠古树，闭着眼睛深呼了口气。







“算了，说正题吧。”贺远君再睁开眼，眼中清明一片，哪有半点醉酒的姿态。








“长生殿不需要这批货物。”傅默影视线移开，落在面前被斩断的酒杯上。







“南蛮各地疆主蠢蠢欲动，而蓬莱岛早在几年前就与南蛮联系紧密，这批走私的军火也不知是哪位忠心耿耿的疆主花大价钱买来的。”风吹叶动，一片树叶落在贺远君肩上，他抬手拂去，“长生殿不需要，但是陛下急需啊。”







“不过是多拖些时日。”黄金面具遮住了傅默影大半容颜，看着好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






“我若是从中插手，就算蚩鬼愿意帮助陛下，这货我至少能拖三个月。”贺远君微扬起下巴，他这个方向只能看到男人挺直的腰板，离开了好几年，老五这身姿倒是愈发俊秀了。






“你在威胁我。”傅默影手从剑鞘移到剑柄，缓慢拔出剑，露出三寸剑身，“你可知你在威胁一国之君，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我该害怕吗？”贺远君轻笑道:“南蛮方兴战事，各地疆主又起波澜，百姓民生，江山社稷又将陷入动荡，虽说西域实力稍弱，但是北狄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北狄新帝野心大着呢。”








“北狄不足为惧。”傅默影道，这并非是他自大，北狄朝廷混乱，官员腐败，国库空虚，兵粮皆缺，想打仗也没那个银子。








“百姓觉得有威胁就够了。”贺远君话说到一半，眼前剑光一闪，长剑狠狠刺入他身后的大树中，与他的脖子几乎是要挨上了。就算如此，他也无所畏惧，“内忧外患，不管争斗结果如何，南蛮必定元气大伤，到时候谁是强国可不好说了，陛下三思而行啊。”








“权谋之术，师尊教了你很多，你也学得最为出色。”傅默影的个子要高些，他低下头，二人离得极近，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是对情深鸳鸯。







傅默影眼神冰冷极了，握着剑柄的手没有一刻放松，“但是你别忘记了，孤是帝王，没有人能挑战孤的权威。”








“有权才有威。”贺远君往前凑近些，二人近得几乎要唇舌相接，“老五，你也别忘记了，那几位师兄弟是怎么死的，想威胁我，就必须给自己准备好一副棺材。”





“老三与老六愚钝无知，死有余辜。”傅默影冷笑一声，“至于老八，一个硬塞进来的废.物。”





“小师弟要是知道他爱慕的师兄说他是个废.物，估计又要哭着去找师尊告状了。不过这也是事实，师尊那么护着他，也保不住性命。”贺远君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言归正传，我们继续谈谈合作，那批货我可以退出竞争，甚至长生殿还可以帮忙做个掩护，瞒过那些疆主。”







傅默影沉思片刻，道:“代价。”







“我要……”贺远君双手攀上傅默影的肩膀，掌下虽隔着一层衣物，却能感受到充满爆发力的肌肉。






傅默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突然被这么弄一手，愣了一下。趁着这个机会，贺远君仰起头，二人距离拉近，柔软的唇瓣贴了上去。







傅默影眼神一暗，不甘示弱的吻回去，把人压在树上，松了握住剑的手。






一吻结束，傅默影看着身下喘息的美人，在人耳边低声说:“你是选择回到我的身边吗？”






“然后做你笼子里的百灵鸟？那么你想要做我的玩物，任我摆布吗？”贺远君挑了挑眉，笑着把人推远些，“说不定在床上，我玩得花样比你还多呢，陛下。”






“我有更多的手段能令你屈服，就算是折断你的翅膀，反正我的百灵鸟也不需要飞向天空。”傅默影一脸平静，他伸出受伤的那只手轻轻抚摸贺远君的脸庞，殷红的血沾上那张明艳美丽的容貌，看着愈发勾人。






“我也有那个自信，能让陛下你……”贺远君半眯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在床上欲仙欲死，甘愿做我的狗。”

第四十五章







今夜比以往之前都更冷些，风一阵又一阵的不停歇，货船上负责巡逻的二人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嘟囔着:“白天热得厉害，晚上又这么冷，这个蓬莱岛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嘛。”







“好了，早点巡逻早点回去，这批货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








“那些人就知道睡觉，把脏活累活丢给我们！”








“我们白天要装货，晚上要巡逻检查，他们简直就是一群只知吃喝的猪.猡！”那人说了老半天，突然发现自己的搭档落在身后两三步的位置，整个人不说话也不动。








“愣在那里干嘛？我们还剩好多没有……”话突然一停，那人扔了手上的灯笼，双手捂着脖子，惊恐的睁大眼睛，他拼命的挣扎着，最终无力倒下，最后他看到自己的搭档跪倒在地，身后是一名看不清面貌的黑衣人。






黑衣人果断处理了二人，走上前踩扁了那灯笼，伸手吹了一声哨，不过瞬间四周多了数十人，都是黑衣面具打扮。





为首那人眺望四周，道:“王上命令，一个时辰以内，不留活口。”





话音刚落，甲板上空无一人，就连那两具尸体也无影无踪。







高坡之上，贺远君俯视着一切，底下看似风平浪静，实则翻天覆地。他伸出手，五指收拢，好像握紧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够，远远不够，一点乐趣也没有。”贺远君闭上眼睛，寒风吹得他衣裳凌乱，发丝遮住了他半边面貌，只有艳丽的唇喃喃自语。






“浪费时间，令人失望。”






“你在失望什么？”






贺远君皱起眉头，转身看向身后来人，目光停留在来人一身的奇装异服上面，“看你这身打扮，是要回去了？”





蚩鬼手上提着两坛酒，将其中一坛扔向贺远君，“尝尝，蓬莱名酒——醉今宵。”





贺远君伸手接住，看着男人自顾自的开坛喝酒，既没有制止也没有附和，那双秋水似的眼眸明亮又清澈，无时无刻都在引诱人进入探索。






“什么时候发现的，我自认为自己的伪装毫无破绽。”贺远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段时间我可是真的变成瞎子了哟。”






“你要是真想欺骗我，应该会做得更完美些。”烈酒刺激人的神经，蚩鬼却还保持着冷静，“穆友轩的异样太明显了。”






“失策失策。”贺远君垂下眼，他闻到空气里浓烈的酒香，手指按在坛口上不安分的摩擦着，“是老五告诉你，我在这里吗？”





“有意义吗？”蚩鬼喝得只剩半坛酒，干脆盘腿坐在地上，腰间绑着的犀牛角发出沉闷的碰撞声，他没看贺远君，视线落在黑夜下的远山上。





“刚传来消息，老二死了。”





贺远君手指一顿，他抬起眼睛，里头难得起了波澜，“是谁？”






“不知道。”蚩鬼摇摇头，“此人下手果断，老二可以说是没有反手之力，他是西域的大祭司，他的死不是小事，我必须马上回去坐镇。”






“应该不是老五下的手，南蛮那堆事情他都没有处理好，没有闲工夫对老二下手。”贺远君面色有些凝重，“我们三个都在这里，大师兄被我派守长生殿，老二居然在这个时候出了意外。”






“这实在是太过巧合。”蚩鬼捂着头，着实有些头疼，“老二的能力你是清楚的，能在我们的视线里夺走性命，甚至我们还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调查……难不成他们没死？”





“赤霞峰一事，是我亲手处理，你不应该质疑我。”贺远君打断蚩鬼的话，斜过来的眼神总算不再漫不经心，“那几个废.物早就化成灰烬，连骨头渣子也没有剩下。”






“当年赤霞峰事件里是你和老二一起用计困住了老三他们，我相信你的谋划，但是太多的巧合碰在一起，就不是单纯的意外。”蚩鬼看到手上酒坛，有些气闷，就算他与老二关系不怎么亲近，但到底在西域同处多年，如今说死就死了。







世事果然无常。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引开我们的视线，借机对落单的老二出手。”贺远君双手抱胸，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真的有人会对他们的动态具有如此详细的把握吗？






“你先回西域，老二肯定会留下什么痕迹，那人的手脚绝不可能干净。”贺远君走过来拍拍蚩鬼的肩，“事情处理后，重新推一个大祭司上去，不需要那么有能力，会听话的就行。”






“若是他下一个目标是你怎么办？你的身边可没有大师兄这样的高手护着。”蚩鬼握住他的手，晚上风大，那手冰冷冰冷的，握在掌心里显得过分娇弱白嫩。







“这不是什么坏的事情，他若是有那个胆子便来好了。”贺远君也跟着坐下来，正好坐在蚩鬼的大腿上，他靠在男人怀里，那些寒风再也侵蚀不到他的身躯。







“当务之急，还是蓬莱走私军火的归属问题，你和老五的交易我不会阻止，但是长生殿该得利益你们也不能触碰。”贺远君伸手抚摸蚩鬼的脸庞，颇有些感慨道：“好久没看到你穿这么一身了，西域最勇猛的大将军。”






“老五那家伙脑子有问题，别让他碰你。”蚩鬼抱着人不肯松手，但是时间越来越少了，他马上就要启程离开这里，偏偏还有老五在这里虎视眈眈，怎么让人放心的下。





“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吗？那我真的是很荣幸。”贺远君拿起蚩鬼喝剩的半坛酒，仰头喝下一口，掐着人的下巴吻了上去，灼烧般的烈酒灌满了蚩鬼的喉咙，他反客为主把人紧紧抱在怀里，这个带有离别意味的吻变得缠绵多情起来。







烈酒美人，月夜冷风，这一切都让蚩鬼无法拒绝，他不得不承认，贺远君早就牢牢把控住他的心。他在贺远君额上留下一吻，“山下有我安排好的马车，晚上风大，早点回去休息，我……必须要走了。”






“去吧。”贺远君看着人离去，高坡上只剩下了自己，他手边上还有一坛酒，是刚才蚩鬼带给他的，他开了封，竟是将这难得的酒全都洒在了地上。







他面色平静，眼神无波，只有几分感叹时光易逝，故人不回的情绪。十几年过去，当初在师门里共同学艺的八个人，如今已是去了一半。






“老二，我欠你一次美酒啊……”

第四十六章







“放纵自己追逐欲望并不洒脱勇敢，克服自己的欲望才是。”白袍玉冠的男人身形如芝兰玉树一般，面上端着学士的严肃，眼中却透着不为人知的温柔。








“但是我的欲望就是你啊，你怎么能忍心让我不要追逐天上的明月。”少年肆意的笑着，看到老是摆着架子的男人耳面羞红是他不小的乐趣。









男人有些羞恼，他只是拿起桌上的书背过身去，好半会儿才说了一句话。










“你又骗我。”









“哑——”








尖锐的叫声忽然响起，打断了贺远君的回忆，他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枝头上多了一只乌鸦，它只叫了一声就低头用长喙梳理身上的黑羽，从他这个角度看隐隐有紫蓝色的金属光泽。







贺远君抓紧身上的披风，眼睛瞟向身后的树丛，道:“躲躲藏藏可不是正人君子的行径。”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傅默影从树丛后面走出来，他的肩上有些露水的痕迹，显然在那里已经待了有段时间。他看到地上大片酒液，伸手拿过贺远君手上的那坛，到手轻轻的只剩下一个酒坛自身的重量。








“我们这些人，生死皆无常。”傅默影摇摇那个酒坛，重新放回地上，“天快亮了。”






“我明白。”贺远君起身，抬手一挥，身后突然多了一人，那人身形魁梧，黑衣裹在他的身上完美露出健硕的身姿。






“带一批人把金府围了，将那只可怜虫捆起来。”风太大了，贺远君不得不挡着半张脸，露出的那双眼睛里没有失去故人的悲痛，冷静的过于残忍。





“陛下可要同去？”贺远君转头看他，“毕竟是陛下的人，我遇阻代庖可不好。”








傅默影没有应话，撇了跪在贺远君身边那个黑衣人一眼，转身直接离去。






待人走远后，贺远君才拍拍黑衣人的肩膀，调侃道：“这衣服有点小啊，宁叔。”







“粗人不用那么讲究。”顾宁站起身来，直接一手把人打横抱起来，见人身上穿得单薄，只有那件披风还算得暖和，又忍不住说起来：“出门就穿这么一点点，回头小心闹个头疼脑热的，等等，你怎么一身酒气？”






贺远君捂着嘴虚虚的咳嗽两声：“只是小酌一杯，又不碍事。”





顾宁眼神扫向地上的空酒坛，咬牙切齿道：“一点也不知道克制自己。”








在那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面前怎么可以喝那么多酒，要是醉了，不是给人趁火打劫的机会。






“宁叔，再不下山，那位可要恼了。”贺远君贴近男人的脸庞，轻轻落下一吻，哄道：“回去再收拾我吧，怎么样都可以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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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府依旧处在丧事中，孙书昂并不觉得死人住的屋子晦气，堂而皇之的住进了金成福的屋子里，金府众人谁也不敢多说话。毕竟就连大公子也没生气呢，他们哪有胆子瞎说话，如今做主的人可是孙书昂。







他学着金成福那样，穿金戴银，腰间系着三四块的玉佩，双手捧着岛主印章，印章漂亮的颜色动摇了他的心神，他浑浊的双眼里爆发出与以往不一样的光芒。







他有权力，他是蓬莱岛主，他是……金成福！







孙书昂想起了在灵堂里威胁他的贺远君，虽然那人助他稳住了岛主的位置，但他更多的还是痛恨。他现在可是一岛之主，想来贺远君也不能轻易再次威胁他，说不定还有求于他。那样的大美人若是肯放下身段，也不是不行……





孙书昂宝贝似的把印章揣在怀里，还没来得及摸几下，屋里的烛火突然一下全灭了，这突发情况让他愣在原地，随即后颈传来剧痛，“咚”的一下整个人倒在地上。









等贺远君一行人到的时候，傅默影仅凭一人就解决了大部分的人马，贺远君看着各地都是残肢断臂，真是无从下脚。顾宁则是看了看那些尸体的切面，整齐光滑，用剑之人内力浓厚，却太过暴戾凶残。








“宁叔，以你的实力能够战胜这用剑之人吗？”贺远君颇有些苦恼的看着四周，一直窝在顾宁怀里，绝不肯下来。







顾宁冷静思考了一下，认真答道：“七分胜算，但是我也会死。”








贺远君两手搭在顾宁肩上，笑眯眯的说：“我可舍不得宁叔受伤，走吧，他应该等急了。”








痛，好痛……








地上躺着的人颤着身子，张开眼睛迷茫的看着四周。








孙书昂愣住了，他看了看四周，他怎么会在灵堂这里？！







“来人！来人！该死！”孙书昂张开嘴大声喊叫着，无奈他双手双脚都被人捆住，只能在地上十分艰难的挪动着。






灵堂窗户大开，轻飘飘的白绫随风舞动，层层叠叠掩盖之中，孙书昂依稀窥见了一抹红影，待他完全见到那抹红影，脸色一下煞白，颤颤巍巍的小声说着：“王，王上……”








孙书昂还没来得及说完，劈头盖脸就被傅默影扔了一叠纸，昏暗的烛火下，纸张飘散在空中缓缓而落，最后傅默影拔出长剑，一张纸落在剑锋上面被一斩为二。







孙书昂可不觉得自己能比那张纸强多少，在傅默影的面前，轻轻松松被斩杀再正常不过，他见过太多被傅默影处决的人。








“王，王上！我对您忠心一片啊！别，别杀我，这些，这些都是被逼无奈，是他们逼我……”孙书昂满头冷汗，眼里只有那雪亮的剑锋在一步一步的向他逼近，剑的主人面上戴着黄金面具在他眼中也成了恶鬼模样。








“我没有背叛您！您还需要我啊！我，我拿到岛主的位置了！”





剑尖更近一步，抵在孙书昂的脖颈上。






孙书昂撕开喉咙，声音却低不可闻，是属于弱者最后的挣扎，“还有一个人，他威胁我啊王上！就在前几天，他说他要和我合作，那个人，那个人是……”






“啪啪……”掌声响起，傅默影停下动作，收回手，侧过身子，在灵堂的后面缓缓走过来二人，正是贺远君与顾宁。






“那个人是我吗？孙先生。”贺远君面带微笑，清脆的掌声好像是催魂夺命的悲号，他为孙书昂的脸戏剧化的变化真心的感到有趣。






孙书昂瞪大了眼睛，他看了看贺远君，又看了看傅默影，一个荒唐的猜测浮上他的心头。






原来他只是上位者手中一枚可有可无，随意把弄的棋子。

我这么勤奋的更文，不给个滑稽币鼓励一下吗？

第四十九章





碧绿清澈的江水悠远无尽，澄澈的天空缥缈绵长，码头上等待许久的苍夙忽然站直了身子，目光始终追随远处缓缓而来的一艘小船。





从船上下来的行人步履匆匆，来来往往的人中苍夙终于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他快步上前，伸手把人怀里一带，多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贺远君笑着拍拍苍夙的肩，“不过几月未见而已，更何况我不是时时给你寄信。”





苍夙闻言皱起了眉头，看向贺远君身后的顾宁，见对方脸上有些心虚，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抱紧了贺远君，变相的宣示主权。





“纸上言薄，我没看到你，终究放心不下。”






“嗯？倒是难得看你如此。”






二人举止亲密，眼神交汇间流转情愫，顾宁在后面越看脸越黑，实在是忍受不了，上前一步把人从怀里带出来，用十分挑剔的目光把苍夙上下打量一番，“如果没有坚韧的心志，护法一职怕是难堪大任。”






“顾掌司是长辈，年岁较大，这番经验之谈我会放在心上。”苍夙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贺远君面前，温和说：“一路坐船身体难免不适，这是你最喜欢的珍馐阁的酸梅干，尝尝？”





贺远君接过，拿起一颗含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十分好吃。他眉眼弯弯，双手捧着那酸梅干，问：“味道不错，你们不吃吗？”






“专门买给你的，知道你喜欢。”苍夙抬手取下贺远君头上的花冠，脆弱的草枝在他手上被捏得有些变形，零散的小花落在地上看着着实可怜。






顾宁手伸到一半被迫缩回，又看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花冠被苍夙这样糟蹋，心头怒火蹭蹭的往上涌，这人定是故意的！






苍夙不惧的回视，眼中是明晃晃的挑衅。





三人就这样保持着诡异的气氛上了马车，驾车的马车夫一边拉起缰绳，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唏嘘：还是殿主大人有本事，镇得住护法和掌司二位大人。






马车上三人默默无言，贺远君倒是无所谓，只是顾宁和苍夙怎么看都看对方不顺眼。顾宁是知道苍夙和贺远君的关系的，这个小子当年拼着一身重伤也要护着贺远君回来，险些就丢了命，贺兄也让他留在长生殿中，看他武艺非凡，又对贺远君忠心耿耿，便让他做个护卫。







而从普通的护卫到地位尊崇的护法，苍夙只花了五年的时间。







顾宁握紧了拳头，贺远君在外求学的那段岁月，他并没有陪伴在其身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接近贺远君，眼前的苍夙是一个，之前南蛮的那位也是关系匪浅。








苍夙的手始终握在剑柄上，一身剑气总是有意无意向顾宁压去，明眼人都瞧见了这个老男人对师弟不一样的态度，蓬莱岛几个月的时间终究是他错算了，居然让人钻了空子。想到这里，苍夙就忍不住瞪了顾宁一眼，正好顾宁也一直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苍夙：(*皿*) 老牛吃嫩草，毫无廉耻之心。







顾宁：(╬‘益´)ｺ对师弟也能下手，我呸！






行至中途，马车忽然停下，帘子被人一手撩起，水绿裙摆映入人的眼帘，英袇一见到贺远君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主，奴婢等你许久了。”






话罢，英袇便走进来，硬是在贺远君身边坐下，将另外两个男人忽视得彻底。






苍夙:又是这个女人……





顾宁:阴魂不散啊……






“英儿。”贺远君感觉自己的手臂总是被女人触碰，一转头却发现英袇眼中已是盈盈泪光。






“奴婢实在是太久没有见到殿主了，情急之下，没有收敛住性子。”英袇抬手拭泪，“殿主一走就是好几个月，奴婢可做不到像护法这样心如止水，不动如山。”





苍夙眉头一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被提起。看这女人睁着眼说瞎话，不禁想起在殿里这人拿着带刺的牛骨鞭惩治罪人的手段，那个时候可不会如此作态。






顾宁显然也回忆到了什么，英袇是长生殿的巫女，除却岐黄之术，巫蛊邪毒的本领也是炉火纯青，寻常人可不敢招惹这个女人。





“我无事。”贺远君揉了揉眉心，眼神往男人们那儿一扫，“我累了，都安静点吧。”






苍夙和顾宁是如坐针毡，虽然英袇往边上挪了点，但仍然离贺远君最近，要是马车一个颠簸，那手可又要伸过去。






幸好这一路上都安静得很，贺远君靠着软枕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柔顺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背上，其中夹了一两片花瓣，娇嫩美丽，贺远君只露出一半脸颊，许是天气有些热，他脸上浮出淡淡的桃色，宛若朝霞映雪。






英袇视线停留在那两片花瓣，淡白微红，是蓬莱岛的品种，是顾宁弄的。究竟是要做什么事情，才能让殿主的身上沾上这些，莫非殿主与他已经……






端坐的女人面色不改，依旧是温柔的神情，苍夙的剑隐隐泛着寒光，顾宁虽然坐姿豪放，但是背部肌肉绷紧，一点精神也没放下，一种难言的氛围在马车里蔓延。






这已经是常态了，他们这些人都是因为贺远君才会聚在一起，只有在贺远君的面前才能维持脆弱的联系，私下里谁也不比谁手软，他们本就不是善类。





若是有机会，谁都想将他人踩在脚下，让自己离贺远君更进一步，最好能独享这株艳丽牡丹。





他们是一群恶狼，用锋利的爪牙撕裂敌人的血肉骨髓，然后将其化作娇花的养分，日夜守在身边，贪婪的注视着世间姝色。






贺远君与他们，就如娇花与恶狼，共存共生，无法分离。

第五十二章






滴答，滴答，滴答……






好像是屋檐落下的雨滴，又好像是谁搭在桌上的指尖轻轻跃动，奏响亘古的旋律。





贺远君睁开眼，眼前依旧是虚无一片，周遭围绕着浓浓的白雾，只有前方有一点光亮，他不过试探着走了几步，白雾便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截然不同的景色。





月光清澈如水，沐浴着高高的梧桐林，夜露润湿幽暗的秋草，小楼外秋意正深。






地上有一盏灯，贺远君弯腰捡起，借着微弱的光看着青苔沿着墙根伸展，又忽见一个萤火虫坠下墙阴，侧耳静静地听着蟋蟀的叫声，断断续续，声声凄凉。





“听着声好像是这儿，快来！”





“哎你慢点！”






几个小孩提着灯笼跑了好几步，又放轻脚步仔细听着，追寻逃跑蟋蟀的声音。为首那个孩子面上一喜，一股气跑到墙根处，两手向下一扑，等后面的孩子们追了上来，他一把将蟋蟀弄到笼子里，炫耀似的高高举起小巧的金色小笼，里头蟋蟀又开始叫唤起来。






“阿贺，你可真厉害！”





“小君真有一手。”





提着笼子的小孩玉雪团子似的精致可爱，笑得眉眼弯弯，直接往贺远君这个方向过来，贺远君垂首看着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孩童穿过自己的身躯。






贺远君转头去看，那些孩童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眼前的黑暗之处，不留痕迹，耳边却还有欢声笑语。





过去与现在交汇，他现在就好像站在时间的交接口，独自一人面对过往，现在与未来。





他呡着唇，抬脚跟了上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院子，大门前挂着漂亮的红灯笼，木门却破旧的很。贺远君手掌覆上去，沾了一手的灰。






木门被人推开，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贺远君往里一瞧，到处是破败景象，但是依稀能够认得出来这是他在师门里生活的小院子。院中央依旧是熟悉的梅花树，还未到冬季，这树上梅花却开得极好，近乎是妖异的血红色。






厅堂那里发出声音，贺远君没有迟疑的往那里走去，那里本该是黑乎乎的一片，他一踏进去，蜡烛一排排点亮，整个厅堂都亮了起来，也热闹起来。有人在低声吟唱，琴声鼓乐纷纷奏起，曲调欢快和谐。





七个孩子围成团坐在一起，中间是个稍大一点的木圆筒，里面是几只蟋蟀，正在戏斗。





贺远君眼神一瞥，发现其中一个孩子脸上戴着一个面具，黑底金纹，描绘了一个笑脸，看着着实诡异。





这场戏斗并没有坚持很久，一个成年男人的到来终止了这场游戏。贺远君注意到男人的背后藏着一个小小的影子，畏畏缩缩的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贺远君独自一人站在角落处，任凭月光花影铺了满身，目光流转之间，他竟然与那男人对视上了，只是男人脸上也戴着面具，同样的黑底金纹，却是无悲无喜的面目。






孩子们看着好像非常无奈，那个戴面具的孩子伸手指向那个躲在男人身后的影子，立马就有两个人上去硬生生把那片影子拖了出来。影子太过瘦小，毫无反抗之力，它朝着男人伸手，像是在呼救，但是男人无动于衷。





一声高昂的唢呐乐声，使得先前欢快的曲调立马变了，铙钹与锣紧随其后，铜与铜碰撞发出的打击声乐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贺远君就在那里看着，那两个孩子压制住影子，戴面具的小孩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把剑，笑嘻嘻的挥剑斩向影子。






影子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在哭泣，是在求饶，最后却化作一摊黑水，压制影子的那两个孩子身上沾满了黑水。面具小孩歪了歪头，将手中的剑丢到他们脚下，那两个孩子为了这把剑开始争吵起来，最后其中一个被另外一个用剑斩下头颅。





持剑胜利的男童向其他人走去，离面具小孩只有几步之远时，忽然停下脚步，他身上不仅有影子的黑水，还有另一个人的鲜血，黑红交汇在他身上，吞噬了五官样貌，最终他整个人只剩下这两种颜色。






那把剑化作了火把，火焰点燃了那个孩子，那孩子张开嘴巴哀嚎着，四肢扭曲得不成样子，他身上燃起汹汹大火，很快就被火焰吞噬了自身，化成一阵灰烬。





清越高雅的笙声取代了高昂的唢呐，音质更为柔和，碰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最后只剩下淡淡的回响。






男人终于动了，他挥一挥袖子，一个巨大的笼子从天而降，无数条锁链困住面具小孩，边上的孩子们在笼子外面无计可施。






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孩子们都消失了身影，只剩下那个深困囚笼的孩子。贺远君一个恍惚，眼前景色大变，他感觉身上很重，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好几道锁链。






原来困在囚笼里的人是他，一直都是他。






刀剑划过青石板发出刺耳尖锐的声音，男人脚步不停，手上刀剑无情，剑从笼子的缝隙里刺入，剑尖抵在贺远君的胸口处。





剑的一端是无悲无喜的男人，另一端是被困无助的贺远君。





“孽徒，伏诛。”






利剑刺破衣裳，穿透血肉，寒冷霎时卷上贺远君全身，另一种疼痛迅速蔓延在他的身体，是令人熟悉的沉重，压抑和绝望。






十年前在茫茫雪原上漫延的血迹，孤狼拼尽全力的搏命厮杀，在死局中窥得一线生机。






而如今，记忆里的场景再次重现，贺远君用力握紧剑身，无惧的眼神看向男人。他们之间隔着的距离不远，却如两条平行的道路，背道而驰，永不相交。






他的好师尊，毫不犹豫的再一次，举剑杀他。

第五十三章 梦中鬼魅




榻上的人昏迷不醒，苍夙守在身边日夜不休，顾宁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叹了一声，如此倔强，和当年一模一样。




“先将药喝了，你不是神人，压制体内毒素与内伤已经快到极限了。”顾宁放下手中食盒，除了一碗苦药，还有一碗肉粥。






苍夙动了动，接过那碗肉粥，顾宁坐到床头，扶起贺远君，把人抱在怀里，苍夙便一口一口的喂着。





吱呀一声，一个穿着黑衣的姑娘提着一个药箱而来，她安静的候在一边，等到那碗肉粥见了底，才上前行礼。





“罂粟拜见二位大人。”






苍夙拿帕子擦拭贺远君的嘴角，动作轻柔，一眼也没看向罂粟。还是顾宁让开位置，罂粟挽起贺远君的衣袖，握住那白腻的手腕把脉。





一刻过后，罂粟松开手，忽然拔出腰间匕首。叮的一声，长剑击飞匕首，一个回身架在瘦弱的脖颈上，苍夙出剑太快，连顾宁也没有反应过来。






匕首掉在地上，雪亮的刀身映出罂粟平静的面容，她抬头看向苍夙，道:“我是药人，我的血能够缓解殿主大人的疼痛。”






苍夙发丝凌乱，肩上的伤口崩裂开来，染红了衣裳，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疲惫极了，却比不上他眼中的执着。






“罂粟是英袇的徒弟，收起你的戒备。”顾宁立马上前阻止，现在可不能耽误贺远君的救治。





苍夙手腕一转，剑光大闪，不过一个瞬间，罂粟的半边袖子被划破，露出的那一截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





罂粟干脆利落的取出药瓶，将伤口处流出的血滴入瓶中，苍夙这才移开剑。






药人的血不同常人，散发出一股特异的香味，待到瓶身满了，罂粟才止住血。






顾宁上前将药瓶里的血喂入贺远君口中，那抹血沾在他唇上，多了几分艳色。





“梦魇之术对殿主大人的身体不会有太大的损伤，只是会有些身体上的不适，至于何时会醒要看殿主大人自己。”罂粟收起药箱，眼神在榻上的人一转，“执念越深，越迟苏醒。”





话罢，罂粟就出了门。





顾宁深深皱起眉头，在屋里坐了许久，实在不肯坐以待毙，猛得起身要再去寻别的办法，看到痴守的苍夙，他还是多说了一句:“记得把药喝了，他……不愿看你如此。”





出了门，在前面的长廊上站着一个人，正是罂粟，顾宁大步向前，见人袖子断了一截，手上的伤口也没止住血，问:“怎么不用药？”





罂粟回答:“药会破坏药人的血性，师傅说就是死也不能耽误殿主大人的治疗。”





“那就拿布止住。”顾宁刚想问问还有什么办法能够破解梦魇之术，不料罂粟突然出声。





“殿主大人是护法大人很重要的人吗？”



顾宁一愣，然后有些变扭的点点头。虽然很不想承认这一点，但是苍夙和贺远君之间的情感确实有些不同，除了爱，还有信任和默契。







罂粟沉默许久，看向廊边的花草，“护法已有走火入魔之势，还请掌司多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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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金丝笼子里，重重锁链束缚着的美人，被剑刺穿的胸口不断涌出鲜血，凄凉又美艳到极致，像是花开茶靡最后的美丽。





“我没错。”贺远君嘴角流下殷红的血液，从修长的脖颈往下，在胜雪的肌肤上绽开艳丽的血花。






“执迷不悟。”男人往前一步，剑身上流淌着刺目的血，那张黑底金纹的面具闪着光，那些花纹开始变化，变作一张愤怒的脸，“你真的对自己那么有把握吗？”






“你设计让几个师兄弟自相残杀，你的师弟便是第一个牺牲者，紧接着便发生了赤霞峰事件，在大火里挣扎的暗影，你能忘记吗？”






“你又在各国埋下叛乱的种子，以谋取暴利，让百姓终日活在穷苦动荡之中，你没有责任吗？”





“为了权势地位，长生殿成为武林霸主的过程中，又夺走了多少性命？你真的问心无愧吗？你所做的事情和恶人有什么区别。”





“恶人？所谓的正反之分是由谁来评定的，他有什么资格能够制定世间评判的标准，非黑即白这种粗略的说法实在是毫无意义。”贺远君冷笑一声，看向男人的眼里是明晃晃的嘲讽，他的手上被剑擦出深深的伤痕，很快一身白衣都尽染鲜血，“只有强者才能制定规则，评判黑白。”






“你，不够格。”






“你是我最优秀的弟子，但是你能取胜于我吗？”男人脸上面具再度变换，是一张慈祥和善的笑脸，“你忘记了吗？十年前你一败涂地，一无所有。你无法否认，从你我第一次见面起，你就开始畏惧我，因为你永远也胜不了我。”






“失败了又怎样？我会一直败下去吗？原地踏步，止步不前的人才是失败者。”贺远君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处的疼痛越来越强烈。





“那历经磨难的你有我算不到的变数吗？你所有的计策都来自于我，你的想法在我的眼里直白又可笑。”不知何时，男人脸上面具又重归于无悲无喜的面相，空洞洞的眼神里毫无感情，“我说过，无能的败者只能在胜者的脚下乞求怜悯。”






“如果你是他，那么我或许胜算渺茫，但……”贺远君抬起头，扯着锁链勉强站了起来，锁链能束缚住他的身体，却无法打击他的精神，虽然一身狼狈，他依旧挺直腰板，傲骨不屈。





“但是你，不过是一个低劣的模仿者。”





男人脸上面具变幻无穷，有时是喜，有时是怒，有时是怒，最后金纹消失，变成一张黑漆漆的无脸面具，男人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不说话，是心虚了吗？”贺远君手上用力，长剑崩断，化作点点光芒，那座巨大的牢笼摇摇晃晃，看似坚不可摧，实则一碰就碎。





“你在做最后的挣扎……”男人张口说道，下一瞬牢笼崩塌，贺远君从中走出，胸口上的伤痕奇异一般的消失不见，这会儿剑是到了他的手上。






“住口！”贺远君没兴趣听男人废话，也不想再看那拙劣的表演，他一剑挥向男人，直取其项上人头。






人头落地，那张面具还稳稳的戴在上面，或者说这张面具早已血肉生根，无法摘下了。





“你不是师尊，你也不是我，你不过是一个虚拟的幻想，这是我的梦境，你怎会胜我？”贺远君踏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噬血的狠毒，不复平时的君子之风。







就如同蛰伏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露出獠牙等待弱小无知的猎物，用自己的身躯一圈一圈缠绕猎物，在猎物脆弱的脖颈上注入毒液。让其在窒息与毒发的痛苦中死去，毒蛇才会在这个时候将猎物全部吞入腹中。






“经历过血海的恶鬼，你会后悔自己曾经所犯下的罪孽，天道轮回，因果报应。”黑面具渐渐消失，只剩下最后一句话。






“波旬曾对佛说:‘我将化为比丘僧，于世尊佛法中出家，披佛袈裟，诵佛经典，而破坏佛法。’”贺远君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记忆中的厅堂在此刻看来竟然无比陌生。






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






贺远君看着四周景象如同水镜一般破裂，他内心的执念并没有因此有过动摇。他闭上眼，疲惫极了，任凭自身向下坠落，不知是哪里伸出的锁链再次将他捆住，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他全部的身体。





“只有踏入黑暗，才能毁灭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