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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川方言纪实小说:成都平民的《两代沧桑》连载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 上接……十六 续 )

有天黑了,韩大孃的几个娃娃都困(睡)着了,两姊妹还在摆。最后,春妹子才对韩大孃说:
“大姐,别个屋头是长哥为父,我们屋头是长姐为母。这阵你是我最亲的人,这盘我撩自带了些钱回来。钱在省城点儿都不经用,世道又乱。俗话说,家有金银,外有等秤(称金银的秤,意为被盗)。
“我生怕把八年,起五更睡半夜的血汗钱戳脱。我早就想攒点钱回来,买地方。卢家坝土地倒好,三五年一次洪水;周家湾的地送我都不要,干得莫奈何。说来说去,凉水井的田地可以。你大姐又在这儿,以后我们两姊妹处得近,相互也有个照应。”
韩大孃,巴不得妹妹挨倒自己。春妹子告诫韩大孃:“千万不要走漏风声,世人晓得了要眼气(嫉妒)。”
“天官儿嘞,啷楷说得嘛?说了,我也招事啊。你放心,春妹子,周满姐。” 韩大孃马上保证。
春妹子本想跟倒就操办的。她侧面打听了一下,乡下的物价多少也比原来高了,只以为过一两年再买也不迟,自己至少还会在成都闯荡几年。等几年,周老幺不再遭视为壮丁儿对象,一起回来,安安心心过日子。久居他乡,不是长法,迟早会告老还乡的。
春妹子又把门撇了一道,还把牛肋巴窗子的木门关好,家狗套下屋檐底下,有动静它会叫。
她从包袱里提出一个蓝土布小枕头,把缝了暗线的那头拆了,把钱轻轻儿倒在床席上。
亮晃晃的一大堆,韩大孃的眼睛都看花寡了:“难怪不得,春妹子,你穿得那闷杭式哦……我说成都省好找钱嘛。”
“大姐,你快莫乱说。辛苦得很,你肯定吃不下那些苦哦。”春妹子一五一十分类数给韩大孃看,还教她认袁大头的睁眼儿和闭眼了。数完,又用牛筋纸二十枚一条,包成条条儿。
到底有好多?春妹子帮营长、团长一年零三个月,至少有一百五十元(加赏钱);刘公馆六年零七个月,加多给半年的工钱、各种赏钱、牌局份子等,至少有两千五百元。八年帮人共计:两千六百五十元(个)。
这盘还乡,春妹子装了一千六百元(个),当倒韩大孃包了五十八条(二十元一条),一千一百六十元,说是自己发财一路顺。
春妹子信这些,这与好多年在刘公馆有影响。刘文辉出门选日子,数数忌三四,忌草字头的姓……
没有包进去的,大多数是龙洋,以及少数川版。春妹子为上成都留了一手。
一千一百六十个硬通货,可在遂宁乡坝头,买近百亩良田。春妹子怕树大招风,不敢买那闷(么)多,只打算买三四十亩。剩下八百来个银元,继续存放在韩大孃屋头。(寻求出版)(注:《两代沧桑》的著作权注册登记号:21-2008-A-(3465)-0520 ) (待续)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第二章 共创家业 ( 十七 )


( 寻求出版 )

三十亩地,在乡下算地主,超过四十亩,就是大地主。当了大地主,容易遭拉肥猪。就是远凼的棒客勾结本地袍哥、土匪,想办法抢抄有钱人,之后把这家人的主人,或儿子抢去作人质,押起东躲藏西,让人一无所知。再慢慢儿来敲诈这家人,有的给点儿钱就放人,有的敲诈得这家人家破人亡,还把人质弄残疾、弄死。
拉肥猪,在乡下、城头,都时有发生。

春妹子向韩大孃告秘后,心头总有些忐忑不安。韩大孃怕春妹子信不过她,第二天专门喊顺娃子,把章老头儿请来。
章老头儿是以代写书信、对子、契文为生的笔墨先生。晌午,韩大孃以酒肉款待,又等章先生在马架子上,小酣一阵后,还撩自支走几个娃娃。
春妹子把事由向章先生叙明后,又征求韩大孃是否同意。韩大孃说:“不拘啷楷(咋个)写,两姊妹用不着论劲(计较)。”
章先生坐倒桌前,闭目养神片刻。磨墨启笔,展开尺宽两尺长的水纸,持笔慢条斯理就纸。一横一竖运笔铺文:
契约,兹有卢少春,今存现洋,龙洋:肆佰枚,船洋:叁佰枚,袁大头:叁佰枚,老川版:一百陆拾枚。合计:壹仟壹佰陆拾枚于血姊卢超处。并立下契约:
一、时宜由姊代妹购凉水井良田叁拾余亩,并负责代耕,收成归姊;妹若回乡,即交妹所有;
二、剩余银两以血妹来日,在此地建砖木瓦房数间之用,未建前也由血姊保管存放;
三、若姊不得以急需用钱,可取其中一成用之,日后如数归还,妹不收利息分文;
四、若姊未购得良田,来日血姊全部如数交予血妹,不可另作它用。
从立此据,互不毁约。立约人:血妹卢春,血姊卢夏。壬午年十月初九(注:1942年11月6日)。(此据一式二份,姊妹各持一份)。
章先生写完后,自默了一遍,又分别把两份契约念给两姊妹听。之后,摸出牛骨头印泥盒,请二位立约人按上手印。
“契约”二字竖于文头右侧中央,胡豆大;正文竖排,蝇头小楷,工整清秀。括号内的“此据……”为蚕头行书。
春妹子赏了章先生两个川版大洋,目的是再三封他的口。
章先生说:“受宠,受宠,吃文笔饭一生,岂能伤天害理,若走漏风生,遭五雷轰身。”
春妹子送了章老头儿一截,回来把契约放入包袱中。韩大孃也把她那份,折好放入了大黄桶的底下。
以后,春妹子也帮韩大孃做些家务,啥子都做。空隙了,给水生缝衣裳、缝棉衣棉裤,作粽子单鞋、猫猫儿棉鞋。也缝自己的衣裳、棉袄,遂宁出棉花。
春妹子给水生做的衣裤鞋帽,个个看了都要夸。道理简单,要知贤母看儿衣。
春妹子还随时给水生熬鱼汤喝,蒸蛋花儿合粑粑(左边是“火”)饭吃。乡下的东西稀烂相因,城头一天的生活,在乡下可以过七八天。
年底,韩大孃卖猪,也杀年猪。做腊肉、鮓肉,春妹子是好手。
春妹子在乡下,过得平平安安,除了久不久在黑了,听倒抓丁儿的吼闹,平时间既无喧闹又无战乱的惊慌。只是下雨天,不敢出门。黄泥田坎路下雨一包糟,天晴又似一把刀。
春妹子在凉水井,还给几个姪娃子做衣裳,红黑没歇过。她还纺线线,就是使手摇纺车纺纱线。
女人纺线线,在遂宁乡下普遍得很。一般一场纺半斤或十两(十六进位),春妹子一场能纺一斤或一斤二两。她手脚快,麻利,而且纺的线净是上等线,收购价高。
三五场,春妹子带顺娃子一路,把纺好的线背倒街上,交到织布作坊。一斤线赚得倒一升半米的钱,即五斤多米。回来时,又称十来斤好棉花,还是顺娃子背回来,一月可以挣七八十斤米钱。
每回去街上,春妹子要给顺娃子买零食,或给他一两个小钱。有时间路上也教他:“家富小儿娇。你屋头也不算富,从小要学倒吃苦、勤快。俗话说,穷灶门,富水缸。你娘盘你们不容易,你姐姐过两年就要打发了,你就是孝子。古言说,子孝父心宽,你屋是,子孝母心宽。”(寻求出版)(注:《两代沧桑》的著作权注册登记号:21-2008-A-(3465)-0520 ) (待续)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作者:渝儿石 回复日期:2009-12-08 21:44:19
等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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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__花无心__ 回复日期:2009-12-08 22:01:54
今没更新看,咱就踩踩,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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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朋友:更新就在当页的上面。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作者:黔史通 回复日期:2009-12-09 18:39:06
已经好几天没更新了吧?舟戈,在忙些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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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哥子又来误导,原因是你打开“回复页”,一火就往底下拉,你好生看一下,此页的上面就是更新。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第二章 共创家业 ( 十八 )

( 寻求出版 )

人勤春来早。卢家场年年最闹热的一天,就是三月三娘娘庙会,比过啥子节都闹热。
太阳才从薄雾中爬上坡,春妹子穿起浅阴丹衣裳套夹衣,着深蓝布长裤配毛边布鞋,带起韩天菊和韩天顺去看闹热。
韩大孃是小脚,几年都难得坐滑竿儿上次街,在屋头带水生。
路上,四面八方牵线线的人都朝一个方向涌;五乡三县的人都朝卢家场奔。
卢家场街上挤闷了的人,餐馆热锅热灶正迎八方食客,地摊摊儿两边两岸里路到头。卖打药、卖唱卖艺、算命卜卦……大小敞子扯了一圈又一圈。
关圣庙、文昌庙、康熙庙、娘娘庙人头攒动,水泄不通。烧香拜佛,香烟缭绕,鞭炮四起,人声鼎沸……
关圣庙是重头戏,两个姪娃子看得欢喜眯了。这塌(这边)耍龙舞,那塌走高翘;这堂划旱船,那凼耍狮子。
戏台上,从上午到下午,川剧折子戏一个接一个,生、旦、净、末、丑,净是从遂宁戏院邀请的名角,演《柳荫记》、《醉打山门》、《请长年》……戏场外,在演避灾除邪清吉地方的搬目连《灵官镇台》,放五猖,捉寒林,旗罗幡伞,吹吹打打,穿街过巷,人潮尾随,把整个卢家场闹得翻天开。
木偶偶儿扯起一块红布做帘子,表演者一边操纵木偶儿,一边装几种声音在演唱,演的是《西天取经》、《三打白骨精》、《二小偷鸡》等,吸引了不少农家小娃儿,有的站在妈老汉儿的背篼头,有的骑大人的马马肩,时而欢呼,时而拍手。
太阳正当顶时,突然一乘滑竿儿杀进来,跟随滑竿儿的一干人,一边用手刨开人群,一边吼起:“闪道,闪道!”来势凶猛。
春妹子一看,一个矮胖子,身穿红绸衫,配件青绸马褂儿,戴顶瓜耳皮。半躺在拱竿滑竿儿上,二郎腿跷起,脚杆闪一闪的,手上捏杆左轮儿,左轮儿不停在手指上打转转儿。
经打听,此人是卢家坝背后陈氏家族的歪人、袍哥舵爷陈剖。说是他哥老倌在省城空军做大事,他出门三步以滑竿儿代步,出远门必是轿子。前呼后拥要不完哦,手上的炮火,随时捏起,有事莫事都要乱放两枪,以显威风。
今天好闹热嘛,他是不是戏迷,肯定要来坐前排抛头露面。
各堂口的袍哥都纷纷出动,长枪、火药枪背起。卢俊山也在街上巡视,他的一伙人专防聚众闹事、提劲打把、骚乱等事情发生。他碰倒春妹子,也笑起点脑壳打招呼。
这一天,乡长、副乡长,各码头的舵爷,各户大地主,以及五乡三县的各路诸侯,也乘滑竿儿,先后出现在街上、庙内……
街上十几个茶铺打拥堂,茶客都坐倒阶沿上来了;八九家馆子,多数都使大黄桶在装饭。
街上两座碉楼,上午放了两次礼炮(土制火药冲天炮),下午又放了三次。
渡口摆渡的人群,把趟趟船都装闷。
街上的撑花儿哦,红油纸的,黑桐油布的,黄帆布的,把街面盖了一层又一层……
春妹子带起两个姪娃子,他们一会儿又不在了,一会儿又找倒了。看闹热,一直看到下午。春妹子碰倒卢家坝、周家湾的乡里乡亲,也要站倒摆一阵。
晌午,他们在馆子头吃的豆花儿饭。
这是春妹子离开家乡十年后,又一次目睹昔日的场景。倍感亲切,回味无穷。(下续 第二章 共创家业 十八 下半部 )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 紧接……十八 下半部 )

春妹子老在街上逛,也倒处打听成都下来的人,都说没有见倒周老幺。成都的世道比头年好多了,生活仍然贵,还有点儿乱。
插完秧子,周家湾有人带口信,请春妹子去耍。于是,春妹子又提起坐墩儿去了周家湾。
春妹子看倒,周家屋老屋基草房换了草,烂了的土墙也补好了。一打听,两千多斤麦草,用了四分之一牙龙洋。竹子是房前屋后砍的;人工是湾头的人帮的忙,管饭不给工钱;一个盖匠做了三天给了两个铜元;周绍贤也算个劳力,麻二娃也来帮了忙的。
过后,林三妈把房子打扫干净,看起来还是清清爽爽的。于是,春妹子对周大哥说:“这阵才是:竹篱茅舍风光好。”
周大哥也笑了。他很关心地问:“幺兄弟有莫得消息?”
春妹子比周大哥作难(着急):“大哥,急死人了。我下来都大半年了。头场才听人说,他砍脑壳的,在成都街上碰倒家乡人,拉起车子只是点个脑壳,车都没有停,有啥子消息喃?”
“这个铁石心肠,拉倒天王老子,也该停下来摆两句嘛。”周作水也埋怨他的幺兄弟周老幺。
春妹子无可奈何地又说:“他搞惯了的,我原来在军长屋头,有时间忙起来,两三个月没去见他,他也没说请个假,到公馆来打个照面。”
……

春妹子这次还乡,虽说还没有买地方、修瓦房,但已经把脸拿够了。算得上,整个卢家场出远门回来的人中,最扬眉吐气的一个。
光阴似箭,一晃又过了一年。
在乡下,春妹子最牵挂的是周老幺,车过来,过问的是成都的世道有莫得好转,第三是咋个少花钱把水生带大点儿。
有一场,春妹子又到酥香苑,帮舒掌柜打杂混时间,为的是等碰从省城回来的食客。
春妹子打听到,成都的形势大有好转。周老幺拉车子也亡命,就是久不久要去赌,就爱去诈墩墩宝、偷十点儿半,有回输得打起光董董儿回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春妹子气得两脚跳,但又有些半信半疑。不管啷闷,只要成都不乱,春妹子拿定主意上成都!
春妹子去卢家坝,向她大伯卢志洋告别,同谷舅娘、罗舅娘再摆点儿龙门阵,也安慰谷舅娘,二哥卢元之还没有回来。
春妹子又去周家湾给周大哥打个招呼,还悄悄儿给了林三妈几个银元。两岁的水生也喊了:“干妈,干妈。”
林三妈包起眼溜花儿:“红纸都没有包一个。”
认干妈,在乡下该由干妈包个红封封儿。春妹子说:“不讲究,心放宽些。下半年,我搬了家,房子宽敞点儿,你红黑要上成都省来耍。”
不满十四岁的麻二娃,也从屋头撵来了,一脸木呆地望倒他幺娘。春妹子拍他的肩膀:“麻二娃,长大点儿,你再上成都。这次幺娘就不带你走了。到时,我帮你找个活路,莫得老汉儿的娃娃,造孽哦。”
麻二娃也说不来个啥子,只是扁起嘴巴,架势流眼溜水。
回到凉水井,春妹子又给韩大孃,称了三石谷子存起,也够她们一家人吃大半年了。
春妹子最后还提醒韩大孃:“积谷防饥。大姐,多保重。本来打算等倒下半年,我买了地方再走。周老表这个人,莫得我在,就要翻坛。大姐,那件事托福给你了。”
“春妹子,周满姐,你放心。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不管咋个,到时保你满意。” 韩大孃也一再要春妹子放心。
民国三十三年,谷雨那天下了雨。春妹子晓得这一年是丰年。第二天,两娘母上路了,几天后就回到了成都。(待续)(寻求出版)(注:《两代沧桑》的著作权注册登记号:21-2008-A-(3465)-0520 ) (待续)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春妹子一看,一个矮胖子,身穿红绸衫,配件青绸马褂儿,戴顶瓜耳皮。半躺在拱竿滑竿儿上,二郎腿跷起,脚杆闪一闪的,手上捏杆左轮儿,左轮儿不停在手指上打转转儿。
经打听,此人是卢家坝背后陈氏家族的歪人、袍哥舵爷陈剖。说是他哥老倌在省城空军做大事,他出门三步以滑竿儿代步,出远门必是轿子。前呼后拥要不完哦,手上的炮火,随时捏起,有事莫事都要乱放两枪,以显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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拱竿滑竿儿:高级滑竿儿……

左轮儿:左轮儿手枪。

炮火:武器,这儿是直手枪。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悼念南京大屠杀30万遇难同胞!勿忘国耻!!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第二章 共创家业 ( 十九 )

( 寻求出版 )

周老幺见倒水生走得跑得,心头有说不出的欢喜。
春妹子先还没有给周老幺摆还乡的见闻,来不来就清候他这两年咋个过的。周老幺支支吾吾,东一下西一下,不得要领。尤其问他攒了好多钱,更是莫法自圆其说报不出盘来。
周老幺从渣渣柴堆堆头,抄来抄去,抄出一个硕果荷包儿(小布口袋),倒出来的银元、铜元、镍币(除纸币),春妹子数了一下,斗起才一百一十元。
按说,春妹子走了一年零八个月,水涨船高,物价涨脚力钱也在涨。除了吃饭,以及除干打尽,也该落个四五百才说得起走。
周老幺先说他打光董董儿是,才拉了车子热倒了。但他也承认,次次去诈墩墩宝,开始都在赢,输得凶只是回把回。
春妹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一歇洗骂。周老幺也不示弱,就吵起来了。殷大孃赶紧过来劝:“春妹子,你走了,周老表还是辛苦。净是起早摸黑的,吃没吃个名堂,穿没穿个样子……”
春妹子一听更是气,未必他把衣裳都输了:“殷大孃,你帮他死龟儿说些莫良心的话。我走的时候,给他做的春夏秋冬的衣裳一背篼。”
在殷大孃的相劝之下,春妹子才晓得,这两年省城的穷人越来越多,周老幺把衣裳先后拿去给了比他造孽的人。那天打光董董儿,正是把衣裳给了别个。他要不要又去当善人,帮顶板凳儿的人付饭钱。长行(时常)黑了收车时,还顺便把拜(左边有“足”)子、爪手儿、叫化子拉倒桥公馆、屋檐下。前不久,三洞桥河边,有个洗衣裳的女人,洗久了站起来就倒在河头,遭冲了一截。周老幺路过,丢了车子跳下水,两三浆就游拢去把她救起来了。
第二天,周老幺一早就出车了,水生还没有睡醒。
春妹子把门关好,赶紧到黄篾席隔(音赣)墙背后,堆渣渣柴的角角。她把马桶子端开,掀开两匹城墙砖,用栽菜的小撬撬儿,把面上的泥巴刨开,这下她心头才踏实了。
下乡前,她埋了一个镔铁(白铁)盒盒在马桶子底下。盒盒是她在刘公馆一直用来装钱的,包的一层旧布,潮湿得已经朽了。
春妹子打开盒盒,里头的硬通货一个不少,九百八十个,有些生了点儿铜锈。她把钱取出来,把里里外外擦干净,又藏在一个只有她才晓得的地方。然后,依环把桶子恢复原状。
古言说得好,家贼难防。假使周老幺用钱用在正道上,春妹子不会那闷小家八四(啬),怕就怕他拿去赌,拿去抽大烟,周老幺有这个恶习。
说实话,十多年来,处在混乱动荡的世道,不是春妹子把周老幺卡得紧,他早就坠入社会的大染缸,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后来,春妹子把回乡的前前后后,向周老幺详细摆了。周老幺得知春妹子这次上成都的路费,是在乡下纺线线积攒的,而且还没有用完,令他很是佩服。老屋基的草房重新盖了新草,周作水日后的生活得以改善,令周家湾的人生慕,周老幺欣慰又自豪。周二哥周作雨遭不幸,周老幺说了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望好久把麻二娃弄进城找个活路。”
然而,不知周三哥周儿源的下落,一直让周老幺牵挂和思念。他向春妹子讲了这样一段经历:
“去年子十月间,我在东大街,拉了一位先生到东胜街参议会院子。由于装的两筐铜坨坨和锡块块,我把车子一直拉倒院子里头。
“院子中间挖了一个长方形的大坑坑,坑坑头放了一个大木箱盒子。说是翻砂的砂箱,就是倒铜像的模子。
“大坑坑侧边,有一个砖砌的大炉子,人来高。大炉子的大风箱,由两个敞起衣裳的人在拉,边上还站得有七八个人,轮换拉不停风。火尾子扯起多高,炉堂中间不断在加铜、铅、锡……
“院子头,倒处扑起石灰,就像一个灰面作坊。格外一边,立了一座石膏像,倒的是一个抗日无名英雄。比真人大些,背的枪,这样子的动作。”(十九 还有续)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 上接 第二章 共创家业 十九 )

周老幺比了一个姿式,继续摆:
“有个年长的伙计,提了一只大公鸡,一刀就把鸡脑壳斩了,马上把鸡血滴倒风箱和火炉的砖头上。说是祭炉,灶神菩萨保佑,倒铜像才会成功。
“那位先生当时忘了给我脚力钱,我也没有问他。我一看倒石膏像,就晓得他们在倒和石膏像一样的铜像,先生是掌墨师。
“我看倒兵的铜像,还是觉得多稀奇的。去年子,少城公园立了一座抗日民族英雄,王铭章将军的骑马铜像。我去看了都很受鼓舞,这盘又看倒抗日无名英雄,而且是普通一兵,当然受感动哦。再早,古时候倒的铜像,都是菩萨。这阵,把一个兵倒成铜像,相当于倒成了菩萨了,未必不感动啊。
“后来,先生突然想起还没有付我脚力钱。他马上摸出钱走过来,我高矮没有收。我对他说:‘你们那闷辛苦,倒抗日无名英雄,我就欢喜得很了。我当过多年的兵,我的亲哥哥还在抗日前线。这个钱,我不得收。’
“先生和我推来推去,当时有人在喊:‘刘先生,快来,快来看一下火色。’他转身就过去了。
“我又看了一阵,一直看倒他们用多长的铁瓢儿,把熬化了的铜水,一瓢接一瓢的舀起往砂箱头灌。热气冲天,铜水渣渣,叭叭叭地爆,到处飞溅,把侧边一窝树子的叶子,都熛蔫了一大幅。我谙倒快倒完了,没有惊动刘先生(刘开渠),拉起车子就走了。
“又过了一个把月的样子。我拉车子走东门大桥过,突然老远就看倒无名英雄的铜像,已经立在东门城门洞儿了。当时,我不顾车上座客,把车子停了一下。我发现,过路上下的人,都要站倒看一阵。
“不晓得咋个的,我一看倒这个无名英雄,就想起我三哥,三哥也是这闷(么)高高大大的。
“特别是上个月,大家都晓得李家钰上将,在洛阳秦家坡壮烈殉国。忠骸运回成都,万人恭迎灵柩入城,还举行了隆重的万人公祭大会,我更牵挂三哥了。我早就说过,我和三哥的兄弟情,就像你和韩大姐的姐妹情。
“公祭大会那天,我拉了一位座客,像是文化人。他说,抗日出征前,李将军奋笔疾书:男儿欲报国恩重,战死沙场是善终。他还说,李将军的队伍,从长治首战到秦家坡阵亡,五六年时间,奔波转战了十多二十个战场,打了几十个互有胜负的大小战役。最后差不多全军覆灭,幸存官兵莫得两个。
“照三哥那闷刚的性格,他怕不得开小差,愿他命大福大哦。”
周老幺摆完,又对春妹子说:“这样子,今黑了星星儿多,明天天气好,我拉你们两娘母,去看一下无名英雄,顺便可以看一下街上的闹热。”
“那天我回来,路过东门大桥,就看倒了。只是看得不把细。”春妹子抿笑抿笑的补了一句。
第二天,一家人硬是到了东门城门洞儿。
春妹子手搭阳篷这边看了又看那边,无名英雄头戴遮阳帽,身背斗笠、大刀,上身穿军装,下身着二马驹裤,打绑腿,脚蹬草鞋,弹袋披身,手握中正步枪,嘴皮紧闭,两眼怒视前方,在大步行进。
春妹子对周老幺说:“倒得好,多像我在雅安看倒刘文辉的西康边防军,热天头大队人马行军的样子,很威武。”
周老幺也有点自豪地说:“那阵队伍抽我去出公差,就是这个打头,不过我们莫得大刀,枪是甩在肩膀上扛起的。我们腰杆上是左碗右壶,他没有背碗。还有,他腰带上没有配剌刀刀鞘。”(待续)(寻求出版)(注:《两代沧桑》的著作权注册登记号:21-2008-A-(3465)-0520 ) (待续)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春妹子把门关好,赶紧到黄篾席隔(音赣)墙背后,堆渣渣柴的角角。她把马桶子端开,掀开两匹城墙砖,用栽菜的小撬撬儿,把面上的泥巴刨开,这下她心头才踏实了。
下乡前,她埋了一个镔铁(白铁)盒盒在马桶子底下。盒盒是她在刘公馆一直用来装钱的,包的一层旧布,潮湿得已经朽了。
春妹子打开盒盒,里头的硬通货一个不少,九百八十个,有些生了点儿铜锈。她把钱取出来,把里里外外擦干净,又藏在一个只有她才晓得的地方。然后,依环把桶子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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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先,也就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成都各家各户几乎都有马桶子,屋内打三合土地面的人家少见,多是土地地面较潮湿,马桶子一般都放在屋头最隐蔽的地方,那块方寸之地就更见潮湿,往往垫马桶子的砖基本上是明清时候城墙砖。
注意,春妹子“把门关好,赶紧到黄篾席隔(音赣)墙背后,堆渣渣柴的角角。她把马桶子端开,掀开两匹城墙砖,用栽菜的小撬撬儿,把面上的泥巴刨开,这下她心头才踏实了。”
在四十年代初,春妹子还乡前,把九百八十个硬通货藏马桶子底下……这个细节是在情理之中的。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亮晃晃的一大堆,韩大孃的眼睛都看花寡了:“难怪不得,春妹子,你穿得那闷杭式哦……我说成都省好找钱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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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式:
源于二三十年代以前,江浙一带的人,内地人称他们为下江人,沿海地区自古就比内地发达、开化、进步……也就是洋盘。于是,人们看倒哪个穿得伸抖、新式、漂亮,斯斯文文,还聪明、能干、得行,又事事出众,就说这个人苏气、苏苏气气;也说这个人杭式、杭式得很。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你娘盘你们不容易,你姐姐过两年就要打发了,你就是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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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供养,如:你娘盘你们不容易。
盘:也作操持,如:春妹子是很会盘家的人。
盘:还作盘算、盘剥,如:春妹子这次还乡,盘回来那么多银元。
盘:还作运,如:豆腐盘成肉价钱。
盘:还作量词,义同次、回,如:这盘的三月三庙会……
盘:还作计数,如报盘,也就是一五一十报出来……
……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第二章 共创家业 ( 二十 )

( 寻求出版 )

有一天,周老幺收车回来。夜饭吃得还剩两口时,突然问起老屋基的黑虎。
春妹子这才慢慢儿摆给周老幺听:
“这次下乡,我都没有看倒黑虎。说是我们走了几年后,丙子大旱,湾里坝头,颗粒无收。乡民饿得吃芭蕉叶、树叶、观音土,黑虎肯定也饿得有气无力了。
“有天下午,它摇一摇地到坡顶,打谙是想去寻点野食。两个饿枯了的人,用麻袋来笼它。它简直莫得了往日的凶狠,没有咋个反扑,就遭笼倒了。
“有人看倒,抬起走的路上,开始还在叫,后来叫都没有叫了。
“满满他们气得遭不住,他们都没有舍得打它的主意。”
“狗日的太万恶了,要遭五雷。可惜了,拉命债。黑虎在我几岁时,从奶狗儿喂大的,通人性得很。我净是自己少吃一口,也要倒给它吃。它最爱撵我的路……”周老幺很伤感地说起黑虎。

又到了秋收的季节,成都虽然物价居高不下,但水涨船高,周老幺拉车子的脚力钱也挣得可观。川西平原出产丰富,东西还是好买。又不再跑警报,世道也趋于稳定。春妹子一直在想,格外找个塌塌,写间房子来住。
殷大孃屋头日子也过得艰难,殷姑爷身体不大好,腾出半间房子出来,确实也劳慰他们了。
用殷大孃的灶,要等他们弄完了,春妹子才能去弄。住半间房子,车身都车不过。屋檐底下煮饭,就像办姑姑筵儿,下雨天就更恼火了。
周老幺下劳力,春妹子爱弄点好的吃,少不了要舀一碗过去,又时常弄得殷大孃多难为情的。不弄呢?又怕周老幺体质吃不消。两家人一直处得客客气气,跟兄弟姊妹一样。
春妹子觉得,虽然割不断亲,离不开的邻。但是,久住半间房子太不方便了。当初住这半间房子,一是周老幺历险突然,一是殷大孃的盛情难却。
要是周老幺春妹子两口子,还想望倒在省城有啥子造化,那就该趁早:人生一世,草木一春。
说来也巧,长行到殷姑爷菜地来收菜的人当中,有个暴蔫子老头儿,姓华。有人喊他花老头儿,其实他一点儿也不花,是个老老好好,勤勤恳恳的菜农和菜贩,有些精干,为人和善。婆孃在屋头理料家务,也同十四五岁的独女帮倒地头栽菜。
华老头儿住北巷子,房子周围的菜园比殷姑爷的菜园大些。他恩腾都没打,就满口答应。他把靠挡头的一间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腾出来了。
春妹子去看了,房子宽敞,挡头还有一个偏偏儿,是华老头儿原来放尿桶、扁担、锄头、箩筐、撮箕的塌塌,打个灶就是灶房。房子面前有一根小道,直通街上,便于周老幺的车子进出。黑了,车子还可以放倒华老头儿的桃屋。
平时间莫得啥子扯绊,房钱也很相因。隔壁院子住了一个马婆婆,她喂了五六头奶牛……
北巷子与南巷子,口子对口子,民居、店铺比南巷子多,更接近城边,显得闹热一些。
春妹子又一次坐起私包车——周老幺的车子,田坎上点豆子——一路,到不远的石灰街,一家家具铺,终于奢华了一盘。
春妹子买了一间四尺五宽的柏木床、一个高柜、一个连二和一个黄桶。
床的床刀、床脚、床挎子都很厚实、硬扎,黄铮铮的。但两头莫得挡头和罩架子,挂罩子要格外捆竹杆在四个床脚上。
连二和高柜也是柏木所制,均由黑色土漆包裹,发亮,配套。连二两个抽屉拉手,为半圆铜耳翻有荷叶花边;连二、高柜两扇门的拉手,各有铜环吊于嵌有蝶形铜板的穿眼上。高柜下方左右各有一个落井(暗柜),将门打开,揭开平铺隔板,可以取放暗柜衣物。
黄桶,比连二稍矮,大小与连二相近。由多片松木组合成椭圆形,桶墙上下各箍有一根多股青篾箍,上大下小,面上有一牙插盖,便于开揭关盖,用于储存米、面、油、粉条等干杂。
春妹子担心周老幺一趟拉不完,要他跑二趟。周老幺没有张花石,只喊春妹子把车子撑倒。他把车篷放平,掌柜搭手,把床顺于车上,高柜倒于床上,连二前倒于高柜,后立黄桶。用软绳绳儿吆得紧紧扎扎,一火拉倒北巷子杀牛巷不远的一家菜园,将才写的房子。
华老头儿也热心,赶紧跑来帮忙。几样家具往屋头一安,屋头一下就增色不少,一下就像是人住的地方了。
春妹子左看右看,心想再把中间隔一下,更是像个家。但她还是觉得不对,未必站倒钴倒吃饭,像给(如)歇栈房?
周老幺跑外头见得也不少,他说:“你啬家子舍不得买新的,老西门城门洞儿,天天都有旧家具卖。”
春妹子是个急性子,说干就干。周老幺出了两个铜元,拉回一张八仙桌和四根高板凳儿,柏木、偷油婆儿色,六成新,只是板凳儿的漆快脱完了。
春妹子很满意,又在盘算:原来的门板不丢,抽(右边是“刍”)起来立起,来了人架两根高板凳儿就坝铺,也不得再搬城墙砖来垫了。黄篾晒席还是上好的,扯过来隔起巴适得很。
最后,春妹子用早买好的提箱式铜锁,把房子锁了。欢欢喜喜坐起周老幺的车子,路上割了几斤肉,打了一壶酒,回倒南巷子。(待续)(寻求出版)(注:《两代沧桑》的著作权注册登记号:21-2008-A-(3465)-0520 ) (待续)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朋友们好!现在的早晨,没有了早先的闹热。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用殷大孃的灶,要等他们弄完了,春妹子才能去弄。住半间房子,车身都车不过。屋檐底下煮饭,就像办姑姑筵儿,下雨天就更恼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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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筵儿:(前面已作过解释)就是小孩玩的办家家。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满满他们气得遭不住,他们都没有舍得打它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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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满:川东、川中,八十年代以前,称父亲、老人公,一般都称满满。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说来也巧,长行到殷姑爷菜地来收菜的人当中,有个暴蔫子老头儿,姓华。有人喊他花老头儿,其实他一点儿也不花,是个老老好好,勤勤恳恳的菜农和菜贩,有些精干,为人和善。婆孃在屋头理料家务,也同十四五岁的独女帮倒地头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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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蔫子老头儿:就是五十来岁,或五十多一点的老头儿。也说暴眼子老头儿,之所以暴,就生暴暴的,还莫得好熟,还有点嫩,也就是还没上了六十岁的老头儿。可见川人的语言之生动。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朋友们,周未愉快!!



楼主:舟戈  时间:2021-03-28 20:04:04


第二章 共创家业 ( 二十一 )

( 寻求出版 )

殷大孃在地头扯了些蒜苗儿、萝卜、莴笋、白菜秧儿。春妹子掌灶弄了几个菜,两家人坐一桌,吃得闹热。
春妹子先说话:“两年了,我们给殷老表、殷大姐添了么多麻烦,多难为情的,住那闷久,我们连根葱都没有买过。”
殷大孃回话:“我们才不客气哦,你慰顾周老表的饮食,也长行舀来慰顾殷老表。周老表平时间那闷辛苦,我们一砍菜,腾了地,他不出车,都要来帮我们挖地。有时间回来多晏,都要帮倒挖一大块地出来。来,我给周老表掺一杯。”
“殷大姐,莫论劲。不是你们,我逃出来在哪儿落脚嘛?她们两娘母走了那闷久,我还麻烦你们少了?”周老幺赶忙说。
大女子殷素琼也插嘴:“周姑爷是个菩萨,爱做好事,长行回来还要给我们带两把干豌豆儿、沙胡豆儿、炒花生。”
春妹子还特别提起:“殷老表,那回我们水生娃儿自己废。你在划篾条,他踩你的竹子筒筒,把额髅绊出血了。我又蛮不讲理,给你粉脱,殷大姐也讨(音涛)你一阵,过后我也难为情。来,殷老表,我给你掺一杯。”
殷姑爷说:“我要是招呼他,竹筒筒踩不得,或是把他抱开,也不会有那场事。事情过了几个月了,我怕你春妹子多心。”
“多啥子心哦,娃娃都是绊大的。”春妹子说倒说倒又给殷姑爷掺了一杯。
殷姑爷也提起酒壶:“借花献佛,周老表,你长行干胡豆儿、生花米下酒,都要请我喝一口。早晨家,净爱把菜帮我拉倒菜市,才去找生意。来来来,碰一杯。搬倒北巷子,要吃菜,来扯就是。”
周老幺一口就干了,殷姑爷又给他掺一杯。周老幺冒了一句:“不胜酒量,醉入杯中……”
“少把队伍头的官腔拿倒这儿来打,我哥子你兄弟,喝哦。”殷姑爷难得这闷高兴,也冒起了江湖话。
这顿饭,不仅是周老幺和春妹子告别南巷子答谢殷家一家人,也是殷家一家人在为周老幺和春妹子饯行。

第二天早晨,周老幺把门板放在车上,黄篾晒席卷成筒筒,半间房子的东西,全部放在门板上,一趟就拉到了北巷子。应该说,周老幺和春妹子到成都,整整十二年,才真正安了一个家。
春妹子完全可以买张大花床,再买一个穿衣镜,一个梳妆台,甚至干脆进城买间房子。她不是舍不得,也不是不会过日子,只是觉得莫得必要。住得再好,到时说走就走,家具只有打三四折,太浪费了。她的心,早就落在了凉水井。要不是她已经请了林三妈上成都来耍,要不是乡下要不要有人来,她很可能不会如此挥霍。
竹竿撑帐,代替罩架;床铺铺好,舒适清爽;隔墙夹起,有个遮拦;家具垫砖,平整防潮;土灶打起,火燃得笑;房有亮瓦,里外亮绍;夜有油灯,一盏照通。
周老幺对这间房子很满意:“老屋基就不说了,队伍上睡上下铺,屁股大个地盘;南巷子一个门板半间屋车不开身,这阵有里屋外屋加灶屋,这辈子还没住过这闷好的房子。”
春妹子笑了笑说:
“我们这个算啥子哦,简直是白棉线提豆腐,不值一提。我在刘公馆,别个屋头才漂亮,西洋式楼房,雪白的墙壁,地枕楼板,花式吊灯富丽堂皇;楠木花床、紫檀木柜子、红豆儿木椅子雕龙刻凤;丝绒沙发、玻砖立橱像像堂堂;高级地毯,纯毛毛毯来自英国美国花枝招展;窗子上了红平绒窗帘,又上白丝绸窗帘儿;铺盖是樟棉、鸭绒,面子是蜀秀杭秀;三九天铺火狐皮、虎皮;门帘、沙发套、桌巾随时换;铺上天天洒外国香水;屋内长燃檀香藏香;瓷器碗碟、银盘金羹常换样式……
“人比人气死人,金窝银窝,当不倒自己的狗窝。只要你勤快,不去沾赌不抽大烟,你周友敬,就有进,好日子就在后头。”
周老幺听了这些炫说,讽了春妹子一句:“你又在开子曰铺了(教师)。”(待续)(寻求出版)(注:《两代沧桑》的著作权注册登记号:21-2008-A-(3465)-0520 ) (待续)



楼主:舟戈

字数:991208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09-01-31 00:21:00

更新时间:2021-03-28 20: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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