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O五章】
土方赶到天虹地产大厦，那儿已经被戒严，民众纷纷聚在警戒线外围，大家好奇地往里瞅，对着那一栋参天大楼指指戳戳，真选组、见回组两拨人马全都赶来，各自分派出几人维持秩序，足以看出牧野家在江户的地位举足轻重，这次怕是惊动了幕府上层。
隔着蜂拥人群，守在门口的原田看到土方，领着几个手下鞠躬道：“副长！”
见回组的几个队员眼见土方这身行头，便确信其离开真选组、“下嫁”万事屋为真，互相窃窃私语，神色中掺着一丝鄙笑。
土方不以为意，亮出近藤签发的委托令，匆匆往大厦里面进。
社长办公室位于大厦顶层，走廊整整齐齐排着一溜人，均是黑白制服，每个房间门口皆有一人，个个神色凝重，他一看就明白，这是把所有屋里的职员控制起来了，其他楼层应当也是如此。
看到他走过来，着黑制服者全部弯腰行礼，走到最里面便是牧野光雄所在的、此刻已变作案发现场的房间，大约百多平米，总统套间装潢，屋里有四个、应该说是五个人，佐佐木异三郎、今井信女、冲田总悟、山崎退以及倒在地上的牧野光雄。
见土方到来，山崎忙鞠了一躬，面色明显舒缓不少，像是盼到了神明，想必之前定与对面那两位争论得面红耳赤，总悟似乎没什么所谓，坐在边角的高级沙发上翘着二郎抖腿，佐佐木不着痕迹露出一笑，信女则漠不关心站在一旁。
此种场合，土方不愿计较过去恩怨，将注意力移向地上的尸体，他走过去蹲下查看牧野的脖子，接着沉了口气，板上钉实的钉子又被砸了深深一榔头，这下确定无疑了。
山崎从旁解释道：“第一个发现的尸体是死者的秘书，发现时间是今天早上8点钟，死者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碰就倒在了地上，死亡时间是凌晨2点左右……”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与昨夜凶案隔了3个小时。”

至于“白鬼”的真正身份，土方知而不言，山崎疑而不说，佐佐木猜而不语，唯有冲田、信女二人没有在思虑，冲田从来揣着十分明白吐三分，捉摸不透，信女从来一副天塌下来与她无关，爱谁谁死。
“阁下，保险柜打开了！”一着白制服的家伙从里间跑出来，汇报道，“里面除了公司文件、房地契、珠宝文玩，还有几张悬赏令。”说着便呈上。
土方怔住，先前的气势顿时消减大半，思绪在一瞬间快速运转，绝不能慌，这事关那家伙的性命，不知不觉暗暗攥起右拳，掌心的绷带已然被汗水浸透。
将纸上的内容反反复复阅了三遍，佐佐木素来僵尸样的表情，像是忽然发现什么惊天宝藏般，迫不及待要嘲笑、大笑、狂笑，却又得强忍着，唇角抽动了几下，朝一边勾着，将纸张亮在土方面前，“我想，这案子已经破了。”
眼睛快速扫了一遍，与紫发女人说的分毫不差，土方假装仔细地看，脑内却在思虑计策，气氛焦灼之际，冲田站起来，走过去，一把夺过那纸，嘲讽道：“哟，土方先生，想不到你的脑袋值这么多钱，都够买一个真选组了，我、佐佐木阁下和那边的女人，我们仨的脑袋加起来能值一千万么，够呛喏！”接着咂了会儿嘴，继续道，“唉，牧野也真是的，这么优厚的活应该找我嘛，之前那帮杂鱼连你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吧，怪不得有人看不下去，宰了那些竞争对手，谁想嘿，他自己也打不过我们土方先生，既然得不了赏金，也不能便宜别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金主给嗯——”
这番胡诌看似前后通顺，实则漏洞百出，却将气势漂亮地拉了过来，土方浅浅一笑，顺水推舟道：“照昨晚的情况看，这个解释最通，那平田雄二郎跟踪我，被一蒙面黑影斩于刀下，后又砍向了我，打起来才知道那家伙空有一身花哨剑术，自不敌我实战派，恰好山崎又在附近巡逻，那人便落败而逃，想不到杀不成我，他竟反咬金主一口。”
这一唱一和的，佐佐木讥讽冷笑，毕竟案子一直是人家在查，证据、现场、当事人全在对家手里，就算他怀疑到坂田银时头上，也仅仅限于猜测，区区一张悬赏令根本不能当作确凿证据。
“既然是‘白鬼’所为，那就是你们的事了。”佐佐木道，“牧野光雄可是江户财税的大头，幕府是一定要个交代的，在下劝诸位不要因为单单琢磨清楚杀人动机就沾沾自喜，当务之急还是要查出白鬼的身份来，若是交不出人，倒霉的可不是见回组。”说完，面无表情道，“信女，咱们走。”
“总悟……”
“哎！”冲田抬手，“啥也别说，我无缘无故损失了一千万，正难受着呢，除了钱什么也弥补不了我受伤的心。”
土方知道这小子是怕隔墙有耳，便止了口，回头对山崎道，“联系他的家人，做好安抚工作，事情慎着说。”
“是。”

这时候，喧嚷声从门外廊上传来，土方出去一看，两个高头大马保镖一样的女人托着一个纤弱身躯，嘴里喊着：“奈奈子小姐，请振作一点！”外侧还围了一圈真选组的人。
知道有人晕倒了，土方高声道：“都让开，把她放平。”
走过去蹲下，土方从袖子摸出一根银针，刺进女子的头上某处穴位，又在女子虎口处刺了一下，那女子皱了下眉，苏醒过来，便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冰山容颜，立刻扑到其怀里，泣不成声：“呜呜……”
众人一阵尴尬，陪侍的随从更是不知说什么好，如今江户盛传，土方十四郎于牧野奈奈子生日会当面表白，后又甩之，牧野光雄震怒不已，禁止牧野家族及天虹地产所有职员提“土方十四郎”五个字，如今这一扑，难不成是旧情复燃的前奏？
谁都知道，牧野小姐会是天虹地产的继承人，这位即将登位的明日女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要一个男人，简直易如反掌。
“扶你们小姐起来。”土方起身，一字一句道，“这件案子由在下负责，在下定会公事公办，所以在案犯落网之前请牧野小姐好好休养，不要派任何人去万事屋搅扰，若有取证需要，在下自会来此拜访，告辞。”
男人寥寥数语，便将二人之间那条单向情丝以及众人的猜忌全部斩断，丢下话，抬步离去。
……
江户西郊刑场又西十里处，耸立一废弃厂房，曾为天人制药厂，后查出其以活人试药，被端掉后便一直空置，又因冤死者无数，怨气极重，夜晚时有鬼哭，再无人敢租用，周边数里渺无人烟。
而此凶煞之地，近一个月却住进一新鬼，此鬼戾气极重，且只在正午阳气最盛之时嚎哭，其他冤魂不敢靠近，只得在外围游荡，并奉其为鬼王。
那鬼雪色缠身，绷带从脸颊一直裹到脚踝，俨然一具活死木乃伊，他夜晚出去，黎明归来，回来便坐在厂房大厅的锈梯上，粮水不进，一坐就是一天。
此鬼甚是寡声，从不呜咽作妖，可一旦到了正午时分，那雪白绷带深处便爬出一只只黑色虫蚁，这日又是如此，那鬼滚到地上，右拳捶地，掌心的伤口撕裂，将白色染红，那拳头仍旧不停，嘴里不知在哀求谁：“不要出来，再多给我一天时间，就一天，让我再见他一面，就一面，我什么都给你，你不是想要我的魂吗，我给你！”
“呃——”
撕心裂肺的鬼嚎声响彻整个厂房，几十只乌鸦从砖缝里蹿出，扑扇着翅膀惊恐四散，游魂们钻进阴暗狭角，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鬼王哭了，哭得好可怕，好可怜。

【第一百O六章】
傍晚，土方迈上万事屋的楼梯，新八和神乐早已候在门口，迫不及待道：“土方先生，我们查到了！”
“快进屋！”斜目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巷道，土方把二人推进去，关严了门，小声道，“有人跟踪。”
新八惊道：“难道是……”
“去那边说。”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在沙发上，新八接着道：“我们去了西园寺津的住处，那儿刚刚被扒，房主在塌墙砖缝里找到一张悬赏令，上面写的竟然是……”
“买我的命。”土方道。
“您已经知道了？”
“上午知道的，而且发布悬赏令的人已经死了，天虹地产社长牧野光雄。”
“是银……”
神乐正要开口，土方立马捂住了她的嘴，轻摇摇头，“这件事由我们负责，就必须要有个交代，上面会时时刻刻盯着我们。”说到这，他用眼神示意了下门外。
“这下麻烦可大了。”新八道。
“那个木头野熊是很厉害的人物吗阿鲁？”
“是出了名的财阀头目，据说江户至少三分之一的地产都归他所有，搞不好咱们歌舞伎町所有商户都得喊他一声‘老板’。”新八解释道。
“呐，我们不要去找了好不好，反正找了那么久都找不到，我们就说人不在江户了阿鲁。”神乐央求道。
新八皱眉，“可我们不去找，别人也会去找的，现在牧野死了，估计连幕府兵都会出动进行全城搜捕，人不在江户还好，只要在，怕是在劫难逃。”
“那怎么办？”神乐蹿到对面沙发上，晃着土方的手臂，“呐，大魔王，求你想想办法，那头野熊要杀你，那些人都要杀你，那么杀了杀人犯算是伸张正义对不对？”
“是啊，土方先生。”新八道，“神乐说的有道理，牧野可是企图谋害官员未遂，这样‘白鬼’就罪不至死了吧？”
“别说我没死，就算我死了，他们也一定会让‘白鬼’填命，对于上面来说，十个我也抵不过一个牧野光雄。”
“说的也是，我们的命跟那些人的命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新八叹道，“照目前的情况，我们也拖延不了多长时间吧，又不能随便找个人替代，罔顾人家性命……”
“随便……”土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到写字桌前，捏着毛笔在纸上涂起来，大概涂了五分钟，亮出来道，“你们看。”
纸上绘了一张只见眉眼的脸，蒙布遮住口鼻，最显著的特征是右眼处的那条伤疤。
“现在我是唯一一个见过白鬼且活着的人，那晚我与他交手，他不敌我而逃。”
新八不解，“可白鬼是为了保护您才杀人，又怎么会跟您交手？”
“保护我？有证据证明吗？”土方反问，“我只知道他要杀我，因为不得手而索性杀了金主，不让赏金落入他人之手，这样一个恶徒，虽说间接帮我报了仇，可我也没必要袒护他。”
神乐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阿鲁，一个字也听不懂。”
“我明白了！”新八恍然道，“神乐，这件事回头我慢慢给你解释，土方先生，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土方坐到椅子上，抽出腰间烟管，按在了桌面上，拿出当家的气势道：“整理案情呈交上去，万事屋从明天起正常营业！”

翌日，山崎过来取案件文书及“白鬼”画像，当天下午，通缉令就贴满了大街小巷，万事屋又恢复了从前的热闹，女客们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应付了一天，土方头昏脑胀，刚出门，一副酥肢软体便撞到他身上，撞出了酸溜溜的一声。
“哎哟！”
土方立刻按住其肩，推之，扶之，问：“你没事吧？”
女人顺势往男人怀里歪，“小女子觉得心口发闷，听说土方大人医术高明，给人家瞧瞧嘛。”
拽着女人的胳膊将之压到门边，土方一改素日对雌性的温柔，换上冷面冷语：“我没有行医执照，帮不了你，你顺着这条街，往东走500米，那家诊所能治好的你病，懂？我今天有些累了，失陪。”言罢松开了手，下楼离去。
女人满脸迷醉表情，回忆着男人眉眼间渗透着的酥骨冷意，忘情自语：“连憔悴的样子都这么好看……那个废柴坂田能推倒这么man的男人？打死我都不信，土方大人是我们女人的……”
土方独行于街上，缓缓迈着步子，打算去定食屋解决晚餐，走乏了便拿出烟管来，不慌不忙点上，轻轻嘬，轻轻吐，权当散步休息。
走着走着，驻了足，身后的某个角落，有双眼睛在偷偷注视着自己，他对视线是极敏感的，这种感觉错不了。
被人盯上很正常，那家伙是白夜叉的事早就满城风雨，佐佐木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不放，目前最有可能跟踪他的就是见回组，除此之外，或者幕府，或者牧野家。
有些人以为跟着他的脚步就能顺藤摸瓜查到那家伙的下落，就是因为这一点，他才不去寻那个家伙了，况且就算去寻，那家伙也根本不会见他。
不过这个人的跟踪术着实低劣，脚步声音像砂纸，鞋底磨地听得一清二楚，怕是个新手。
土方稍稍加快步子，拐进了一条小巷，如此便像那天晚上一样，不过他不打算再引那家伙出来杀人了，而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理掉这个人。确认对方跟进了巷道，他匆匆出了巷子口，闪到一旁。
里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怕跟丢了人，“呼哧呼哧”喘得像破风箱，土方甚至能感觉到那个人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怦咚……怦咚……”
怪事，一条杂鱼而已，自己紧张个什么劲，心跳竟莫名加快了，他将这种情况归咎于面对未知脸孔前的恐惧反射，可能因为很久不做警察了，所以职业镇静心理稍稍减弱。
对方现身的一瞬，土方立刻抬起烟管，横在了其脖子下面，二人目光交汇，怔住，刹那间，脑中竟浮现出某个家伙的眼神，眸子中的每一分惊愕都扯着温柔的丝，这种感觉是……
回过神来时，他意识到自己面前到底是张陌生的脸，冷声问：“谁派你来的？”
“啊、啊……”
“哑巴？”土方钳其下巴迫其张口，仔细瞧了瞧其喉咙，“真是哑巴。”再扫其全身，破破烂烂的，探其手腕，终是卸下了防备，轻声道，“病入膏肓。”
不管是谁，怎么也不会派这么一个人来跟踪自己吧？
“为什么跟着我？”
“啊、呃、呃……”哑巴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叹了口气，“当我多心了，得罪。”土方放开对方，转身。
“呃、呃、呃……”那人忙扯住他袖子，嗓子里不住哼哼着。
“你肚子饿了？”
哑巴正想摇头，忽而顿住，接着连连点头。
看着这个可怜巴巴的家伙，土方心中泛起医者恻隐，“跟我来。”

“烟管不错嘛，偷的吧？”
哑巴抬头，看到三个流氓站在眼前，打首的那个叼着根牙签，“你是哪个帮派的，知不知道在我们地盘要饭，是要交保护费的。”
哑巴抱紧烟管扭身欲逃，两个人上去把他按在了墙上，那流氓头子过去拎起他的领子，衣服里的票子掉了出来。
“哟，这要饭的还藏着一万块钱，绝对是个贼！”一旁的小流氓道。
流氓头子拾起票子来，一口将牙签啐到地上，“偷了这么多钱，挺厉害啊。”说着把票子揣自己兜里，“看在保护费还算够意思的份上，就赏你一顿揍吧，给我打！”
两个小流氓一人一拳捣在哑巴肚子上，哑巴疼得弯下腰，接着二人两脚将其踹到地上。
“唔……”哑巴脸朝下趴着，两只小臂蜷着，将烟管紧紧护在怀里。
“求饶啊，狗一样的东西！”
三个人连抡带踢，无论他们怎么打，哑巴除了鼻间的哼哼，一声叫喊也不出。
流氓头子从巷子深处拾起一根粗木棍，“嘭”的一声敲在哑巴腿上。
“呃！”
“老大，他还的一句话也不说，难不成是个哑巴？”
“真他*妈没劲！”流氓们打乏了、踢累了，终于走了。
哑巴折了一条腿，稍稍一动便钻心得疼，慢慢挪着坐起身，见烟管无恙，松了口气，低头用嘴含着烟杆，趴下身子，依靠双臂和右腿一点一点爬，像一只拖着残脚的蜥蜴，不敢走明亮处，怕惹来同类耻笑，只捡黑漆漆的巷子和阴沟边没光的地方爬，与老鼠为伴，掌心、手肘和膝盖处磨破，血与烂泥混在一起。
哑巴一直爬到半夜，终于爬回城西的废弃厂房，刚一进去，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恶咒瞬间发作，无数黑色虫蚁从左臂的破布下爬出，爬到肩上、手上、腰上、腿上，瞬间治愈了所有伤口，改变了脸上容貌，他摘下口中烟管，攥紧，慢慢站起身，发色渐渐褪去，变作雪白，双眸几乎要滴出血来。
一条绵长的白色从黑暗深处飘来，浸着月的光泽，一圈又一圈，围着身子紧紧缠绕、包裹，他缓缓迈步，行动间，黑色虫蚁钻出了绷带，爬满全身，蠕动着，凝固，像墨色文字从深处渗出，荫在了白色之上。
握着烟管来到锈梯上坐下，两缕野鬼残魂捧着一袭黑色斗篷，飘荡过来，披在了他身上，接着便是“嚓”的一声，一根精钢铜环杖自屋顶破洞落下，插在阶梯下的地板上。
“十四……十四……十……”温柔的呼唤一声声变轻，变得阴沉，变得凶戾，接着音调一转，“死……死……都去死……”

【第一百O七章】
土方坐在万事屋吸他的万宝路，一支接着一支，因为烟管失了，昨天失的，落在了定食屋门口，回去的时候，东西已经不在了，问老爹也说没看见，想是那哑巴拾去了。
从回来，他脑中总是闪过哑巴的那双眼睛，如果第一眼是错觉，那么之后的几次对视又如何解释，每一个眼神，那种微妙的感觉难以言喻，就好像……那个家伙在他身边一样。
思绪流动间，手机响起来，扩音口传出山崎焦急的声音：“副长，南区水木町死了三个小流氓，您快来看看。”
“难道又是……”
“不是白鬼，他们的死状非常奇怪，应该说……恐怖。”
“我这就过去。”
出了事，土方总会先联想起那个家伙，这样实在不太公平，他知道，可就是怕，怕那家伙做傻事，怕到时候连他都救不了他。
走在街上，“白鬼”的画像铺天盖地，至于什么不孕不育、花柳性病、办证租房、相亲赌术的广告都要给其腾空，幕府派出军队，全城搜捕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右眼有伤疤的男人。
真选组车子停在一间瓦房前，一进去，土方便看到地上并排摆着三具尸，每一具身上皆长满白斑，头发白了一半，土方蹲下，挨个拨了下眼皮，闭得很紧，将他杀的可能排除至最小。
山崎介绍道：“昨天有人见过他们回来，当时还是好好的，一夜之间竟都死了，是不是新型的慢性病毒？”
脑子有些乱，土方下意识地摸向腰后，这才想起烟管失了的事，微微皱眉，只得掏出怀里烟盒，点燃吸了一口，缓了缓道：“送解剖所化验。”
见土方吸起旧烟来，脸色也不好看，山崎没敢多语，吩咐队员搬尸体。
“结果出来了告诉我。”土方起身，离开现场。
往回万事屋的方向走，路过一家诊所，开门关门的一瞬间，土方无意瞥见里面一个浑身斑白的中年妇女，心头一震，疾步进去，立刻给那妇人把脉。
“哎，你干什么？”路过的护士想制止，土方抬手示意别吵，那护士见他动作专业、神情严肃、又生着一副好面容，便安静候在一旁。
“这样多久了？”土方问。
“咳咳……”妇人道，“昨晚有些发热，以为是普通感冒就吃了两片药，今天醒来照镜子，不知怎么的身上起了一块块白斑，头上生了很多白发，早知道就早来打点滴了，大夫，我得了什么病？”
脉象时实时虚，搏动得十分诡异，跟着那脉搏一起诡异律动着的还有自己的心脏，土方从未遇到过能让自己害怕的脉象，哪怕当年的痨症都未如此过。这时，一护士推着医疗器材车路过，土方抓起上面的听诊器往患者胸腹上探，五脏六腑无不衰朽，这些内脏根本不属于中年人，分明是迟暮的老人。
“唔呼！”妇人倒了下去，吓了旁边候诊的患者一跳。
“你对她做了什么！”听到骚乱的主治医生从门诊室出来，训斥道。
“快去叫救护车！”土方命令一旁的护士，见那女人立刻去打电话了，便转向医生，肃声道，“把长白斑的患者全部送去医院，官方文书下午会送到，耽搁了唯你是问！”
“阁下是……”
“土方十四郎！”
男人的声音与身影一起消失在了门外，医生怔住神，那名字意味着什么他再明白不过，直到一只白如纸的手将他拉回现实。
“医生，谢谢您了，我会按时吃药，咳……咳咳……”
一皮肤完全白化的青年佝偻着背，头发白得像雪畜皮毛上打了层厚霜，恹恹地几乎下一秒就要咽气倒地。
就算是离得最远的病患都下意识往后挪了两步，再反复回忆方才男人的那番话，所有人几乎同时在心里道：一场恶性瘟疫即将爆发！
“送……送医院！”医生扯着嗓子道。

来到道场，新八开门看到土方，像是看到了救星，慌忙道：“土方先生，快，快看到姐姐！”
卧室里，神乐守在床边，阿妙躺在床上，见土方来了，虚弱撑起一笑，其鬓发刚刚泛白，皮肤虽不是纯白，却也稍显褪色。
土方过去把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是医者的职业操守，不管对方是不是亲近的人，不管病情是轻是重，惊慌或恐惧都不能被旁人察觉。
“土方先生，姐姐怎么样？要不要送医院？”新八问。
“我会尽快联系一套设备，在家里治。”土方一个字也不肯多言，取桌上纸笔，写完交给他，“按照这个方子去草药铺抓药。”
“乐酱，你跟小新一起去吧。”阿妙道。
“大姐头……”神乐握了握阿妙的手，站起身。
“出门戴口罩。”土方叮嘱道。
待两个孩子离开，屋内只剩下她与土方，阿妙微微笑道：“我病得很重吧？”
这个笑容让土方想起了三叶，当年也是这样，明明痛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嘴角却仍旧挂着笑，她们都是温柔的好女人，为何上苍不肯多施舍一分怜悯？
见土方迟迟不语，阿妙心中明了，“上次小新生病，我曾向神明许愿，如果下次再有病魔降临就降到我一个人身上罢，看来神明是听到我的心声了。”
土方摇摇头，“说什么守护江户，我连身边的人都守护不了。”
阿妙温柔笑了笑，“你说这句话的样子，跟银桑一模一样。”
“他……”
“银桑是个笨蛋，我可不怕在你面前讲他的坏话哦，他又懒又废，除了会耍两下子刀，简直一无是处，可我、小新、乐酱都把他当作守护神，只要有他在，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觉得害怕，你也是哦，我们从来没把土方先生你看成银桑的替代品，你是万事屋、是歌舞伎町、是江户的新守护神，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一起面对。”
土方心中触动，自愧竟不如一弱女子勇敢，认真说道：“阿妙，你会没事的，现在全江户、全国最好的医生告诉你，你一定会没事的。”
“嗯。”阿妙笑着点头，觉得有些累了便闭上眼睛，安然睡去。
……
自阿妙生病后的一周，土方一直待在志村道场照顾，江户已经全面戒严，各个地方限人流车辆，医院病床一位难求，这就是他为什么要租用一套吸氧和心电装置的原因。
“下面播报早间新闻，近日，一种新型流行病毒盛行，感染者会出现肤发褪色变白的病状，人们称之为‘白诅’，目前已有近三分之一的感染者死亡，江户将开放部分医院诊所收纳患者，请病人家属预约排队，并尽量减少外出，出门戴上口罩。”
新八说道：“听说预约号码已经排到一千多名去了，想住院要么托关系要么花钱，幸亏有土方先生您在，不然我跟姐姐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人命关天，还在整这些歪门邪道！土方忿忿皱眉，什么戴口罩，无非是安抚民众的一种最廉价手段，只因空气传播是重型传染病的常见方式，医署那帮人根本没有任何进展，若不是他用方子压住阿妙的大脉，延缓了细胞衰老过程，眼下她便已经……
结野播报结束，另一名女主持人续播道：“据内情人士透露，该病可能与连环案杀人凶手‘白鬼’有关，若大家看到可疑人士请速致电见回组紧急刑辑中心，电话是7853……”
土方怔住，为什么突然扯到那家伙身上，见回组……江户岌岌可危，那个男人竟还有闲心抓人，分明是利用民众的恐惧心理，卑鄙。
“怎么会跟银桑有关？”
“那个男人知道他的事。”土方简单一解释，去往玄关穿靴，“我回去抽根烟。”他脑子有些乱，一件事未解决，另一件事接踵而来。
土方站在道场所在的九八六町上，前望又转身，从街头看到街尾，一片凄然冷清，偶有行人一个也如同裹布僵尸般，萎靡而又危险，谁也不知谁下一秒便会感染病菌，阴间的门敞得实在太开，稍有不慎便会迈进去，一命呜呼。
走了半个小时，来到万事屋楼下，一辆加长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一黑衣女保镖下来，恭敬打开车门，一只踩着黑色高跟鞋的脚迈下来，接着是黑色天鹅绒礼服，黑色宽檐淑女帽下，略显深色的妆容与女子年轻的面庞极不相称，纵使装束大改，土方也一眼就认出她来。
“土方大人，我有话想对您说。”女子微微颔首。
“上来吧。”

【第一百O八章】
“上周四您有见过这三个人吗？”
“晦气晦气，别拿死人照片晃来晃去。”
土方来到三个小流氓的居所附近，拿着照片四处打听，整整大半天一无所获，近来人心惶惶，谁也不肯在陌生人面前多作停留，好像每个人都是病菌携带者，多说一句话就会被传染上。
“关系到白诅传染源的事，希望您仔细回忆！”
见对方说得认真，那居民不敢怠慢了，可仍是怯怯的，门掩着半边脸道：“他们经常去那边的小吉家团子摊吃东西，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说完关上门。
团子摊已经关张了，土方去敲摊主家的门，开门的是个三十几岁的寡妇，见来人立刻喜笑颜开，戴着口罩还不忘搔弄下风情，“这不是土方大人嘛，快进来坐。”
“不了，就想打听个事。”土方举起照片，直入主题，“你认识这三个人吗，他们可能跟白诅的传染源有关，我正在调查此事，希望您能配合。”
“认识，他们名声在这一带坏得不得了，尤其是他，还想对我不轨来着。”女人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上周四你见过他们没有？”
女人想了一会儿，点头，“他们来买过团子，还撩过我来着，不过我没搭理，当然了，要是土方大人您撩我的话我就……”
“他们说过什么或者提到过什么事吗？”土方立刻打断道。
“流氓嘛，聊的无非是勒索多少钱或者揍了什么人之类，每次都逃不了这些，不过那天他们心情格外的好，包圆了我的摊子，阿森……就是老撩我的那个，说什么‘死哑巴’‘发横财’的。”
哑巴……
听到这两个字，土方心中起了片刻迟疑，接着问：“他们有没有提到什么地点？”
“没有，不过他们经常去三元赌坊，可能是回来的路上，要不您顺着这条路找找？”女人指着往东的方向。
“多谢告知。”
女人笑着摆手道：“土方大人再来玩啊！”

天色渐暗，土方顺着女人指的路往前走，沿途仔细查看，从他所在的小道口町到三元赌坊大概半小时的路程，照那两个关键词来看，那三个人可能将口中的哑巴教训了一顿，教训人的话当在隐蔽的巷子里。他一边走一边穿梭于各个巷中，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再往前走就到了上次与一个人分别的地方——定食屋。
一种不祥的预感随之而来，那几个人提到了哑巴，这只是个巧合？
“这仨确实揍过一个人，好像还揍得挺狠，我看到他们从那里面出来。”五金店的老板指着不远处一个巷口。
目光顺着指尖方向看去，幽暗的巷道口让土方感到一丝不祥的寒意，心不在焉地道了声谢，往巷子那边去了。
巷道两边的墙壁顶着青瓦，深处漆黑不可见，光亮止步、阴暗交汇之处有一摊黑色，他蹲下打算摸，忽止了手，从袖里捏出枚银针，从黑色上刮了些碎屑包在白绢里，站起身，循着印迹往前走。
走到最暗处，压迫感迎面而来，土方伸手一摸，竟是一堵墙，奇怪，来时的巷口没有血迹，这里也通不出去，不应当是这样。
摇摇头，月亮升起，夜幕已临，土方转身出巷，蓦然一怔。
这不是刚才那条街……
路灯只亮了一盏，店铺全部紧闭，一个路人不见，土方仔细辨认，这条街不是墙另一面对着的那条么，那身后……
转过身去，土方骇然，巷道另一头，长条形白色的光口竖在那儿，墙不见了，莫不是遇到了鬼打墙？
“鬼打墙”是一种视觉结界，多发生在漆黑之地，或被巫者施术，或自我方向错位，会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兜圈子，若是眼睛的原因还好办，若是有人设下陷阱，贸然闯出去说不定会陷入其他迷魂阵。
低头，血迹于自己所在的位置断了，他深深沉了口气，基本可以断定此结界出于“某人”或“某鬼”。在医术中有一种为“祝”，可驱此魔障，可惜当年他觉得鬼神玄术太过邪性，并未习得一招半式。
一步步往回挪，慢慢后撤，鬼打墙最忌回头，定要找准参照物，他眼睛紧紧盯着前方路灯的光，脚下退得小心谨慎。
“咕噜……咕噜……”
身后隐隐响着小火熬煮的动静，还微微夹杂着些许腥臭气，这让他想起了曾经协同仵作验尸时，蒸人骨发出的声音和气味，胃部一阵翻腾，他停了步，缓缓神。
“咕噜……”声音越来越近，那东西想引诱他回头，罢了，他倒想看看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
近了！土方猛然转身，除了远处的星点亮光和两侧黑漆漆的墙壁，什么都没有，他不敢再往前，而是就着所在的方向往后退，这是唯一的办法，若是再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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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先生！”
“大魔王！”
新八和神乐看到倒在门口的土方，大声惊呼，连忙把人抬进屋，直接往卧室搬，定春则一个劲儿凑上前去嗅，拼了命地汪汪。
新八去铺床，神乐将卧室的门拉起来，探出半个脑袋对嚎个不停的大型犬道：“定春不要吵阿鲁，大魔王病了，去那边玩，一会儿给你吃好好。”接着合上门。
登势酒馆斜对面不远处的暗巷，一个黑影缩在那儿，死盯着万事屋招牌后面的木门一动不动，直到目送少年少女抬男人进去，他悄悄隐入巷子，自言自语道：“声音拿去，样貌拿去，记忆也拿去罢，不过有一样你休想带走，死也休想……”
话未讲完，咒文便顺着脖颈爬上了面庞，绷带紧跟着绕上，封住了口，没过鼻子，淹没了满头白发，只留下右边一只血眸漠视前方，除了茫茫黑暗，世间一切再也映不入瞳中。
新八神乐二人一直守着男人，半夜，土方慢慢苏醒。
“土方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大魔王，你到底哪里疼？”
土方注视着天花板道：“你们从哪找到我的？”
新八道：“我们回来拿东西，看到你倒在门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土方神色异常镇静，眼睛眨也不眨，安然道：“你们去歇着吧，我只是半路被小毛贼偷袭，打了一架而已，洗个澡就没事了。”
“觉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们啊。”新八起身，拉着神乐一起，神乐叮嘱道，“大魔王，新吧唧要回去照顾大姐头，我就在客厅睡，你要是难受了就叫我。”说罢，二人离开了卧室。

感谢@沉迷学习的汐儿绘制的插图，让这一骨碌雪上加霜，这么久才发出来这章，实在不好意思

土方走出志村道场，双目无神，昏昏沉沉往不知名的方向去，眼睛直直望着前方，像一只无主游魂，他想起了那个梦，在去投胎的路上，也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不敢看前面后面，到处都是苍白的脸，不敢想过去未来，这二处皆无他容身之所。
如今的江户就是一座鬼城，半死不活的在苟延残喘，勉强活着的在夹缝中挣扎，街上不再有叫卖声和熙熙攘攘的人流，身旁偶尔经过一个拖着脚走路的声音，没走两步便开始咳，几乎要把肺咳出来。
土方与那咳声擦肩而过，垂着眼眸，视若无睹，他当不起江户的救世主，他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救不了，所以不敢扭头看，他怕负罪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
不知走了多久，他听到一个孱弱的声音唤道：“土方大人……”
微微抬眼，视线触及前方，一拄双拐的白病女子歪着头喘着，嘴角未来得及扯出笑容，便是脱力一般散了架，木拐一扔往地上栽去，土方急忙上前接住，半跪于地，那女子便倒在他的臂弯里。
土方一瞧便知这女子精心打扮了一番，雪白的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起皮的嘴唇搽着干涩的红脂，整张脸白得像纸一样，目不转睛地痴望着他，土方认得她，是上回扔果子给他的女子。
“土方大人……”女子虚弱地道，“终于见到你了，往日都要排好久的队。”
“你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女子摇头，“我想委托您一件事，可我付不起钱钱，我……”
“不用钱，你说吧。”土方认真道。
女子从怀里掏出一小盒，颤巍巍托在手心，“母亲说，女孩子一定要喜欢的男人为她涂一次胭脂，这样一辈子才算圆满，土方大人能为我涂上吗？”
土方打开小盒，里面竟是空的，怔了片刻，他用手指在空盒里一，抚在女子脸颊上，抚得很小心，“涂”完两侧，抬起手。
“漂不漂亮？”女子问。
轻轻点头，土方微微扯起唇角，“很漂亮。”
女子绽开笑容，将男人的模样映入眸中，慢慢合上眼，脑袋歪在了温暖的胸膛上。
将女子平放在地，土方站起身，双眼终于不再逃避，望向街道尽头，整条歌舞伎町，路边倒着的满是白诅死尸，都是被遗弃在江户的可怜人，求医无门，求生无路，直到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自己该做怎样的选择，婆婆说得没错，老天会在某个时刻让他不得不选。
“土方先生。”身后响起新八的声音。
“你突然跑出去我们很担心阿鲁。”神乐说道。
“阿新，小乐。”土方看着远方道，“我要出趟远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万事屋交给你们了。”
“大魔王！”神乐一下子抱住他的后背，“呜呜……”她晓得这句话的意思，知道土方一旦走了就可能再也回不来，跟那个人一样。
“傻丫头，哭什么。”土方温柔道。
神乐一个劲儿摇脑袋，新八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土方先生要是见到银桑，请转告他我们很好，让他不要挂心，万事屋也一定会经营下去。”
“对不起。”这三个字，土方咬得极轻，却又十分清晰，除了这三个字，他什么都说不出。
新八听出了其中的痛苦哀伤，便是意会到土方道歉的复杂因由，这个男人心中的痛甚他们十倍，他没有问，屏住即将滑出眼眶的泪，安慰抱住男人不放的少女，“别哭了神乐，土方先生要去办重要的事。”接着对男人道，“土方先生，路上小心，我们等你回来。”
神乐松了手，抹着眼泪道：“呐，大魔王，早点回来好不好，带着银酱一起回来好不好阿鲁？”
土方不言不语，朝前迈出步子，得不到回应，神乐心里着急，扭头看向新八，当看到其脸上凝重的神色，便不再吭声，两个人一起注视着男人的身影远去，这种无力感就像当初他们挽留不住那个人一样。

土方来到真选组，门口仅有一个守卫，蔫蔫靠着门柱，看到他便是立刻弯下腰，“副长！”
“局里的兄弟都还好么？”
“不、不太好。”那队员哀叹道，“一半的兄弟倒下了，松平老爹要局长一起跟随将军大人去京都，局长拒绝了，他不愿扔下大家，便命令没染病的人跟松平老爹走，这会儿他跟冲田队长去巡街了，其余的队长们跟山崎监察去医院帮忙，屯所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
“辛苦了。”土方迈了进去。
“不辛苦！”队员受宠若惊，连连鞠躬。
土方走在空荡荡的廊上，四处不闻一丝动静，他径直来到自己房间，走到刀架前，注视着平躺着的深红色刀鞘，轻轻抚上，冰凉的触感渗入手心，离开真选组的那天，他把佩刀留在了这，朝廷有令，一切非警职人员持刀皆视为谋逆，如今末日来临，“朝廷”不在了，武士们才得以重拾尊严。
这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土方拿刀转身，一簇鲜艳的橘黄色映入视野，那鲜艳色的主人两臂交错“嚓”地抽出腰后双刀，刘海之下的双眸透着锐利。
土方明白齐藤的意思，他不想自己涉险，故来挑战，既然如此……于是拔出了手中的刀，刀鞘丢在一边，冷眼看着面前之人。
齐藤即刻抬脚，冲向土方，刀刃相撞，土方瞬间感受到了双刃的威力，他知道这家伙的本事，以前在道场的时候，他们曾是师兄弟，齐藤的剑术丝毫不逊色于他，且双刀于近身战而言优势明显，因此这场战斗，他并不占多少上风。
两刃对一刃，各自往反方向走，刀锋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分开的一瞬，齐藤抬起右手利落前刺，土方歪头躲过，在对方另一刃出招前挥刀迎上，将之挑了出去，借着反推力，他后撤几步，避开了对方的攻击圈。
不能把力气浪费在这里，速战速决才行，这家伙倔起来也是一根筋，要想让他停手唯有破釜沉舟一搏，也就是搏命！
迅疾迈步，土方提刀上前，以快刀攻对方下盘，齐藤防御数招，立刻知晓对方意图，两刀夹击于土方腰两侧削去，土方并不去挡，一招直至齐藤颈前一寸，而齐藤的双刃则止在土方腰侧一寸。
“老子会在被你腰斩之前削断你的脖子。”土方冷冷说道。
齐藤收刀，送回刀鞘，单膝跪地，脑袋垂下。
土方拾鞘收刃，往门口去，走了几步，齐藤瞬间闪到前面，拦住他的去路，土方皱眉，“你……”
齐藤去桌上拿笔，写了几个字，拿起来给土方看，上面写着『跟我来』。

土方跟着齐藤出了院子，来到附近院墙边，齐藤指了指下面的砖缝，土方看到里面似乎塞着东西，便蹲下身，竟是一支干瘪香烟和一只塑料火机。
“谁放在这的？”
齐藤指了指土方腰上的木刀。
“他？”土方怔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齐藤蹲下身，用手指在地上划了几个字：『西塱町火拼的那天，他一直坐在这，我看到了』。
“他说什么没有？”
齐藤摇摇头。
“阿终，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土方认真道，“到了明天天亮，如果白诅没有消失，告诉近藤老大，让他带着兄弟们和万事屋的人离开江户。”
瞳孔蓦地张开，齐藤迅速在地上写：『我想帮你』。
“这是命令。”拿着东西起身，土方调转方向，一边迈步一边念道，“局中法度第三条，副长之令必须遵从，违者逐出真选组。”
齐藤站起身，静静注视着黑发白袍之人远去，直至对方的身影消失。
……
土方独行于屋顶之上，踩着砖瓦，循着巷子里的血迹往西边走，为了避免再次陷入结界，他才登上高处，由此，整个江户的疮痍之景映入眼中，横于街道之尸大都呈匍匐状，皆往医馆或药店的方向爬，爬到半路气绝而亡。
行着，他发现了一件怪事，越往西，死尸的数量慢慢增加，肤发也白得越厉害，心里越发沉重起来，他知道自己离目的地近了。
房屋尽头，前面是西郊刑场，是他跟那个人曾经比武的地方。
立于屋顶之端，土方眺望远处荒芜，掏出瘪烟衔进嘴里，也不管塑料火机是否能用，“啪啪”划着齿轮，划了三遍竟是着了，燃起烟，沉沉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西边再往西，便不再有人烟了，这个地方他刚刚记起来，是天人违禁制药的厂房，因为经常闹鬼，连相隔十里远的街道都鲜有住户，江户的人都把那处厂址遗忘了，当初才没有搜查到这边，由此成为漏网之鱼，甚至瞒过了精明的见回组。
烟燃尽，啐掉烟蒂，他跃下屋顶，穿过刑场，沿着河道前行，制药厂必盖在有水之处，目的地便在前方。
走了约半个多小时，远处密林，几根旧烟囱高高耸立，他停了步子，眼眸微垂，脚边躺着一具鸟尸，看喙便知是乌鸦，却是通体白色，望向四周，同样净是些野兔、山鸡的尸体，且皆呈白色。
鸟鸣声响，一只麻雀从空中掠过，土方抬头，看到那鸟儿越过前面一棵银杏树干，羽毛立刻褪了色，变作全白，坠在地上，土方愕然，这里的白诅竟厉害到如穿肠毒药一般，那棵树应是结界边缘。
目光前指，穿过树干枝叶，凛然射向鬼巢之处，他按住腰侧一木一钢两柄刀，迈了进去，一切的一切，将会在今日画上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