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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瘾是三生途》(转生|含白若|身份互换)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这时,刚刚得到恩宠的三柳正春风得意地往地牢这边来,他换上了一身新做的锦袍,腰间别一把红鞘的刀。很明显,他是来探土方境况的,顺便炫耀一番。
刚来到地牢门口,便看到里面闹哄哄,他打住脚。
“出什么事了?”
守卫道:“方才土方大人要硬闯死牢,被狱卒拦下来了。”
“他闯死牢做什么?”三柳疑惑道,“里面关着谁?”
“攘夷志士头目,白夜叉。”
眼珠一转,三柳道:“他跟白夜叉……是什么关系?”
“只知道二人是旧识,白夜叉之前被送来疗养,是土方大人一直在照料,听说关系有些……”
“有些什么?”
“小的不敢说!其实小的也不是特别清楚,那些只是道听途说,小的不敢妄议土方大人!”
“你都说了,只是道听途说,又不是你说的,怕什么,你只需把流言讲出来,若话说到一半,让本官胡乱猜测,那才真的叫妄议!”
守卫吓得一哆嗦,肚子里的话全泄了出来,“听说土方大人跟白夜叉暧昧不清,不过这真的只是侍从们私下的谣传,不足为信!”
像是忽然寻到绝世宝贝一样,三柳几乎难以掩饰住脸上的笑意,转身离去。想不到啊,真想不到,那个素来冷面如霜、不食情欲的人,竟也会动情,还是断袖的,怪不得一直拒藩主于千里之外,费那番心机来地牢受罪,原来是在外面有了人。
如今情人入狱,一向冷静的他做出那番反应也便说得通了,那么,自己的荣宠对于那人而言便毫无意义,他压根不需要藩主的宠,甚至视为砒霜毒药。
既然去炫耀无意义,土方那副焦灼样子他又能想象得到,去了也没什么大意思,何况,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
“主上,刚才地牢里出了点乱子,现在已经平息了。”
“哦。”宗井淡淡道,似是早就料到。
“您知道是谁。”
“放着,别管。”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三柳将几个侍人侍女叫到药署一废屋之内,手背虎口之上趴一几寸长的黑蝎,他养了许久,如今对他百般贴服。
一手轻抚着小蝎锃亮的甲背,一边在众人面前踱来踱去,一干人眼瞟着那小毒物,心中忐忑不已。
“你们分别是宗井大人的侍婢、侍卫,庄园的门卫,别苑的侍从,还有……什么来着。”三柳看向最后一个人。
“回大人,小的是安中城门守卫。”
“嗯。”三柳微微点头,“叫诸位来,是因为宗井大人派给了在下一个任务,炼制一种新药,这种药的药引呢就是蝎毒,要把毒物炼到无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万一毒素除不尽便会毙命,所以按照惯例,必须有人试毒,可这个人选真是不好找啊。”说到这,已经有人开始哆嗦,三柳蓦地一笑,“在下平时最恨人说假话,不如就找个胡说八道的好了。最近听到些关于土方大人的闲言闲语,说他跟白夜叉什么什么,之类之类的,不如就说说这件事吧,土方大人和白夜叉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呢?”他随便一指,便是指在了寝殿侍卫的脸上,“你先说。”
“白夜叉是土方大人亲自下战场救下来的。”侍卫道。
“你乱说!”那侍婢似是为求自保,摆出了抨击架势,“土方大人是药官,战场那是什么地方,他怎么可能亲自下?”
侍卫有点急眼,“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土方大人命都不要了,扒了袍子就窜到战场上,还砍死一个敌人呢。”
三柳道:“他会武?”
别苑的侍从插嘴道:“这个我能证明,土方大人确实会武,之前他经常一大早起来挥刀。”
“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没?”三柳指着方才插话的侍从道,“你说。”
“土方大人曾两次和白夜叉单独出门,一次是出去吃饭,一次是去采药。”
宗井眼珠微斜,似是陷入了思考。
这时候,侍婢似是为了炫耀自己知道得多,敞开了声音道:“你们说的这些都是小事,我这件最大。宗井大人遇刺那晚的事,没人比我更清楚了。”
“遇刺?什么时候?”三柳问。
“半个月前,宗井大人招土方大人来寝殿伺候,之后,白夜叉杀了进来,刀还被斩断了呢,然后,然后他就拉着土方大人跑了。”
“对对,那晚我当差,还被他砍了一刀,养了好久呢。”城门卫附和道,“他们还是牵着手离开的,你们说,俩大男人要是没什么,怎么可能会勾手,想想都别扭吧,肯定是那个什么。”
“他们跑去哪儿了?”三柳问。
“跑出了城,不过宗井大人没让追,不久,土方大人就自己回来了,白夜叉逃了。”
“就这些了?”三柳那带着邪的眉眼瞥向一旁垂着脑袋的庄园门卫,“那就找个讲得最少的试药,你!”说着便要去拽那人。
那小哥似是天生怯懦内向,扑通一声跪下去,道:“小的想起来了,下元那晚,土方大人在外面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回来的。”
“是么,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庄园门卫想了想,道:“土方大人回来的时候,头发是散的。”
三柳退后几步,长长舒了口气,脸上笑意尽显,他着实佩服自己逼供的本事,这不到半晌的功夫,该招的全都招了。他竟不知道,自己那位师兄还有这样的好本事,明目张胆跟人厮混,殿上那个男人不但没有怪罪,还一如既往地惦记着。
土方十四郎,看似冰冷禁欲,其实骨子里淌着的全是魅惑男人的血,怕是连他自己都不自知。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大人,刚才臣下去地牢探望师兄,您猜臣下看见什么了。”三柳站在后殿里,从容道。
“看见什么了。”宗井似乎对这句话没有很大的兴趣。
“师兄他发了好大的脾气,非要往死牢里闯,还要跟守卫拼命,他本就热毒攻心,如此大动肝火,这病怕是难以痊愈,臣下特地来请示大人,是要把师兄禁足在房间呢,还是放他出来呢?”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大人……”
“退下。”宗井有些不耐烦。
三柳也不急,神情自若地往外面走。他这次是来试探宗井态度的,虽然对方什么表现都没有,可他却是得到结论了。
宗井仍旧对牢里那个人只字不提,所以,自己的催眠术失败了,宗井伊秀根本就没忘记土方十四郎,而且在意程度比自己想象中还深。
但是,白夜叉的出现相当于在二者中间的线打了个死结,只要有他在,土方永远不可能回心转意,可倘若白夜叉死了,土方十四郎怕是也就跟着死了。
三柳微弯了弯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他有些不明白,宗井伊秀是何等的深谋远虑,为何会允许自己涉入这么一个无解的境地?实在匪夷所思。照目前来看,宗井与土方二人完全站在了利益的两端,只会越离越远,自己只要坐收渔利就好了。
不过,只是这样看着也着实有点太过无聊,他要在适当的时机加些猛料进去,让这出爱恨情仇的大戏更精彩一些。
……
在地上整整坐了几个时辰的土方起身,往桌上摊开一张宣纸,抄起毛笔,开始默某间牢房墙壁上的字,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纸上后,心情终于平复过来,一幅字,一口气,洋洋洒洒写完,笔搁。
揭起纸,搁在烛台的火苗上引燃,他看着那火光,发誓一般道:“松阳,我不会让你白白牺牲的。”
他开始收拾东西,仔仔细细地收拾,将所有的书本都装进箱子,整整齐齐,然后挪开柜子,起了几块砖,将之前誊默松阳文字的册子藏进去,再将柜子移回原位。
打开药箱,取出银针和一把手术小刀,收进袖子,出房门,抬步往出地牢的方向走。
“土方大人请回,您不能出去。”守卫拦下他。
土方二话没说,左掌微微一抖,一把小刀亮出,那守卫心头一慌,以为他要动手,便拔出刀来,却没想到土方竟将那把小刀插入了自己的右掌,锋刃深深刺进血肉,没入掌骨,血瞬时便涌了出来,流了一地。
守卫哪见过这阵势,吓得瞠目,抬起眼来,看到的便是一张阴冷至极的面容。
“正三品药司卿土方十四郎于地牢口遭人暗算,若不及时医治,右手则废,再无法行医,地牢守卫保护不周,当斩!”
刀“哐当”一声落地,守卫被唬得险些跌到地上,连滚带爬跑去报信。
“主上,有情况,是关于……”小林从殿外小跑进去,神色略有些慌,“您不愿属下提起那人怕是不行了。”
“说吧。”宗井淡然道。
“土方大人自残右手,以此威逼守卫放行!”
淡漠的眸子里闪出一丝光彩,宗井许久不见表情的脸上终是露出一道轻浅的笑意,“好啊,让他出来,且看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第四十三章】
土方背起书匣、挎上药箱,一路出了地牢,出了庄园,回到自己的别苑,任由血从右掌心处一汩汩、滴滴答答往下淌。
关上房间的门,土方坐下开始为自己包扎,将止血药粉洒到伤口上,用纱布一圈圈缠好,配合牙齿一起于掌心处系了个结。然后,烧洗澡水,沐浴。
每一件事都是亲力亲为,做得利落、从容,举止间透着坚决,好像大战前的仪式一般。
长发刚洗完,散着,及背,尚挂着水珠,于末梢汇集,一滴滴坠落,沾湿浴衣。
打开衣柜,取出那件下元巡游时穿的玄黑锦袍,上面的白金蔷薇泛着月光色,华彩照人。拎起衣服往身后一撩,锦缎扫着地面、携着细风,绕了半个圈,落在肩上,轻柔地裹住脊背,贴紧胸膛,长发拨出,散在袍后,再腰带束好。戴上水晶冠,将湿发绾进去,最后披上氅衫和罩纱。
来到铜镜前,与映出的冷面少年对视,唇角眼梢露出些许鄙夷,这就是被世人称为“美人”“男宠”的一张脸,曾经的自己是那么的不屑以色相争名,如今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得不说,这张脸还真是好用。
收回视线,土方走到柜子跟前,打开上面一层的藏刀匣,取出尘封许久的冰凤,握于左掌之中。
“来人!”
只要他在一天,这别苑日夜有暗卫监视,他心知肚明,如今他不需要再掩饰什么,这场监视与无视的游戏,腻了。
果不其然,一着黑色紧身衣的少年自屋顶跃下,半跪于地,“大人有何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夜羽。”
“从今天起,你不必躲在暗处,作为近侍随行于我身旁。”
“这……”
“藩主那边,我会打招呼的,他要你汇报什么,照说就行。”
“是。”
“去准备一顶小轿,我要去庄园,面见藩主。”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前殿,宗井端坐于前,百官集聚跪坐于下,此次议会只为一事。
“将军大人命我藩收监白夜叉,并迫其供出攘夷部队的据点,此事交由刑狱司接管,可那白夜叉鞭苦吃尽了,却仍是一声不响,如今他只剩半命,三魂没了七魄,已上不得重刑,今天,诸位就与本主一起商议商议,该如何让这位‘英雄’松口。”
底下诸官开始议论纷纷,不久便有人站出来道:“大人,我等都不了解那白夜叉,有道是‘以短相逼,硬汉归服’,最好的方法莫过于知道白夜叉的弱点,只要抓住了这个弱点,哪怕他再嘴硬,也必会松口。”
宗井忍不住笑,那个人的弱点,土方十四郎的弱点,正握在自己手心里啊,不过他不想碰触,这不符合他的初衷。他不怕人说他卑鄙,再阴损的手段,只要有用他都会用,他唯一权衡的是,值不值得。
这不,刚想到此处,一个人便站出来道:“臣下听闻,土方大人与那白夜叉关系匪浅,若利用这一点,兴许是个突破口。”
“拖下去。”宗井面无波澜地命令道,“污蔑朝廷要员,削职,打入地牢。”
“大人饶命!”
在座的众人都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没有人再敢出声,坐于众人中间的三柳则是勾起轻蔑的一笑,他知道这位藩主大人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在大殿一片沉寂的时候,三柳站起身来,行了一礼,道:“大人,臣下有一法子,用来逼供最合适不过。”
“说。”
“臣下收藏了世间上百种毒药,有些不会致人于死地,只会让人痛不欲生,有道是‘活罪难受’,就算那白夜叉不怕死,可这求死不能的滋味,要比死痛苦万倍。”
话毕,周围不少人纷纷点头,道了句“妙”,他们知晓这个少年此时正得宠,奉承谄媚者自然不在少数,不过在这一筹莫展之际,确实没有比以毒逼供的法子更合适的了。
考虑了片刻,宗井道:“既然如此,那么主审官就由……”未等说完,一个声音自殿外响起。
“臣下自请做主审官,恳请大人允准!”
众人纷纷回过头去,便是看到身着玄色华袍的少年立于大殿门外,冷面依旧,却是透着难以言说的别样风情,不可碰触,只可远观。
绝代风华难遮掩,惊鸿游龙悔出世。
他许久未曾露面,这一现身便是将所有垂涎之徒的胃口都吊了起来,每一双眼睛都想要将他穿透。
扫视众人,土方不惧与任何一道目光对视,瞠愕的,暧昧的,鄙夷的,嘲弄的,包括赤袍少年眼中毫无保留的阴冷恨意,还有殿前那位尊主眼中难以遮掩的惊喜之色。
握着冰凤的左手抬起,右手跟着抬起,双手捧着鞘身,一步步往前走,氅衣随着步子轻轻抚过地面,惹眼的是那右掌上的绷带,那白色并不煞削风景,反倒添了几分凄然之美,一举一动皆是画卷。
虔诚地捧着刀,少年行到大殿中央,屈膝跪拜,“臣下自荐为主审官,迫白夜叉招供。”
宗井道:“药佐使擅毒,药司卿觉得自己的优势在何处?”
土方从容应道:“其一,臣下对各种毒通晓十之六七;其二,药佐使虽擅毒,可逼供问话乃臣之所长;其三,臣下曾为白夜叉的主治医生,对其略知一二,审问起来也好施展。”
“臣下也自荐!”三柳高声道,“臣下与土方大人同为正三品,对各类逼供毒药了如指掌,而且,这逼供问话的方法重在灵活,臣下同样胜任,至于土方大人与白夜叉关系匪浅一事,臣下相信那是谣传,二者只是普通的医患关系,这,应算不上什么审问优势吧,或许因为认识还会碍手碍脚。”
“倒也有理。”宗井微微勾起一笑,像是看戏一般。
“自古能者居上,医术高者得位天经地义!”土方威势凛然道。
“土方大人这口气会不会大了些?”三柳略显不屑地道,“在下自诩医术绝不逊于你!”
这时,一官员站出来道:“既然两位药官大人平分秋色,不如举办一场医术对决,胜者得位,大人看如何?”
“本主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二位觉得呢?”
“臣下无异议。”
“可以。”
“那么,对决便于两日后举办,可惜二位的师父蝉镜先生和毒郎君无法到场,题目就请前任药司卿,佐原老先生出,二位回去好好准备吧。”
土方行了一礼,在过道右侧寻了一位置落座,坐于左侧的三柳偏过头,瞥了他一眼,轻蔑地一哼。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天分确实还算不错,可惜封顶了。”少年走后,白衫男子道。
“你也看出来了?”墨衣男子轻声叹道。
“眸中似虚若假,无情无义之人,难以登峰造极,与土方十四郎乃两个极端,土方那孩子面冷心热,至情至性,情乃智慧之根源,故易成大器。”
“怕就怕他情根深埋,情这东西,可是能吞人命的。”墨衣男子摇头道。
短衣少年很快便寻到了山中小屋,药庐内,黑衣少年正在给一只白鸽施诊。
“喂,听说你去年来的。”短衣少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视。
黑衣少年不言不语。
“我们比比看吧,就当切磋医术了,怎么样?”
依旧没有反应。
短衣少年歪了歪嘴角,指尖不知何时夹了一只金壳毒虫,手指微抖,毒虫便弹了过去,落在黑衣少年左臂之上。
拿着银针的手掌迅移,针尖利落刺入那虫颈之中,毒腺瞬间被破,接着,他用针挑着毒虫,喂给了白鸽,鸽子咽得美味。
“谢了。”黑衣少年淡淡说道。
“嘁。”短衣少年不悦地哼了一声,而这一切全被刚来到门外的墨衣男子看在眼里。
“小柳。”墨衣男子道,“为师要去山里寻三翅毒蜂,你也来。”
短衣少年应了一声,走到门口回头瞥了一眼黑衣少年的清冷背影,便悻悻地出去了。
“土方十四郎,唉,我怎么就遇不到这么好的人才呢。”路上,墨衣男子忍不住叹道。
短衣少年虽不言不语,脸上却是写满了怨妒。
“你啊,别不服气,他不是带艺入门,应是真的只学了半年,他用针手法生涩,每一针却精准无比,这可是天资,很多自记事就习医之人想求都求不来的,假以时日,我医学界顶端恐怕就有他一笔了。”
“师父觉得徒儿比不上他?”少年皱眉问道。
“别去跟他比,这可是师父的忠告,你会败得很惨。”男子直言不讳地道。
悄悄攥紧拳头,少年在心里暗自发誓:土方十四郎,我一定要赢你,我这辈子定要赢你!
记忆被拉回现实,三柳一边盯着火苗中的针尖一边道:“你我现在可是站在同一起点上,你有的天分,我也有,你没有的手段,我也有,你拿什么赢我?”
……
漆黑的地牢,隔几十步才有一小盏油灯抱着虚弱的光,一个步子慢慢往深处走去,于死牢前停下了步子。
“死牢重地,请药官大人留步!”两名守卫同时做出拔刀的姿势,前几日的风波他们还记忆犹新,不得不对来人加以防范。
“我不进去。”少年淡淡说道。
他抬起手掌,轻轻抚上冰冷的牢门,缓缓闭上眼睛,在心里决然起誓道:“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第四十四章】
“今日举行殿前医术对决,参与对决的分别是正三品药司卿土方十四郎大人,正三品药佐使三柳弥大人。观摩的有宗井阁下、各大臣、医署的全部成员,还特意请来了国内医学权威,前任药司卿,佐原老先生作为主评审。”小林介绍道。
场地设在前殿中央,宗井坐于最前面,百官和医署众人围着场地分坐于两旁,最后面立着一些侍卫和侍女,他们的眼睛紧紧盯着场地,似是比其他人更加兴奋,因为这场比赛的过程,将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立于殿中央的是黑衣和红衣两位少年,二人分立于一张檀木桌的两侧,桌子上放着一口长方形的瓷缸,上面盖着布。
黑衣少年将束着绷带的右手掩于身后,只露出左手于前,身着一袭简式黑色长袍,无任何纹饰,唯有一条白色锦带斜束于腰侧,一只垂到下摆。今日他没有束马尾,而是将头发随意拢在一处,系了个带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红衣少年着了那身金线芍药刺绣长袍,华美夺目,头发全部散开,只用红绳将鬓边两绺发丝束在后面,两手背于身后,搽了殷红的唇上始终噙着一丝淡淡的笑容,满面春风皆是自信。
小林向宗井请示,宗井点了点头,小林宣布道:“下面介绍规则,比赛共分三局,赢两局者为胜,胜者将获得主审要犯白夜叉的资格,现在,对决正式开始。第一局,看脉抓药。”
小林抬了抬手,一名侍者将布掀开,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药材。接着两名士兵抬着一个人上了殿,那人“哎哟哎哟”呻吟着。
小林道:“此患者右腹经常性隐隐胀痛,吞咽食物恶心,并伴有烧心症状,如此症状已经一年,整个安中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请二位把脉断症,并从药缸中寻出自己的药方。”
两个人同时走过去,分别抓起病人的左右两只手,开始把脉。
三柳只把了一小会儿,便是搁下病人的手,成竹在胸地返回药缸旁,依心中拟好的方子开始寻药。土方把完了脉,并不急着走,而是又仔细瞧了瞧病人的眼睛,看了看其舌头。
小林提醒道:“此患者佐藤老先生已号过脉,可用的方子不止一种,药海中的草药种类应有尽有,但治疗此病,有一种药是不可替代的,且只有一副的量,意思也就说,寻到此药者,基本便是此局胜者。”
听到这话,一种药材的名称几乎同时出现在了土方和三柳的脑中——石楠!
三柳开始集中精神寻找,他决心一定要先寻到那味药。
土方这时也来到了药缸旁,他并不是像三柳那样埋头去寻,而是看,看缸中每种药材的分布位置,然后闭上眼睛,在脑中模拟药工们将药柜一个个抽出,然后往里面倒药的情景。
中间——下面——上面。所以石楠的位置应该在……
目光锁定药缸中间的某片区域,土方将手掌伸进里面,用力上撩,数味药材扬到空中,然后眼疾手快,将需要的一口气拣了出来,扔进旁边的笸箩,没有用的则落到一旁,如此反复几次,需要的药材已然拣得十有六七了,此种手法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雕虫小技。”三柳不屑地轻声一哼。
从上到下,土方将选定的区域一层层往下挖掘,而三柳也已经寻到了同样的位置,这时,一根枯树枝一样的茎秆露出一截,二人同时看到,同时将手探了过去,伸进药堆之中。
“唔……”土方蓦地缩回了手,食指指尖被针刺了一下,他抬眼看向对面之人。
三柳将石楠取出,得意地勾起嘴角。
紧接着,土方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左手不能动了?他低头,看到食指伤口处泛着青黑。原来那针尖上涂有麻药,而且是萃取出的浓度很高的麻药,几个时辰,整只手都无法再动弹。
早该料到这个人会耍手段,土方心道,所谓兵不厌诈,医道也是一样,是自己疏忽了。不过,他没有灰心丧气,用绑着绷带的右手将剩余的药材拣出来。
二人将各自的笸箩摆在佐原面前,佐原仔细看了一遍,小林过去询问结果,佐原对其耳语了几句,小林点点头,宣布道:“第一局胜者,三柳弥大人!”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众人纷纷鼓掌,气氛正要热起,只见小林抬手,将气氛压了下去,原来是佐原有话要讲。
“咳咳……”年近九十岁的老者喘了几口气,不紧不慢地道,“三柳君能在数百种药材中找到石楠,实属不易,方子也能药到病除,故判其胜。”说到这,老者又喘了两下,接着道,“土方君,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前辈请说。”土方认真道。
“除了石楠一味没有之外,你的方子是对的,只是为何加入了羊脂和青梅?”
“此病人患有胆部结石,是饮食不规律及长期操劳所致,经晚辈检查,他的脾胃皆呈衰弱之状,石楠一药性猛,病人服下汤药必出现呕吐症状,将大大降低药效,所以晚辈加入了暖胃和消食的药,可有效减轻病人服药的痛苦。”
“好!”佐原忍不住叹道,“好啊,后生可畏啊!”
紧接着,药署的医官们开始议论纷纷,方才佩服三柳的人现在纷纷将崇拜之心转向土方这边,其余的人虽然听不懂其中的医理,但大致意思他们是明白的,老先生的意思是说,土方十四郎虽缺一味药,但实际水准是高出一筹的。
坐于最前面的宗井倚在榻上打着扇子,笑意虽不明显,但目光却是凝在黑发少年的背影之上。
“哼!”三柳不屑地一哼,胜了就是胜了,这是比赛,规则自然是第一,又不是医术交流大会,搞这么多道道,所以老头子就是老头子,啰啰嗦嗦。
“下面进行第二局,此局分为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配药。”小林说完,再次抬了抬手,药缸被抬出去,紧接着,十几名侍从抱着大大小小的盒子走了进来,走在最后的几个人各推一辆木车,车上装着坛坛罐罐,车子停在桌旁,盒子则摆到了檀木桌上。
仅嗅到了气味,三柳脸上的喜悦之色便再难掩饰,他抬了抬眼睛,以胜者的姿态递给土方一个笑容,意思是:我赢定了!
坛子的封口有红绿两种颜色,一侍从在离开时不小心碰掉了一个绿色的封口,一条白色小蛇从里面探出头来,紧接着,那侍从便吓得瘫到了地上,然后是百官的恐慌声,以及被侍女们捂在口中的尖叫声。
“大家稍安勿躁。”小林说。
三柳对着那小蛇吹了声口哨,小蛇便钻回了罐子,旁人见了这情形,纷纷称奇,他们还是头一回见有人对一条蛇发号施令。
小林介绍道:“摆在二位面前的是各种各样的毒物,有蛇虫鼠蚁各种活物,也有各式各样带有毒性的药材,下面需要二位各配一副毒药,要求是独特,作品展现的独特需要赢得在座观众的掌声。下面开始!”
“师兄,由师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那些坛子里的毒物吧,也好为你节省一下辨别的时间。”三柳道,“这些坛子有红绿两种颜色的封口,绿色里面的毒物毒性较浅,红色里面的毒物乃致命剧毒,师兄应该知道,但凡是天然毒物,不管多毒都有法子解,难解的是那些调配出的毒药,毒性千变万化。这配毒药,若是不修炼个十年八年的,是摸不透的,两种毒物配在一起,量多量少都有讲究,一不小心就有可能中和毒性,变成无毒。在下制毒乃是自学,十三岁拜师毒郎君时已掌握了世间一半毒药的制法解法,如今已全部掌握,可以说,只有你想不到的毒,没有在下配不出的。”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就在众人对三柳的本事连连称叹时,土方心中的方子已然拟好了八九,他一边取盒子里的药一边淡淡说道:“少说,多做,这是比赛,不是演讲。”
“嘁!”三柳不悦地咋舌,眼睛微微一斜,瞥向车上一个红色封口的坛子,便是打开,毫不犹豫地伸进手去,抓出一条眼镜蛇。
“那个是……”众人无不心惊胆战,他们觉得自己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观看这场比赛的。
捏着蛇颈七寸,三柳捏开蛇口,迫其上牙抵着瓷碗边缘,同时他嘴唇发出一种奇怪的鸣音,不知又在发号什么命令,黑色毒液源源不断地流进碗中。
将毒蛇放回坛中,三柳走到另一辆车旁,拎起里面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掀开之后,一只金色的长尾鸟出现,他将一只小勺探进去,轻拨了拨鸟儿的喉咙处,那鸟咳了几声,竟咳出了血,吐在勺子上。
“金线相思鸟,一生仅有一个配偶,本无毒,但丧偶后会经常啼血,咳出的血含有剧毒。”佐原苍老的声音响起,“三柳君对各种毒物的取毒方法了如指掌,手法利落,在毒界是一难得人才啊。”
土方只一味抓盒子里的毒草毒花,那些坛坛罐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哎呀,土方大人只用那些个毒,怎么看都比不上三柳大人制的毒厉害吧?”
“我看土方大人是不敢取那些活物的毒,这也难怪,那些东西不是随便一个医生都敢碰的。”
土方做什么,旁人说什么,三柳根本不关心,这第二局分明就是他的天下,哪怕土方使出浑身解数,也休想赢他。
三柳唤来一名侍从和一名侍女,分别对二人小声交代了几句。
不一会儿,侍从拎来一个炭炉,上面烧着一只瓷瓮,瓮里装有热水,将毒药碗搁在瓮口上加热。侍女则一手拿一酒壶,另一手怀抱一把红梅枝,花瓣上还沾着冰雪。
三柳将酒倒入碗中,冒着热气的黑色汤汁慢慢变浅,最后变作透明,与白水无异。随后,他从侍女怀里的梅枝上折一小枝红梅,摘下三朵,扔进碗中,花瓣的血色慢慢褪去,流入液体中,将液体染红,原本的清水红梅顷刻间变作赤水白梅。整个过程就像在变戏法,看得旁边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一阵沉寂之后,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众人纷纷在心里想,不用开口,这少年已经赢了。
三柳端起碗,说:“此毒名为梅花冽,是在下最得意的作品,有眼镜蛇涎、相思鸟血、罂粟花等十一味毒药调和而成,以温水加热,再用带雪寒梅冷却。有两个独特之处,一为美丽,二为恐怖。液体由黑至清,再由清至红,最终呈现赤水浮白梅的景致,此毒专为美人而配,素面美人若是饮下,双颊和双唇会微微泛红,犹如涂上一层胭脂。至于恐怖……”三柳轻轻一笑,“饮下此毒后,会看到天下间最恐怖的景象。”
“三柳大人,什么是最恐怖的景象?”观众席中,一五品官问道。
“对于这位大人来说,最恐怖的莫过于削职贬官吧?”
问话之人哑口无言,周围响起一阵阵讥笑,那人的脸色阴沉下去。
“不同的人,所恐惧之物是不同的,很多人天不怕地不怕,连死都不怕,可若是去死的时候带着恐怖和绝望,诸位想象一下,那会是怎样一种感觉?”
众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唾沫,一些人的额上甚至冒出冷汗。
小林道:“三柳大人的作品实在妙不可言,土方大人,您要呈现的作品是……”
站在桌旁等候多时的土方注视着桌上碗盏内的液体说道:“此药我是第一次配,是将一古时无名旧方加以改造,成分全部是毒性最轻的植物系药材,有皇血草、枯叶莲、乌舌兰、地炎胆、沙木根等十味药,若是起个名字,姑且叫它‘吓破胆’。”
这个名字勾起了众人一丝兴趣,小林问:“除了名字新奇些,敢问土方大人,这副药是何特色?”
“它的特色全在解法,光凭一张嘴,说得天花乱坠亦是无用。”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这就完了?那么很明显土方十四郎这局,哦不,应该是这场比赛输了嘛。
宗井悠然摇着扇子,他虽很想知道土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他还是静下心耐心等待,因为这一局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
“土方大人,你方才那话看似在说自己,其实是在讽刺在下吧,你我的作品均无法验证结果,可在下尚有一‘美’在,你的作品可什么奇特之处都看不到啊。”
土方不言不语,闭上眼睛,将右手背于身后,似是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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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片刻之后,小林说道:“第二局第一环节,三柳大人占尽优势,下面开始第二环节,亲试。请两位大人将自己配的毒药饮下,并自行解毒。”
此话一出,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惊,包括三柳在内,这第二环节显然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不过,整个大殿内,还有一人始终不露半分表情,那便是黑衣少年,他依然闭着眼睛,不知是否是在考虑对策。
“二位若是再不动手,便要算作平局了,只完成第一环节是不作数的。”
三柳道:“在下所制毒药乃天下至毒之物,无药可解。”
小林问道:“那土方大人呢?”
蓦地睁开眼睛,土方端起药碗,将碗内毒药一饮而尽,这一举动引起的骚动较之前更甚,就连素日风波不惊的宗井都是皱了皱眉头,“唰”的一下收了扇子。
对于新研制的毒药,在未做过试验的情况下,敢以身试药,这种胆量可不是谁都有的。
捏起两枚银针,利落地刺进胸口两个穴道,护住心脉,众人知道,他准备配制解药。
桌上的毒草毒花,他没再看一眼,而是径自来到木车旁,掀开其中一个红封坛子的封口,众人纷纷好奇,那标示着剧毒记号的坛子里究竟是什么毒物。
一条全身金黄的小蛇探出头来,头上顶着一个火红的肉冠,小东西初见天日,兴奋无比,身子往下一压,作起跳状。
“鸡冠蛇!”有认出的观众惊恐地大叫道,“被它咬上一口必死无疑!”那人准备往外跑,带着周围的人都惶恐不安。
看准时机,土方以银针刺向蛇颈,小蛇的身子耷拉下去,颈部搭在了坛口边,土方以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其冠处一划,以碗接了两滴血,接着将蛇搁进坛中,拔出银针,将封口封好,整套动作全以束着绷带的右手完成。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接着又掀开一块布,玻璃器皿里是块蜂巢,土方将盖子稍稍一挪,露出一个小口,折下一枝梅花搁在小口旁,几只嗅到香味的蜜蜂朝这边飞来,土方以针刺向其中一只,取了出来,合上盖子。
掀开另一个红色封口的坛子,土方从高处将蜂丢下,一只蓝色蟾蜍跳了出来,伸出长长的舌头,将毒蜂吞了进去,土方以针刺其腹,一把攥住蟾蜍的身子,倒着对准碗,那蟾蜍吐出些许粘稠的汁液,先前那只毒蜂也混在其中。
这一系列动作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三柳抱着手臂在一旁看,嘴角不屑地弯了弯。
土方起开了十个标红的器皿,用的全是至毒之物,取毒手法亦是千奇百怪,丝毫不逊色于三柳之前的动作。毒物全部取完后,他要来先前三柳吩咐准备的那壶酒,倒满整只碗,然后端起碗,一饮而尽。
待苍白的面色转为红润之后,土方将胸口的两根银针拔出。
片刻的沉寂,坐于最前面的宗井率先拍了两下手掌,接着,百官轰动,人群中响起热烈的掌声,众人纷纷叫好。
就连经验丰富的佐原都未曾见过如此情况,惊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咳了几声后,问道:“土方君,老朽钻研医术八十载,从未见过弱毒之物以剧毒解这种情况,能否请你解释一下。”
土方向佐原行了一礼,道:“原理并不复杂,那些弱毒之花草皆属阳性,且彼此相冲,调和在一起形成的毒性等级近似于‘见血封喉’之毒。所以,我用了五种阴毒和五种弱阳活物,使得前后阴阳调和,彼此毒性相消,掺酒纯粹是为了加速血液流动,以达到快速解毒的目的。因服用解药需要一定胆量,胆小者还未解毒便已吓坏,故取名‘吓破胆’。”
“原来如此。”佐原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起身,朝土方鞠躬道,“土方大人胆色过人,又不拘泥于形式,老朽受教了。”
土方忙躬身道:“不敢。”
这时,观众席见有人问道:“设置这么危险的环节,佐原先生的用意是什么呢?”
“余地。”坐在最上面的宗井忽然开口道。
“宗井大人英明,不错,行医与做人一样,凡事要留有余地,事做绝,只会害人害己。”佐原道,“三柳君制毒道行确实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其实只要匀一分余地出来,便可完胜此局。”
三柳虽是不屑听此说教,却仍是笑道:“老先生教训得是,希望您下一局也能如前两局一样秉公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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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局胜者,土方十四郎大人!”小林宣布道,“现在二人皆胜一局,打成平手,第三局将决定整场对决输赢。下面开始第三局,医血冰清。”
小林做了个手势,两名侍从抬上来一个瓷盆,里面是一盆清水,水底趴着一只白龟。
“此龟乃是将军大人的爱宠,五日前突然不肯进食,将军府的御医试了许多法子都无用,请二位大人为此龟诊治。”
三柳吩咐侍从几句,不一会儿,侍从拿来一个盒子,三柳从里面取出一枚新鲜虫卵,投入,白龟半点反应都没有。他又将一条虫投入,白龟干脆将脑袋缩回壳里。
“它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三柳道。
“必以至纯至净之物喂之。”土方道。
“要说这至纯至净之物,大多数存在于古籍传说之中,如人鱼的眼泪、圣山的积雪、昙花的花蜜、四叶草的嫩芽、女妖的石榴籽等等,这些东西可遇而不可求,也难怪将军府上的御医们束手无策了。”三柳详细解释道。
“二位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至医血,冰清洁。”佐原道,“意思就是说,最杰出的医生,连他的血都如冰雪般纯净,二位不如用己血试试。”
话落,土方和三柳几乎同时意识到这其中“阴谋”,那六个字只是个幌子,血就是血,不会因为医术高低就有纯和不纯之分,这一关实际验的是——处子之血!
真是浪费时间!三柳冷声一哼,道:“诸位,这一局不用比了,我与土方大人平手,看来还要加赛一局才能定胜负。”
“三柳大人,这怎么还没比就平手了,您给解释一下为什么吧?”下面有人问道。
“也好,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私密的事,在下就说说。”三柳道,“三百六十行,问谁人至纯至洁,医者为首,医术高明者又上一个层次,但这还不够,此医需从未经过人事,说明白些,就是从未睡过任何人,也从未被任何人睡过。”
少年最后的两句话直白又暧昧,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说二人打成平手,因为整个安中城都知道,土方和三柳都是顶着医官身份的男宠,设这一局纯粹多此一举。
小林请示,宗井则抬了抬手,示意再等等。他明白宗井的意思,也知道宗井从未宠幸过土方,宗井是想验证,土方十四郎究竟有没有跟白夜叉行过苟且之事!
土方静静站着不动,一句话也不说,三柳好奇,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在耗什么,因为不管怎么耗,都改变不了男宠这个事实。
土方开始回想,他想起几年前,蝉镜对他说过的一番话。
“十四,想要达到医术顶峰,你认为最重要的是什么?”
“变通。”
“虽是不错,可还属次等。”蝉镜说,“最重要的是心,具体来说就是心境,它能影响一个人的气血、性格、潜能乃至灵魂,心境的终极是放空一切,放下所有杂念,与自然化一。”
“若是学生心有执念,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便无法达到那个境界了么?”
“非也,那要看你的执念够不够强烈。所谓强者有两种人,一种是无欲无求,一种是执念深种。你的力量有多大,就看你对那样东西的执念究竟有多深。”
“我的执念。”土方抬起右掌,手心处,有个家伙在这里写下一个字,直到现在,那字的比划还灼烧着。
右掌用力收起,土方不再犹豫,抬起手腕,用牙齿咬开结扣,绷带一圈圈解下,手心上的疤痕还未完全愈合,他将手术刀咬在齿间,将掌心处的伤口重新剖开,将手放在瓷盆上方,慢慢闭上眼睛。
三柳冷笑一声,他觉得有点可笑,这是要给大家验证一下自己是个淫*乱的婊*子么?一个被藩主和白夜叉两个男人睡过的婊*子。
鲜红之色丝丝缕缕滴进了水中,坐于前排的观众纷纷探着脑袋瞧。活脱脱一出验处大戏,这后宫争宠的戏码如今在这朝堂之上,倒演出了几分新鲜。
宗井用扇子扣着手掌,一下,两下,表面看,最风波不乱的是他,其实,那一下下敲击并非悠闲,而是忧虑。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盆中仍旧是一滩血水,一点变化都没有,窃窃私语声越来越明显。
“三柳大人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还不死心。”
“明明是个男宠,还想立贞洁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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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众人等得不耐烦时,有人喊了一声:“有动静了!”
听到这个声音,前排的人都伸长了脖子,果然看到盆中的红色一点点变薄,接着一个个惊道:“吞了!真的吞了!”
像是听见什么奇闻一样,后排的人几乎全站了起来,争相往前凑,想亲自确认,因为这“白龟食血,血水变清”意味着……
土方十四郎从未被藩主宠幸过!
三柳看着盆中那龟一点点吞食掉了土方的血,心中疑惑不比旁人的少。怎么可能?他转过头,瞥向土方的侧脸,从一个无名小卒升到三品,竟从没跟人睡过,这究竟是……
手掌从盆上挪开,土方从侍从那里接过金疮药,洒在掌心,接着用绷带一圈圈重新缠好。回过身,面朝前方,土方抬眼直视,正好对上宗井的眼睛。
笑容,宗井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温柔笑容。
“唰”的一下打开折扇,墨色蔷薇展露于黑衣少年的眼前,宗井唤来小林,以扇遮唇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往后殿去了。
“下面宣布比赛结果。”
众人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林的声音瞬间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本次殿前医术对决已经全面结束,胜者便是——土方十四郎大人!”
“哗——”场上响起热烈的掌声,所有人投射过去的目光都不再有从前的鄙夷之色,而是对一位优秀医者的崇敬。
“依照赛前规定,将由土方大人出任犯人白夜叉的主审官,另外,从今日起,升土方大人官阶为正二品,并赐予医界蓝色荣誉勋章。”
此宣布一出,众官皆惊呼,正二品,那可是等同于军机大臣的官阶,可自由出入江户将军府!
“拜见土方大人!”百官纷纷俯首叩拜,就连坐于凳上的佐原都颤巍巍站起身来,给土方行礼。
整个大殿,唯有一人对土方怒目而视。感受到来自身后的不善,土方轻声一哼,不作理会。
“三柳大人,您为何不拜呢?”站于最前面的小林问道。
“哼,这安中藩内,在下只拜宗井大人,旁人还没这资格!”说完,袖子一甩,径自往殿外去了。
“土方大人,您也累了一天了,回去歇息一下,早些准备审讯事宜吧,这白夜叉可是朝廷头号要犯,将军大人和藩主大人可都等着您的好消息呢!”小林恭敬说道。
“今夜。”土方一字一句,认真道,“审讯由今夜开始,请各位大人拭目以待。”
……
黑漆漆的死牢,除了几个透气孔,半扇窗子都没有,入夜也自然不会有月光洒进来,可房间里却凭空映出一片银白之色,虽然这银白染上了肮脏污垢和斑斑血迹。
银白是那死囚的发色,他记不清在这个不见天日的笼子里呆了多少天,多少月,抑或是多少年,他只是在想,自己为何还不死,又或者,已经死了,这儿已经是地狱。
被沉重铁镣拴在铁架上,只剩下半条命的死囚哪里还承受得了这般重量,只得垂着脑袋,半死赖活着,像一张脱了骨的老鼠皮。如今也只有蟑螂肯赏光,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啃食他身上的腐肉。他在心里苦笑,自己临死前倒还有些价值,让这群可怜的小虫饱餐一顿。
“吱——呀——”
铁门被慢慢推开,银发死囚微微抬起头,有些吃力,多少次,他都无视来者,可这一次,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很想看一看,来的究竟是人是鬼,或许是太久没有听到声音了,又或许是他想讨一口水喝,滋润下干涩的喉咙。
一双脚迈了进来,接着是一双冰冷的眼睛,一个熟悉的影子。下一刻,死囚的眼睛睁大了些许,用尽可怜的最后一点力气,却也只能睁开一条缝隙。
无言的对视。曾经,他们相识,认可,许诺。陌生人,朋友,同伴。可这一次,他们却是活死囚与审判者。
无声的交流。如今,他们只以眼神传达心中万语,可他们真正的心意却无论如何也传达不到对方的眸子中。
无尽的悲哀。可笑,他明明以为不再回来,他明明打算不再见他。他喜欢他,他不知。他喜欢他,他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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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土方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出此刻,正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温柔?悲伤?痴念?即使把这些词汇加起来,也不能描绘那种感觉的百分之一。
没时间多想,土方从对视中退出,走上前,将手搁在银发少年被绑在架子上的右腕处,给其把脉,银发少年虚弱而认真地注视着他。接着,土方从身上掏出一粒药丸,正要往少年嘴边送,牢门口响起一道声音。
“土方大人,你好像忘了此次来的目的了。”
宗井特意安排三柳辅助他审讯,用意不言自明。
“他快没命了,要是他死了,你担责任?”土方肃声训斥道,接着将药搁到少年嘴边,少年一边痴痴看着他一边慢慢张开嘴,含了进去。
看到土方朝自己摆出了官架子,三柳不爽地轻声一哼,左手握紧了红樱的刀鞘,来的时候他特意带了刀,不过他还是忍住了怒意,毕竟土方的职位比自己高已成事实。沉了口气,三柳道:“土方大人,开始吧?”
土方回到刑架前一丈远的地方站定,以平静而正式的口吻道:“我是主审官土方十四郎,奉命来使你供出攘夷军据点,只要你知无不言,我保证你能免受皮肉之苦,还能得到最好的治疗。下面我问几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
银发少年直愣愣地看着他。
“你的心死了,是吗?”
这句话出,三柳扭头看了土方一眼,银发少年仍是刚才的痴样子,一个字也不讲。不过土方并不在意,而是继续问。
“你不想活了,是吗?”
“……”
“这个世上,还有你活下去的理由吗?”
第三个问题落下,银发少年的瞳孔蓦地放大了些许,牢房灯火昏暗,少年虚弱不已,这一刹那极难发现,然而土方却是捕捉到,一个念头立刻浮出脑海。
那家伙喜欢的人。
三柳在一旁看着,也不言语,换作旁人,早就疑惑土方为什么要问这几个问题,他却隐约感觉出这些问题中涵盖某种深意,虽然他没看到死囚眼中一掠而过的神色,虽然他还不是特别明白,不过他肯定这两个人之间确实存在一种微妙关系。
“土方大人,我看再问也是无用,不如回去从长计议吧。”三柳道。
土方注视着前面那双眼睛,他想再多看那人一眼,却又顾虑旁人,不敢再看,便逼着自己抬脚转身,这时,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
“主审官大人,让你白跑一趟了。”那道虚弱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最后的轻语像一缕风,“对不起……”
听到最后三个字,土方微微睁大了眼睛,那三个字与前面字眼之间的微妙间隔让土方知道,那是对他说的,肉体交缠的记忆又重新在脑海中浮现。
慢慢收拢微微颤抖的右掌手指,连同绷带一起紧紧握住,土方道了声“走”,迈出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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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廊上,土方走在最前面,三柳跟在后面。
“师兄,方才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啊。”
土方一直在前面走,没有反应。
三柳自顾自地道:“既然直接问话不行,那就用毒好了。”
土方停住了脚步。
三柳略带嘲讽地道:“心疼了?”
“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看到你身败名裂,我想看到你被我踩在脚下的样子。”
“除非我死了。”
“那你就去死啊!”三柳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意,接着拔出腰侧红樱,指着前面的人,“你要是现在死的话,师弟我就大发慈悲,让你的姘头这些时日活得舒服些,否则,我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把土方十四郎的死穴捏在手心里的感觉当真美妙极,三柳正得意地想着,然而下一秒,一个迅影便是擦着红色剑身,闪到面前,还没反应过来,腕部便被手刀劈中,刀柄松开,红樱被夺,接着脖子被一只手掌攥住,整个身子被推着往柱子上撞去。
“嘭”的一声,背部吃痛,待三柳回过神来,便是看到了极度恐怖的一双眼睛,而红樱此刻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你怎么恨我随你,他的命是我的,你没资格动他,你若是敢拿他出气,老子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我土方十四郎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一字一句几乎是被牙齿咬出来的,土方松开手,后退几步,将红樱往地上一掷,“嚓”的一声,锋刃刺进大理石地面之中。接着,转身离去。
直到黑色的身影消失,三柳才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还在,全身都在冒冷汗,心脏怦怦乱跳。
魔鬼,他看到了魔鬼的眼睛。
戾气,医者学医之初一定要被洗净的东西。土方十四郎,根本就没有把戾气洗去,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超凡绝世的医界人才,而是一个披着医者外衣的嗜血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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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不亮,三柳就跪在寝殿外面,大约跪了一个时辰,殿内的侍女开门让他进去,说藩主醒了。
“你说他威胁你?”宗井慵懒倚在床上,衣衫稍显凌乱地挂在身上。
“是,土方十四郎拿刀架在臣下脖子上,要臣下不许动白夜叉,还说白夜叉的命是他的,他想要白夜叉活,谁也拦不住。”三柳跪在殿中,一脸委屈。
“你说激他的话了?”
“臣下只是说对白夜叉用毒的事,因为昨晚审讯,白夜叉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没说?”
“说了一句,是对土方说的,不过也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道了个歉。唯一猜不透的,是土方问的那几个问题。”
“他都问什么了?”
“他问,是不是心死了,是不是不想活了,这个世上还有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而逼供的话他一句都没问。”
“那白夜叉有何反应?”
“除了一直看着土方,没有明显的反应。”
沉默了片刻,宗井道:“从今天开始,本主特许使用毒刑,毒由你配,以逼供为目的,保命,本主会吩咐为那牢换把锁,你们一人一把,两把合开才能把牢房打开。”
“那主审……”
“谁是正二品,谁是主审,这是百官都认同的事,药佐使你……有什么异议吗?”
“臣下……明白了。”
三柳正要起身,宗井又道了一句:“别整天‘土方土方’的,加上敬称,给本主记住了。”
眉头紧紧皱起,愤恨之色于面庞显露,抬头之时,三柳又立刻换上恭敬的微笑,“是,大人,臣下告退。”
转身的瞬间,三柳脸上的恭敬消失,换上一副嘲笑之色,宗井表面待土方好,其实根本不信他,两个人,一个不信,一个背叛,而他只需坐看就行了。想着这些,他迈出寝殿。
“夜羽。”宗井唤了一声。
一黑衣人从房梁上跃下,半跪于地。
“他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不完全是。”
“一五一十告诉本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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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方大人!”一干狱卒跪拜于地。
前日来的时候正值深夜,只有两三个人当班,便显不出场面。这次白天审讯,几十名狱官狱卒挤在门口,纷纷向这位传说中的正二品大员行礼。因此他是整个安中藩,除了藩主大人之外,最尊贵的人。
“都免礼。”土方一边道,一边往地牢里面走,两名职位最高的狱官跟在后面,然后是四名小卒。
“准备一盆热水、一条干净帕子。”土方吩咐道。
“是。”
“你们都给他吃什么?”
“回大人,他什么都吃不下,每天就只喝一点水。”
不悦地皱了皱眉,土方道:“让人熬粥,多放糖。朝廷要犯要是死了,唯你们是问!”
“是!是!”两名狱官忙应道。
来到死牢前,土方命令道:“开门!”
“大人,这门……现在开不了……”
“为何?”
“宗井大人昨日让人换了锁,需要两把钥匙才能打开,这把是您的……”狱官说着,捧着一把钥匙,“另一把在三柳大人那儿。”
土方自然明白这是何用意,冷笑一声,点头道:“好,派人去请三柳,本官在此等他。”狱卒搬来椅子,土方便坐在了牢房门口静候。
等了好一会儿,三柳才慢吞吞地赶到,笑着说:“不好意思,土方大人,让您久等了。”
自从比试之后,三柳当着旁人的面,都会假惺惺地喊他“土方大人”。
土方只轻声一哼,不作回应,牢门开了,两个人依次进去。
“大人,热水和帕子备好了。”一狱卒在门口道。
“放下,出去吧。”土方道。
狱卒将装满热水的木桶放下,将毛巾搭在提手上,便离开了。土方将帕子湿了,来到银发少年身旁,正了正其脑袋,为其擦脸。
感受到湿润触感的少年从昏迷中慢慢苏醒,微微睁开眼,便是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一道微不可见的笑于唇角虚浮,未等勾起便转瞬而逝。无力撇过脑袋,他只得透过一只眼睛的缝隙,痴痴盯着那人。
土方给银发少年擦脸、擦身,顺着穴道和血管,一丝不苟,有条不紊,一边擦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揉捏僵硬的肌肉,三柳在一旁看着。
“你过来。”土方淡淡道。
“怎么。”三柳问。
“洗干净。”土方将毛巾递出去。
“……”三柳一脸无语地看着黑衣少年冷峻的侧脸,他堂堂三品药官就被这么使唤?正要发作,想了想还是忍下心中怨气,接过毛巾,去盆里洗净。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说的就是眼下这个事。
大致清理了一下银发少年的脸和四肢,这时,狱卒送来了粥,土方接过来,舀出一勺,对正盯着自己瞧的银发少年道:“张嘴。”
银发少年艰难地张开嘴,含住勺子,一点点往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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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柳有些不耐烦,“我说土方大人,您这是……”
“除了上头的死刑,避免让犯人死于其他原因。”土方毫不犹豫地解释道。
得,在理,三柳只得在一旁等。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忍不住说:“这擦也擦了,吃也吃了,差不多可以开始正事了吧?”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瓶,“这药,是我喂他吃,还是土方大人亲自喂?”
“什么药?”
“蛇髓噬骨丹,服下后头骨疼痛欲裂,就像戴上一个越收越紧的头箍。”三柳一边说,一边等着看土方的表情。
然而,土方却是什么表情都没有,直接伸出手,“拿来。”
三柳将瓶子递过去,一声轻笑:“饭后吃药,医官亲喂,这死囚的日子过得倒舒坦。”
没等土方送过去,银发少年便张开嘴,土方极力控制住将要发抖的右手,沉了口气,将药灌入那口中。
只一瞬的功夫,银发的表情便扭曲起来,像一头发怒的野兽一般瞪着两个人,眼睛变作赤红,像是发了疯,不停地甩自己的脑袋,然后开始往身后撞,让后脑往铁架上磕,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
土方的镇静快要坚持不住,眉头微微皱着,双掌悄然握起,身子开始颤抖。
“白夜叉,你还是快点交待吧,别以为现在疼的是你自己,我们土方大人的心,也在滴血呢。”
听到这话,土方平静的面容再也支撑不住,痛苦,愤怒,一起涌上,就在这时,他忽然看到银发少年的下颌动了动,便是意识到什么,一下子钳住了其两颊,一汩鲜红从唇角流出。
“快去配解药,他要咬舌自尽!”土方命令道。
“土方大人,给死囚吃解药,可没这规矩吧?”
“别让老子说第二遍!”土方回头瞪着三柳,怒色吼道,“还不快去!”
“嘁!”三柳虽心中不爽,却又畏惧土方的“另一面”,只好出了牢房。
牢房里空无一人,只剩他们二人,土方颤抖着抬起手,抚上银发少年满是痛苦的面庞。银发少年想看对方,却又不忍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只得垂着头。下一秒,土方将身子迎上,一把抱住那人,让其脑袋枕在自己肩头。
“杀了我吧。”银发少年微微翕动嘴唇,“我想死在你手里。”
土方猛地一怔。接着,极力压制住体内涌动的所有情绪,抬起手,一边温柔地抚着对方的脑袋,一边咬着强硬的字句命令道:“听清楚了,你给我好好活着,就算为了松阳,为了她,也为了……”将嘴边的“我”字咽下,土方接着道,“为了你要守护那些人。”
嗅着对方身上淡淡的药香,听着耳畔富有磁性的声音,银发少年忽然觉得,骨头里的疼痛竟奇迹般地减轻了几分,双眼渐渐合上。
银发少年晕死过去,土方只得用拇指为其按压太阳穴,他没法喂给其安神丸,也没法为其施针,三柳的毒尽是刁钻,稍有不慎便可能危及性命。
半个时辰后,三柳重新回到牢房,手里拎着个食盒,从盒子里取出汤药,土方一勺一勺喂银发少年喝了。
“土方大人,别怪下官多嘴,这一次两次行,要是一直都这样,可就不像话了。”三柳意有所指地道。
确保银发少年身上的毒解了后,土方将药碗丢进食盒,对三柳说:“走,回药署,有些事情不交代清楚是不行了。”

楼主:Q飞影Q  时间:2023-05-15 23:56:15
【第四十七章】
土方与三柳一起进了药署内室,一进门,土方便道:“把你用来逼供的毒药列一份清单给我。”
“这是……”
“我要从中筛选,太重或太轻者都要剔除,选取那些难忍又不会过分的毒药,要是天天逼得犯人想要自尽,这逼供也没什么用了。”
轻笑了笑,三柳道:“可以是可以,不过我的毒药都是独门研究,配方绝不外泄。”
“那就拿样本来,这总不会外泄了吧?”土方道,“还是说,三柳大人对自己的配药没什么信心,让人轻易就能配出解药来?”
这激将法三柳又怎么会听不出,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自信土方十四郎解不出他的毒,至少在这短短几天,是一定解不出来的。
三柳扬了扬下巴,说:“在下想问一句,土方大人打算怎么试验那些药呢?”
“用其他死囚。”
“噗呵呵呵……”三柳忍不住笑,“我说师兄啊,师弟我这次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我一直以为你是天下第一大善人呢,原来是我误会了,不过这样才对,做事不用些手段又怎么能达到目的呢?放心,样本很快就会送来,等选好了样子,早些告诉师弟我,很期待下次的审讯。”
三柳的这一串无聊碎语,土方没有功夫理睬,如今他脑子里装满了一件事,就是晚上的配药行动。
……
这天晚上,土方在地牢里选了一间密封的牢房,狱卒送来一个死囚,他看了看,摇摇头,“不行,年纪太大,一定要找个跟白夜叉身形差不多的。”直到换了好几个人,他才点头。
死囚被送进牢房,上了刑架,土方进去,吩咐人把牢门锁上,没有他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今晚,他要在这里办一件大事。
说起密室,没有地方会比死牢更合适,没有窗户,没有房梁,完全隔音,无法被监听。
土方捏出几枚银针,道了声“得罪了”,然后分别封住那人的视觉和听觉,然后来到角落,挨着墙坐下。
打开药箱,最上面一层是三柳的毒药样本,中间一层是他精心准备的各种毒物、毒草、毒花,最下面一层是各类解毒药,以及医用器具。
他先取银针封住自己心脉,接着从最上面一层拿起一个小瓶,拔掉塞子,沉了口气,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这药毒辣得超乎他的想象。
只过了一瞬,腹部便开始剧痛,土方急忙为自己施针,可那毒实在太猛,并以极快的速度向五脏六腑扩散,虽不致命,可疼也能把人活活疼死。
额上不断沁出冷汗,手指哆哆嗦嗦在药箱底层摸,摸出一颗止疼丸,先服了,接着从药箱里翻配方。
止疼丸仅能减轻那痛楚的百分之一,他极力维持理智,思绪艰难地运转:腹部强烈的全身发冷,当用热性药物;毒先由胃至脾,应当含有毒槐,所以要用弱阳性毒物天仙子中和……
“唔……”有千万根刺在一瞬间同时刺向腹部,土方疼得趴在了地上,怎么办,该怎么办?这样下去根本没有力气配解药。
罂粟,罂粟花……土方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去药箱中层摸,接着整只手掌按了下去,将好几个瓶子按倒。“真是疯了,怎么能碰那种东西。”他无力地喃喃道。
手掌挪到最下面一层,土方去摸解毒药的瓶子,一定有可以办法缓解这种痛,然而,一连摸了几瓶都无济于事,倒是摸到一把手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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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神志不清楚了,还是痛得实在难忍,土方握住刀,对准腹部,狠狠刺了下去——
“嗑……”刀锋停在腹部前一寸,另一只手极力扼制握刀的手,阻止了这一疯狂行径。
“找不到解药,苦的就是他,土方十四郎,你一定行的。”
方才的自残冲动不是没有用,他忽然想到个法子——疼痛转移。
解开右手上的绷带,土方将刀子抵在旧伤疤旁,挨着刺了进去,向一侧慢慢用力划,锋利的刀刃切割着掌心,大量鲜红涌了出来。失血让他的呼吸弱了些许,血液流速变缓,也稍稍抑制了毒性扩散。他悔自己没早想到这放血的方法。
果然,腹部似乎没刚才那么痛了,意识稍稍清醒了些,土方艰难地挪动身子,趴在药箱上,开始分析药方。
微臭,有白斑蜘蛛。味辛,有枯叶草。性寒,有毒槐。药烈,有醉芙蓉。倘若使得腹部疼痛之感加剧数倍,需加入恶罗藤。所以……
借着宝贵的一瞬间的神智,土方集中全部注意力,左手两指伸进药箱,迅速捏出配药:金棘二钱、蝮蛇涎一钱、天仙子二钱、野刚花三钱,再配一粒火龙丹。没办法熬成汤药,土方只得将这些东西放入口中,仔细咀嚼,咽下。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腹痛才慢慢缓解,毒性渐渐消退。
“喝……喝……”土方靠着墙深喘着,终于能够直起身,抬起右掌,还未愈合的旧痕旁又添了一道血口,隐约见骨,他上了些金创药,缠好绷带,开始收拾凌乱的药箱。
颤颤巍巍站起身,他来到死囚跟前,一针刺其哑穴,让其暂时不能开口说话,然后又施数针,恢复了其视觉和听觉。
整理好仪容,他敲了敲牢房的门,门口的守卫开了门,弯腰行了一礼。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大人的话,子时。”
满面憔悴的土方正欲离开,谁知刚抬脚走了几步,便是撞上了什么,他身子正虚,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接着是重物坠地的声音。
狱卒训斥道:“你走路怎么不长眼,都撞到土方大人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对不住对不住,小的唐突了,这位俊大人不要紧吧?”
土方仔细一看,是个裹着黑袍的人,袍子一直遮住脑袋,弓着脊背,正将一个袋子重新背在身上。
“里面装的是什么?”土方问。
“好死不死白赖鬼。”黑袍人答道。
“这疯子嘴里没句正经的。”狱卒道,“土方大人,里面是死掉的犯人,这家伙是专门背尸的。”
“背出去埋了?”
“是送走,就算是死囚,好歹曾经是士族,按照规矩,要将他们送回故土,这是上面的恩典。”
“有专人送?”
“三十里外的有条三途河,撑船运尸的每隔十天都会来渡口等一次,黎明离开。”
狱卒详细给土方介绍着,这时,一道唱调声于狭窄的过道里兀然响起。
“三途河里驮魂灵,莫问生前贫富事。情也了了,怨也了了,一入三途河,全都忘却了。”
黑袍人念着这些似懂非懂的句子,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地牢,土方一直看着那人的身影消失。
“土方大人,您别理他,这神经病整天疯疯癫癫的,我们都不想用他,可背尸这活阴气重,没人干,唉……”
背尸,三途河,十天,黎明。土方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这几个字眼,一个计划渐渐现出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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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土方将一个小瓶放在三柳面前。
“就选了一瓶?”三柳斜觑着问。
“你以为犯人是铁打的?那些药个个毒辣,你比谁都清楚,就这一瓶还是试了一晚才挑出来的。”土方脸上满是不悦。
“那可真是辛苦土方大人了。”三柳拿起瓶子,搁在鼻下一闻,“啧啧,噬心断肠散,这也不比昨天的好受多少嘛,不过既然是大人你亲自挑的,肯定是最合适的,您先请,待下官去取药,咱们地牢见”
冷哼一声,土方离开了药署。
来到地牢,土方唤来一个狱卒,掏出一个纸包道:“你去端一碗热粥来,多放糖,再放上这包营养剂。”
“是,大人。”
土方独自往地牢深处走,他将下解药一事假手于人,当作最平常的事去吩咐,反而不会引起怀疑,因为顺其自然才是最安全的。
三柳到了,二人合用钥匙开了门,这时粥也端来了,土方吩咐道:“喂给他。”
银发少年被狱卒唤醒,看见土方来了便是稍稍打起了精神,张嘴吃粥。
“我说土方大人,不会每次来审讯都要先吃饭吧?”
“如今除了你我二人,谁也开不了这门,他一日一夜不进一水一米,若这时用毒,换作是你,你受得了?”土方道,“先让他有力气抗些痛楚,而不是一开始就晕过去。”
三柳无言以对,只好等着狱卒喂完。
吃完了粥,三柳将小瓶递了出去,土方接过,一手钳住银发少年的下颌,一手捏着瓶子灌进了少年嘴中,举止动作皆没有昨日的温柔。
灌完药,钳住下颌的手掌下移,土方一把掐住其脖子,问:“还不打算招吗?”
看到土方如此举动,三柳从旁仔细瞧着,他觉得有点新鲜。
银发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土方,唇角挤出一丝苦笑,“主审官大人想听我招什么?”
“***装傻!”土方一拳捣在对方肚子上,银发少年吃痛,垂下脑袋,两张脸庞靠近的一瞬,土方抬高音调道,“装,给我装!”
装?银发少年蓦地意会到了什么,说起来吞了毒药到现在,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适,难道说那碗粥是……
“呃……”银发少年立刻狰狞起表情,痛苦地道,“肚子……痛……救我……”
土方又是一拳捣过去,怒声道:“痛?真的痛么?痛怎么不招?***是装的吧?嗯?”
“……”三柳在一旁看得直摇头,都说最毒妇人心,可眼前这一幕却是无毒不丈夫,他现在觉得土方十四郎这人忒狠,对老情人都能下这般重手。
银发少年卯足了劲儿挣扎,铁链晃得稀里哗啦,刑架几乎快要被拔起,凄厉地吆喝着:“给我一刀痛快的,快点!”
土方摆出一副不悦的表情来,冲三柳道,“怎么办?”
三柳耸耸肩,“你是主审官,问我怎么办?你不是在大殿上口口声声说自己擅长逼供么,这会儿又不行了?”
土方冷哼一声,“毒可是你的,昨夜我试验了一宿,好不容易寻了个差不多的,这样都逼得犯人要死要活,三柳君,你配毒的水准也不过如此嘛。”
“你!”三柳自觉辩不过土方,可若是发怒就落了下风,瞥了一眼银发少年,他蓦地邪邪一笑,转而道,“白夜叉,你有喜欢的人吧?你不招,怎么活着出去见他?”
听到这里,土方微微一愣。
“那又如何。”银发少年以余光注视着土方,有口无心地苦笑道,“我根本就不想见他,最好让我早点死了,省的给他添麻烦。”
土方看着他,不言不语。
三柳笑着说:“死啊……可没那么容易,你的命比我们都金贵,没有将军大人发话,谁都不敢动你,就好好享受活罪吧,我跟我们的土方大人,会慢慢看着你全身的器官一点一点地衰竭,可就是死不了,哈哈哈……”
“笑够了没有?”土方忽然冷声道。
“……”竟然被泼冷水了,三柳一脸不满地看着土方。
“走。”土方说着,迈出牢房。

楼主:Q飞影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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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银土

发表时间:2017-09-13 08:07:00

更新时间:2023-05-15 23:5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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