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煮酒论史 >  霍光传

霍光传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5号复更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20
朱买臣三人在丞相的府上等了足足一整天,直到西边的天空烧起了晚霞,庄青翟才一脸晦气地回来。朱买臣看他面色不善,也不敢妄加打探,过了许久,庄青翟好像才平复了心情,说道,“本来和张汤说好一起请罪,待到这件事过去,老夫便让贤与他,谁曾想到了陛下那里,这厮便变了卦,我请了罪,他却责备起我的不是,说是我的失职,当真岂有此理。陛下偏听,把这个案子交给了张汤牵头,偷老祖宗陵园的人都已经在他的手上了,到时候哪里还有我的好日子!”
朱买臣来回踱步,这次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丞相要是倒了,他们在各地和豪强勾结控制盐铁、新币的事就捂不住,“大人,您必须拿个主意了!”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那天和大将军吃过饭,他们就设计了一个栽赃张汤的计策,只不过庄青翟觉得风险太大,才迟迟不肯下手,张汤这个人虽然是酷吏,却不以酷行贪,查了这么久竟然没有贪赃枉法的线索,庄青翟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想了片刻,“去告诉王温舒,干吧!”
“大将军那边?”朱买臣试探地问,毕竟上一次聚会大将军痛责了他们,而且看样子大将军不想趟这个浑水。
庄青翟气恼道,“求人不如求己,卫青这个滑头是指望不上了!”朱买臣正要告退,听庄青翟说道,“如果可能试着把卫家的大公子拉下水,到时候不怕大将军没个态度。”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朱买臣敲开了王温舒府的大门,因为是休沐,所以出来迎接的时候,王温舒一身酒气,看到是丞相府的长史才收敛了一脸的不悦,“朱大人要不要一起喝几杯,府上今天都是长安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妨由在下为您引荐如何?”
这时候轮到朱买臣面露不快了,“那天大将军难道没提醒您吗,要和这些商人保持距离,你现在是在长安任职,又处在廷尉这样的机要部门,不同于在做封疆大吏,山高皇帝远你就是土皇上。在这长安随便哪个人咳嗽一声不够叫你喝一壶的?”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王温舒强忍内心不悦,论级别咱们虽然相当,可论权力我尚在你之上,不过还是挤出一脸褶子赔笑道,“大将军太过谨慎了,我知道他老人家一向不喜欢我,可是指望你们这些人能成什么大事儿?喝酒的时候听朋友说了,昨天晚上霸陵被盗,皇帝要追究丞相的责任,张汤没少在这上面做文章吧?”
朱买臣听这话差点儿没背过气去,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这时候屋里有人借着出来撒尿的功夫叫王温舒回去,朱买臣忙背过身,不能叫外面人知道丞相和中尉还有联系,王温舒几句话把那人搪塞回屋,才接着道,“如今义纵是张汤的忠实拥趸,义纵不除我们伤不到张汤。”朱买臣却笑了,“你是想借机徇私而已,天下谁不知道你最怕的便是义纵。”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王温舒笑了,他无意澄清坊间都说自己惧怕义纵的传言,大将军把他收入麾下以期权衡张汤和义纵的搭档,却不赋予他能制衡的权力,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中尉,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可能是一生可望不可即的梦想,但是在长安,这样级别的臣僚俯拾即是,他掌管的也不过是京城内的巡查、禁暴、督奸等事务,稍想有所作为,必定受到义纵的梗阻,而每次被义纵驳了面子,王温舒仅仅一笑了之,要知道他的发家史并不逊于义纵,其好杀狠辣的程度有时甚至在义纵之上,而对于义纵的屡次打压,他竟都以忍气吞声告终,在旁人看来不是怕又是什么。
王温舒拍了拍朱买臣的肩膀,“老哥,都是宦海中人,我为丞相解忧,丞相也得替我排难不是?只要义纵不在,张汤这根刺在下一定替丞相拔掉。”之所以庄青翟选他作为突破张汤的棋子,看重的无非是他和长安商人往来密切积攒下的市井资源,想驳倒张汤不用点儿下流手段是不行的,这足以让丞相府上的人对他提出的条件就范。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想杀张汤,就必须倚重王温舒,他的手里显然掌握着能置御史大夫于死地的筹码,而且一层一层运作也更容易切断证据链,而作为交换,丞相必须搞掉义纵,其实想动张汤之前本来也必须做掉义纵,来到长安之后,义纵大施拳脚,简直是张汤除了兒宽之外的另一臂膀。
从王温舒那里出来朱买臣就直奔大将军府去碰卫伉的运气,之所以说是试试运气,是因为朱买臣和卫家大公子联络必须躲过卫青的眼线,大将军有明令要求朝臣和卫伉保持距离,卫青功高权重不想叫皇帝以为他贪得无厌,一人富贵不打紧还要惠及子孙,而卫伉的身份恰恰又会是大臣们搭上大将军船的廉价方式,所以大将军杜绝了这种可能,多年来卫伉表面一直受到父亲的压制。
朱买臣一直躲在大将军府门口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幸运的是没等多久就看卫伉骑着马回来了,还没等卫伉进府,朱买臣迎上前去,“公子,在下有些话要和您讲。”朱买臣的突然出现吓了卫伉一跳,好在对朱买臣他并不陌生,卫伉要迎朱买臣进府,朱买臣忙推辞拒绝,只是把他拉到方才自己所在的僻静地方,说道,“丞相有难,本无意叨扰大司马大将军,但是张汤野心勃勃,觊觎权位已久,假如他当上丞相,我们这些大臣没好日子过姑且不说,以他的性格会容忍大将军手中的权力大过他吗?”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卫伉沉思片刻,庄青翟顶替张汤接任丞相之位后,张汤在很多场合都有说丞相不如他之类的话,有时候甚至传到天子耳朵里,他在天子身边做郎官,听到这些狂放厥词天子却一笑了之,这些足见其对张汤的宠爱,假如他接任丞相,难免和父亲分庭抗礼,急于在父亲面前邀功的卫伉虚心问道,“敢问长史大人,吾将奈何?”
朱买臣见卫伉买帐,心里窃喜,早听说卫家的大公子心思纯净看来果然如此,“现在有一个除掉张汤的机会,公子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
卫伉这时皱了皱眉,朱买臣所谓除掉张汤实在吓到他了,大将军宅心仁厚,他的儿子有过之无不及,生长在糖罐里的卫伉还没领教权力场上的你死我活,“张汤最近在查一个案子,有些事情牵扯到了大将军本人,一个御史大夫就敢围着大将军做文章,更何况丞相呢?”朱买臣再添了把火。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卫伉摆摆手,“长史说得不对,假如父亲真的牵扯到御史大夫查办的案件,只需和皇帝说明便是,父亲行得正,不会做违反律令的事。”卫伉对这点非常有信心,可是朱买臣说,“大将军虽然品行端正,可是如果有人执意要朝大将军身上泼黑水呢?你是大将军府上的少主人,年纪现在也不小了,要懂得替大将军分忧啊。”
“给我讲讲你们的计划。”朱买臣知道,卫伉心动了。
第二天朝议之后,皇帝突然说要前往甘泉宫,对这个安排霍光并不觉得突然,近来陛下身体欠安,甘泉宫有巫医,每次以“画法”治疗皇帝都觉得心旷神怡,所以前往的次数也勤了很多。
这时负责警卫的卫伉和他的亲信士兵耳语了几句,那士兵点头快马离开,霍光无意间瞥见顿生疑窦,天子出行这种事是不应该被泄露的。上官桀因为作战勇猛也被皇帝抽调到身边戍卫,这时看霍光好像眉头紧锁就凑了过来,想问他怎么了,可霍光随即神色如常,上官桀也便没再多问,近来他也听了一些传言,说自从霍光入侍天子,和卫伉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微妙,有传言说卫伉想和曹襄分庭抗礼,瓜分霍去病的政治遗产,而霍光很明显是曹襄的亲信。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21
天公偏不作美,刚出城不久狂风肆虐,一时间乌云密布,风卷着道上的沙尘呼啸着吹向皇帝的车队,马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风吓傻了,任马夫催赶也不再前进一步,皇帝本在车中闭目小憩,听到外面嘈杂的动静打开了前车窗,骖乘的霍光忙把头凑过来,用恰到好处的声音说道,“陛下,突然遇到大风,道旁的柳树都被拔起来了,驽马不行,臣正在想办法。”
皇帝掀开身侧的车帘,看外面果然尘土飞扬,这大风十几年不遇,“去把前车车盖拿下来,顶到最前面挡风,马自然便走了。”
这未尝不是一个办法,风照这么吹下去,马迟早要受惊,可车盖的重量哪里是谁说拿得起就拿得起的,更何况要擎着它迎风前行,这时上官桀靠拢了过来,听霍光转述了皇帝的意思,二话不说就把皇帝副车的车盖给拆了下来,然后催促胯下的马一步一步赶到最前面,车盖一撑起来,马队果然以为风停,也跟着上官桀前行,这时上官桀感到有一双手在他的腰上使劲儿,他感激地回过头,一看卫伉也是大汗淋漓。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大约硬撑着走了五里路,风终于停了,雨点又紧跟着像撒黄豆一样砸向车队。皇帝掀起车帘不由得赞叹上官桀,“真勇士也!”谁料往前走了没多远,突然道路颠簸,一路上被搅得心情烦闷的皇帝拍了拍车板下令停车。
道路有被明显破坏的痕迹,大约五百步的长度坑坑洼洼,皇帝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大声喝问道,“卫伉,这是谁的辖区?”皇帝是在明知故问了,这当然是右内史义纵的治理区域,专供皇帝车驾走的御道被人这样损坏,义纵连个招呼都没和朝廷打过,而且不派人修缮,分明是懒政,是对皇权的蔑视!
“陛下这些天身体不好,有些大臣无心政事,过分地担心个人前程,难免出现这样的情况。”一向老实厚道的卫伉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让霍光大感吃惊,这分明是要置义纵于死地。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皇帝的脸和天气一样阴沉,“按你的意思说义纵是以为朕不再走这条路了?”众人都以为皇帝会叫来义纵倾泻这雷霆之怒,不料却见天子只是摆了摆手,叫卫伉接着率车队缓慢前行,这个时候上官桀已经带着一些士兵把地面用苇草简单铺好,皇帝的车驾经过不会过分颠簸。
如果皇帝把义纵叫到甘泉宫臭骂一通还好,可是他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只是继续赶路,看样子就是凶多吉少了,霍光给上官桀使了一个眼色,上官桀初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看霍光指了指地面,他才猛然醒悟,有意落在后面,然后下马检查一番,地面上虽然被雨水打湿,但是细心查看还是能看出刚被破坏的痕迹。
到了甘泉宫,皇帝叫来霍光说,“朕这些日子就住在甘泉宫,长安交给太子主持。”太子虽然年少,但是很通政事,又有大将军辅佐,天子也乐做甩手掌柜,只有卫伉心中暗自惊奇,这朱买臣算计得还挺准,天子迁怒义纵,必然不会回长安,丞相那边是算准了天子要放手让他们互相搏上一搏了。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听上官桀验证了自己的猜测,霍光陷入了沉思,大将军带曹襄赴私人聚会对他触动很大,也知道张汤的敌人不单单是丞相,现在卫伉竟被人授意泄露消息使得义纵蒙受冤情,这分明是大将军在朝张汤发难啊,只是这些事自己都能看得出来,陛下如何会甘心被蒙蔽呢。
霍光内心挣扎,铲除义纵是丞相势力投石问路的手段,这在斗争中屡见不鲜,天子如果保全那丞相当然借霸陵被盗之事引咎,也可以用义纵换取张汤不再穷追猛打,可如果天子杀掉义纵,他们就将向张汤发起最后的猛攻。他好歹跟随张汤一年,虽不齿张汤毒辣手段,却钦佩御史大夫一心谋国,基于此他应该借着到太子那里传旨的工夫给张汤放些口风,叫他务必保全义纵,可大将军想置之死地的人,自己如果从中作梗,今后哪里会有好日子过,想到这儿,他又觉得应该远离是非才是,毕竟失去了骠骑将军这座靠山他霍光也是浮萍身世。
可转念一想,天子叫他去长安传旨,而不是要卫伉去,莫非也是希望他能给张汤一些提醒?
只是霍光却不知道,这些天张汤可是对义纵非常不满呢!
前些日子桑弘羊再献算缗、告缗新策,本来以为将是一番舌枪唇剑,不想丞相竟双手赞成。所谓算缗,是针对商人、高利贷者和车船征收的一种财产税,朝廷明文规定,商人财产每二千钱须缴纳一百二十钱作为财产税,经营手工作品者每四千钱缴纳百二十钱;普通人一部车缴纳百二十钱,商人缴纳二百四十钱,五丈以上的船只每艘须缴纳一百二十钱,推行过程中针对偷税漏税者,将通过告缗令,鼓励举报隐瞒财产不报的行为,对隐匿财产者实行抄家。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既然双方没有异议,天子也就准奏叫张汤协助桑弘羊向郡县推行,不料到了义纵那里却先受了阻挠。
霍去病病故之后霍光还没登过张家的门,虽然夜色已深,但张安世还在秉烛读书,霍光闻到一股难闻的动物油燃烧的味道,“御史大夫倒真是节省,朝廷的俸禄和陛下的赏赐还不够您给子儒买些好蜡烛吗?”
张汤苦笑道,“世人都觉得坐到我这个位子就能财源滚滚,可是如果不贪不脏,只靠朝廷俸禄,刨去迎来送往、婚丧嫁娶,能剩几个钱?张贺是因为要侍奉太子,所以不住在家里,可是也快到了婚娶的年纪,我剩点儿俸禄到时还得贴补些给他们。”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霍光点点头,自己初来长安时有兄长照应,现在霍去病的财产也多由他打理,不必过多分心生计,可老家的父亲还是按月要托人送来一些衣物食品,好像没有他自己生活不了似的,父爱无言,却如山一样伟岸,张安世这时给霍光倒了热水,知道他和父亲有大事要谈,便拿书去了院子里,今天的月亮很好,月光下隐约还是看得到字的。
“陛下长住甘泉宫,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霍光现在侍奉天子左右,和皇帝形影不离,这么晚突然出现当然让张汤觉得奇怪。
霍光却没理睬,自顾自问,“张大人近来和右内史可有往来?”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张汤对霍光突然转移的问话很诧异,和谁联系往来,怎么往来是他的自由,连皇帝都不曾干涉,这个死了的骠骑将军的弟弟怎么还问起这个了,张汤的脸色虽没有表现出过多的反感,但还是用沉默回应。
如果在张汤这儿呆的久了,难免会惊动他人,丞相想朝张汤动手,就一定会派人监视,方才他左顾右盼很久才敲门,所以霍光并没有理会张汤的不悦,只是长话短说,“御史大夫绝不能舍弃右内史这颗棋子,假如长安不在大人的掌控之下,推行新财政将更加困难,陛下把汲黯调走,认同您的举荐,也是看中您和义纵大人能够配合得天意无缝,这个时候切不可使小性子,大人有机会要找右内史谈谈。”
霍光因在皇帝身边,清楚有人指责推行算缗告缗过程中义纵的不作为,他本人也对这条新政有诟病,尤其是告缗令鼓励相互揭发检举,这对人心的损害是不可量化的,但是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这个当口首先不能落他人口实。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张汤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霍光,从他深夜的造访中,似乎应该嗅到些什么,不过霍光不想再把话说得更明白了——他不能和张汤说,你手里的底牌没有丞相多,除了兒宽、杜周是你的人,你在朝中很难和背靠大将军的丞相府抗衡。
倒是头走时霍光和张汤说,两害相权取其轻啊,“今日天子前往甘泉宫,路上颠簸,想是有人蓄意破坏,御史大夫当警醒义纵彻查此事,并向天子谢罪,唯有大人提醒,方能叫右内史警觉。”
“今日天色已晚,明天老夫去拜访右内史。”
很多事都毁在这个明天上。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22
丞相根本没想给张汤和义纵和解的机会,第二天早朝,长史边通弹劾义纵阻挠丞相府执行告缗抄家行动,太子监国无意处理这类纷争,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丞相却以义纵对圣意阳奉阴违直接闹到了甘泉宫。
丞相逐一列出义纵罪状,在霍光听来,无非是打击豪强时的一些酷辣手段,这些都不足以致义纵于死地,皇帝当时微微闭着双眼,好像将养着精神,丞相话音刚落,猛地睁开,迸射出一道精光,“义纵以为朕再不走甘泉宫之路,朕生病期间,他不能兢兢业业、履行职责,有人破坏道路他却不闻不问,光是这一条,朕看就可以治他死罪,既然丞相又弹劾他这么多条罪状,索性腰斩弃市吧!”
这一下不光叫保举义纵的张汤觉得头皮发麻,连丞相都觉得对右内史惩罚太重,只是如今的庄青翟已然是骑虎难下,他和张汤的仇怨已经不可调和。
来不及张汤做出应对,丞相跟着打了一套组合拳,“臣有本弹劾御史大夫张汤!”
天子又闭上了他那精明的眼睛,点了点头,丞相是有备而来。
“臣以违反算缗令逮捕长安商贾田信,审问中得知此人和张汤素来交好,”说到这儿,庄青翟刻意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张汤,不想张汤却若无此事一般也在侧头聆听,他心中想,看你还能神气多久,接着道,“在供述他的财产来源时他说,每次张汤和陛下商议国家经济政策之后,都私下告诉田信,田信于是囤积居奇,等到物价高涨的时候再予以抛出,所得利益与张汤平分。”
刘彻又一次睁开他的眼睛,流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长安之中的确有不少人每次都能得到内部的消息继而从中渔利,御史大夫不想替自己辩驳一二吗?”
张汤跪道,“臣今日来,一是为了义纵之事,义纵得臣举荐为右内史,却不尽心侍奉陛下,臣有失察之责;二是为了郭解的案子,臣特来请示之后该如何处理。”
霍光心中不由得发紧,张汤太自以为是了,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在丞相和他之间,天子会选择站在他张汤一边,御史大夫继续说道,“虽然未能生擒郭解,臣还是叫霍光搜查了大量的书信,经过整理证明郭解和赵王有密切地往来。”
张汤丝毫没有注意皇帝面色不善,更无视霍光小心递过来的眼神,天子沉着声音说道,“朕此前听你说郭解案子牵扯到一些诸侯王,甚至还有一些在长安的大人物,更有人把矛头直指大司马大将军,御史大夫以为卫青和郭解是否有牵连啊?”
“臣不敢妄下论断!”
“你如何就不敢妄下结论,所谓卫青和郭解有牵连无非是迁徙豪强到茂陵邑大将军替那人说情,就凭这一点你们就想捕风捉影构陷大将军?朕来告诉你,从案卷内容看,这个所谓在长安的大人物从先帝时就和郭解有勾结,大将军发迹又是什么时候的事!张大人,朕要提醒你,大司马大将军卫青是国之重器,是皇后的弟弟,是朕姐姐的夫婿!”
对卫青的定论颇值得玩味,霍光心道,只是现在他更担心张汤的处境,庄青翟面露得意之色,一双鼠眼逼视着张汤。
张汤支支吾吾没有答话,他被皇帝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批评弄得有些慌乱。
“朕每次要做的事情,那些商人往往提前知道,然后囤积原材料,这些事此前你和朕讲过,今日听丞相的意思,分明是有人贼喊捉贼呀!”皇帝的语气从平缓转向愤怒,张汤的不解释愈发叫他生气。
张汤却无意回答皇帝的责备,“臣不知贼喊捉贼之事!”
“御史大夫什么都不知道,敢问御史中丞李文当年的案子又是谁告发的?”庄青翟终于亮出了杀手锏!
张汤心头猛地一颤,这是深藏在他心里多年的秘密,当年他刚刚履新御史大夫,手下一个叫李文的中丞不买他账,所谓不买账,其实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背后有更有势力的人撑腰罢了,李文私下差人调查张汤,深谙此道的张汤于是和一手提拔的鲁谒居商议除掉李文,官大一级压死人,有张汤的支持,鲁谒居暗中使人罗织李文贪污受贿的罪行,而受理此案的杜周得到张汤的授意,当然巧用法令,竟治了李文死罪。张汤知道,这一定是前些天鲁谒居的弟弟受到别的案子牵连,他正好路过廷尉,却装作不认识他,引起了对方的不满,所以便告发了当年他和鲁谒居在李文案上的阴私。张汤无法坦诚,若是和皇帝讲了这前因后果,他多年来在天子面前塑造的一心为公的形象也就崩塌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说,“也许是李文当年得罪了什么人,所以有人匿名举报。”
皇帝从桌案上拿起一卷竹简,扔到了张汤的头上,这一下力道甚猛,竟砸了张汤一个跟头,“你倒摘得干净!那你去向廷尉这般解释吧,赵王说你曾经给手下鲁谒居做足疗,以上侍下必有大奸。朕不知道该怎么袒护你!”
皇帝的语气里蕴藏着雷霆般的愤怒,从前见过天子发脾气,可是被气得声音都颤抖了还是头一次,霍光相信这个时候如果张汤跪下请罪,一切仍然有转机。
张汤颤抖着捡起赵王的上书,想不到刘彭祖倒先给自己倒了一盆脏水,从做刀笔小吏那一天起就知道,他不过是皇帝的一把刀,杀人的刀,等到刀钝了,或是杀得怨声载道的时候,皇帝就必然要弃车保帅,无情最是帝王家,他朝着皇帝磕了一个头,转身走了,留下霍光陪在皇帝身边瞠目结舌——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当天夜里,廷尉派人通知张汤的家人其被捕入狱,张贺早些时候听说了父亲被天子责骂的事,却不想这次陛下是动了真格,他想请太子替父亲说几句话,可太子对张汤一向看不顺眼,求情就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张安世找到霍光,请他暗中帮忙疏通,即便张安世不来求自己,霍光也不甘心叫张汤落得如此下场,当务之急还是能进到诏狱见张汤一面。
因为事关父亲,平日沉稳有城府的张安世这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要不要请杜叔叔帮忙?”杜叔叔就是杜周,也算张汤的心腹,现在代职廷尉,看起来升任只是时间问题,可从张汤继任丞相失败的那一天开始霍光就明白了一点,除非你的屁股坐到了那个位子,否则那位子就不是你的,减宣、王温舒都对掌握国家司法权力的要职虎视眈眈,张汤要真的倒了,杜周的胜算还真不大。
所以霍光摆了摆手,营救张汤是隐秘之事,现在外面疯传的不是张汤和丞相的斗争,而成了张汤和大将军在掰手腕,这消息自然是有人刻意为之,这无疑给营救增添了难度,谁愿意跟当朝大司马大将军作对呢?
另一边太子前往大司马府拜谒卫青,既是舅舅,又是臣子,卫青的身份使得他在处理这一层关系的时候颇为尴尬,大将军心里清楚太子是替张贺说项来了,也不等太子张口,卫青便说,“处置张汤是天子的意思,绝非外面传言是我不满御史大夫,舅舅非恋栈权力之人,又不通政治权术,哪里会和张汤过不去?”
太子知道舅舅为人,“可是看张贺神不守舍,我也是心里难受,总想帮他一把。”
这时候平阳公主叫太子晚上留下吃饭,卫青小声道,“你放心好了,会有人替张汤说话的。”太子倒是一愣,张汤这个人在官场上人缘不好,除了他提拔的几个人之外哪个身居要职的人会替他向父皇求情呢?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22
丞相根本没想给张汤和义纵和解的机会,第二天早朝,长史边通弹劾义纵阻挠丞相府执行告缗抄家行动,太子监国无意处理这类纷争,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丞相却以义纵对圣意阳奉阴违直接闹到了甘泉宫。
丞相逐一列出义纵罪状,在霍光听来,无非是打击豪强时的一些酷辣手段,这些都不足以致义纵于死地,皇帝当时微微闭着双眼,好像将养着精神,丞相话音刚落,猛地睁开,迸射出一道精光,“义纵以为朕再不走甘泉宫之路,朕生病期间,他不能兢兢业业、履行职责,有人破坏道路他却不闻不问,光是这一条,朕看就可以治他死罪,既然丞相又弹劾他这么多条罪状,索性腰斩弃市吧!”
这一下不光叫保举义纵的张汤觉得头皮发麻,连丞相都觉得对右内史惩罚太重,只是如今的庄青翟已然是骑虎难下,他和张汤的仇怨已经不可调和。
来不及张汤做出应对,丞相跟着打了一套组合拳,“臣有本弹劾御史大夫张汤!”
天子又闭上了他那精明的眼睛,点了点头,丞相是有备而来。
“臣以违反算缗令逮捕长安商贾田信,审问中得知此人和张汤素来交好,”说到这儿,庄青翟刻意停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张汤,不想张汤却若无此事一般也在侧头聆听,他心中想,看你还能神气多久,接着道,“在供述他的财产来源时他说,每次张汤和陛下商议国家经济政策之后,都私下告诉田信,田信于是囤积居奇,等到物价高涨的时候再予以抛出,所得利益与张汤平分。”
楼主:作家阿喜  时间:2019-05-10 19:15:13
刘彻又一次睁开他的眼睛,流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长安之中的确有不少人每次都能得到内部的消息继而从中渔利,御史大夫不想替自己辩驳一二吗?”
张汤跪道,“臣今日来,一是为了义纵之事,义纵得臣举荐为右内史,却不尽心侍奉陛下,臣有失察之责;二是为了郭解的案子,臣特来请示之后该如何处理。”
霍光心中不由得发紧,张汤太自以为是了,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在丞相和他之间,天子会选择站在他张汤一边,御史大夫继续说道,“虽然未能生擒郭解,臣还是叫霍光搜查了大量的书信,经过整理证明郭解和赵王有密切地往来。”
张汤丝毫没有注意皇帝面色不善,更无视霍光小心递过来的眼神,天子沉着声音说道,“朕此前听你说郭解案子牵扯到一些诸侯王,甚至还有一些在长安的大人物,更有人把矛头直指大司马大将军,御史大夫以为卫青和郭解是否有牵连啊?”
“臣不敢妄下论断!”

楼主:作家阿喜

字数:108405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9-02-20 20:45:49

更新时间:2019-05-10 19:15:13

评论数:60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