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舞文弄墨 >  《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我是能忍的都忍了,不能忍的也忍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硬咽,他还要我怎么着呀?”秀珍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邹邹巴巴的手绢,抽泣着擦了擦眼泪,接着哭诉道,“那天黑天,就因为我多说了一句,小郭脖子上怎么戴了个大金项链,他就‘嗷唠’一声,摸起厨房的切菜刀就要砍我。别人都说他是喝醉了,喝多了,才那个熊样的,其实他是有酒装着三分醉,那是叫我戳着他的心窝了,所以他才发的疯。他早就看着我碍眼了,早就恨我恨得牙根痒痒了,昨天黑天不过是找着个机会出出他心里的毒气罢了,我心里还不明白吗?他几根肋骨我都摸得清楚的——”
“可是你也不该半夜就跑了啊,我的乖儿来!”奶奶有些痛不欲生并且上气不接下地说道,“你知道家里这老的少的都有多担心吗?你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你叫我这个当老的还怎么活下去呀?嘴说我也没几天活头了,可是一件,你也不该死我前边去呀!”
说着,她那唯一的好眼里,也慢慢涌出了几滴眼泪,顺着那长满皱纹的脸流下来。人年纪大了,流泪也是一件费力的事。
“俺娘,你别难过,我这不是转过想来了吗?”秀珍拉着老娘干枯的手,既内疚自责又心酸无比地劝慰道,“再说了,当时我也是叫这个王八孙子给气迷头了,才一时想不开的。至于说他平时干的那些事,骂的那些话,我都不能提了,提起来我心里连插脚的空都没有。唉,这个日子过得忒难了,俺娘唻——”
“唉,我的儿啊,别管有多难,有多苦,你都得好好地活下去啊,”奶奶低头用袖子擦着眼泪,含混不清地絮叨着,“九归一,你能想通就好,能想通就好啊……”
桂卿为了让小姑和奶奶说话方便,就找个借口躲到大门外边去看着人去了。小姑和奶奶又拉了半天呱,才依依不舍地骑着车子离开了他家。他在门口闲着的时候,脑袋里就不停地想着,要彻底解决小姑和小姑夫之间的矛盾,关键的一条还在于做通小姑夫的思想工作。只有小姑夫通情达理了,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才能让小姑一家人过上平静的日子。要不然的话,以后这架还是少不了要打的,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哪次会真打出人命出来。家里的人和亲戚朋友以及左邻右舍的人,就是再担心小姑的安危,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一眼不错地守着他们两人。所以说,只要一天不解决主要矛盾,小姑一家人就一天没有安生日子过。小姑夫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一样,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炸死炸伤小姑和其他人。这个结局几乎是十拿八掐要出现的,就像黎明时太阳一定会从东边升起一样,是完全可以预测得到。
他思前想后,最后决定去找小姑夫好好地谈一谈。
他和奶奶说了一声之后,就迈着并不坚实的步伐往樱峪水库那边走去,他还是有些心虚。路上他看了一下手机,发现还不到十点,饭店里应该还没开始忙,他估摸着差不多能和小姑夫谈一会。七八分钟之后他就到了店里。
他大体看了一下,发现小姑不在店里,看来她从自己家出来之后就没有回到这里。田亮和小杜也不在,王秃子正在厨房里叼着个烟卷择菜,小郭正在楼上一间带卡拉OK的房间里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哼着小曲看电视。他在楼前大梧桐树下稍微站了一会,又抬头看了一眼小郭那一直翘着的被长筒黑色丝袜覆盖着的二郎腿,感觉很有些可笑和滑稽。这样一个女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把人迷得和裤套似的,真是不可思议,难道是因为他身上浓浓的烟尘味吗?还是她的美太接地气了,俗得诱人,让喜欢她的人没有压力?
田福安站在厨房门口,懒洋洋地问桂卿怎么想起来到这边来了,就像在和一条讨人厌的狗在说话。桂卿说,没什么事,闲着过来玩玩,顺便看看这边需要帮忙吗。田福安就说,没什么大活,厨房里的那点活让老王干就行了,然后就把脸转一边去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姑夫,我有点事给你说一下,”桂卿走到田福安跟前,想了一想,硬硬地说道,“走,咱到那边屋里去拉会呱。”
说着,他指了一下一楼的一个房间。
田福安闹不清楚自己的妻侄此行到底是什么意思,因此他疑惑地看了看媳妇家侄子那张阴晴难测的脸庞,突然间有点害怕、有点心虚了,但是他马上又装作满不在乎、无所畏惧的样子,非常轻蔑地说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一会就该忙了,中午镇上的领导还要过来吃饭呢,他们办公室的人一早就给打手机了。”
“这个小杜,到底死哪去了?”说完这话,他又抬高声音大声抱怨道,“不知道一会该上生意了吗?奶奶个腿的,奸吃懒做,长了一身的懒肉,心里也没个熊数,我花钱雇她有什么熊用!”
小杜并没有长一身懒肉,相反她很瘦,瘦得连乳房都没长够数,倒是那个妖妖娆娆的小郭长了一身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白腻腻的,粉嘟嘟的,上上下下都冒着初春的香气。
“就耽误你十分钟时间,说完我就走。”桂卿非常厌倦地看了一眼小姑夫,然后声调很低但是非常强硬地说道。他除了厌倦他,更厌倦小郭会在这里上班,干活,好像她有更好地方可去。
田福安没再多说话,而是乖乖地跟着桂卿就走进了刚才桂卿指着的那个房间,全然没有了前天晚上的嚣张和跋扈。他倒不是认输了,服气了,而是一时半会弄不清妻侄的意思,再加上此刻他又累又困的,也想赶快打发完这位不速之客,让他尽快滚蛋。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26章

两人刚在圆桌前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小郭恰好就进来了,她像个正宗的淑女一般拿着暖壶消没声息地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然后就悄悄地退出去了。不了解她的人单看她现在的这个举动,还以为她是一位多么温柔贤惠、善解人意、体贴周到的好女孩呢。实际上她可能也是,只是到了这种腌臜破落地方,是也不是了。
桂卿望着小郭那米黄色的上衣,黑色的短裙,还有那带着暗花的长筒丝袜,不禁暗想:“她倒是挺有眼色的,不要老板安排就知道端茶倒水,真会伺候人。”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小郭的那几分姿色里包含着别致的风韵,如果她不是涂着口红、描着眉、抹着粉,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风尘味的话,那她肯定也是一个清纯可爱的妙龄女孩,不比村子里的那些漂亮女孩差哪去。甚至和姐姐桂芹相比,她也不见得就逊色多少。如果硬要说她身上有哪些缺点的话,那也就是身高上比姐姐矮了些,不如姐姐显得苗条而已。可是,她丰满呀,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这就足够了。她还缺一副眼镜,和一件白衬衣,就更像一个知性美女了。
“姑夫,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他看了一眼小郭刚泡好的,还在茶杯里旋转着的上好的龙井茶叶,快速地说道,“你和俺小姑两人,能不能以后别再打架了啊?就算是你们两个人不觉得烦,有那个劲打,行,可是那些亲戚朋友,包括左邻右舍的人呢?他们整天跟着你们担惊受怕的,没个安生日子过,这搁谁身上谁能受得了啊?咱别人不说,光这边俺奶奶,还有那边田亮他老爷奶奶,他们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他们能经得起你们两人这么个闹法吗?人家别人两口子也不是不打架,可是也没见谁家像你们两人这么个打法啊?你们是年年打月月打,就差没天天动手了,你们这样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他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像打机关枪一样把心中埋藏许久的话倾泻而出,不给田福安留一点喘气的空。他希望通过这种高压式的请求和指责,能够改变小姑夫的想法和秉性,哪怕只是暂时改变也行。他太幼稚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但也代表了他的诚意。
田福安听了桂卿的话,起初还有些震惊和不解,到后来干脆直接就有些愤怒和鄙视了,但是他因为一时捞不着机会说话,所以也就没能发出火来。等桂卿婆婆妈妈长篇大论地讲完了,他突然间又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骂人本来是他的特长,可是他觉得今天这个时候要是对着娘家的侄子破口大骂的话,好像一点道理都没有。平时自高自大、狂妄不已的他此刻倒也觉得,确实犯不着大动肝火地骂一顿,因为毕竟这孩子来劝自己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当然,也是来的人机会好,恰好碰见了他今天不想骂人。他不想骂人,不代表他不想说话,该说的话他还是会说的,一点都不少。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小卿,你的年龄也不小了,都参加工作了,有些话我也就不在你跟前掖着藏着了,”田福安翻了一下已经失去所有光彩的死人一般的黄眼珠子,令人厌恶地咽了一口唾沫后,憋着一口徐徐的老劲道,“你想想,难道说我田福安这个人天生就喜欢和人打架吗?难道说,我整天吃饱了撑的,非得和张秀珍,和恁小姑拼上一架才觉得心里好受,才觉得舒坦吗?不是,我也不是那种不喘人气蛮不讲理的人,对吧?我也想好,我也想和大伙一样好好地过日子,把这个家弄得红红火火,板正的。就连树上的小家雀都想好,我怎么就不想好呢?对吧?可问题是,光我一心想好,恁小姑不想好,那九归一就能得好吗?好不了啊,我给你说!”
“只要你想好,怎么就不得好呢?”桂卿幼稚地问道,看不出小姑夫给他设的套,杀他这只嫩鸡都不用宰牛刀。
“哼,要是想好的人就一定能得好,”田福终于逮着机会能够安理直气壮地冷笑一声了,他带着有些得意和豪迈的神色又接着道,“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多烦心的人和事了。你是不知道,小卿,自从我和恁小姑结婚以来,你说,我哪一点没满足她,没让着她?我哪一点做得不好,不到位?你别管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啊,我都是哪个好给她买哪个,哪个新给她买哪个,我有一点亏待过她吗?东边山上甘霖庙的老和尚,整天吃不上喝不上的,穿得破衣烂衫的,人家还整天笑呵呵的呢,她凭什么整天给我脸看,给我弄那个死样?我田福安是该他的,还是欠她的?噢,凭什么非得她高兴了,我才能见到个笑脸?凭什么一切都得听她的?她说的话就是王法?她说的话就是刀?我怎么就不能碰,不能改她的令了呢?我天天早上天不明就骑着车子,颠颠哼哼地去北沟赶集,买这买那,累得和个孙子似的,中午晚上忙得又和个龟孙子似的,他体贴过我吗?她心疼过我吗?她惜乎过我吗?我挣钱是给哪个龟孙王八蛋花的?最后不还是都花他们娘仨身上了吗?”
田福安喋喋不休而又慷慨激昂地叙谈着,抱怨着,连停下来喝口茶水的空都没有。他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甚至越说情绪越好。到后来他都有点要感谢桂卿的到来了,要不是这孩子主动前来劝解他,他这一肚子的委屈还真不知道向谁去诉说呢。
“你们都看见她挨打了,”他乘胜追击,继续伸冤道,“她挨骂了,她吃亏了,可是你们谁看见我吃的亏,我受的罪了,啊?”
说着,情绪越发不可控制的田福安索性掀起上衣,转过身去,露出那泥鳅般黑滑赤裸的后背来展示给桂卿看。桂卿看到,那后背上面伤痕累累,新伤摞旧伤,红一道黑一道的,和个烂茄子似的,几乎就没有好地方了,好像是被一只成了精的老猫使劲挠的一样。
“你仔细看看,我身上哪个地方没有伤啊?”田福安又道,委屈得和张大列似的,“反正我也不怕你笑话了,你看看我身上还有一块地方是好的吗?没有!我和她打架,你们都看着我打她了,踢她了,又是刀又是枪的,可是哪回我也没真正占着便宜啊,哪回受伤最重的不是我?你看看我的脸,让她都给挠成这样了,作为一个有头有脸的大老爷们,我还怎么去见人?”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仔细想想,感觉小姑夫说的话确实也有些符合事实,因为虽然每次都看见他对小姑不依不饶地拳打脚踢,又是用棍又是用刀的,但是好像小姑还真没怎么受过伤。他想:“看来,这两口子打架确实有技巧在里面,感情这小姑夫整天吃的是暗亏啊。”
对此,他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了。
他当然也知道,小姑夫的话也不一定就全是真话,因为这厮一贯就是个既爱虚张声势又特别擅于巧言令色的人,根本不值得信任。至于小姑夫打架吃亏的事,他认为主要原因主要还在于,小姑夫每次打架之前都喝酒了,那个时候他的脑子早已经糊涂了,光剩下匹夫之勇了,当然打不过身体一直都很壮实的小姑了。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有点可怜起眼前的这个人了,如果他还是个人的话。
“这个看似精明无比,”他想,“整天热衷于投机钻营,不管干什么都喜欢站高岗的人,其实在某些方面确实是个弱智,居然不懂得用智取的方式来处理家庭矛盾和问题,真是既荒唐可笑又愚昧透顶,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才好。”
田福安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桂卿觉得自己点到为止就行了,真没有必要把小郭的事拿出来再刺激对方了,因为那毕竟是人家两口子之间的私事,外人还是不干涉的好,于是他就准备收手并撤退了。危墙之下他并不想久留,呆时间长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个,姑夫,”他喝了一口茶,然后语气平和地说道,“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说了你也不一定就能听进去。总之呢,我的意思就是,你和俺小姑两个人,以后尽量还是互相忍让一下,能退一步还是退一步的好,别整天吵吵闹闹的,没完没了。老人咱就不说了,你就说两个小孩吧,田美和田亮眼看着都这么大了,你们要是再这么个闹法,恐怕他们连找对象都不好找,你说是不是,姑夫?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也为了恁这个家好。”
田福安咽了一口唾沫,扬了扬眉毛,没再说话,尽管他很反感桂卿说的最后那句话,连带着也反感桂卿这个人。
桂卿以为,小姑夫应该会觉得自己的话不无道理,因为他要是真这样闹下去,孩子找对象的事还真是个问题。他应该能想明白,搁农村来讲,谁家孩子找对象的时候都要打听一下对方的家庭情况,像他这样的泼皮赖货,名声肯定好不到哪去,肯定影响孩子找对象。所以,就算是仅仅为了孩子的将来考虑,他也不应该再这么横行霸道、为所欲为下去了。
桂卿还觉得,经过一番连自己几乎都能被感动了的苦口婆心的劝说,此刻小姑夫那副无情无义的铁石心肠大概要有所松动了。好像是为了强化一下说服效果,或者带有一点骄傲炫耀的心理,他临走之前又多说了几句:“前天夜里,俺奶奶因为你和俺小姑打架的事,一夜都没能睡着觉,她硬是亮着灯在床上一直坐到天亮,哭了老长时间……”
听着听着,田福安的脸上渐渐有了不耐烦的样子,他不能容忍了,他刚才就不能容忍了,只是一直没好意思发作,现在他的耐心快被消耗殆尽了,他马上就要给妻侄脸色看了,只要再听见一句刺耳的话,他就准备攻击对方。他的眼睛阴了。
桂卿一看,虽然他觉得自己的话句句在理,而且也确实起了一定的作用,但是他面对着的毕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三个庄五个庄都声名远播,而且说话做事一向都神鬼莫测的田福安啊,如果一直就这么“教育”下去好像也不是个事,恐怕最后只会起到反作用。所以,他赶紧知趣地说完最后几句话,然后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就非常欣慰非常爽快地起身和小姑夫告辞回家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26章

快吃晌午饭的时候,张道全来到了桂卿家,和大家打过招呼之后,他问老娘道:“俺娘,这个月该上俺家去住了,傍黑晚的时候我来接你吧?你拾掇拾掇,准备一下吧。”
“小三,不了,”奶奶一边慢慢地吃着饭,她是提前吃的,一边面镇定自若地说道,无魂无魄的样子,“眼看着我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吃完晌午饭我就让小卿把我送回老家去,我还是一个人过随便,也省得恁都麻麻烦烦,今天这家,明天那家的。再说了,那边的几个老妈妈还整天等着我抹牌呢,我去那边住,我自己也方便,恁也方便,都好,都省心。”
“二哥,俺娘这样,管吗?”张道全转脸问张道武,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他也看不出二哥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没什么事,”没等张道武吱声,薄春英把饭碗一放,抢着道,生怕自家男人说错了话,“俺娘这一阵子腿脚利索多了,精神头也行,只要别断了药吃,上老家住去的话也不孬,说话拉呱的,正好有那几个老年人陪着她。”
张道全家离他二哥家总共也没几步地远,所以老娘的情况他完全清楚,他也觉得问题不大,于是就同意了这个意见。他又和大家聊了几句闲话,便出门去了,临走的时候对老娘说:“那行,俺娘,晚黑我再去那边看看你,既然你自己想回去。”
吃完晌午饭之后,稍微歇了一会,桂卿便开始收拾奶奶的东西。他把奶奶的几件衣服,还有小姑上午刚买的吃头等东西拿好,又用一个菜篮子把奶奶带来的那只大黄猫装好,然后就送她回老家了。奶奶颤巍巍地迈着小脚,坚持自己拄着拐棍走路,不要他扶。到了奶奶的老家之后,刚刚打开那个形同虚设的老旧木头大门,篮子里的老猫一下子就跳了出来,兴冲冲地往院子跑去,然后满地上撒欢打滚,翘尾巴伸懒腰,好不可爱,好不惬意。奶奶亲切地看着这个离开了有三个多月的老家,也不禁神情喜悦,眉开眼笑的。
她低声念咕道:“唉,千好万好,还是自己的家好。”
桂卿帮奶奶开好屋门之后,从屋里搬了一个老辈传下来的三条腿的槐木板凳放到院子里,让奶奶坐下,然后就开始打扫起卫生来。他正忙得不亦乐乎呢,就听见门口有说话的声音,原来是旁边几家的老妈妈来看望奶奶来了。老姊妹久别重逢,自然都非常高兴,她们不停地拉着奶奶的手问候着,显得比一个娘的亲姊妹还亲。
奶奶现在住的这处宅子,和周围很多家的宅子一样,都是由石头墙围城的石头院子,无论是住房还是配房,从头到脚全部由青石砌成,就连屋顶也全部是由一片片薄薄的石板错茬叠压而成的,显得特别古朴典雅,韵味悠长。这样的房子在村子东半部的“爹庄”并不鲜见,大约有一半左右的石板房基本上还保留着以前的老样子,另外一半因为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早已经杂草丛生,败落不堪了。奶奶的家因为一直有人住着,所以看起来还算比较齐整,各种生活用具都还好好的,简单拾掇一下就行了,所以这卫生也好打扫,不必太费周折。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等那几个来串门的老妈妈都走了,他也差不多干完活了。这时候奶奶哆哆嗦嗦地从腰里掏出200块钱递给他,然后神色凝重地说道:“小卿,我的乖孩子来,这200块钱是我这一阵子攒的,你拿着吧。等我哪天闭眼了,你千万想着,扎个牛给我烧了,别的我就没什么心事了。”
他一听这话,刚才打扫卫生时的那股高兴劲一下子就没影了,他的心扑通扑通一阵乱跳,脑子里就没往好地方想。他呆着脸问奶奶:“俺奶,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好好的,给我钱干什么?我都上班了,能挣钱了,我不要你的钱。还有,扎牛干什么?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说到这里,他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合适,然后连忙结结巴巴地补充道:“你这个病,人家大夫说了,不是什么治不了的病,只要慢慢地养着,别生气,也别累着,那就没什么大问题,你不要老是放在心上。”
奶奶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唉,小卿,像恁奶奶我这个岁数,活得也差不多了,我也该上地底下找恁老爷去了,这一阵子他都来好几回了。”
桂卿突然心头一阵发酸,鼻子发痒,眼睛里火辣辣的,一股泪水就要涌出来了,他努力地克制着,不让眼泪流出来,他不想增加奶奶的苦恼和绝望。
“俺奶,你是不是让俺小姑夫给气的,才不想活的?”他低下头,踢了踢脚下的一块小石头,幽咽地道,“或者是,你心疼俺小姑,觉得她过得不好,才想不开的?”
他悲痛欲绝地询问着奶奶这样说的原因,然后又想到光这样问不顶用,还是得想个好法劝劝才对,于是又道:“不管怎么着,你可不能吓着我啊。俺奶,我从小就胆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平时这么疼俺几个小的,你可不能干那个糊涂事啊?人老了老了,可不能给小辈的人乱添心事啊。你要是真走那步路的话,全庄的人肯定都会说你,说你这个老妈妈不是个好人,忒拐了,一大把年纪了,还给孩子们造罪,你可就落了个骂名啊。”
奶奶一下子愣住了,她没想到孙子会这么说,因此手里攥着那200块钱,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要坐下,又觉得心有不甘,等转过脸来想再说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桂卿看着奶奶左右为难的样子,不禁心疼起来。
“你放心,俺奶,”他上前把奶奶扶到堂屋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继续道,“等你百年之后,好模好样地死了,我一定给你扎个高高大大的牛,再扎一顶八抬大轿,还有四盆鲜花,四老四少一个都不少,让她们在下边好好地伺候你老人家,行不行?”
“可是有一件,”看着奶奶有些疑惑和茫然的眼神,他又继续劝道,“你得保证你现在好好地活着,不能走喝药上吊的路,那样肯定不行。你要是像那些不管儿女死活,不给孩子留一点余路的人那样想不开的话,别说扎牛了,我连一个丫鬟都不给你扎,连一把纸都不给你烧。等你到了那边,你连根打狗的棍子和喂狗的饼子都没有,光那些恶狗能把你咬死的,也没有老牛替你喝脏水,我看你怎么往下辈子托生?我听人说,那下边可吓人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奶奶的脸色很快就显出了浓浓的惊恐之色,她脑子里一边迷迷瞪瞪地想像着自己孤苦伶仃一个人面对着一群恶狗的嘶叫和追咬,一边又零零碎碎地回忆起孙男娣女们那一张张招人怜爱的笑脸,对地狱的极度恐惧和对阳世的特别留恋,混合起来不断冲击着她那暮年迟钝而又简单的脑子,让她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不知该何去何从。她到底是个农村老妈妈,从来活得就不像个完整的人,而更像是一头老牛,一只老山羊,最后当然是害怕了。
“俺孙子说的话也在理,也在理呀,”奶奶无助地垂下头去,花白的头发散落开,嘴里小声地念叨着,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完全瘫在了椅子上,“你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以前你骑着洋车子,领着恁奶奶去县城看病,还带着我去喝糁汤,你自己连个鸡蛋都不舍得放,你给奶奶碗里放了两个鸡蛋,你光疼奶奶了,我知道。唉!我的好孩子来,我其实也是叫恁小姑给愁的呀,我的儿来,我最挂心的就是恁小姑秀珍啊……”
接着,桂卿又搬了个小板凳,像那只大黄猫一样,老老实实地坐在奶奶跟前,和奶奶闲聊起来,耐心地劝慰着她。他尽量不提小姑的可怜之处,以免奶奶再度伤心,而是变着法子说小姑夫怎么怎么不容易,怎么怎么疼爱小姑等,以打消奶奶心中对那个混蛋女婿的怨恨和厌恶。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奶奶的情绪明显好转,看起来已经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了,她甚至还高兴地打算着一会就去找那帮老妈妈推牌九去呢。正当桂卿打算离开奶奶家,好让她去痛痛快快地打牌去呢,突然看见小姑夫田福安挺着一张土黄土黄的死人脸进来了。他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夜猫子进宅,没好事,遂觉得心里一凉,然后就想要上前去阻拦那个打算进来的人。
“俺娘,”田福安东摇西晃地咬着舌头道,“我看在你是丈母娘的面子上,也喊你一声娘,我问你,你到底有什么不高兴,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啊,你天天到底怕的什么?”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桂卿一见田福安这个熊样子,就知道他又喝多了,喝糊了,不由得脑子一轰,差点气晕过去。他满腔的怒火呼啦一下子就爆燃了起来,就像一根点着的爆竹扔进了装满汽油的桶里一样,他此刻恨不能一脚把田福安踢到十里开外才解恨。可是恼归恼,怒归怒,他却清醒地知道,和一个喝醉酒的人是没有什么道理好讲的,只能先把对方控制住再说。于是,他起身拦住田福安,把他硬往旁边一把椅子按,强迫他坐下,然后再计较其他的。
“你一边去!”田福安满嘴白沫,一身酒气,迷瞪着那双毫无人样的眼睛,大声嚷道,“你凭什么拦我?我今天非得把话说清楚不行,不然我让恁都不好过!”
“你给说清楚,你到底怕的什么?”接着,他咽了一口唾沫,挣扎着站起来,强行躲过桂卿的拦截,用一只手指着风烛残年的丈母娘继续叫道,“我到底是狼,还是鬼,你给我弄那个样?噢,我不是个东西,我不是个人,恁都是好人,都恁做得对,是吧?你让我背着个不孝顺、不讲究的恶名,凭什么呀?我田福安难道说天生就该死吗?你说你半夜不睡觉,翻来覆去的,你担心,你害怕,我看你是活该!你有本事你死去啊,你去死给我看看呀!你也睁开你那个泥蛋子眼看看,看看你养活的好闺女,啊,她天生就是个挨揍的命!哪天我非得剥了她的皮不行!我反正是活够了,我怕什么?世界上还有我怕的东西吗?我就是不信这个邪,我也不怕什么报应,我反正是从死人堆里爬过来的人,我怕什么呀……”
桂卿又暗暗使了一把劲,把田福安按倒在椅子上,不让他再乱动弹一下。他知道,这个烂人近几年来逐渐新增了一个特点,就是只要他酒醉之后,几乎就手无缚鸡之力了,纯粹就是一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除了嘴巴依然不饶人之外,对别人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攻击力,所以他并不担心会出什么大事。这当然也是王秃子上次敢上去空手夺刀的一个重要原因,不然的话,借王秃子两个胆他也不敢靠上去,所以真到了紧要关头,谁不自私?
桂卿也不和他较真,只是不时地讽刺几句“你管,你厉害,行了吧”,然后就是死死地看着他,不让他动弹一下,防止他再兴风作浪,出什么幺蛾子。
被桂卿硬生生地困了好大一阵子之后,田福安显然有些吃不消了,他立愣着死人脸皮对眼前的妻侄道:“行,你小子有种,敢逮恁小姑夫了,行!你松手,你松手,我不骂了,你让我喘口气,你让我歇会行吗?”
此刻,他的眼神和死人的差不多了。
桂卿看着小姑夫的表现,真是哭笑不得,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想了一下,然后一脸严肃地回道:“你只要老实的,不再胡说八道,我就放了你。你要是还信口开河,说话没窝没坑,没边没沿的,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非把你绑在这把椅子上,让你在这里过一夜不可!你别忘了,这个屋里可是三个多月没人住了,嘿嘿,黑天吓死你也没人来救你。你自己好好考虑考虑吧,你要是觉得你胆大,什么都不怕,那你就留这里吧。”
田福安挺了一下身子,憋咕了一下,硬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算是默认了桂卿提出的条件。桂卿见状,于是就慢慢地把他松开了,然后小心地退到奶奶跟前。此时,奶奶早已经又气又吓的,不能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颤抖着日渐枯萎身子,想去烟盒里掏烟而总是掏不出来。她更像一个快要死的人了。桂卿帮着奶奶掏出一根烟来,又拿火柴给她点上。她拼命吸了一大口烟之后才稍稍安定下来,然后在那里不住地长吁短叹、自怨自艾起来,忘记了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还在身旁,并没有走远。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27章

桂卿刚刚把田福安修理得服帖了一会儿,就听见院子里有人大声问道:“俺姥娘,俺爸在这里了吗?”那问话声呆呆的,没有生机,也没有意识,无聊得很。
奶奶听到喊声,心头一震,不由自主地嘟囔着“是小亮来了吧”。是外孙田亮来了,她猜对了。
桂卿听到喊声之后回道:“恁爸在这了,在屋里呢。”
田亮答应了一声就从院子里迈步走到屋里来。待他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屋里的黑暗之后,才慢慢地看清楚他姥娘、爸爸和表哥的模样。他见爸爸像醉鸡一样斜楞着身子,歪着脑袋坐在一把散了架的烂椅子上,还被表哥按着,就把眉头一皱,满脸厌恶地说道:“我刚从俺二舅家过来,听说俺爸上这边来了,我就赶紧跑过来,我就怕他又来找事,弄得俺姥娘家不得安生。”
“我刚才还想着呢,俺小姑夫这到底是在哪喝的,从哪来的呀?”桂卿回头看了一眼气得直打哆嗦的奶奶,然后用眼角撇着田福安对田亮道,“你看这浑身的酒味,一嘴的胡话,结果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可巧老表你一步就赶到了。”
“还他在哪喝的,”田亮厌恶而又鄙夷地说道,“你说他能在哪里喝啊?俺爸这样的人喝酒还分什么场合,不管在哪里他都是想喝就喝,从来不管这,不问那,只要他自己痛快就行,我还不知道他的,他就是这样的人,没好没歹的!”
“哎,我上午还听他说,中午有镇上的领导来吃饭,是不是他也跟着喝多了?”桂卿有些无聊地说道,不是告状,也不是抱怨,就是有些无比的厌恶。
“一点不假,俺爸他就是这个样,”田亮有些气愤地抱怨道,一点眼色也没有,全不像个亲生的好儿子,“只要是来个大客户,他这个当老板的一定比人家吃饭的人喝得还多。俺都说过他多少回了,他就是不听,他觉得这样有人缘,能拉生意。”
“你个小贼羔子净放熊屁!”田福安就像条刚刚被杀完就直接扔进热油锅里挨炸的鲤鱼一样,忽然从烂椅子上蹦起来,指着田亮的鼻子大声骂道,“你和恁妈一个熊样,你们懂个屁!难道说我就那么想喝这酒吗?我不知道喝醉酒之后难受吗,啊?我喝酒是为了什么?我还不是为了多拉生意,多赚钱啊!挣了钱,好让恁这些龟孙王八蛋吃香的,喝辣的,好让你们吃饱喝足了来糟蹋我,来败坏我的名声,不入路的熊东西,一个一个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哎呦,真稀罕啊,你还知道爱惜你的名声呀?”桂卿一听这话,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他一把将田福安重又按下,然后笑话道,“你要是真爱惜你的名声,你就不该整天喝得晕晕的,然后和这个找事,和那个找事,你就不该天天骂骂咧咧地惹得别人都烦你,都躲你。你说说,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
“噢,小卿,你个贼羔子,你觉得恁姑夫我就是个臭狗屎,到哪都没人理是吗?”田福安把脖子一挺,歪着头辩解道,“哼,我实话告你吧,我结交的人,那都是上等的,一流的,那都不是一般人,一般的下三滥我还真不想理呢!嗯,我是干嘛的?你觉得我整天和恁嘻嘡着玩的,是吧?我给恁说,啊,恁知道吧?今天中午我和黎遇林,就是黎老板,咱北沟乡的党委书记,老一,嗯,喝得很好,很够味。我和黎老板的关系那都不要再提了,没说的。黎老板那绝对是个场面上的敞面人,人家的关系厉害了,我给你说。小卿,以后你有点什么事,不好办的,找我,我给黎老板说一声就行,肯定好使。恁姑夫我,那绝对是那种干大事的人,绝对和那些吃鼻涕屙脓的窝囊废,那些小鸡蛋壳子里孵出来的人不一样,不信咱就走着瞧,我田福安保证比咱这个南樱村北樱村的恁谁,都过得好,都过得不一样。我不是冒高,说那个小狂话……”
“忒好了,俺亲姑夫,”桂卿趁机讽刺道,“我就等着看你大展宏图,好好地发展一番呢,等你哪天混好了,混大发了,你千万别忘了让俺也跟着你沾沾光啊。”
“你放心,只要恁姑夫我混好了,保证就有你的,嘿嘿!”说到这里,田福安眼睛里突然放射出一种异样的光芒,似乎都能把这昏暗的石板房给照亮,他倒是一点都没听出来桂卿话里的讽刺意味,“我绝对不是那种出不了门的庄户刁,更不是那种花一分钱都算计半天的手特别抠的人,我这个人就喜欢大方,就爱面子,我就是要花钱花得敞面,挣钱挣得光荣,我就是要混得比别人强。他陈向辉算什么东西?他陈向明又算什么东?还有那个唐建英,啊,你别看他整天摇骚得要命,好像满庄子都搁不下他了,说难听话他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早晚把他们的威风都给灭了,统统地都给灭了,让他们都看我过的日子,有多敞面,有多厉害……”
“吁!吁!打住,打住!”桂卿连忙上前用手把田福安的嘴堵上,然后开心地笑道,“俺姑夫,咱能小声点吗?外边风大,别把舌头闪骨折了。我知道你厉害,咱等你什么时候真正超过他们之后,再来说这个大话行吗?”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俺爸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吹牛厉害,这个不服不行。”田亮跟着刺激道,真是知父莫若子。
“也不能说都是吹牛,”桂卿对着老表田亮调侃道,其实他早就不大生气了,“俺姑夫有这个想法就好,这说明他不是那种混吃等死,一点作为都没有的人。我觉得吧,只要俺姑夫能把这个酒控制住,能把这张好骂人的嘴管住,那么说,超过北樱村南樱村的那几个名髦应该不是问题。是吧,俺姑夫?”
“对,对!”田福安异常兴奋地答道,“你看看,还是小卿明白我的意思,知道我不是一般人。”
“你再看看你这个小贼羔子,”他指了指田亮,接着骂道,“你就是狗屁不通,不理解恁老爹,一样吃人粮食长大的,你比恁表哥差远了,你这个王八羔子,和恁妈一个熊样,没点狗出息头。”
“俺爸,我改了行吧?”田亮忽然转过想来,调皮地劝道,“爷俩在一块,还是当爹的大,说到底还是你厉害,行了吧?我的娘唻,三个庄五个庄的,谁敢和你抬杠啊?”
“这还差不多,你早干熊去了……”田福安深深地陶醉在靠自己骨子里的淫威把别人治服气的快感当中,分不清此刻是白天还是黑夜,更搞不懂他这个所谓的一代枭雄,混世魔王,怎么会坐在丈母娘屋里的椅子上,真是丢人丢到他姥娘家了。
正当田福安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薄春英不慌不忙、中气十足的声音,她边走边念叨着:“我就觉得他小姑夫肯定上这边来了。俺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中的邪,喝得栽栽的,跑俺家里非要找俺娘不行。唉,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呀……”
桂卿一看他娘来了,赶紧对她摆手,让她不要再说了,省得再把小姑夫给刺激起来的。薄春英站知趣地在屋门外边没进来,她也是怕那个恶魔的。只听她小说地嘟囔着:“真是磕一个头放十八个屁,他可是能结点好茧!唉,逮着那些涝水子喝那么多干嘛的呀?弄得自己受罪不说,还惹得千人恶应万人嫌的!”
桂卿见母亲没有立即住声,便抬头又狠狠瞪了她一眼,才让她消停下来。他一直搞不明白,母亲何以经常和小姑夫闹不一块去,不是她烦他,就是他烦她,从来都不对脾气。
“这样吧,田亮,”桂卿安排道,“咱两人把恁爸架走,让他回恁家睡觉去,我看他的酒劲也过去了,应该没事了。”
“行,卿哥,我听你的,咱把俺爸架走吧。”田亮应道。
说着,哥俩就把田福安叫醒,一边一个就要架着他走。
田福安显然对别人打扰了他的好梦而感到有些恼怒,于是不耐烦地说道:“起来!我自己能走,用不着你们架我!”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说着,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把桂卿和田亮都扒拉到一边,然后就准备迈步出去。他刚走到屋门口,就差点被屋门槛给绊倒,幸亏两个年轻人一把扶住了他,他才没一头栽门外的地上去。
“不能走,就别硬撑,谝那个能干嘛?”薄春英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是等她看见田福安没有大碍之后,不由自主地奚落道,“万一摔倒了怎么办?不还是别人的罪吗?想要味,自己要味,别动不动就给别人添心事,给别人添心事,那算什么本事?”
“哎呦,是俺二嫂啊,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呀?”被桂卿和田亮扶着的田福安一听这话不对味,立马停下来,立愣八歪地说道,“摔倒了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摔死我拉倒,要你管了吗?这里有你什么事,给你有什么关系?你这是操得什么闲心?你看哪个地方凉快,你赶紧上哪个地方呆着去吧,别在这个地方碍我的眼,我是哪个眼看见你哪个眼别扭!”
“抱着个驴腚亲嘴,好歹不知的货!”薄春英一边忿忿不平地说着,一边转身走进屋里,去看看老婆婆怎么样了,而不再理会田福安这个满嘴胡唚的醉鬼了。她是他的克星,他自然也是她的克星,克星见面,还是互相走开为好,免得再生事端。
桂卿和田亮一起连扶带搀地把田福安送回云湖山庄之后,他接着便回家了,而没有再到奶奶那边去,因为他认为有母亲在那里,应该不会再出什么问题,所以也就懒了一下。到家之后,他围着院子那侧压水井处的无花果树转悠了一会,又抬头望着只剩下黑褐色枝条的葡萄架发了一会呆,便觉得眼皮发涩,困得不行了,于是就走到房间里,打算倒在床上迷瞪一会。他的脑子太累了。
大约过了有个把钟头左右,他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子,然后就莫名其妙地醒了,他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就像刚发完癔症一样,闹不清楚现在是早上还是黄昏。等他强迫自己坐起来之后,又和困神打斗了一会才渐渐清醒过来。
“不行,我还得上俺奶奶家去看看,”他冷不丁地想到了这一点,就像这个想法早就在他头脑里诞生了,只是目前才刚刚觉醒而已,“她下午的时候就有点怪怪的,她可从来没这样过,一定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今天这个下午不该这么平静。”
他越想越害怕,满脑子都是奶奶要出事的想法,赶不走,挥不去,搅得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他终于忍不住了,下床之后就要往奶奶家走去。
“小卿,你干嘛去的?”正在锅屋里忙活着什么活的薄春英见儿子急慌着要出去,带口就问了句。
“我上俺奶奶家去看看。”他一边回答着,一边就走了出去。
奶奶家的大门虚掩着,没有上锁。
他在院子里喊了两声“俺奶”,也没人答应。他进屋一看,发现奶奶也不在,立刻就慌了神。他突然间心如刀绞,痛苦万分,一万种不好的想法都涌上了心头。他恨自己送小姑夫回去之后为什么没想着回来守着奶奶,恨自己为什么会在人命关天的事情上这么大意,而且这还是自己的亲奶奶啊。要是奶奶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将永远生活在无尽的痛苦和自责当中,因为奶奶只给他一个人说过她不想活了的话,别人谁都不知道,所以一旦有事,他的责任自然最大,罪孽也最深。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他赶紧出门,到周围几户奶奶常去的人家看看,想着奶奶是不是串门去了。结果,所有的老邻居都非常肯定地说,这个老妈妈下午没上他们家,他们也不知道她老人家上哪去了。他重又回到奶奶家的大门口,这下子他被彻底吓坏了,脑子里刚才那些不祥的预感变得更加强烈了。他现在几乎能断定,奶奶一定找地方去寻短见了,而且他还坚信,奶奶如果要死的的话,最后一定是投水自尽,因为她肯定没那个本事上吊,她也找不到农药可以喝,她更不可能爬到山崖上跳下去。小姑能想到的,她一定也能想到。
“她能上哪去呢?”他尽管心里非常难过,也很害怕,但是脑子里还是在迅速地分析着,“俺三叔家?俺小姑店里?不可能,她不会去的。难道她会上黄泥庄矿上俺大娘家?那更不可能,就算她想去,她也去不了。奶奶是小脚,不管到哪里,她都走不远。对,她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水库,而且一定是水库的西沿或者南沿。因为北沿离村子太近,容易被人发现,而大坝那边由于太陡了,不好走,可能性也不大。”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浑身打起寒颤来,好像奶奶院子里和屋里到处都有厉鬼一样,让他恐怕不已。
“前天夜里刚把小姑从水库边上劝过来,难道现在奶奶也要去走这条老路吗?”他一边这样非常难过地问着自己,一边继续强忍着不断翻涌的悲痛分析下去,心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疑惑,“对,水库西边离路不远的地方,是老张家的祖坟,俺老爷就埋在那里。而且再往南不远,就是南山岭村的地盘,路西边好像有俺奶奶她娘家的祖坟。嗯,肯定是这样的,奶奶临走之前一定会到这两个地方去,然后她再去水库里把自己淹死。”
想到这里,他急忙从奶奶家门口往西边跑去。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绝望,什么叫命悬一线。他跑着跑着,忽然右脚的鞋子掉了。他又气又急,赶紧蹲下去把鞋子穿好。可是,刚跑几步,鞋子又掉了,这回把他差点给气死。
“我以后再也不穿没有鞋带的鞋子了,越是急等着有事,这只烂鞋越是不捧场架势,可真要血命了。”他心里不停地咒骂着右脚上那只勉强套着的硬底软帮的土黄色布鞋,恨不能把它脱下来剁成肉酱,好像就是它把奶奶推向了最后的深渊。
这只该死的鞋。
出了村子,上了村南边的大路,他强压着心头的慌张和恐惧,努力心平气和地问路上偶尔碰到的几个村里人,看见奶奶了没有。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说没看见,把他急得满嘴起泡,心里起火,恨不能飞到天上去巡视一遍,看看奶奶到底在哪里了。
出村子老远了,他碰到了一个挎着篮子走路的老娘们,她是奶奶从前的老邻居,她说看见奶奶顺着这条路往南边去了。听人家这么一说,他的心里这才略微好受了一点,同时,这也意味着他用不着再去爷爷的坟头那边去找奶奶了。他远远地看了一眼爷爷坟前那颗光溜溜的青黑色楝子树,然后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爷爷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奶奶平安无事。
“只要有人看见,我就好找了,这也说明我猜得对。”他一边继续瘸着腿快跑,一边尽量地安慰着自己。
他上气不接下气,喘得嗓子眼发干,喉咙里发疼,要不是急着去“解救”极有可能去自杀的奶奶,他一定会把头插进樱峪水库里,一次喝个痛快。后来,他干脆把两只鞋脱了拿在手里,光着脚丫子往前跑,全然不管山路上那些硌脚的碎石头和零星散落着的圪针,尽管他的脚已经疼得实在是受不了了。
终于,在快要跨过简易的北棠路最低洼的地方时,他在他视野的前方很远的地方发现了奶奶的身影。是的,他太熟悉那个青黑色的缓缓移动着的和周围的景色反差极大的背影了,他只要看见那个背影,就可以认定奶奶还活着,还没死。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事情,比老天还重要。为了这一刻,他宁愿放弃所有的一切,只要奶奶能平安无事就好。他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涌出了激动而又幸福的眼泪,这泪水迅速模糊了他的视线,也让他有了更大的动力和勇气,去追上奶奶。于是,他撒开脚丫子,没命地往那个青黑色的背影跑去,仿佛哪怕去晚一秒钟,就会见不到奶奶一样。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再犯哪怕一丁点错误了,他承受不起。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28章

如果一个人能成功地躲开一个极大的不幸,而且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还以为这个不幸是根本不可能避免的,那么,这或许比他得到其他的任何更大的幸福更让他感觉美好,感觉踏实。桂卿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劫后余生倍感欣慰的感觉,去迎接阳光灿烂朝霞万里的周一的。周一也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可爱过,值得去好好享受一番。
快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县委宣传部的钱三鼎副部长和一个年轻的跟班,来到了水利局办公室里,他们昨天已经下过电话通知了,要来落实一下党报党刊尤其是《鹿墟日报》的征订工作。这位钱部长高高的个子,长得非常壮实,站在那里就像个实心的铁塔一样。他脸膛黝黑,眼睛很大,嘴唇宽阔,鼻梁高挺,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有气势。他那占地面积很大的额头和略带三五根白发的两鬓下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深坑和凸起,这些面部“地质灾害”不仅没有影响到他的光辉形象,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他的个人魅力。都说权力是最好的春药,其实权力也是最好的化妆品,它能非常轻松地把当权者外表上的某些缺陷变成充满个性魅力的特点,甚至变成令人羡慕的优点和闪光点,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显然,钱部长那张叫人过目不忘的黑脸膛,俨然成了他的招牌,成了他的旗号,比任何国内外驰名商标都具有更高的品牌价值,拥有更多的无形资产。他这样一个人,谁想要忽视掉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刘宝库嘻嘻哈哈地和钱部长打过招呼,然后就把他引到了姜局长屋里,完成任务之后不多时,他就折回了办公室,他的老窝。他一边拿起办公桌的电话熟练而又缓慢地拨着号码,一边面无表情地嘟囔道:“这个时候过来检查工作,摆明了就是来吃晌午饭的嘛,这帮家伙,也真是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来早了还不好呢,总不能撅着眼皮硬等到中午吧?”渠玉晶隔着老远的距离,冷笑了一声,然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点正好,拉不几句呱就该去晕乎晕乎了。”
“渠玉晶,小张,恁两人中午都别走了,”趁着电话还未拨通的空,刘宝库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道,“一块陪钱部长他们吃饭,姜局长刚才都给我安排了。”
桂卿没说话,他知道刘主任随时可能和电话那边的人通话。他也不大喜欢渠玉晶刚才说话的语气,总觉得她未免过于尖酸刻薄了些,带着煽风点火不怕事大的意思,这其实是不好的。
“那是,恁几个人一上了酒桌,不喝个天昏地暗还能下火线吗?”渠玉晶不管这一套,直接张口拒绝道,好像谁非得拉着她拽着她去不可,“我家里还有事,我就不耽误恁尽兴了。再说了,我平时又不喝酒,谁说也不行。”
“谁说让你喝酒了?”刘宝库不冷不热地回了渠玉晶一句,刚想再往下说下去,手里的电话就接通了,他连忙给金鼎轩餐厅订完房间,挂上电话,才又接着刚才的话道,“让你陪酒,又不是让你喝酒,你吓的嘛?你别那么没出息好不好,啊!这回是姜局长指名道姓让你和小张陪客的,又不是我想硬留你的。当然了,我也知道,要是我想留你吃饭,恐怕还没那么大的脸。”
“哎呦,老刘,”渠玉晶来劲了,接着就刺挠道,“你听听你,酸不拉几的,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啊?”
刘宝库张了张嘴,但是没出声,像条离开水的鱼一样。
“我不是给你说了,我家里有事,你以为我虚情假意的,还等着你多让几遍啊?”她轻飘飘软绵绵地又白了刘宝库一眼,有些佯装气愤地辩解道,“你要是真有心情,想请我吃饭,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只不过你别借着公家的酒来表达私人的感情啊。”
“你又扯哪去了呀?”刘宝库有些鄙夷地说道,满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噢,公家的酒就不是酒啊?非得我自己掏钱才算请你的客吗?俗话说得好,只要心情有,喝啥都是酒,咱两人就是喝茶来,一点也不耽误表达心情啊。你这个人,总是不上道,东扯葫芦西扯瓢的,让人摸不着头脚。”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酒我也不喝,茶我也不喝,不好意思,我今天真有事,失陪了。”说着,渠玉晶锁上抽屉拔下钥匙,起身就往外边走去,不给刘宝库任何说话的机会。临出门前她还自作多情地回顾了一下尴尬不已的老刘,搞得自己好像拥有传说中的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无穷魅力一样。得罪了人却浑然不知,有时候还沾沾自喜,这就是她,办公室里的一个活宝,往往什么事还都少不了她。
“你不参加不参加就是了,”渠玉晶走后,刘宝库翻着一对小白眼,对着办公室的门恨恨地说道,“那也行,随你的便,可是你自己该去给姜局长说一声啊,对吧?噢,你不想去,然后这么一扭腚就走了,看着还怪潇洒来,可是这也有点忒不像话了吧?唉,娘们,无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没点道理可讲的。”
“小张,你去给唐局长、谷主任,还有吕翔宇说一声,”发完牢骚,他又安排桂卿道,“让他们中午别走了,一起陪钱部长吃饭。还有,谁有事让谁走,你不要多说话,爱吃不吃。”
“不用喊马局长吗?”桂卿问道,有点热心过度。
“喊,只要你能见到他。”刘宝库突然诡笑道。
桂卿虽然没理解透彻刘主任的意思,但他还是甜甜地答应了一声,便要出门去通知那些人。他刚出办公室的门,无意中看见了水利大院的纪检书记付秦晋的背影,此刻她正气喘吁吁地从楼梯口往西边姜局长屋走去,也不知道找领导有什么事。
中午的饭局像平日里的任何一个普通的公家饭局一样,在一片安乐祥和平淡无奇的气氛中开始了,大家都轻车熟路地入了座,就了位。酒桌上,没有一个人再提要认真完成《鹿墟日报》等党报党刊征订任务这事了,仿佛那只不过是一个把兄弟姊妹们聚集在一起喝酒吃饭的由头罢了,根本当不得真,谁要是提它,谁就是货真价实的幼稚可笑,愚钝至极,傻得不可救药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开场话都已经说个差不多了,作为主宾的钱部长,就开始在姜局长笑眯眯的目光的注视下,逐渐进入他的角色了。他借着酒色盖脸,兴冲冲色迷迷地斜楞着一双瞎驴眼紧紧盯着付秦晋的一对豪乳笑道:“今天有幸见到我们美丽漂亮的付书记,我的心情呢十分激动,为了表达我对付书记的尊敬仰慕之情,我先讲个小笑话活跃活跃气氛,预热预热,一会好趁机敬付书记两个充满激情的酒。”
众人都知道他狗肚子里装的什么心,无非就是和大家的心一样罢了,所以都或明或暗地笑了,权当助酒兴了。付秦晋虽然也能预感到他的不怀好意,但是守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主动说什么,一说反倒是没意思了,所以就在那里闷头夹菜。
钱部长扭扭捏捏地摆出一副高官想要平易近人,想要努力和群众打成一片的架势来,两眼放着贼一样的精光,缓缓讲道:“说是有一群男人,啊,一群男人,脱了光腚在河边洗澡。”
说着,他又郑重地瞥了一眼付秦晋,见她仍是无动于衷,只顾着吃菜,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示,便收回了那两道目光。
然后,在众人景仰和期待的目光注视之下,他又得意洋洋地继续道:“他们正高兴的洗着澡呢,忽然发现河边的大树上有一群猴子在偷看他们洗澡。这群猴子看着看着,忽然有一只小猴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手舞足蹈的,乐不可支。别的猴子都问它,说你笑什么的,那么高兴?这个小猴子说,你看看河里洗澡的那群猴子好玩吧?它们不光身上没长毛,而且尾巴还长前边了,最可笑的是,这个尾巴还那么短。”
钱部长一边惟妙惟肖地模仿着小猴子的声音说着,一边用两只手不断地调节着距离,比划着那个“猴尾巴”的长度,喜得眉飞色舞屁不在腚的,好像刚刚说妥了对象一般,又像是正躲在巨人的肛门前看稀罕呢,就被一个惊天动地的响屁嗤了个正着一样。
随即,大家都跟着笑了起来,连桂卿都觉得这个笑话很有意思。他之所以感觉这个笑话好听,关键在于钱部长这个人讲得好,而不是笑话本身多有意思。钱部长放下县委领导的架子,以一个资深老油条的身份,去模仿一个稚气未脱的小猴子说话的样子,实在是太搞笑了,一下子就激活了满屋人的兴致,使大家喝酒的劲头无形当中就旺盛了不少。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钱部长,你好歹也是县委的大领导,怎么能说话这么粗鲁呢?”众人笑过之后,付秦晋才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笑道,“你就不能说点格调高雅的东西,让大伙跟着受受教育受受启发吗?别整天净弄这些低俗的东西,白白地掉了你的身价。”
“嗤,付书记,这你就不懂了吧?”钱部长舔着个老脸非常不屑地说道,还是摆脱不了多年养成的高高在上的意味,但是自己又感觉不到,“男人嘛,就得粗得乎的,细溜得和个麻杆似的,那怎么能行呢?要那样的话,女同志会不满意的,你说是不是?”
众人又跟着开怀大笑,这下搞得付秦晋彻底不好意思起来了,她强力压抑着不断开始泛红的脸蛋回应道:“反正嘴长你身上,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能和你老县委领导抬杠啊。”
“钱部长,话也不能那么说嘛,你怎么知道俺付书记不懂的呢?”这个时候吕翔宇接着钱部长的话,开玩笑道,“说不定她比你懂的还多呢,对不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你怎么能只凭着一些表面的事情来判断一个人内里的东西呢?”
“翔宇,我撕烂你的嘴!”付秦晋骂道。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钱部长,你好歹也是县委的大领导,怎么能说话这么粗鲁呢?”众人笑过之后,付秦晋才摆出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笑道,“你就不能说点格调高雅的东西,让大伙跟着受受教育受受启发吗?别整天净弄这些低俗的东西,白白地掉了你的身价。”
“嗤,付书记,这你就不懂了吧?”钱部长舔着个老脸非常不屑地说道,还是摆脱不了多年养成的高高在上的意味,但是自己又感觉不到,“男人嘛,就得粗得乎的,细溜得和个麻杆似的,那怎么能行呢?要那样的话,女同志会不满意的,你说是不是?”
众人又跟着开怀大笑,这下搞得付秦晋彻底不好意思起来了,她强力压抑着不断开始泛红的脸蛋回应道:“反正嘴长你身上,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谁能和你老县委领导抬杠啊。”
“钱部长,话也不能那么说嘛,你怎么知道俺付书记不懂的呢?”这个时候吕翔宇接着钱部长的话,开玩笑道,“说不定她比你懂的还多呢,对不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嘛,你怎么能只凭着一些表面的事情来判断一个人内里的东西呢?”
“翔宇,我撕烂你的嘴!”付秦晋骂道。

楼主:苏晓堤

字数:1573048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评论数:1993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