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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樱记》(原创长篇最新整理,共3部,约180万字,人物约300个)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小妮唻,你坐吧,”一向寡言少语的马二姐突然转过脸笑着劝道,“让那个小青年站会就是,有什么要紧的?”
“那多不好意思呀——”红发女孩有些脸红了。
“这有什么?”他豪爽地说道,像变了个人似的,“不就是让个凳子的事嘛,你坐就是。”
“那就谢谢你了!”女孩笑嘻嘻地说道,然后慢腾腾地将右肩上斜跨着的黑色长带背包往胸前拉了拉,接着双腿优雅地一弯,双膝从容地一并,就那么稍微倾斜着坐在了他刚刚推过来的高腿木凳子上。那个木凳子实在是幸运,能托住她,这让他很羡慕。
“二姐摊的菜煎饼挺有名的,”女孩为了表达感激之情,于是便主动对他叙谈道,“你也很喜欢吃,是不是?”
“对啊,”他受宠若惊地说道,显然感觉有些意外,“要不,我怎么会经常过来呢?”
他没想到这个女孩会这么快就主动和他说话,因此在回答她的话时就显得有些欠缺考虑,随口便说了出去。他刚才认为,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他绞尽脑汁地去和她搭讪,而她仅仅是出于需要感谢他的原因,才不得已适当地回应几句,结果实际上却并不是这样,所以他想象当中的某些程序被打乱了。意外来得太突然。
“我觉得吧,”他又抢道,似乎要尽快赎罪一般,“这个菜煎饼,既有面又有菜,营养很全面,口味还好,所以平时多吃点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了,吃这个东西,还特别省事,毕竟这是咱鹿墟的特色小吃嘛,对不对?”
“对,我以前在北埠上学的时候,”女孩饶有兴致地叙谈道,显得有点缺心眼子,“一提起鹿墟的菜煎饼,就馋得要命,有时候恨不能马上就回到老家,摊上一卷吃,嘿嘿。”
“噢,你是在北埠上的学吗?”他瞪大眼睛兴奋异常地问道,同时敏感地意识到,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应该不愁找不到合适的话题来和对方聊天了。为此,他觉得特别兴奋,吃了蜜一般,因为可以有机会进一步地了解她了。
“嗯,是的,”女孩轻柔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温情地俯视着她的他,然后很快地又把头底下去,继续小声道,“我是95年到98年在那里上的学,不过是中专……”
“是吗?”他两眼放射出亮晶晶的耀眼光芒,惊奇地说道,“哎呦,真巧,我是97年到01年在那里上的学,俺弟弟是96年到00年在那里上的学——”
“咦,恁弟兄俩都在北埠上过学,而且还是一前一后,只差一年?”女孩居然也吃惊地问道,仿佛她并不知道很多青云的学子都在省城北埠上过学似的,正如她没有意识到,正是她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这一点傻里傻气的气质,令他更加着迷了,“哎呀,这确定挺稀罕的,我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事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嘿嘿,不光是我和俺弟弟,”他喜不自禁地解释道,心中的如意算盘终于打响了,“就连俺姐,也在北埠上过学呢,不过她是95年到97年,在海西大学外语系进修的……”
“我的老天唻,”那女孩更加吃惊地说道,那张刚才还是樱桃小口的嘴巴,瞬间扩大了好几倍,大得令他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你们家姐弟三人都在那里上过学呀,真是太厉害,太厉害了,难道都是海西大学吗?”
“不是,不是,”他连忙笑着解释道,脸色也跟着变了,“我和俺弟弟是在同州大学上的,不过呢,我学的水利专业,他学的是园林专业,不是一个系……”
“哎,不对呀,”女孩突然皱着眉头,痴痴地问道,要多傻有多傻,真是太好欺骗了,“你说你是哥哥,那怎么你会比你弟弟入学还要晚一年呢?难道你是留级生吗?”
一听这话,他突然愣住了,他很少能碰到有人这么直白地问他这个问题,很长时间以来连他自己都早已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压根就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姑娘,会注意到这么刁钻的地方,于是对她的兴趣就更加浓厚起来了。
“我和俺弟弟是双胞胎,”他想了一下,嘴角轻轻一抬,然后才慢慢地回道,“从小都是一块上的学,按理说干什么都是一起的,可是呢,到高考的时候,我考得不怎么理想,所以就复读了一年,所以就比他晚上了一年的大学……”
当他这样讲的时候,他起先认为对方会因为他曾经复读过,而对他的看法有所降低,印象有所变差。可是,当他大着胆子去看那个她时,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的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读到的是另外一种他完全不能理解,也从来没有见过的神情。她那俊美清澈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异常明亮的光芒,接着便迅速蒙上了一层叫人难以理解的阴云,随后展现出来的便是无尽的沉郁和悲哀,还有要妥善地应付眼前陌生异性的努力……
现在他能确信了,他其实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包括她的一切,身材和容貌,声音和表情,年龄和学历,气质和修养,包括所有已知的和未知的。更重要的是,他在她面前始终都能感觉到,他自己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轻松自如、无拘无束、酣畅淋漓的欣喜和快慰之情。这种轻快、愉悦、神秘而又充满绚丽多彩的想象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地包围着他,冲击着他,以至于让他毫不犹豫地就认定,她就是他理想中的那个人。甚至,他都不愿意也不需要再去寻找什么其他的人了……
爱上一个人不过就是瞬间的事,没有多么复杂。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4章

因为对李晓樱怀了一片隐隐的愧疚之心,并且也是为了从她那里尽快获得是否能够和她走近的确切答案,桂卿便找了个机会把她约了出来。原本他要见她,并不需要刻意去找什么理由,因为以他们现在的交情,两人是随时可以见面的,可是如今他却非要给自己找个理由不可,尽管这个理由只是悄悄地说给他自己听的,而不是要告诉她。好在她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那语气就像是她也正想找他说说话聊聊天一样,而且还稍微带着一点点焦急的意思。
在玉龙河穿越城区的那一长段,河的西岸筑着高高的大堤,这大堤显然是为了防止玉龙河发大水的时候淹没城区而修建的。这河堤的两边全是青石护坡,坡顶上是一条宽约2米的小路,在小路东边骑着大堤又修建半米多高的长长的石墙,使得这大堤气派了不少。在大堤的东西两个坡面上,成行成列地种了很多墨绿色的女贞树,间或也有几棵香樟树点缀其中。这些四季常青的树木把长长的大堤装扮成了一道厚实的绿墙,并使这道绿墙变成了城里人休闲娱乐的好去处。他和她约见的地方,就在这大堤被永平路切断的地方的北边不远处,那里既显得非常僻静,又离附近游玩的人群不远,可以说动静兼有,正如进可攻退可守的战略高地一样。
约见的时间是下午下班以后。
入冬之前,也就是在上个月底,她又给他发了一个短信,内容还是她自己随便填的一首名为《清秋月》的词:

冷月清透。
霜凝寒枝瘦。
孑影单,
花径陋。
心事飘零久,
徘徊黄昏后。
遥相望,
一怀心绪欲语愁。

这首词的内容他已经反复玩味多少遍了,依然不能很好地理解其中的意思,他希望今天能够当面和她讨论一下。自从有了上次激动人心难以忘怀的牵手之后,他更加把握不准她的心态和情感了,因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似乎选择了回避和否认的道路,对于他那种极度渴望亲近她的想法和意思,并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和理睬。而更令他感到迷惑不解和烦恼不已的是,她好像还不如以往对他热情和友好呢。他曾经以为只有白郡会耍这种喜怒无常,让人爱恨交加的公主脾气,没想到她也会来这一手,所以在感到心烦意乱且不知究竟如何是好的同时,也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试着去猜测她之所以这样对待他的各种可能的原因和目的。结果当然是徒劳的,他发现自己就算是累死,恐怕也搞不懂她那鬼灵精怪的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于是索性就放弃了,不再去“以己之心度人之腹”了。女人的心怎么能被随便猜透?多少男人都死在了这上边。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今天正是小雪时节,冬天已经正儿八经地来到青云县了。在大堤东坡和玉龙河西岸之间的狭长公园里,杜梨、杏树和樱花等树的叶子已经差不多落干净了,只剩下僵硬的枝条在冷冷的风中硬撑着,不肯屈服于日渐严寒的天气。几株枫树如同逞能一般,红得更加艳丽更加诱人了,也许只有来上一场鹅毛大雪,才能勉强去一去它们的威风和火气。柳树的叶子只黄了一半,这大约表示着它们才是北方乔木界里当之无愧的王者,因为唯独它们在春天发芽最早,而在秋天落叶最晚,而且城乡处处都有它们婀娜多姿的身影。
眼巴眼望中,她终于来了,迎着他的目光。
他见她脚上穿着一双灰白相间的冬靴,下身套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罩着一件厚实的月光白长毛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深灰色的大围巾。尽管她和他见面之后笑得非常灿烂,非常真诚,可是那春天般的笑容依然掩饰不了她脸色上的那份苍白和苦涩。同时,她的鼻翼两侧和嘴唇上也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这灰尘非常具有破坏力,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暗淡和萎靡了不少。尽管她的头上戴了一顶在他看来非常奇特的褐色的线帽子,但是她的头发还是被这初冬的街风吹得凌乱不堪,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位置,让人看着就心疼,就想去给她梳理好。
大堤西坡恰好有一处石梯,一直通到坡底绿油油的麦地边。那里既背风又幽静,最适合情侣密谈了。两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从大堤顶部的小路上,缓缓地走了下去,一块坐到了石梯中间的位置。是谁先开始打破最初见面的一丝尴尬,逐渐地说起话来,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两人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说,都要让对方明白自己。
“上个月白郡过生日,她没喊你,”她轻声问道,有些忧心忡忡的意思,“你,没生气吧?”
他觉得她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又觉得她好像是今天才这样的,总之就是把握不准她的心绪和感觉,完全失控了样子,虽然他从来未曾控制过她什么。与人交往时过于在意对方的感受,同时又过于担心自己表现得不好,她这一点就和他很像,但这也是他排斥她的地方,他不喜欢她的地方。
“怎么会呢?”他装出一副温和而又大度的样子,笑着回道,“人家过生日,喊我是情分,不喊我是本分,又不是非要喊我不行。再说了,我就那么自作多情,非要去给人家添乱吗?”
他虽然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很失落,甚至还有点气愤和不解。他自从去年参加完白郡的生日之后,就想当然地认为,以后她的生日了一定少不了他,除非她结婚了,或者生孩子了,不方便再喊他了。他本能地以为,当然这是一种可笑的幻想,只要晓樱和白郡的关系不变,那么他和白郡的关系就不会变。可是,现实情况却远不是他想象的那样美好,那么如意,那种从天而降的荣幸今年就很残忍地消失了,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首先,”她有些严肃地说道,“你不生气就好,因为她去年过生日你就参加了,而今年却没喊你,她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某种程度上也确定有点说不过去的。”
“这个,真的不重要,我无所谓的。”他违心地说道,心里一酸,“她能有不好意思的感觉,我就很受宠若惊了,别的还能再奢求什么呢?你在意的,便在意,不在意的,便不在意。”
“桂卿,听我说完,”她显然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现在,我只想强调一点,那就是去年那次生日她过得也挺开心的。嗯,说句实话,我也挺高兴的,只是因为能喊到你——而这次却没喊你,你能理解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恐怕还没有那么小心眼吧?”他咧嘴一笑,道,“只要开心过就好,无论多好,多坏,我觉得什么事情都不能总是放在心里,没完没了地咀嚼它吧?”
“嗯,那还用说吗?”她莞尔一笑,脸上迅速闪过一丝难得一见的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天空,旋即又快乐地说道,“我当然相信你了。不过,我重点想要说的是另外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她家里出了点事,一点小状况。”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噢,出了点事?”他的心一下子就揪起来了,因为他对白郡的关切并不比对晓樱的关切少多少,“什么事?”
“她爸爸出车祸了,”她表情异常凝重地说道,脸上刚才那昙花一现式的光芒早已没了踪影,就像强酸被强碱迅速地中和掉了一样,“就在她过生日的第二天晚上,她爸爸出去吃饭,在回来的路上,汽车翻沟里去了——”
“在什么地方?”他急切地问道,“为什么会翻车?”
“就在牛河水库那边,”她昂起她那颗精致可爱的头来,面朝眼下的麦田,仔细而又缓慢地回忆道,“汽车刚从水库大坝上下来,结果就不小心翻车了。”
“是他自己开的车,还是司机开的?”他急忙问道。
“司机开的,”她叹了口气异常悲伤地说道,仿佛出事的是她自己的爸爸,“关键是司机也喝酒了。”
“摔得怎么样?”他又问道,“厉害吗?”
“哼,怪厉害的,”她抬起纤弱的右手,轻轻揉了一下太阳穴,闭着眼睛冷笑道,“虽然说性命是保住了,不过,恐怕以后什么也不能干了,甚至说以后生活能不能自理,都还是个未知数呢。”
“哎,怎么会这样呢?”他出于本能的同情和礼貌,马上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要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喝酒呢?而且,连司机也跟着喝了,这也忒大意了吧?”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内心竟然毫无来由地产生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因为他凭着直觉认为,白正源一伙肯定是去牛河水库那里糟蹋老百姓的血汗钱了,而且一定是干了什么不能见人或者令人痛恨的事情。并且,顺着这一丝幸灾乐祸的感觉,他继而又无端地认为,他终于可以离白郡更近一些了,因为这位女神的位置似乎已经从高不可攀的天上往下掉了一点,就因为她爸出了车祸。如此说来,这场车祸倒也有些好处,它使得他不再像过去那样过于仰望她了。他强烈地体会到了他内心深处那转瞬即逝极其珍贵的窃喜之意,难以抑制和掩饰的不道德的念头。与此同时,他也很快就意识到这显然是一种非常卑鄙阴暗的想法,因为他毕竟没亲眼看见人家到底在那里干什么了,更可况人家的女儿还是那么漂亮、聪明和善良的一位女孩子。更为重要的是,一直以来他还非常喜欢她,因为喜欢所以必须尊重,这是显而易见的。于是,他赶紧告诉自己,不能再这么想了,尽管事实上他一直也没能有效停止这种想法。到这里他才真正知道,原来世间所有无耻和邪恶的念头一旦兴起,便如影相随,挥之不去了。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5章

“哎,现在的司机,哪个酒量也不低呀。”晓樱叹道。
“嗯,你连这个规律都知道?”桂卿有些不该的意外。
“那是啊,”她开心地笑道,好像忘了刚才说的是什么事了,“你以为我不吃公家的饭,就不了解公家的事情吗?”
“不敢,不敢,我只是比较佩服你而已。”
“不说这个了,还是谈谈正经事吧,”她收回笑意,重又冷静稳重起来,问道,“恁庄上有个叫唐建华的人吗?”
“对啊,咱青云县赫赫有名的包工头。”他爽快地回道,并且为“包工头”这四个字用得恰如其分而沾沾自喜。
“他,就是那个唐建华,”她果然说起一件他不知道的所谓的正经事了,“曾经答应白郡她爸,拿出1000万来,投到鹿墟监狱去,好帮助白郡提拔正科级。”
“什么?”他要求道,“你慢点说,我没听懂。”
“大约是这么回事,”她把脸转向他,同时轻轻地把肩膀向他那边挪了一下,耐心而又调皮地解释道,“我简单给你说一下吧。从去年开始,鹿墟监狱开办的煤矿,就因为经营管理方面的原因快要维持不下去了。为了这个事,市司法局那些领导就研究决定,准备在全市司法系统搞集资,而且为了提高大家拉集资款的积极性,他们还专门定了一条奖励办法,凡是能拉到500万的,给一个副科级,能拉到1000万的,给一个正科级……”
“我的天唻,这不是赤裸裸地买官买官吗?”他吐舌道,一点狗出息都没有。
“你激动什么呀?”她立马哭笑不得地说道,倒还没鄙视他什么,“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这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这还难听?”他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在裸奔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我觉得我说得都够委婉够客气的了,难道不是吗?”
“你在单位,在公众场合,千万不要这样说,”她非常体贴而又温柔地劝道,“这样的话不光没人愿意听,而且还会给你带来很多你意想不到的麻烦,很多非常不好的结果。凡是在机关事业单位上班的人,基本上都有点小背景小关系,你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得罪了别人,明白吗?所以啊,有时候遇事还是少说为妙,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嘛呀。”
“是不是,越是那些没什么工作能力的人,越是那些歪拐坏的家伙们,就越有背景越有根基?”他真是够立愣的。
“你这话虽然不绝对,”她不置可否地说道,“但也没错到哪里去,就是有点不好听,你没觉得吗?”
“领教,领教。”他的话似乎也冷淡了些。
“我知道,”她又非常可爱地笑道,想挽回些什么,“你虽然表面上听了我这话,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想不通,对不对?”
“算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薄情寡义道。
“刚才说到哪里了?”她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噢,正科级,对。恁庄上那个唐老板他虽然答应了拿这1000万,投到鹿墟监狱去,但是他拿得却一点都不痛快,今天拿100万,明天拿200万,磨磨蹭蹭地拖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没拿够那个数——”
“等会,”他忽然一脸狐疑地插话道,到底是个山沟里的人,“晓樱,我能问你个很不礼貌的问题吗?”
“但说无妨。”她笑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傻啊!”她听完他的问话,突然两眼放光,娇笑着刺激他道,“这当然是白郡告诉我的了,不然我怎么知道?”
“真想不到,你们两人居然都好到这种程度了,”他半是揶揄半是羡慕地叹道,“真是太好了,哎,你说说,我怎么就找不到这么好的同学和朋友呢?”
“行了,别在那里自怨自艾了,有意思吗?”她翘起薄薄的嘴唇,充满温情地说道,“你一感慨就打断我的思路,这样可不利于你听李老师继续讲课啊。”
“好,你继续说吧,”他的脑子也跟着开窍了,说话也有点入路了,“这些钱算是入股呢,还是算借的?”
“这话问得好,”她笑着赞赏道,为他的点滴进步感到由衷高兴,“这些钱嘛,只要在监狱煤矿放满一年就行,到期后就可以一分不少地取走,换句话说,就是无息借款一年。”
“这不就是拿利息钱买官吗?”猪就是猪。
“真是的,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啊?”她有些生气地敲打他道,声音也高了些,“这叫买官吗?这叫战略性投资,懂吗?你以为大街上是个人拿着钱就能买到官吗?这又不是批发市场,超市,由着谁的性子胡来。我给你说啊,其实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第一,必须是系统内部的人才有这个机会,才有这个资格参与这事,外人根本不行,连门都没有。第二,必须是在煤矿经营最困难的这个节骨眼上拉进集资才行,只要它一缓过劲来,你拿再多的钱进来,人家也不一定要了,也就是说,等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这么说,这个机会真是千载难逢啊。”他嘲讽道。
“嘿嘿,差不多吧,”她骄傲地笑了,点到为止的意思,“要不是因为煤矿经营碰到特殊困难,再加上从银行里贷不出来款,他们才不会开这个口子呢。你在政府里面干,应该能明白这个道理,平时你想提个副科正科什么的,哪有那么容易啊,对不对?这回简直是给傻子们都提供了一个好机会。”
“我是在水利局干,不是在政府干,”他不耐烦地纠正道,小气得要命,“而且,还只是水利局里的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兵,和你嘴里所谓的政府真没有什么关系。另外,有一点我不明白,凭白郡的关系,她爸都干到那个位置了,她还用弯弯曲曲七拐八绕地走这条路吗?有那个必要吗?”
“她是有别的路可走,”她解释道,“不过呢,眼前的这条路却是目前最简单也最省事的一条路,而且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潜规则也有规则,是不是?”他开悟道。
“聪明,”她故意摆出一副假情假意的憨痴样子,戏弄加夸奖他道,“不仅规则不能破坏,潜规则更不能破坏,否则的话,这个社会可真是会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只要能以她的名义拉到1000万,就能名正言顺地提个正科,那她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你说得也是。”他肯口头认输了。
“不是也是,是很是!”她强调道。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好吧,很是,”他真认输了,因为要讨她的高兴,“不过,现在她爸摔成这样了,那这1000万,你刚才也说了,唐建华掏得并不痛快啊——”
“所以说啊,”她皱着眉叹道,“她爸爸一看,集资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也开始着急了。那天晚上,他就是专门约唐建华去吃饭,商量这个事的,催他尽快把钱凑齐。”
“看来这个唐建华,还准备留一手?”他冷笑道,再笨人也有偶尔聪明的时候。
“他是个生意人,而且又没什么文化,肯定害怕自己被绕进去,所以不敢把1000万一把都扔进去,”她分析得条条是理,就和真的似的,“另外,我估计,他恐怕也不是多心甘情愿地想帮白郡提拔这个正科级,这又不是给他自己的亲闺女帮忙,他确实也犯不着出那么大的力——”
“那,她爸一出这个事,”他也东施效颦一般尝试着像她一样分析道,“这个钱岂不是更没指望了?”
“对呀,”她又有些着急地感叹道,并且从这份非常真诚的着急当中,淋漓尽致地体现出了她和白郡之间的友情之深,“要不怎么都说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呢?那个唐建华一看这个情况,不光不再继续掏钱把这个事弄完,做到善始善终,而且居然还直接跑人家监狱那边去,要把他原先投进去的钱赶紧提出来。叫你说,这事气人不气人?人还没走呢,感情茶就凉了?”
“嗯,是有点不讲究,给人一种落井下石的感觉。”他慢悠悠地说道,那样子好像并不是太赞同她的观点。当然,他也知道,说得更确切一些,她的话其实也就是白郡的话。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6章

桂卿和晓樱聊了一会唐建华的事,然后又很自然地聊到了边雪山。既然边雪山未来的老丈人白正源都摔成这样子了,必然会影响到他对白郡的态度和看法,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那边雪山是什么意思?”他有些冷冰冰地问道,好像他连提到这个名字都觉得腻歪和反感,如同侮辱了他一贯保持得很好的圣洁之心一般,无理得很。
“你还别说,他还真是个情痴呢,”她娇羞满面地说道,就像提起了一件令她感到既十分尴尬又特别有趣的事情一样,“自从白大大出了那事之后,这里里外外跑前跑后的,基本上全是边雪山,这个事实也不能否定。”
“晓樱同学,你能不能别说白大大白大大的,”他有些蛮横无理地提出,“我听着实在是别扭,像这种情况,俺老家那片的都喊大爷,知道吗?”
“你叫我喊他白大爷?”她瞪大眼睛问道。
“嗯,对,这个听着顺耳。”他不怀好意地笑道。
“好吧好吧,听你的,”她非常意外地顺从道,“白大爷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不过情况已经好多了……”
“按理说,我该去看看她爸的——”
“别啊,”她很干脆地说道,不容他同意或不同意,“我觉得你没必要去。第一,去看他的人太多了,多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你根本就排不上号。你看我和她关系这么好,结果到了医院一看,根本偎不上边,所以我也就不去凑那个热闹了。第二,其实你和白郡之间的关系,我觉得还远没达到需要亲自去看望他爸爸的程度。当然,我知道我这样讲,有点伤你的自尊心,不过我觉得,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心情,不是吗?”
“你说得对,”他有些无奈地点点头,“我知道,也许在白郡内心深处,我有一定的位置和分量,但是从大面上来讲,我其实还处在离她很远的外围,根本就偎不上边。”
说着,他想起了表弟田亮走兵前的事情,感觉很不爽。
“不错,”她真心地笑道,小脸看起来顿时生动了不少,“可惜能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对一些鬼迷心窍动机不纯的男生来讲。你和那些心里抱有其他想法的人完全不一样,你压根就没有想要接近她的企图,只是比较欣赏她比较理解她而已,这也是她喜欢和你交往的重要原因之一。”
“之一?”他故意问道。
“对,至于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原因我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只有你们两个人自己才知道吧,对此,我觉得我还是保留着一份遐想比较好,你说呢?”
“我同意,你的遐想从来都比事实要美好。”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你知道吗,”她笑过之后,突然问道,“边雪山现在是车管所副所长了,也算是一官半职了。”
“像我这样动机很纯的人,当然是不知道了,”他带着鄙夷的神色冷笑道,阴阳怪气的样子,挺惹人烦的,“而且,我根本就不关心他这个人,要不是因为他和白郡有点关系的话,我简直是连提他都不想提。”
“偏见,”她直言不讳道,“无可救药的偏见!”
“对,我是有偏见,但是至少还不傲慢,”他义正言辞地说道,脑子又跑偏了,“当然,或许是我根本就没有傲慢的资本。”
“你就不能用积极一点的,”她柔和地教训道,似乎还有大把的耐心可用,“阳光一点的心态和眼光,来看待一个人,来看待一件事吗?特别是对于那些你不了解的人,不了解的事。”
“对不起,对于有些人,我没有去了解的兴趣。”
“天气已经够冷的了,你又何必故意这么冷呢?”
“只要我的心是热的就行了呗。”
“是啊,我是能感受得到你所谓的热心,”她决心要好好地教训他一下,所以语气也就变得强硬了不少,“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及时地感受得到你那颗外表看起来十分冷峻的热心,正像你没兴趣去了解别人一样,有时候恐怕别人也没兴趣去了解你。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失去了一些很好的朋友,你不觉得可惜吗?”
“这话也就是从你嘴里说出来,”他有些尴尬地笑道,倒也够实在的,“我听着还像那么回事,要是换成别人,估计这个时候我早就不耐烦了。”
“谢谢你看得起我,而不是错误地认为我好为人师。”
“李老师,能当你的学生,我很荣幸。”
“去你的吧,你这个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家伙,”她顺势挥拳打了他一下,然后又很窘迫地收回了拳头,同时努力掩饰着自己的羞涩,接着道,“不过有一点我很佩服你,你的直觉其实还是很准确的,边雪山这人确实有点太那个了。”
“我要是女的,我宁可去要饭,也不会嫁给他。”他如此说道,觉得她终于跌下神坛,和他站在一起了。或许这是一种错觉,不过他不在意。
“哎呀,你这样讲,置白郡于何种境地呀?”她问道,言语中很是不满,“她就是那么一个有眼无珠的人吗?”
“在你面前,我不想说假话。”他诡辩道。
“不过呢,”她摇摇头叹道,心有不甘的样子,“你这真话,未免也太难听了点,也就是我能勉强跟得上你这天马行空忽东忽西的思路,还有你这一激动起来就毫不避讳口不择言的坏 惯。”
“在别人跟前我也不这样说呀!”
“不说就好,”她转而微笑道,好像又相信了他,“因为有些话,我希望你只对我一个人说。”
“晓樱,你太直接了吧,”他一脸坏笑地说道,心中狂喜不已,“有些话,我会单独对你一个人说的,不过要等到恰当的时机,而不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如果那个时机永远都不会到来呢?”她有些杞人忧天地问道,大大出乎他的意外。
“那我会一直等下去的。”他坚定地说道,表演味也很浓,并不逊于他所讨厌的王继秋。
“哼,桂卿,你太天真了,”她突然刺挠他道,“这不是我想要的那种境界,这也不是你应该达到的那种境界。有些事情,你理解不了的,因为我——”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他自以为是道。
“好吧,既然你明白就好,”她如释重负地说道,就像从一场恶梦中刚刚醒来一样,“我们还是先说说边雪山吧,因为毕竟是我先从他那里开的头。我觉得吧,白大爷,呃,你的白大爷,我还是说不 惯,自从你白大爷出了这事之后,反倒是更加坚定了他追求白郡的步伐,真是很值得玩味啊……”
“你看到的只是表象,而且还是很残忍的表现,”他意味深长地笑道,有些故弄玄虚的意思而不自知,“这事对白郡来讲是天大的坏事,但是对边雪山来讲却是天大的好事,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根本就不会感到一丝痛苦的。”
“哦,是吗?”她问道,当然是不相信他的话。
“绝对,说难听一点,也许他早就盼望着能有这么一件倒霉事落到白郡家,以便他乘虚而入呢。”
“男人都这么可怕吗?”她继续诱敌深入道。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时候。”他不容置疑地说道,看起来是老妈妈跳河,尖脚(坚决)到底了。
“但愿你不是这种人。”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幽幽地说道,想要给他施加一种额外的压力,他应该得到的。
“我虽然不是这种人,”他颠三倒四地说道,也顾不得能不能自圆其说了,“或者说干不出这种事来,但是却未必不这样想,或者说未必就想不到这一点。人嘛,说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并没有什么大的来去……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边雪山恰好也抓住了,所以我认为,他们两人的事很快就要成了,不成都不行……你看这事弄的,就像三流电视剧一样,既庸俗不堪又真实可信。”
“白郡动摇了——”她是什么语气?
“是受到感动了吗?”他追问道。
“是,”她平静地说道,令他不得不肃然起敬的样子,“不过她之所以动摇,是因为另外的事情。”
“哦,另外的事情?”他好奇地问道。
“对,就在这事之前,”她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其实已经有很长时间了,她发现边雪山有找小姐的毛病——”
“吃喝嫖赌抽都是配套的,都是相通的,”他阐发道,“他既然能嫖,那肯定也少不了别的毛病。”
“其他的咱就不知道了,”她颇为怜惜地说道,“白郡也没细说,不过找小姐这事肯定是有,我都见她哭过好几回了。”
“她和边雪山两人现在又没结婚,她干嘛非得认定了要嫁给他呢?”他想了想,然后有些不解地问道,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很好的答案,“你说这不是自寻烦恼吗?而且,她那么聪明的人,性格又那么倔强,眼界一向也挺高的,怎么会在这件事上想不开呢?有些事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这就叫骑虎难下,你明白吗?”她一语中的道。
“是不是因为满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朋友了,所以才不好从这里边退出来?”他试着探究道。
“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吧,”她含含糊糊道,“毕竟青云是个小地方,特别是在官场,谁还不知道谁啊。”
“换句话说,”他直愣愣地说道,“即使她和边雪山分手了,那么她也找不到多合适的人了,对不对?”
“大体上是这么个情况,你说得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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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也很好理解,”他补充道,“像白郡这种人,第一,她肯定不会找个家庭条件不好的,这是确定无疑的,她要找的话,最后不是当官的就是有钱的,而且官小了钱少了还不行。第二,她肯定得找个长得比较漂亮的吧,最低也得一般化吧,稍微有点丑的她肯定是看不上眼的。如果一个男的同时具备以上两条,他还能不热衷于吃喝嫖赌抽,那么你想想,这样的人上哪去找啊?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现实生活中有这种好人,那也不一定就能轮到她啊,是不是?你比如我,我倒是没有那些坏毛病,可是人家能看得上我吗?我家庭条件不行啊,这是不能改变的硬伤,对不对?”
“你可真会开玩笑啊。”她格格地笑道。
“开玩笑,我从来都是认真的。”他板着脸道。
“这么说,你挺喜欢白郡的?”
“我否认这一点有什么意义吗?”他停顿了一下,感觉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顶,然后便不顾一切地说道,“就像否认我经常忍不住地想念你一样,都是一种极其虚伪的表现。”
接下来,他就像一个等待着法官做出最后裁决的重刑犯一样,用期盼而热切,惊惧而焦灼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她,希望尽快得到她的回应,不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回应,也不管他能否接受得了,消化得了。谁愿意饱受情感的折磨呢?
“她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孩,”她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道,同时十分娴熟地避开了他的逼问,惹得他不禁有些懊恼和伤心,觉得她是在有意无意地戏弄他,“你有勇气说出这一点来,本身就很值得佩服,一般的人在她面前恐怕早就知趣地退缩了,更别提什么能理直气壮地表露这一点了。”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嘛,”他忽然笑着自我解嘲道,“我又没痴心妄想地要找她当媳妇,干嘛要畏惧她呀?”
“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她又笑道,温柔地给了他一刀,或者是一剑,“无论干什么都太理智了。”
“如果这是我的缺点的话,那么,”他有些耿耿于怀地说道,只为了保留一点尊严,“这更是你的缺点,而且,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你从来不愿意承认罢了。”
“今天我就承认,那又如何?”她逞起了英雄。
“那倒不必了,”他出人意料地笑道,同时认真欣赏着她脸上呈现出来的疑惑和不解之色,“因为这会让我顿生怜香惜玉之感的,倒好像是我强迫你怎么怎么了。”
“怎么说呢,她嫁给边雪山,确实是有点亏了,”她没有理会他的玩笑话,而是很生硬地又把话题切换了一下,“更何况,边雪山他爸还是那样一种人。”
“哦,哪样一种人?”他问得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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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我给你举个例子,你就知道了,”晓樱乖巧而又神秘地说道,八卦起来也不比一般女孩逊色多少,“据说有一次,交警队下边的一个人去给边雪山的爸爸边晓民送礼,他爸爸打开储藏室的门,让人家把东西放到里边去。结果倒好,那个人在他家的储藏室里发现了满满半屋子的矿泉水,当时直接就愣住了。”
“为什么?”桂卿不解地问道。
“因为那些矿泉水,”接着,她就答疑解惑道,“就是前几天县里领导慰问街头执勤交警送的。那些在太阳底下晒得要死的交警们,都没捞着喝上几瓶矿泉水,最后居然出现在了交警队队长家的储藏室里。你说这事,可笑不可笑?”
“这不是可笑,是可耻!”他面露怒色,骂道。
“后来这事自然就传出来了,”她开心地笑道,“人人背后都骂边晓民是个血孬种,标准的下三滥,连执勤交警的矿泉水都敢贪污,还有什么他看不上眼的?”
“这种人他家里肯定也不差那几箱矿泉水,就是平时占公家便宜占 惯了,狗改不了吃屎!”他气愤之下,说了句脏话,但是却并不后悔,还觉得骂得挺过瘾。
“你想想啊,”她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就像一个刚出道的小偷一样,“说句难听的话,有这样的爹,有这样的家庭,能培养出什么的好孩子出来啊?况且,如果白郡嫁过去的话,那边晓民可就是她货真价实的老公公啊。哎呦,这事想想就可怕!”
“虽然咱这样想可能有点多余,”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心里也是觉得愤愤不平的,“不过窥一豹能见全身,可想而知白郡未来的婚姻生活可能会是什么样子。”
“在白郡和边雪山之间,”她很认真地分析道,“我感觉倒是不存在什么大的问题,因为不管怎么样,她肯定能降得了边雪山,她从来都不是那种屈居人下的主。至于她和边雪山的家庭之间,哼,那就不好说了。当然,边雪山吃喝嫖赌的毛病,恐怕也不是那么好改的,他们两人之间肯定也少不了要惹气。”
“哎,我怎么觉得咱们两人都有点杞人忧天啊,”他在没头绪地畅想了一阵子白郡的婚后生活之后,猛然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提醒道,“或者说是多管闲事,你说对不对?你说,不年不节的,咱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啊?”
“你一这样说,我倒是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脸色微微一红,羞赧道,“我出卖了她的一些隐私,真是罪过啊。”
“我更喜欢你有一些小的缺点和毛病,”他抬起头来,用明亮的眼神看着她,有些恭维地说道,“否则的话,你那么完美神圣,我会不敢接近你的,有点怕怕的感觉。”
“我有那么恐怖吗?”
“就像天上的月亮,”他有些玩世不恭地说道,索性把自己豁出去了,“虽然十分美好诱人,但是因为注定是得不到的,所以很少有人会去痴心妄想地要去接近它。因为渴望所以绝望,因为太爱所以太恨,不是吗?”
“你不觉得我是在扯老婆舌头吗?”她开始反省了。
“你有负罪感和内疚感吗?”他问。
“有。”她回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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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值得信任啊,”她鼓起勇气勉强解释道,尽管这理由说起来也是不伦不类的,“你对我,对白郡,都没有任何恶意,肯定不会伤害到我们的,无论任何时候。”
“如果你看走眼了呢?”
“那又怎样?”她理直气壮而又蛮不讲理地回道,“如果你非要自甘堕落,把我给你说的话当成笑话去传播,谁又能阻止得了你呢?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看来我是用不着给你保证什么喽?”
“形式的东西,我从来都不在意,”她咬着嘴唇道,“我更看重一个人本质的东西,骨子的东西。”
“那么,承蒙你看重在下,”他笑道,想要改变一下眼前的严肃气氛,“我向苍天发誓,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呵呵。”
“这不是真实的你——”
“好吧,我承认你的眼光,”他重又严肃起来,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里都表现出一种继续豁出去了的架势,认认真真地说道,“千言万语化作一句话,我就问你,你到底怎么看待我?或者说,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感觉?我不想让承认或者承诺什么,只要你肯说一句真话就行。当然,你也用不着可怜我,同情我,实话实说就行。”
“你干嘛要这么执着呢?”她有些恼怒了,禁不住他的咄咄逼人,“你为什么一心要打破这眼前最美好的风景呢?”
“因为我觉得,以后会有更美好的风景。”
“桂卿,我觉得未必,”她心情沉重地说道,显然她的意见和他的并不一致,“眼下的就是最好的,只是你还缺乏一种欣赏的眼光,缺乏一种成熟的判断,缺乏一种对未来的把握。”
“可是,我从来不缺乏对你的感情,你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并且对此我还非常感激你,”她情绪激动地努力解释着,仿佛在对牛弹琴一样费力,“可是,我真的不能坦然地接受你的感情,关于这一点,我不想再含含糊糊了……”
“我早该料到是这种结局,”他颓然地说道,像斗败了的公鸡,蔫头耷拉脑的,“是我有些不自量力。”
“别这样说,我也很难受的。”她祈求道。
“难道说,你一定要找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吗?”
“对我来讲,”她定定地说道,像临终留言一样,脸色可怕得要命,“这些都不重要,只要你有一颗想念我的心就足够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不肯轻易放弃。
“将来你自然会明白的。”她有些神秘地说道,看那忧伤的样子是不打算再深入地和他探讨什么了。
“你有什么苦衷吗?”他替她想了想,然后问道,“或者说,有什么东西阻碍你承认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感受吗?”
“没有,”她异常冷静地回应道,整个娇小柔嫩的脸上笼罩了一层神圣而又迷蒙的轻雾,接着她又换了个姿势和表情,非常干脆地问他,“恕我冒昧地问一句,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觉得你问得有些多余,”他微怒道,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冒犯,“而且,我还觉得你这是对我的不尊重。”
“正面回答我。”她如此要求,祈求。
“晓樱,我喜欢你,永远喜欢你!”他用坚毅而沉着的目光火辣辣地看着她那双美丽、深邃、清澈的眼睛,非常庄严地说道,就如同他第一次唱国歌时那样,“至于爱嘛,我是不敢轻易许诺的,尽管我心里也有这种感情,而且还很强烈,但是因为这个字眼里包含的责任更多更深,所以现在我还承担不起,不能当面对你说。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我是真心实意的。”
“把我埋在你的心底吧,桂卿,”她眯缝着潮湿的眼睛,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异常艰难而又痛苦地说道,“永远,永远,我说的话全是认真的,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你这是在给我画句号呢。”他绝望地说道。
“如果我曾经给你带来某种伤害,”她怯生生地说道,不敢看他的眼睛,“那么,我请你原谅——”
“不,你带给我的,全是最美好的记忆。”他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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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埋怨我几句呢?”她有些渴求而又失望地说道,“那样的话,我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如果那样的话,”他的理智很快就恢复了,“我就不值得你和我交往了,不是吗?”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她有气无力地说道,彻底没了先前的精气神,像是得了某种绝症到了生命的后期一样。
“不,是我没法忘记你!”他苦笑了一下,脸色难看得要命,像条就要断气的狗一样,不停地挣扎着,哀鸣着,稍过片刻之后便倔强地问道,“这种心情你没法体会的。”
“我知道。”她也感觉很痛苦。
“一出戏剧结束了,是吗?”他冷笑着问道,神情颇为淡然,但是又不乏某种瘆人的意味,尽管这意味很轻很隐晦。
“看不透你,是我的错,看不透我,是你的错,”她面无表情而又冷冰冰地说道,同时又给人一种胸中藏着无限怜惜无限慈悲的感觉,“这个世界不是你错就是我错,或者是你我皆错,怎么都怨不得别人。正所谓命由天造莫问人,自性莲台自性坐——”
“嗯?”他被她前边的话震动了一下,又被她后边的话迷惑了一下,于是连忙问道,“自性莲台自性坐,什么意思?”
“噢,这个嘛,”她没想到他会对这句话有疑问,于是颇感意外地回道,心中成堆的伤感也被中断了一下,“这句话出自《清心歌》,也叫《居士歌》,是一个名叫赵文竹的现代隐士写的,一共二十四首,这是第十一首当中的句子。”
“你把这首完整的说一遍。”他要求道,因为心里太痛苦了,所以急于换个话题,鸵鸟一般。
“好啊,我还以为你读过呢,”她小小地得意了一下,接着背诵道,“法非法,佛非佛,拜遍江湖又如何?命由我造莫问人,自性莲台自性坐。无心合道,净意解脱,求什么?”
“不对啊,你刚才说的是命由天造。”
“我改了啊,”她笑得更加得意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真正感到舒服和满意,只是因为她太了解他了,“你想啊,我的命运由我自己造就,这个没错,可是我的命运又是由谁造就的呢?说到底,不还是老天一手促成的吗?”
“你的意思是,”他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性格决定命运,但是老天决定性格,所以最终还是老天决定命运?”
“对呀,你想啊,”她像一只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说下去,“一个人为什么是这种性格,而不是那种性格,这个难道不是老天决定的吗?当然,你也许会说,人的性格是可以改变的,不是一成不变的。我承认这个没错,可问题是,为什么有的人可以改变性格,而有的人就改变不了性格呢?还有,为什么一个人的性格非要往这个方向改变,而不是向另外其他的方向改变呢?也就是说,一个人能不能改变性格以及怎么改变,改变到什么程度,其实都不是这个人本身所能决定的,而是由其潜在的因素决定的,这个潜在的因素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我把它归为老天。”
“你的意思是说,即使外边条件完全一致,不同的人最后的发展方向还是不一致。比如一对双胞胎,就算他们的人生际遇几乎完全一致,也有可能一个成为圣贤,一个成为人渣,对不对?”
“对,就是这个意思,你阐述得很好。”
“咦,照你你这么一说,好像你的境界比那位居士更高了一点,当然也更悲观了一点,不是吗?”
“严格来讲,是更偏激了一点,”她耐心地纠正道,神色正常了很多,“我之所以要引用那句话,就是因为你刚才问到我,一出戏剧是不是结束了,我想通过那句话告诉你,不管你怎么理解这事,怎么理解我们之间的关系,最后我就是坚持一个观点,那就是,一切结果都是命运,仅凭人力是改变不了的!”
“难道说,”他像个老学究一样痴痴地问道,总是揪住什么东西不放的样子,“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上帝从空中扔下了的石子,至于我们具体怎么翻滚,最后究竟落到哪里等等一切问题,其实从被扔下来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是吗?”
“对,”她加强了语气非常肯定地说道,“包括我们平常说的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严格的确定性,而实际上无不遵守着一定的内在逻辑和规律,受到一只看不见的手的严格制约和影响……”
“听你这么说,我忽然感觉到好像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沉重的大网,一直在上空悄悄地紧紧地网着我们,我们就是那网中的鸟,网中的鱼,任凭怎么挣扎,最后都是难以逃脱这张大网的。”
“对,我们都是被网着的,尤其是我,”她极其悲惨地笑了一下,并且非常慈悲地看了一眼他,然后又轻轻地叹道,“不过,你似乎也好不到哪里去,不是我有意地要拉你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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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周一的中午,桂卿又去杏仁巷马二姐那里了,他不仅十分喜欢那里香酥诱人的菜煎饼,也特别怀念上次碰见的那个红发女孩。对那个可爱女孩子断断续续的思念,在晓樱明确地告诉他两个人之间不会再有什么想念头之后,竟然变得非常强烈,非常难以遏制了。他现在迫切需要找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子,来迅速代替晓樱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以免得自己因为悲伤和懊恼过度而干出什么不合适或者不理智的事情来。
其实在整个周六周日里,包括在去杏仁巷的路上,他一直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失恋了,他觉得自己不过是到市场去买了一回菜,只是因为讲不下价钱从而没买成菜而已。晓樱愿不愿意接受他的感情,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她面前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思,这对于他来讲,才是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事情。他破天荒地第一次向一个城里的漂亮女孩去表达爱意,结果被人家委婉的拒绝了,这很正常,他不停地这样安慰自己,强忍着几次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那泪水里饱含了郁闷、伤心、寂寞、愁苦等失恋的人常见的各种因素,更充满了对自己示爱行为的唾弃和后悔,他认为自己还是没有像个成熟的男人那样看透形势,并且非常错误地估计了两人之间巨大的现实差距。
阳光依旧灿烂,只是太阳底下的人变了心情。
“人家爹娘是干什么的,咱爹娘是干什么的?”他一边这样深深地自责着,一边恨不能抽自己两嘴巴子,“人家是什么样的家庭条件,咱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家庭条件?人家是什么样成长环境,咱又是什么样成才环境啊?癞蛤蟆居然还想吃天鹅肉,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幸好天鹅没有嘲笑癞蛤蟆,不然的话结果更惨!”
“平时互相谈得来的人,就一定能在一起谈恋爱吗?彼此互相喜欢,有那么点意思的人,就一定可以结婚吗?”他一丝不苟地鄙视起自己来,并且神神叨叨地自问自答道,“显然不是这么回事,两个人最后能走到一起,怎么会这么简单呢?在婚姻当中,难道说最不重要的考虑因素就是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吗?和门当户对比起来,感情真是一文不值,提都不应该提一下。”
他最后坚定地认为,一定是自己过于拘谨和迂腐的态度吓坏了她,从而使得她不敢再和他继续交往下去。如果他一开始就抱着一种和她在一起只是“玩玩”的想法,也许她就不会那么认真地和他谈论起两个人在一起不合适的事情了。是他自己画了一个圈,然后又被这个圈给限制死了,都是咎由自取自作孽,怨不得旁人。他总觉得自己做得对,是个所谓的正人君子,可惜这个年月没人喜欢他这样的人,因为太认真了,会给旁人带来压力。
“压力不应该由女人来承担,选择也不应该由女人来决定,”他慢慢地想道,似乎有些大彻大悟了,“她们只需要在特定的气氛和环境下,直接做出屈服或者认输的动作就行了,或者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默许一些事情就行了。被一个轻松自如、诙谐幽默、实力超群的男人直接或间接征服,是她们进入爱情天地和婚姻生活的最普遍的过程,也是最讲道义的过程。恰恰在这一点上,我却表现得像个十足的憨熊,标准的笨猪!如果我是女人,我也不会接受我自己,不能原谅我自己。”
“谎言,真实的谎言!”他咒骂道,心情十分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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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谎言罢了,精雕细琢金光闪闪的谎言,披着伪善的温情的外衣的谎言,”他开始认真地仇恨起她来了,并且因为这种充满悲情的仇恨而使他开始感觉轻松起来了,很奇怪的样子,“而且她说得越恳切越动情,实际上就代表她的内心越无耻、越虚伪、越看不起我。她明明就是不喜欢,却要找出一万个借口来……”
“可是,既然她明确地表示不能和我在一起,为什么当初她要主动联系我,找我呢?”他余怒未消地自言自语道,并且为自己终于想到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而感到一阵窃喜,同时他又多次确认,在她以前和他说过的话里,是明显包含着各种亲近暧昧之意的,“而且还是通过白郡主动联系的我,难道说是她们两人闲着无聊想要戏弄我吗?她们的心机有那么重吗?这样做真有必要吗?”
不过很快,他就非常坚定地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她们俩根本就不是那种轻浮和无聊的人,他不会错看她们的。对于要不要在她跟前继续努力一番,再去试着表白一下或者解释一下的问题,鉴于他那已经受到严重伤害的强烈的自尊心和那种时时刻刻都在深深地折磨着他的难以想象的痛苦,他最后的决定是,从此以后默默地放弃。好马岂能再吃回头草?劣马更不应该。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他不知怎地竟然想到了这句话,并且马上觉得这句话非常有意思,特别适合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他向来都有一个很坏的毛病,那就是无论碰到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也不管当时他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事后他一定要找到一段合适的话把那种情况或者心境形容出来,才会觉得舒服,才会认为事情得到了真正的了结,哪怕只是用一个词来描述也行,只要这个词是恰当的。他明白,这是一种典型的不可理喻的强迫症,一种完美主义者常有的坏毛病,也就是万事都追求对称、工整、圆满、和谐等。一段莫名其妙无疾而终的感情是他乐于接受的,因为他必须要表现得更豁达乐观一些,特别是在她面前,但也是他绝对难以容忍的,因为他不允许自己去犯这种有辱智商和情商的低级错误,特别是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
必须要给自己一个说法,这个问题困扰着他。
悄悄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不让别人看见,默默地忍耐着难言的痛苦,不让外人知晓,并且及时地去另寻出路,这是他目前唯一理智的选择,恐怕这也是她所期望的,如果她真喜欢他的话。可喜的是,他真的有如神助一般,再一次碰见了上次那个红发女孩。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上天有好生之德。
他在看见她的一瞬间,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北埠上大学时的一段奇特经历。曾经有一天,他和本校的一个青云老乡,去外校去找另一名老乡去玩,结果那一天他无意当中说到的每一个重要事情,都神奇地一一应验了,令他感觉特别兴奋和激动。比如,他说“他应该不在宿舍”,结果那人果然就不在宿舍;他说“我们可能会在去食堂的路上碰见他”,结果就在去食堂的路上碰见了那个人;他说“下午两点多可能会下雨”,结果到两点的时候,天上果然就下起了一阵急雨等等。现在,他隐隐约约地想要见到那个红发女孩,结果真的就碰见她了,他觉得幸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自己。至少是最近一段时间,老天待他还是不薄的,他以为。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如果一个人能让你忘记过去,”他迅速地想到了这句话,并且内心丝毫没有什么愧疚之意,除了铺天盖地的浪漫和狂喜之外,“那么,她很可能就是你的将来。而眼前的这个她,就像一杯醇香可人的美酒,飘着红色草莓和青色苹果的迷人味道,只要轻轻地走上前去闻一下,就能让人醉倒在冰冷的地上,永远不再醒来。”
“如果一个男人同时爱上两个女人,”顺着这个思路,他非常狡黠无耻而又自以为是地把上面那句话发挥和拓展了一下,而暂时忘记了是人家主动地疏远了他,和他划清了界限,“那么一定要选第二个女人,因为如果他真爱第一个女人的话,那么就不会爱上第二个女人……”
“我为什么非要死皮赖脸不切实际地去追求虚无缥缈而又高高在上的,阴晴不定而又难以捉摸的李晓樱呢?”一想到这里,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奇妙感觉就迅速地涌上了他的心头,且再难离去,“她真的就值得我去花那么大心思,伤那么大心情去追求吗?更何况我和她之间,还存在着谁也无法否定谁也无法填平的巨大鸿沟呢。这鸿沟既是男与女之间的,也是城与乡之间的,更是水与火之间的,而不单纯是两个平等的独立的灵魂和精神之间的。许多明明白白的事情,我为什么就是看不透呢?还傻傻地以为能有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真是够低级的。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一个悲伤凄凉的结局,就算是一时看不透,早晚也能看透的,因为时间是最好的老师。开始,她傻,我也傻吗?后来,我傻,她也傻吗?肯定不是这样的,最后总有一个是不傻的,那个不傻的人应该是她。”
“比如说吧,”他生动地想象着,任由思想的野马到处狂奔,“就是一个双方父母坐在一起互相吃顿饭这种极其简单的事,用屁股都能想像得到,那将会是怎样一种惨无人道的的局面啊,一定从头到尾都充满了无穷的尴尬和难堪!再比如,如果两个人私下把这事定下来了,那么要不要给她见面礼呢?要知道,俺家里现在应该还欠着不少外债呢,而且根本就没有能够还上的日月。再比如,婚礼到底怎么办,是搞土的,还是搞洋的?还有,结婚后把家安在哪里?难道说,人家的千金小姐能跑到俺家的山沟里去住吗?这简直是开国际玩笑。”
他冷静了,早就该冷静的。
她其实一直在给他时间,可惜他反应得太慢。
想到这里,他忽然又无比同情和感谢起她来。他同情她在最美好的年华里竟然遇到了他这样一个愚昧无知的蠢瓜笨货,他感谢她最后能够果断地终止了他那迂腐透顶荒唐可笑的痴心妄想。
冷水是她浇的,但却是他急需的。
“或许从一开始,人家只是想找个老同学叙叙旧谈谈心,顺便加深一下同学情谊,扩大一下交际面而已,”他立即就有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身心顿时轻松了不少,于是喃喃自语道,“肯定是我一厢情愿地误会了人家的好意,用自己一贯下流低级的想法硬往人家那坦荡磊落的身上套过去的,不管不顾的,自私又自利,一定是这样的,对……她家的生意做得那么好,说明她一家人的脑子肯定不简单,笨人怎么会混到那种成功的地步呢?唉,人家恐怕就是睡着了,也比我能啊!我究竟算个什么玩意啊,又是几斤几两?又或许,她只是在竭力避免一场显而易见的人生灾难而已,而这场灾难对于我来讲,是因为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所以才没有清晰地预见到。”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一想到“爱情”这两个字,他瞬间就觉得这是一个已经被他亵渎了无数次的字眼,并且从今以后他都不配再使用它了。
“俺姐和徐世林的婚姻不就是一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骂?”他继续情绪激动悲情四射地想道,心情变得更糟糕了,如黑乎乎的泥泞的沼泽,肯定能毫不留情地淹死人的,“真不知道当时俺姐到底是怎么忍受的,她肯定暗暗吃了不少苦头,受了不少委屈。一个穷乡僻壤里的山村女孩,最后嫁给了省城的一个官宦之家,这事一想起来就让人咬牙切齿痛不欲生。还有俺达和俺娘,在徐世林爸妈面前的那个窘迫劲,唉,那个让人都不敢想象不敢回忆的滋味,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没注意到的呢?”
楼主:苏晓堤  时间:2019-06-03 11:21:12
第119章

接着,他又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姐姐和姐夫之间互相交往的整个过程,当然是他所能知道和了解的过程,最后他吃惊的发现,姐姐其实是干了一件他一辈子也难以超越的事情。很快,姐姐的形象在他心中变得像神明一样高大起来,而所谓的神明是虚无的,姐姐的形象却是实实在在的,是能够真切感受得到的。
“家里的强人不要多,”他自卑而又心酸地想道,“一个就够了,只要足够强,能担起巨大的责任,承受巨大的艰辛。我宁肯去流浪他乡要饭吃,也绝对不去奴颜婢膝地屈服于谁,有求于谁,或者低三下四地去顺从谁,哪怕是最喜欢的李晓樱,爱她爱到骨髓里,我也不会去祈求她什么的。”
“安能摧眉折腰事女人,使我不得开心颜,”他后来又狂妄自大地把这话说给自己听,并使自己那低落无助的心情稍微变好了一些,同时他把目光重又投向那个红发女孩,“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应该是个例外,因为她看起来太单纯太美好了,就像是一个懵懂无知天真无邪的初中生一样。我需要这种感觉。”
此时,突然再现的红发女孩就像一盏天赐的明灯,熠熠生辉,光彩照人,在刹那之间就照亮了他胸中那阴暗迷离的心路,并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和温暖,让他不再纠结于晓樱的拒绝和冷酷。同时,他又暗自庆幸,自己在身高和长相上更多地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所以才能使他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去主动和眼前这个令他心驰神摇的女孩子攀谈和结交。
于是,他连忙迎上前去,主动拿出一副灿烂无比的笑容,对着那个女孩道:“怎么这么巧,又碰到你了?”
而那个女孩在看见他的一瞬间,也好像被一种强烈的兴奋、激动、惊讶和意外之情给轻易地俘虏了,于是就不由自主地张开小巧的嘴巴,脆生生地回应了一句:
“对呀,又碰到你了,真巧!”
通过接下来的简短交流,他没费多少周折就知道了关于她的一些大概情况。她叫寻柳,是一位小学老师,在棠邑中心小学教数学,家是原棠邑乡柳甸村的,这次她是来帮学校往县教育局送一些报表的。当然,作为对等的回报,他也非常巧妙地把自己的基本情况向对方做了如实的汇报,以使她不至于疑心他只是想套取她的话。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只要自己捧出一颗真诚朴实的心,就一定能赢得异性的理解和尊重。如果自己再能借着意气风发的美好心绪,好好地发挥一下的话,说不定还能赢得对方的些许芳心呢。
关于棠邑乡,他知道这个乡在去年底的乡镇合并中被并入了文井镇,所以现在其实已经没有棠邑乡这个说法了,不过因为很多人还是 惯于老的叫法,所以对于她仍然固执地使用旧名字的做法,他还是感到十分亲切的。另外,当听到“棠邑乡”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里同时还突如其来地“咯噔”了一下子,因为他立马就想到了徐荣的老家也是棠邑乡的,只不过她们一个是柳甸村的,一个是徐家塘村的,同乡而不同村。好奇怪的事情,巧合得很。
“你这个名字还怪有意思来,”她强行按捺住心中些许的嘲讽之意和丝丝欢快之情,努力装作严肃认真的样子道,“怎么非要起这么一个叫人浮想联翩的名字呢?”

楼主:苏晓堤

字数:1573048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3-12 16:49:29

更新时间:2019-06-03 11: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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