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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君亲师》小说连载!一个上古女战神和一只小狐狸的故事,虐心,慎入

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第十九章 越范林2
范林中,随着日暮降临,焦黄色的曼骨草层层苏醒过来。此草乃洪莽源中排的上号的危险植物,名声可与巫山之巅的流桑花媲美。白日昏睡,夜间苏醒,状似人体,有完整的胳膊和双腿。根形尤为奇特,深扎土里,能散芳香。其香有麻醉之效,专迷夜中入林者,吸修为,吮血肉,啃白骨。
此刻,一株修为尚浅,身体弱小的曼骨草在地上挪了挪身子,直起来舒展了肢体,仿若还不曾睡醒,痴痴道:“今日林中怎起了大雾,模模糊糊的?”
就近稍长的一株曼骨草扯了他的后腿,“安静些,是流桑花的香气。这并非雾气,应是花气浓郁弥漫出来的实体。”
“你休要哄我,花香还有实体?便是吾等之体香,尚凝不出一缕神态,祖奶奶可是自开天辟就长于这范林,也未见能化气为物的样子。”
“快躺下!”一个老迈的声音低沉沉传来。只听“嗖”的一声,一只手老远伸过来,抓住小草,压了下去。
“祖奶奶,那是什么花?竟如此好看,如此芳香!”被压住的小草挣扎着在一株巨大的曼骨草手指缝见,望见大片呼啸而过的花瓣,一阵阵馥郁的香气弥散开来,化成一片片白茫茫的雾气。
“孩儿们,别说话,快低下头!”年老的声音催促着。
待花瓣落地,香味缓缓消散,偶尔几株大胆的草微微直起身子,看清那个越过林中,远去的身影,通体一身白衣,唯有腰间一抹紫色缠带,连着垂地的浮云广袖,朵朵白玉金盏的花静静散在周身,最后慢慢汇成一股霞光融进体内。
“祖奶奶,那是何人?你怎不将她留下来?我看她灵力浑厚,闻起来更是香气四溢,吃了她定可以让我们饱餐一顿,修为大涨。”小草终于从巨指尖仰起头来。
“这话不假,吃了她到确实可以修为大涨!”老人也直起了身子,“我像你这般大时,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就是嘛,怎的如今食物送到眼前,却白白浪费了?”
方才稍长的曼骨草实在忍不住,上来捂住了小草,“你且消停消停,左一个吃了她,又一个美味食物。满脑子便是吃。即看见了流桑花,又识出灵力浑厚,怎不动脑想想,来者何人?”
“流桑花?流桑花生于巫山之巅……巫!御遥圣君?”小草拨开手,直着嗓子吼出来。
“喊什么,怕圣上没走远,听不到吗?”
“不不不,这圣上不是极少下巫山吗?怎会来八荒?”
“这便不得而知了!”老人怜爱的揉了揉小草的身体。
“祖奶奶,我还是不服,我们曼骨草一族的规矩,不论神仙妖魔,鬼魅精灵,但凡入范林入,入一次便需受一次香气袭体,承的住且神识清醒着方能过林字。承不住的便需以身饲吾等。纵然我们不是圣上的对手,多少也应该拦上一拦,方显公正。”

“初生牛犊啊!真真和祖奶奶当年一个性子模样。奶奶我拦过两次了,第一次是在圣上一万岁受母神赐名之恩时,我仗着自个是母神亲手养植之物,又长了圣上两千多岁,便想与她真个高低,却不过一招便败了。第二次是在圣上三万岁于青云端封君成圣时,彼时圣上还是一个活泼娇憨,不甚威严的小神女不知因何事一路追着姑逢神君吵到青丘,路过此地。我想着她沉睡了两万年,于修为上应该无大长进,便与你此刻一样,按着规矩想要拦她一拦,结果……”
“结果又输了。”小草委屈地结果话。
“输了也罢了,知道我们为何徒有四肢,却化不出人形吗?”
“不会也是拜圣上所赐吧?”
“自然是圣上所赐!不知是她刚醒想活动活动筋骨,还是和姑逢神君吵架动了怒,终是碰上我不知好歹地撞在她手上。若不是看在我是母神亲手培植的份上,怕是早已让我们曼骨草一族绝迹洪莽源了。”
“这这……圣君上欺人太甚!”
“万不可这样想,圣上不曾欺我,她第一次胜过我,并未对我怎样!第二次原是我技不如人,且看后来同圣上交手的各个部族,哪个不是灭族的下场。如此比较,吾等已是幸运之至。况今日圣上前来,并不曾仗着昔日之绩凌辱我们,反而以流桑花祭吾等,已是给足了面子。”
“我懂了!”小草躺在地上,两手抚了抚空空的肚皮,“流桑花确实奇香无比,但腹中还是要果一果的好。”
“起来!起来!都起来”稍长的曼骨草一边拽起小草,一边提醒其他同伴,“快看,食物来了。”
“去吧,孩儿们!”

闯入范林的少年,翻身躲过地上突然窜出的一个修长身影,又跃上树梢避开半空里斜斜卷来的巨长臂膀。
一瞬间,他看见方源数十丈内无数黑影贴在地上“嗖嗖”围来,便以扇为法器,摊开扇面,莹白之光划过,顿时条条藤草筋脉俱断。少年原以为击退了偷袭者,却不料割裂的枝脉里一股股香气弥散开来,一时不察,吸入体内。
初闻时,还觉清香凌冽,通体舒畅,却不过片刻,已是筋骨酥麻,跌落在地。眼见得千万株状似人体的草伏在地上,从四面八方迅速聚拢过来。
“曼骨草!”
少年单膝跪着,以扇撑地,在意识即将彻底混沌时,辨出地上藤草。
眼见条条枝蔓张开五指,即将包裹而来。少年化出赤色九尾,与四周枝蔓正面相接,倾数缠上,一瞬间两厢僵持在地。
“九尾红狐?”年迈的声音响起,半空中,一截碗粗的枝蔓从上而下劈来,五指张开,掌中凝聚滚滚灵力。
少年抬眸,翻掌对接,同时另一只手挥扇出去,扇叶间流桑花的香气层层叠叠弥漫开来,直直回击那些与他九尾相缠的小枝蔓,一时间缠着他的枝蔓都委顿下去。
半空里与他对掌的巨大曼骨草看着自己孩儿受损,不禁怒上心来。空出的一只手瞬间化成百尺来长,要从横里卷上九尾。却不料空中旋转的折扇直直扫来,于少年周身飞转。在少年的操伏下,一把折扇既守且攻。
一时间,流桑花气和曼骨草体香混成一片。数招之后,两人皆撤了掌力,堪堪退了一步。
“是老身久居深林,竟不知外界已是这般人才辈出!”
对面的少年收了九尾,一把折扇不偏不倚落于手中,缓缓摇开:“承让了,前辈!”
“不敢!趁我如今灵力受损,真气激荡,赶紧过林子吧!”
“多谢!”少年挥扇的瞬间,强大的灵力融于指尖,随着他缓缓离去的脚步,月光逐渐蒙蔽,星光徐徐失色。

“祖奶奶,我看他也没占得便宜,到底受了我们的体香,又生生承了您一掌,如今也是虚的狠。我们人多,再打上几个回合,便就可以将他拿下了。”
“傻孩子,找食物何时劳的祖奶奶亲来动手。即便祖奶奶出手了,但凡一招制服不了,便没有再吃的道理。”老人叹道:“这受着六合五镜和八荒两位君主宠爱的后辈子孙,哪是你我得罪的起的。”
“您是说御遥圣君和姑逢神君都是他的靠山。”
“他方才现了真身,乃是姑逢神君的后代,应是我们八荒的小殿下。一把折扇素面无华,却浸染了如此浓郁的流桑花气。流桑花乃长于巫山,认主御遥圣君,如今竟能为他所用。便说明他成日呆在巫山。巫山可是五镜掌镜司都不得随意出入的地方,你便可以想象他在巫山的地位了。”
“真真是两座大靠山!”
“非也!我估摸着这小殿下最多三四万岁,便能就出赤色九尾,应是还未历的反噬之劫,遮天蔽日决尚未大成,却已经与我站成平手。来日前途不可估量,谁靠谁说不准啊!”
“真是羡慕啊!”
“休要羡慕!得万千宠爱于一身,未尝不是集万般怨恨于一身!”
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我来拉,放段长的!
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范林出口处,白衣的神女滴血入命盘,紫色霞光从五指见散开,天辰命盘缓缓转动,呈现出盘根错节的命格条纹。终于,她看见一条长长的宴紫色命纹,前半段光芒四射,尾部的一小节却已然没有了色泽,而盘踞在尾部的一缕白色命纹却是光芒大盛,只在中间有点微弱的黯淡。只是到了最后的数百年里,白色光芒全然消失,独留一节紫色无光的命纹。
“圣上,您急急将我从瀛洲岛召来,这您都反复看了许多遍了。您也知道,天辰命盘一万两千年就变化一次,知道了这一万两千年的,后面还会重新变化。再者,若是扰了其中机缘,也会发生变化。所以知不知晓命运,都是一样的。”说话的女子偏着头,不敢直视被开启的命盘。此人乃是天辰命盘的守护神淄河圣母,亦是御遥少年修道时的陪侍。“还是看看这水镜把,幸得您当年不曾将这曼骨草连根拔了,这曼骨老祖颇有些预知天命的样子!不如您高抬贵手,容他们化一化人形,来我处与我一同看管天辰命盘吧!”
“别说你受不住曼骨一族的体香,便是他们长得那般模样,待化出人形,本君就不信你忍受的住!”御遥拂袖撤了灵力,将天辰命盘还于淄河。
淄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看御遥那张脸,啧啧叹道:“你说这上古化世的众神,个个风姿卓越,怎到了曼骨草一族,便是这般难看!”说话间忍不住又瞥了眼水镜,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傻了眼:“天哪,圣上,您快看,那曼骨草竟长出头颅现出面容了,这这是化出人形了!”
御遥望向水镜,“遮天蔽日,星月失色,甚好!”
“曼骨草一族本该于您封君成圣普天同庆的那一年就化出人形,因贪心要吃您后又累您动怒而被罚二十万年内不得化出人形。当日我记得你看在母神面上,给了两个条件,一是等您平息怒气,容他们自然化形;二是等待明主降临,黑夜遮光,即可化形。如此看来,这小狐狸竟是他们主人了。”
“桑泽本就是要继承八荒君主位的,不过是让他有一支自己的心腹之军罢了。”
“一支?曼骨草乃是母神亲养,是洪莽源百草之长,日后但凡有草之处,皆可为那小狐狸所用。小狐狸又唯你是从,圣上,您真真是贪心了些!”
“随你怎样想!”御遥难得笑得安心,眼神却又是无限落寞,看着水镜中,化出人形的曼骨草一族,跪于林中,仰天山呼:“桑泽殿下,福祚绵长。而今往后,誓死相随。”
淄河叹口气:“这曼骨草确实是个宝贝,奈何委实长的丑了些,小狐狸姿容在年轻一辈里也算佼佼者,丰神俊朗,统领这么一个部族,啧啧,别扭了些。”
“漂亮丑陋,待到羽化归去的那一天,都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圣上,您真是动了情。昔日的您只恋修为,只顾生杀,根本不会在乎生死,不在乎羽化来去!”
“无情无欲,无悲无喜,只当是逍遥自在,如今想来,却是白活了几十万年。”
“那您这有情有欲,有悲有喜的日子,是从司音之神起,还是从那只小狐狸开始的?”
“离合,本君曾与他在仟宿面前,浮涂珏上书了庚帖。本君当他是夫君,他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我确实很难过。桑泽——”御遥笑了笑,“想来也是奇怪,那年他初来巫山,不过三千岁,若按着人间辈分论,本君当做他祖母了。也不知怎的,一看见便觉得他就是应该留在巫山的,合该时时伴着本君。他负气离开巫山的那些年,本君委实不习惯,也委实想他。”
“你还昭告洪莽源,许他做了巫山的守护神。他能守护什么,巫山之上便是那条玄蛇漠鼓的修为都胜他许多!”
“那是当初,如今你方才也看到了,他已九尾化赤,不可同日而语。”
“圣上,凤凰之影已有裂纹,您衰竭的厉害且迅速。您是铁了心要扶桑泽上位?别忘了他与你缠在一起,也在衰竭!”
“本君希望千秋万代,生生世世他能与我并肩共享天下。可是如果注定要离去,本君一个人便够了。他还那么年轻,不该早早离开!况且他还未修到可以羽化来去,不过是寿与天齐,哪天若是祭了元神,便是灰飞烟灭!”
“您当您如今羽化后,还能羽化归来吗?您早早醒来,是用什么做的代价?您安安稳稳睡上两万年又能怎样,有什么来不及偏要破梦魇而出?您损了半生修为,逆了道,又遭人世凝血诅咒,哪还有什么羽化来去,他日……他日也就是灰飞烟灭的命!”
“好了,休再啰嗦!你既已知道此中关节,还在此与本君喋喋不休,浪费时间。容本君去丛极渊寻到离合其余的魂魄,也好算作功德消一消我的业报!待我完事再来与你叙旧!
淄河愣了一愣,“等等,等等,圣上您这数万年唤我一次,一扫眼便将命盘前后看了个清楚,可知得耗我多少修为才能将这此中业报消弭掉。这看完将将三四柱香的时间便就嫌我啰嗦,抬脚要走,委实是过河拆桥!”
御遥停下脚步,笑了笑,“不然我本君渡你一些修为,或者本君拜你一拜以示感谢?”
淄河倒抽了一口凉气,“修为便罢了,您身上统共就剩了不到四成。倒是天辰命盘的子盘刻着人间命格,十数万年前曾记载那婆鄂国之主明昙将死于五雷轰顶,结果却被您绞杀于金丝弦上,我只当子盘发昏出了故障。直到前日那冥府六魄遭雷劈轰顶,方才定下心来,这子盘仍是正常运行,盘上命格半点不差!所以您休要拜我,我受不起!到时我虽不至于如那凡人一般灰飞烟灭,估计也得遭业报反噬,伤个七零八落。”
“知道便好,既如此,本君先行了!”
“当真不等那只小狐狸了?”
“他能越过范林,便无需本君再操心。倒是你,方才与我打赌,如今小狐狸来了,看来是本君赢了。别忘了赌约!”
“我真是被您传召一次,受宠若惊没了脑子。焉知你们君臣二人是否唱了双簧,白白诓了我!”
“赶紧施法吧,他能不过十招与曼骨老祖战成平手,你可要当心了!”话毕神女便没了身影。
“这转身前不让回巫山,转身后又急急盼着人来。如此矛盾的心情,圣上,当真是陷了情网吗?”淄河一边施法,一边还在喃喃自语:“我一介司命的文君,设界拦一个几乎要问鼎首代正神位的神君,这不是拱手送功德吗?”
功德?突然脑子轰地一声,她化出天辰命盘,急急推算轮转,终于与掌中浮出一个个字来。
修蕉萃网,化曼骨草,跨命格……种种本是御遥自己可以完成的事情,却都由桑泽完成了,于是功德倾数算在了桑泽的身上。淄河抖着手,翻出桑泽的幻影图,良久望着那个神女消失的地方,心中苦笑:如此,你已经放心了,是不是?这些功德补了那小狐狸的裂缝,纵然还和你绑在一起,衰竭的速度已然慢了许多!又一想,如今若再让这小狐狸去了丛极渊,这……这是要把召回司音之神魂魄的功德也记在他名下?如此功劳当真足以填补裂缝,抵消业报,便可以使之不再衰竭!圣上,你真是好谋算!可是,你自己又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向来执文不动武的圣母,化出一身紧袖束腰的打扮,两手间各持一柄碧玺锤,招来天辰命盘立于身旁,一双杏眼阅过命盘上已经取代万象命格图的十二星律宫格,开始有一声没一声的敲击,鼓声由着她的心意缓缓攻击数里之外的白衣少年。
少年起先并未觉察,只听得浪涛一般的声响远远而来,待到扑面时才发觉微毫的阻力,便只当是过路的兽类精灵发出的气泽,于是只是执扇轻摇,挥散便罢。却不料第二波踏浪之声来得稍微凌厉了些,且仍是迎面之击。少年方才顿住脚步,意识到来人是针对自己,于是挥扇破音,眼看着鼓声化出实体,层层波纹倾数退去,待到扇子回了手中便已不见波纹,不闻鼓声。于是踏步向前,却又一波奔流之声急冲而来。少年凌空跃起,聚起掌中灵力一掌拍在鼓音正中,只听得好似九天倒挂的瀑布直泻而下,波纹层层散去却又急急聚拢,于是反掌化出遮天蔽日诀融于掌风中源源推入鼓音,却不但没有丝毫退敌之势,反倒是来势一次比一次急速凶猛。
信手敲锤的圣母看着身侧化出的缕缕音色波纹,忍不住赞叹:“圣上,您带出来的人,果然厉害!只是终是年少,少了资历经验,碰到我这遇弱则弱,遇强则强的幻乐鼓槌,怕是也要迷了心志吧。您且好好召回魂魄,我代你多多留他一留!”
流光溢彩的碧玺锤在素手之中懒懒落于鼓盘之上,声声好似无意,却只因来人灵力纯厚,反射出去的音波竟也是无限雄浑。
被困于音波之中的少年,收了掌力,化出灵力护体,闭眼凝神,细听音响之处,到底是何物所出。片刻后却觉得此音熟悉,竟是幻乐鼓槌发出的靡靡之音。
巫山漫长的时光里,御遥曾和他讲起,首代正神们清修的那些往事。本来上正神位的还有两位,一位是仟宿圣母,却因昔年擅改浮涂珏上姻缘而不得上位。另一位是淄河圣母,她上不了正神位是因一档子实在说不出口的事,只因想要试试流拂凤来琴到底何物所化,竟然以自己的法器碧玺锤敲击琴身,不料遭凤来琴反噬,将锤子裂了无数细缝。于是总没有让一个法器不全的神上正神位的道理,何况还是首代正神位。淄河圣母万分羞愧之下,收了双锤,再不动武,一心专伺天辰命盘,彻彻底底司了个文职。又因羞于见到凤来琴的主人,便去了海外,居于瀛洲仙岛,与仟宿圣母做了邻居。
知道了来人,少年便不再回击,只是将灵力笼于周身,不让音波轻体,如此竟走到了淄河面前。
执锤的圣母咬着牙,委顿下来,“年轻人,就算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也无需推得这般急猛吧。好歹本圣母年长你这么多,就不能让我与你多过几招吗?本圣母是不要面子的吗?”
“得罪了,淄河圣母!”少年恭敬地行了一个问安礼。
“到底是留着八荒的血,举止是青丘的礼仪。还不曾随了御遥那般,无法无天。”
“阿御本就是天和法,自然不需礼仪!”
“阿——阿御?她是天?她是法?行行行,你这么说,也没什么错!她从来就是天下第一!”淄河又开始有一锤子没一锤的敲击鼓盘,不让桑泽越过此处,进入丛极渊。“我一人独守瀛洲岛,无趣的紧,难得来回八荒,你便与我聊聊天吧!”
“圣母有谕,本不该拒绝。但桑泽此刻有急事在身,还望圣母放行。他日得空,定来瀛洲山拜会!”
“放行是绝无可能,但凭本事吧!”
桑泽摇开扇子,挡住了一股强劲的灵力,他知道:“自己不能发力,不然那幻乐鼓槌借力打力,便是白白耗费自己的真气。”突然想起九尾化赤那日承了御遥的一层修为,虽然自己不善音律,但借着修为散发的气泽,或许也能操伏操伏。这样想着,便化出了往年生日时御遥送他的一把焦鹤古琴,于弦上拨弄。待调已成曲,笑着开口:“淄河圣母,你那碧玺锤上万千缝隙,容桑泽为你补一补?”
“你说什么?”淄河心中恼怒,这圣上怎么什么都和这后生晚辈说,开口时却又是一副欣喜的样子:“你能补好我这锤子?”
“当然!”桑泽看着淄河停下击鼓,一把抽来碧玺锤,将锤子浮于半空,回忆着往日御遥弹奏的曲调,凝了那一层珍贵的修为,与焦鹤琴上弹奏。只见缕缕音波贯如双锤裂缝中,片刻之后,一双锤子焕然如新,一如多年前第一次在淄河手中化出的样子!
“圣母,请!”桑泽两手托上碧玺锤,笑靥谦和。只是笑意还未落到眼角,便化出捆仙锁将正满怀欣喜抚着锤子,毫无防备的淄河绑住,“得罪了!”话毕便没了身影!
“你——”困在锁中的淄河看着绑在身上的法器不过半个时辰便可自然解开,便也懒得挣扎,只是忍不住叹气:“天命不可违!”
她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圣上,你又赢了!知我会为你拼命困住那小狐狸,也信您亲手调教之人能从我掌中脱困,便可修的功德。便是补修碧玺锤这事,我一开始只当你补不了,后来又当您补的了只是这些年无缘得见,如今看来,便是无论何种境况,您都不会亲自动手,一如那蕉萃网,您都是要留给这小狐狸修功德的,是不是?。你——唉——”
这样想着,淄河挣脱了捆仙锁,执锤击鼓,以音波代字,传给桑泽两句话!
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亲亲们,今日单位组织春游,白天就不更了,晚上回来再更!么么哒!
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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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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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记得帮我顶顶哈,么么哒!看你们的啦!
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第21章 靑池恨1
桑泽到达丛极渊时,堪堪接住淄河传来的话。尚未来得及读取,却已被面前景色怔住。
本来上下伸展的一条长渊已经被御遥拉成南北走向,如同一条大道横跨在人神两界的平原上。而此时御遥正好刚刚化净由红尘浊气和神泽仙气交汇成的一片茫茫魔靥雾气,顿时整这个丛极渊一片清明敞亮。
只是从云端飘下来的御遥,忍不住捂着胸口闷咳了两声。桑泽不知是否眼花,竟看见御遥摇摇欲坠的样子,于是赶紧上去将她扶住。
御遥转过身来,眼神里并无疲色,倒是自醒来后少有的一片灵光。她定了定神,拂开桑泽的手,想着在九幽河畔将将才回绝了他,虽一路边行边等,看他来了丛极渊,到底觉得还是疏离一点的好,然而一开口却还是昔日熟稔的语气:“你来得倒挺快!”
桑泽难得看到御遥这般尴尬的样子,从来都是由她使唤或者教训惯了,此刻虽被她甩开手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觉得委实可爱极了。于是摇着扇子回道:“臣下即是巫山守护神,圣上一日未废除印珈,我自当时刻伴您左右。”
“行了,一会臣下,一会我的,正儿八经按着君臣的礼仪,就凭你此种称呼,还能这般站于我面前。”
“巫山多年,是您惯的!”桑泽挑了挑眉,挥扇入了丛极渊。
只是没走几步,御遥便到了他的前头。他懒懒摇着扇子,静静随在身后,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欢悦。
丛极渊本是凡人飞升渡化,神仙历劫下凡的交汇口,彼此往来匆匆,各走其路,无声无息。即是见了御遥和桑泽,也只是远远参拜叩首,始终保持着静默。
“阿御,你为何不奏琴召唤感知的神魂?这样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桑泽看着丛极渊原本是深不见底,如今更是一眼望不见头。
“丛极渊处人神交汇,若奏七贤琴,神界即可知,会漏了行踪,届时众神以为我私下凡尘,呼啦啦以送行之名来此参拜,三跪九叩委实闹腾。若奏凤来琴,琴音传至人间,又恐他们承受不住。”
“那我们当如何是好?”
“今日你以焦鹤琴击退了淄河的幻乐鼓槌。看来是能够操伏的,不若你用焦鹤琴试试?”
桑泽化出焦鹤琴,于弦上起调,御遥化出一缕昔年离合留在巫山的束发飘带,拂上琴弦。随着琴音缕缕响起,带子丝丝融于琴中。

片刻之后,一个女子从远处缓缓走来。
御遥止了琴音,“已经来了!”
桑泽收回焦鹤琴,摇开扇子,知道御遥不会弄错,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阿御,若我听你话,回了青丘,没有来这。今日你该如何感知这魂脉呢?”
御遥看了一眼桑泽,笑笑道:“有些话你从未听从过我。”
桑泽顿住摇扇的手:“我不过一个如果!”
“没有如果!”御遥看也不曾看面前向她跪地行礼的女子,就着桑泽的问话,又想了想“你若非要问个如果,那么可能我会震碎这丛极渊,直接召回离合魂脉!”
桑泽摇着扇子,黯了黯神色,没有说话。倒是伏于地上的女子,听到御遥的话,禁不住浑身抖了一抖。
“你是何人?仿若哪里见过你?司音之神的的魂脉在你手里?”桑泽看着来人是个女子,不禁疑惑,转向御遥:“难不成离合的魂脉附在该女子的身上!”
御遥不置可否:“你如何就认为是魂脉,而不是六魄在她手里?”
桑泽摇着扇子的手僵了一僵:“是魂是魄都好,我不过这样一说。”
“你既受琴音召唤而来,便该知吾等因何而来!方才你也听到了,若本君一人前来,别说你是否还能有栖身之所,便是这丛极渊都可能不复存在。不过如今桑泽殿下来了,又是他奏的曲子将你召来,那么自然会比本君会温和许多。”
“小神本是七海统御之中盐阳海底的守护神青池,昔年在七海盛宴中曾有幸为圣上持过酒盏,那时桑泽殿下也在场,有过一面之缘。小神因思凡下界,上月回洪莽源时,恰逢司音之神三魂不知何故从丛极渊要飘入人间,我见三魂挣扎不愿离开神界,勉励扑救,方才留下两分魂脉。”
“七海处规矩甚多,倒是没禁了思凡这一条?”桑泽笑道,转而又问道:“那司音之神的魂脉如今在何处?”
跪在地上的女子低头敛眉,不敢言语。
“起来说话!”御遥化出一方桌凳,自己委身坐了下去。
伏地半晌的女子站起身来“靑池谢过圣上。回桑泽殿下的话,现司音之神的二魂,小神也不知去向。”
“你既入凡间,想来应该听说了羲临国的事。”
“羲……羲临国按着人间纪年,以灭国近二十年,他们的国主更是入了地狱道。”
“可知道为何?”
“小神不知。”
“因为她打了诳语,诓了本君。”
“小神不敢!”靑池扑通跪倒在地,“只因听闻司音之神乃万分情深之人,传说只需占上微末气泽,便可同他一般对所爱之人情深义重,不言怨悔!奈何司音之神在七千年前早已魂故。是故……是故我将司音之神的魂脉注入了人间乌离国国主舒回的体内,想得他一世情长。”
“那么你此刻这般神色,怕是未圆这份念想?”
靑池有一次陷入了沉默。
“本君还想问问,你口中所言“听闻”,“传说”是从何而来?如何司音之神就至情至圣了?如何沾染了他的气泽便情深不悔了?”
“小神……小神真的只是听闻罢了!”
“罢了,本君且告诉你,司音之神的魂脉必须由本君带走。你看是你自己承上来,还是本君亲来动手。”
“阿御,那魂脉入了凡人体内,若是你动手,怕会扰了人间命数,于你多少都是有反噬的。”
“你何时这般多话,难道此中关节我还不如你清楚?”
“今日小神随琴音而来,便知已不能长久留在人间。只是万望圣上容我数日,眼下舒回不日就要出兵樊恨国,我为他占过卜,此行,大凶。我想阻止他!待我完成这件事,我必将承上司音之神的魂脉。”
“你在人间多少时日了?”御遥看着水镜中不过而立之年的舒回问道。
“已逾百年!这百余年我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在乌离国王宫内,等了舒回三世,他敬我,护我,惧我,却不曾爱过我。”
“阿御!”桑泽召来天辰命盘的子盘,理出了舒回的前三世,呈于御遥面前。
御遥边看边道:“人间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不打不相识,看来淄河圣母非常喜欢你。到底你修好了她的碧玺锤,连这司人间命格的子盘都随意听你召唤了。”
“我还将曼骨草化出了人形,他们以后都愿随着我。”
“将这子盘退回去吧!”
“不过眨眼功夫,你阅完了他的三生?”桑泽听命将子盘送了回去。
“我还未看!”
“那……”突然间,桑泽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子盘被御遥召唤回来,重新回到她掌中。“阿御,你这是何意?”
御遥挺了挺背脊,仿佛有些累了,却是偏过头有些含混道:“只是不想旁人这般听你的话!”
“什么?”桑泽疑惑道。
御遥没有再理会桑泽,静静阅着靑池和舒回三世的纠缠,果然看似圆满的人生里,唯独缺少了爱。

第一世,舒回是乌离国第二十一代国君的长子,出生即是太子。六岁时入王宫南华院读书,伴读便是靑池化身的穆卿。穆卿是当时大将军穆松和茗城长公主之女,公主体弱,因此膝下唯有一女。穆卿自小便随了父亲,读兵书,布阵法,驯良驹,练刀剑,更是一贯女扮男装。茗城公主一直觉得少了些规矩礼法,适逢宫中招揽太子伴读,便送了一身男装的女儿进宫伴读……

御遥不欲再读下去,“本君实在不懂,尔等思凡入人间,为何非要入这最是无情的帝王家。想来舒回登基继位,便是这穆卿一路为君披荆斩棘。却是阴差阳错你怀着一颗爱君之心,他却只当你是兄弟知己。于是你和他是相忘于江湖了?”
“是相忘于朝堂。”靑池埋着头,“我弃武从文,做了他的丞相。既然他的后宫里没有我的位置,那么他目及之处,总要有我的影子。他年论史,他的江山纪年里,必要有我的名字。”
“果然,他是该敬你!”桑泽摇着扇子叹道。
“罢了,容本君看看这第二世吧!”
子盘中一个个蝇头小字在御遥掌中排列出来。
这已是乌离国第二十四代君王纪年里的事了,此刻舒回做了臣子,身边收着一位女诸葛夙离。舒回于后宅内帏争宠中护着夙离的清誉,于纷乱嘈杂人言可畏的世道里护着夙离的爱情,于君威强权恩怨生死里护着夙离的性命。
此一世,不过寥寥三句话,便道尽一生。
“第二世我与舒回初相识,我已有婚约,他更是早已结婚。奈何我大婚当日,从未见过面的夫君竟暴毙于喜堂之上,亡夫临终将我荐给了当时已是尚书令的舒回。我为承亡夫遗志,代亡夫报知遇之恩,便在舒回身边伴了一世。
御遥和桑泽对视一眼,无奈道:“能得他一世相护,便是未出自爱情,总也不枉你堂堂一介神仙,在人间游荡数年。”
靑池低头不语。
第三世,御遥命桑泽奏了往生曲,于化境中看到原来这一世是和尚与歌姬期期的故事。他想渡她入空门,却反被她拉入红尘。天辰命盘的子盘上只现了一行字,既负佛祖又负卿。
御遥笑道:“你这思凡下界,既要与心仪之人修正一世情缘,便该拜一拜淄河圣母。让她给你按个顺畅些的路子。如此一生惨过一生的命运,我只当你是得罪了那淄河圣母。”
“小神与淄河圣母从未见过面,素无过节。”
“罢了,我便在容你几日,让你了一了与那舒回的爱恨情仇。只是你私扣司音之神的魂脉,他日可担得起此中代价?”
靑池的眼里满是惊喜和感激,仰头望着御遥:“谢圣上成全,无论什么代价,小神甘愿付出。”


范林出口处从捆仙锁里出来的淄河,更是莫名其妙,虽然那君臣二人修为胜她许多,但自己好歹是这命盘的主人,这一会传召子盘一会又退回子盘,来来去去是几个意思。
“圣上吃醋了!”一个温柔的声音飘来。
淄河闻声望去,笑道:“仟宿,你怎么也回八荒来了?”
“冥府三魂遭五雷轰顶,只怕宵小之辈又要借此生事,我来此了结一段孽缘。那连着三魂的六魄凝在你的天辰命盘上,你一时半刻恐也回不去了。”
“劳你出方丈岛,想来事态不轻,难得回一次洪莽源,多留些时日也无妨!且不说这个,方才你说圣上吃醋,什么意思?”
仟宿笑了笑,示意淄河上前,贴着她耳畔轻语。
“什么?就因那只小狐狸召唤子盘,我同意了。我不过是还他修好我碧玺锤的恩情。圣上阿圣上,您修炼术法,操琴司战当是难逢敌手,可这动起情来,打翻醋坛竟是如此幼稚可笑。”
仟宿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你且轻些说话,我未受圣上谕令,私自出岛来此,圣上不稍片刻便能察觉。你此刻于我这般近,笑话圣上,是想被圣上封岛吗?”
“好好好,不说不说,忍住!”然而自少年时期就大大咧咧,喜形于色的淄河,哪里忍得住,一路笑的不成样子。直到半时辰后莫名被封住了口,才意识到闯了祸。
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18676289966 2019-04-23 19:42:57
很好,楼主要抓紧更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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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xiaolvwo968 2019-04-23 20:12:25
顶顶顶顶顶,我使劲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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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qiOoo 2019-04-23 20:44:02
更新越来越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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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城空巷冷安 2019-04-23 21:48:01
又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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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twork032 2019-04-23 22:40:57
楼主一定还在更。慢工出细活,要产量更要质量。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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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发怒734 2019-04-23 22:24:23
不错,不要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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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第22章 青迟恨2
御遥和桑泽敛了仙气,化成凡人跟在乌离国已经出征的军队后面。眼看着大军一路顺着夷水,沿江而下,樊恨国三十六郡已有四分之一落入舒回手中,而乌离国三十万大军死伤不过数千人。
桑泽望着山下绵延数里浩浩荡荡的大军,称道:“这乌离国君果真是有勇有谋!”
御遥笑而不语。

全军短暂整顿庆贺之际,唯有大神官靑池愁眉不展,屡次谏言退兵,直到舒回忍不住发怒要送神官回京,靑池才勉强低头。
之后一路上,有数天天气阴晴反复,阻了前进的道路。靑池这又借机劝言,然舒回并不理会,执意向前。
后又遇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日月并天际,却都未能阻止舒回进军樊恨国的脚步。
不过两月,舒回率军队势如破竹,已至樊恨国都城三十里外的岳殇河畔。按着舒回的意思自然要直捣黄龙的,然而这一日前哨探子来报,樊恨国援兵突现,原本离心的四大将军皆回朝救驾,于城楼下扎寨,恐有十数万人。
“这四位将军倒是明白,先有庙堂,而后方才有自身的道理。”桑泽摇着扇子叹道。
“是兵不厌诈!”御遥望着桑泽,他的身上流淌着一股安稳世道中惯有的祥和气息和他自身特有的温暖宁静之气。少年没有经过战乱与动荡,初始的三千年里,姑逢教他的都是和平岁月中的治世之道和君子之风。来巫山的这些年,她也只顾锤炼他的术法修为。如今她想是时候该教他战争里的兵法之道与乱世中的御下之术了。
“此战,舒回有来无回。”
“便是樊恨国如今有了这十数万救驾之军,实力也是悬殊的。便是舒回当真败了,也不至于有来无回吧!”桑泽不解道。
御遥带着桑泽跃上云端,居高临下看着凡界的两支军队,“攻城,自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舒回一路攻城略地,看似大获全胜,实则却未动敌国根基,被他收入囊中的十郡百年来本就为两国反复争夺易主,算不得良地。再者,骄兵必败,虽不是那么绝对,确实有一定的道理。此一路,靑池多番预警,他却视若罔闻。”
“确实奇怪,按理靑池所化的天象皆有违常理,人间向来注重和仰赖天象,这舒回怎会如此执着。”
“或许不是执着,是执念。”御遥合上眼,片刻缓缓睁开:“原是如此!”
桑泽知道御遥看见了前因,也知不可泄露天机,便不再多问,只是仍旧好奇舒回会兵败的缘由。
御遥缓缓而道:“其三,是攻城战中兵力分布。所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你看看现下,若是樊恨国坚守不出,舒回如何取胜?”
“他胜不了,可退兵,以此保全。”
“的确如此。但是你这样说,是需要主动权仍在舒回手中。若他已是被动,便是必死无疑。”
“被动?”桑泽收了扇子,“您是指——我懂了,便是如同上次您让钟寐前去讨伐洛水的凿齿一族,因不欲做持久战,又因您刚醒来,六合五镜尚未理出最好的作战状态,便需要出奇制胜。因此钟寐不过带了数百灵兵,但因为启动了内应,便不过数日就拿下了洛水,灭掉了凿齿一族。”
“悟性不错。”御遥笑着抽过扇子,顺手点了一下桑泽的额头,“你记住,大凡作战,皆以正兵当敌,以奇兵取胜。而战势,不过奇正两种。但奇正之变,却是无穷尽也。”
“我明白了,阿御。眼下这两国之战,樊恨国四将联手乃是正兵,而被乌离国夺下的十郡中却藏着他们的内应。只要樊恨国一声令下,转眼胜败便可易主。而您方才所说,奇正之变,无穷尽也。可是就如你奏流拂凤来琴,其实音变不过宫商角徽羽,然五音组合相转,便有了不同之调?又如正色不过青赤黄白黑,彼此混合出色,便可有万千色彩!还比如我最爱的烹饪,可调众生口味,其实不过酸甜苦咸辣五味而已!”
御遥胸中有真气涤荡涌动,不顺安稳,她勉励压制住。眼中却攒出稀薄的笑意,停下手中折扇,静静望着身旁临风而立的少年,听他侃侃而谈。
“阿御,我说的可对?”桑泽转过身来,却在刹那间被怔住,不过一瞬,他再也忍不住抱住御遥:“阿御,你为什么用这样满意却落寞的眼神看着我?我灵力贯穿九尾成为九尾白狐时你便这样看着我,在我化出第一条红尾时出现你这样看着我,还有,还有在七千年常阳山之战时,司音之神在你怀中神魂俱灭,你抬眼望我的那一刻,你也这样看着我。到底是因为什么?”
御遥在起初的一瞬想要推开,可是心底却没法拒绝,她想这样的怀抱她是贪恋的,被广袖遮住的双手放松下来,一把折扇“咣当”落在云端,摊开的扇面上扶起阵阵流桑花香。
良久,她才轻轻推开桑泽,淡淡道:“扇子掉了。”
她由着桑泽俯身捡起扇子,脚下身畔浮云聚散,日光迟暮,柔柔地浮于漫天云层之上,泛起点点微光,是西归的样子。下界有飞鸟入林,池鱼入渊,彼此各有归宿。
少年摇开扇子,于她并肩而立。
“你来驾云吧!我累了!”御遥收了法力,一双眼沉沉合了上去,化成一缕凤凰金影,宿于桑泽折扇之上。
她望着正出神抚摸扇面的清俊少年,她想,神谕与她,都没有看错人。

是夜,长河落月,星辰寂寥。桑泽于岳殇河畔的山巅化出一座凉亭,在此小憩。头顶星月浮空,脚下灯影重重,身畔有晚风微凉,天地间夜色朦胧,皆是佐酒好菜,想来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于是他于怀袖间化出一坛甘华蜜,仰头灌了一口。甘华蜜虽是他制出来的,却是阿御给他的秘方。据说还是当年母神四荒君宴时留下的方子,只是阿御疲懒,不愿烹制,便扔给了他,打发巫山聊赖的时光。
洪莽源诸神只当这甘华蜜也已随着母神一般消散于世间,却不知早在他手中重生。他将折扇打开摊于桌面,看着扇中金影沉静安稳,估摸着阿御一时三刻醒不过来。心下却有些疑惑,阿御醒来不过三月,却以数次因疲累而睡去,难道是当年的伤好的不够圆满?这样想着,扇上金影袅袅浮起,化出御遥身影。
“阿御,你醒了?”
“你背着我独自饮酒,自然不希望我早点醒来!”御遥从桑泽手中拎过坛子,晃了晃,发觉里面没少多少,这才不与他计较,仰头饮了一口,却是皱了皱眉头:“这酒如何这般甜腻了,跟蜜汁是的,全无半点酒味?”
“怎会,我不过放了两枚乌菱果,且尚未发酵完整。再者,昔年你忘了备我的生辰之礼,便投了乌菱果于甘华蜜中,还称赞味道甜美。如今怎就变成甜腻了?”
“那原本是我以为你不胜酒力,小孩子家家爱喝蜜水的缘故。酒便是酒,只此这一坛便罢了,俊坛渊中埋着的那些休要加入果子,白白糟蹋了好酒!”
桑泽接过御遥扔过来的酒坛,小心翼翼拾起扇子,低头嘀咕:“我不也以为你不胜酒力吗?再说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我说靑池来了。”桑泽收了甘华蜜,指着半山腰间披着一袭墨青色斗篷的女神仙道。
“她为何事而来,我再清楚不过,不必再见了。你去告诉她,她这一世情缘仍是无果,若此刻愿回头,我可留她元神,容她回盐阳海底戴罪,他日还是七海之神,不然届时灰飞烟灭也莫怪他人。”
桑泽知是结局难改,领命而去。

御遥看着半山腰上,浓浓夜色中,桑泽和靑池如同两片薄薄的剪影,似是靑池举止激烈,欲要上前,桑泽横扇阻拦。
良久,靑池委顿下去,跪倒在地。夜风吹起她的衣袂,更显她凋零孤寂。终于,她直起身子,向着御遥处郑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向桑泽福了福,转身离去。
御遥却是知晓,此一去,七海之中再也不会有这个叫靑池的女神。

而今夜之后,本该是黎明时分,天却再未亮起,黑夜一只延续了七天。

第一夜,靑池回到帅帐中,难得的与舒回统一了意见,并承诺有办法取得四将性命,只是要求舒回起誓,勤王后,善待缴械的士兵人民。舒回以血盟誓,遵守约定。
第二夜,靑池带领一千先锋至樊恨国都城下,却未让这一千人有动手之机会,而是挥手定住了人马,举手间灭了前来迎战的樊恨国四将。而靑池自己,以术法杀凡人,彻底违了天道,遭业报反噬,裂了元神。
第三夜,靑池带着毫发无损的兵马回到营地,舒回列队迎接。想来那是她最好的时光,舒回执着她的手,真心道:“后宫前朝,你喜欢那个位置,都可以坐上去。”
第四夜,舒回斩了前来求和的使者,整顿兵马,直指樊恨国。已经起不了身的靑池提着一口气挣扎着扑到舒回面前,一双枯槁般的双手揪着他的衣领不住颤抖,双眼赤红,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倒是舒回,动作小心亲昵,“好好歇着,待我回来,与你共享天下。”
第五夜,于樊恨国城楼下绝战的两支军队,攻城者一鼓作气,守城者视死如归,鲜血流成条条沟渠,尸体堆成小山。靑池挣脱肉身,祭出毕生的修为,来到战场之上。时间在她之间停滞留,除了舒回,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处。
“为什么,你要违背承诺?”女子声音凄厉。
第六夜,原本金戈铁马的战场,此时只有风声烈烈,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在空旷之地想起,显得尤为突兀。
“你果真不是凡人。”舒回剑指靑池,“不过诚如我料想的一般,你既非凡人,却又以术法伤人,怕是不能长久。如此甚好,一箭双雕,你和那四将都除了。便是再也没人有能阻我踏平樊恨国。”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更多的事,比如我也曾为君,曾为臣,曾为僧……”
“你带着三世的记忆?”靑池的泪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你——”
“对,我今日一定要踏平樊恨国。阿卿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将这樊恨国收入我乌离囊中,我答应了定会有实现之日;夙离助我半生,死前留我锦囊便是取樊恨国之计,我也靠此计封侯拜将;还有期期,更是死在樊恨国先代国君的欺辱之下。而你,你作为神祗,高高在上,为何有眼无珠,非要阻我拦我?”
舒回神情激动,推剑刺入靑池体内。天子剑上九龙真气环绕,青池原本就已裂开的元神在瞬间破碎。
“你……你记得穆卿,记得夙离,记得期期,记得三生三世里的全部,却独独不记得我!”靑池步步逼向舒回,剑已经贯穿了整个胸腔,剑锋上有一滴一滴的血滴落下来。
舒回看着眼前的那张脸,一会儿是穆卿,一会儿是夙离,一会又变成期期,最终却定格成青池的模样。他惊恐地松开手,看着长剑贯胸跌到在地的女子,终于整个人陷入了癫狂。
地上的女子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抓不住。对面披散了一头长发的君王,抱着头跪在地上。
如此一夜流散,转眼已是第七夜,舒回抱着靑池跪坐在地上,双眸中失去了神采,怀中女子攒着一口气,看着苍茫夜色中,一紫一白两个身影缓缓走来。

“圣上,不想此中代价竟是如此之大,到底我还是付的起的!”
“值得吗?你连洪莽源都回不去了!”
“值得!终究我是死在了舒回的怀抱中,终究他还是想起了我。”靑池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抚上舒回脸颊。舒回如同一座雕像,只是麻木的跪着。
御遥看着目光呆滞的舒回,叹息道,“你觉得值得便好。如此,可还有何事不能释怀?”
“没有了。只是烦请圣上带句话给君上,靑池尽力了,若有轮回,我必不愿再回七海之中。”
“凌迦!”御遥从舒回体内抽回离合魂脉,握拳的手发出骨节狰狞的声音。

靑池元神散尽,于人间灰飞烟灭。失了魂脉的舒回静静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怀抱,一口鲜血喷出来,脑海中关于靑池最后的记忆也消散不见。他抹去唇畔残血,拄着剑柄站起,仿佛只是在战争中受了一点轻伤。天边开始泛出霞光,时间又开始流动起来,所有被定格的人马也恢复如常,依然是两军交战的样子。

三日后,樊恨国国破,令人不解的是,乌离国的国君再未回乌离都城,而是直接迁都于原樊恨国国都,只是改了都城名字,青城。
有史官奏问,是何意义。
舒回想了良久,道:“无意,只是觉得“青”字甚好,又莫名觉得熟悉。”



楼主:沉沉zz  时间:2019-05-09 21:34:07
第23章 首战
从舒回体内抽出的离合魂脉只有一分,还有一分仍是下落不明。然而御遥在青池临终的话语里,还是听出了玄机。于是,同桑泽带着一分魂脉回了巫山。又劈开散花殿堂前石壁,翻出数沓落了层层灰尘的书籍扔于桑泽阅读,自己则去了七海凌迦处。
桑泽握着一本《七略韬》坐于浩淼池畔,将一魂投入池中净化。想起淄河之前以音波传送的两句话尚未读取,便打算化来看一看。却还是被扰乱耽搁了。
浩淼池内原本的一丝魂脉迅速靠拢过来。一缕青光自东边地底升腾起来,桑泽挥袖震慑,奈何青光来势汹汹,丝毫不肯退却。桑泽知道,这是被养在俊坛渊底离合的六魄感知了二魂,纷纷醒来,欲要魂魄相聚。
他放下书籍,闭上双眼,凝出一股精纯的真气,撒入青光之中,六魄真相抢食,更有二魄欲从青光之中挣脱出来,继续蚕食真气。
桑泽挥扇断开,只觉得一阵昏眩,累于石桌上的书籍被他不慎推翻在地。“司音之神仁爱天下,几时变得这般贪婪”
六魄看见地上的书籍,居然是《奇兵策》,《攻守论》,《将解》等各式兵书,不觉怒上心来。
“休要扣我这般大的帽子,如今吾等不过只是游魂散魄,连个寄身的元神都没有,何谈仁爱,何谈天下?”
“阿御呢?她不是已经醒了吗怎不来看我?”
“定是你瞒着她,将吾等藏于这见不得光的地方!”
“你居然修出了赤色九尾,得了一身好修为!”
“空中楼阁罢了,他先前的根基大半散在了婴梁谷中。”
“对对对,还未九尾反噬呢,如此高深的术法到时跌下来说不定就灰飞烟灭了!”
“阿御不过无聊才垂青你,你看你这术法修的如此不扎实,凭她的一身修为如何看不出,她懒得理你罢了!”

桑泽听着六魄你一言我一语,尽是刻薄歹毒,只当他们尚未除尽魔魇浊气,依旧为魔道所困,极力控制自己不和他们计较,反倒是又化了一缕真气喂给他们。如今他的体内混着阿御的一成修为,想来净化离合的六魄会更加快速些。

他看着六魄稍许满意地散开退后回地底,唇角牵出一抹苦笑。手中却忍不住发狠挥扇一掌劈过六魄所在之地,只听六魄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唤。
他咬紧的牙关松懈下来,喘出一口气。

多年来,他心中一直歉疚,常阳山战场上,朔冰提着一口气,拽着他胸口的那句话千年来向梦魇一般缠绕着她。
“要不是你任性,整整一千年不回巫山。圣上何至于因寻你错了战机,被那些小肖鬼魅偷袭,伤成这样!”
还有御遥赤红着双眼眉间惨淡寂寥,却又勉励向他微笑跌入他怀中的模样,更是让他无数次从梦中惊醒。
于是,在御遥沉睡的七千年,自己上至大宇双穹的南殭门,下入常阳山腹地寒禀沼泽,最后在魔族的婴梁谷中,前后四千余年,终于寻来离合六魄。
后三千年,他以自身真气灵力为养分,边修炼边喂养净化六魄。阿御说他七千年来,术法尺寸未进,因探她神思而累的一身伤痕。
他未为告诉她,这身伤痕其实大半是寻六魄所得。尤其是婴梁谷一战,他对战魔族六君,平局收手,到底赔上了大半修为。阿御醒来之时,他也想第一个出现在她面前,却因为心绪跳动的厉害,引发旧伤复发,于俊坛渊躺了数日方醒。

他看着阿御醒来的这三月,片刻不停,二入人间寻离合魂脉,便知道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想,待阿御将离合的最后一缕魂脉寻来,他便也可将六魄喂养的差不多了。届时他元神消散,再也化不出人形,千千万万年只能做一只白狐。这也没什么,茫茫洪莽源,广袤天地,他可以任意来去,同样逍遥自在。他也想过,阿御会不会有一点点舍不得,将他抱与怀袖间。但又想着,往后漫长岁月,阿御有离合相伴,又怎会寂寞!

本来,他已经很少去想这些事了,从他决定以灵力喂养离合六魄的那一刻起,他便开始试着与御遥告别。
可是自从阿御醒来,他才发现自己仍旧控制不住的想要接近她,陪伴她。
他甚至尝试着在有限的时间里与阿御告白,得到的却是她从头至尾只爱过离合的直白拒绝。
尽管这样,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她身侧。
可是今日六魄的一句“阿御不过无聊才垂青你,你看你这术法修的如此不扎实,凭她的一身修为如何看不出,她懒得理你罢了!”却是真正刺激到了他。他自是不信阿御会这般冷漠待他,可是这话说的却半点都没错,他修出赤色九尾,分明是个空架子,没有任何根基,阿御如何看不出来?他安慰自己是,阿御忙于寻找三魂,纵是阿御对自己没有半分情爱之心,总也有一分关切之意。
这样百转千回的想着,对面巫山之上流拂凤来琴音波波传送开来,他侧耳倾听,不禁站直了身体,琴音所响乃是司战之音。
玄蛇漠鼓从俊坛渊中心的池水中浮出身影,如他一样震惊异常。

“桑泽听谕!”桑泽尚未回过神来,从圣境中赶来的垂越托着法器白芒钟已出现在他面前,并且带来了御遥的谕令。
谕令所示:要他去丛极渊处迎战魇人魂一族,无需招降收编,直接灭族。
桑泽单膝跪在地上,这是他入巫山近三万年来首次接到阿御的谕令,竟是一道司战的谕令。
垂越扶起桑泽,温和道:“你即为巫山守护神,圣上不在期间,本应代掌琐事。而巫山向来无琐事,有事便是征伐。”
桑泽握着一方谕令,眼角弯了弯,仿佛凝了些笑意,却没有盈到目光里:“司战乃大事,阿御为寻离合魂脉,当真是要因私而忘公吗?”
“桑泽!”向来温婉柔和的垂越已然含了怒气,“不得妄议圣上。”
“原是我失言了!”桑泽脑海中七千年前朔冰的话再度响起,他想他有什么资格去责怪阿御,又有什么资格同离合做比较。
想到此处,他收了谕令,一柄折扇化成一柄青铜锏,原本的立领广袖锦袍化成了一身束腰紧袖的戎装,是一副出征的模样。
对面单手托钟的女神仙微笑着点点头:“此战,我为督军,你为总帅,我与你同去。”

去丛极渊的路上,桑泽从垂越口中得知,本来魇人魂一族在婴梁谷一代昼伏夜出,不过以吞食一些凡人梦境为生,偶尔吸取神族仙界灰飞烟灭之际散于天地间的气泽,以此提升修为。数万年来在神魔两族的夹道中求存,是故一向识趣,安分守己。却不知为何在数日前魇人魂数百散魂偷袭了淄河圣母,欲要抢夺她的天辰命盘。被淄河圣母打退后,路过丛极渊处,吸取了七海中一神仙的气泽,这本也是常事,不足为奇。只是却又不知何故惊扰了那人间乌离国国主,两厢便斗了起来。人间帝王多半是神谕选中之子,有九龙真气相护,而这魇人魂多以吸食凡人梦境,说的好听些便是半人半神的存在,其实骨子里就是血统混乱,修为不纯,洪莽源最忌此种。此一战到底让那乌离国占了上风。如此那魇人魂之主一来护短,二来只当失了面子,竟亲率精魂偷袭了乌离国。到底他仗着数万年修为,灭了乌离国,更放任族人肆意吞食乌离国众生死前梦境,一时间整个魇人魂一族修为大涨。是故乌离国主一缕亡魂告到了秦广王处,秦广往只治仙界和人间事,本不欲理会。但乌离国主一口咬定圣上不久前踏足丛极渊,垂青过他乌离国,如此不依不饶。这才让秦广王惊动了圣上,有了此番出征之事。

漠鼓转过头来,“殿下,您上月不是方从丛极渊处回来吗?您和圣上果真去了乌离国?”
桑泽骑在漠鼓身上,将他的脑袋推转过去,“好好看着方向,丛极渊以非昔日模样,莫要走错了地方!”
垂越立在一旁,看着就这般两人一蛇赶赴战场,终于忍不住问道:“殿下,眼下即将到达丛极渊处,你打断从何处调兵?”
“掌镜司莫担忧,这里离得八荒最近,想来殿下是要用八荒自己的灵兵上阵了。”
“你这是多久未出巫山了,如此兴奋话多。”桑泽拍了拍玄蛇的头,“八荒善守能治理,却不善兵战。方才过来我已传令曼骨草族备战,想来此刻他们也在途中了。”
玄蛇晃了晃身子,险些将桑泽甩下去,“曼骨一族竟认了您做新主?”
垂越向来稳重端方,只是暗暗扶正了白芒钟,心下道:“圣上对小狐狸可真是大方!”

桑泽到达丛极渊时,正是日暮西垂,月上柳梢之际。按着魇人魂一族的特性,正是出来活动觅食的好时机。可不知为何,全部的魇人魂都昏昏欲睡,散在各处。
“这魇人魂吃光了乌离国一国人的梦境,提了修为,连胆子也大了许多。”玄蛇扫着尾巴,啧啧叹道。“殿下,掌镜司,若此刻吾等下去偷袭,就凭我三者之力,大可收缴了这帮乌合之众。”
桑泽擦拭好青铜锏,将它重新化成扇子,细细看了一眼魇人魂,确是一副熟睡的模样。遂而转向垂越,笑道:“这一族以吃食梦境为生,就不知他们睡着的时候,可会也做梦?”
“倒可以一试!”垂越回道。
“漠鼓,既你如此自信,且做先锋前去探一探吧!”桑泽与垂越跃下蛇身,退出数丈观战。
漠鼓乃巫山之上的一尾玄蛇,已化世近十万年,只因灵智未开,尚化不出人形。但却天生神力,蛇尾横扫便是破石成齑粉,碎骨为烟尘;蛇口一张更是驱狼吞虎,并山围水。只因前番战事皆有掌镜司逐一领命出战,况且在它前头还排着阿九,根本没有他用武之地。难得熬到此番得令上了战场,便使出浑身解数。

桑泽看着玄蛇东窜西扫,倒是吞了不少魇人魂,同时也将其余的也唤醒了过来,片刻间数千魇人魂跃地而起,井然有序地列出方阵,一时间漠鼓被困于其中。桑泽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扬,将灵力灌于执扇挥入阵中,落地时却是一把青铜锏带出一片霞光。魇人魂纷纷闭眼挡光之际,桑泽鸣哨唤出漠鼓。却见的半空中一个弥漫着神魔浑浊之气的身影跃来,漠鼓只当是一头灵力大些的魇人魂,遂张口巨口正要吞并。却被桑泽唤来三株曼骨草拦住了黑影,从蛇口拖了出来。只见曼骨草腾用力一裹,黑影顿时化成四截,瘫在地上抽搐了几下。曼骨草化出人形,对着桑泽施礼叩拜,为首一人道:“此乃魇人魂族中的一味梦毒尸,最是摄人心魄。若凡方才玄蛇吞下了,此刻怕是被同化为一体了,成了他们的帮手!”
漠鼓睁大着眼睛,望着桑泽,遂而默默低下了头。
“殿下快看!”垂越持着白芒钟走来,望着魇人魂一族列着方阵正步步上前逼来,分明不过数丈的距离,转眼间便可到达身前,却是迟迟过不来。
“他们这是被困在阵中了!”桑泽想起近来读过的《百阵图记》有一阵法叫混沌金锁阵,是用来围困敌人的上佳阵法,使其灵力消耗,不战而胜。只是布阵者需数位灵力高深者轮番以修为或法器伺阵,敌死阵破之时布阵者也将散尽修为力竭而亡,是故从未有人不过此阵。而如今围困魇人魂的这个阵法,图有其行,而未现真遂。显然布阵者只想拦住他们,未想要与其同归于尽。
垂越细细瞧去,心下了然,原是她们三个都回了洪莽源。
桑泽传下命令,由曼骨草率丛极渊百草入阵中对战魇人魂。至此他再未下达任何作战的指令,反倒是化出一方桌凳,坐下来懒懒地摇着扇子,捧着甘华蜜就着晓风残月,仿若看戏般悠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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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首战2
青丘入口九幽河畔,淄河,仟宿还有刚刚从蓬莱岛赶来的藏若三位圣母于水镜中看着丛极渊两军交战的场景。彼此眼神交汇,撤回了阵法。
“藏若,你怎么这幅模样!”淄河看着一身素衣薄衫,发髻不整的同僚,忍不住笑道。
“我尚在静心池中沐浴,收到圣上谕令,还当是出了幻觉。待真真确定,高兴的和什么似的。却又当是我先前降劫出了差错,需来领罚,一颗心上下不安。
这不,尚未挽发换衣便急急随令而来。结果……结果竟是让吾等化这么个不伦不类,不轻不重的阵法。吾等司作文君多年,如何还能上阵迎敌?现放着五镜习武的掌镜司呢,圣上如何会用起我们?”
“想来应该是五镜掌镜司杀伐之气太重,他们个个随了圣上,出手便是杀招。你看圣上此举,可是真正要征伐的样子?再则吾等三人少时陪侍圣上,总也操练过此阵,围而不灭正好。况且吾等战力虽不如五位掌镜司,但此阵需要以物相伺,便就非吾等可行了。”仟宿面上无甚表情,只是缓缓道来。
藏若恍然:“你浮涂珏上各式姻缘,淄河天辰命盘的众生宿命,还有我千机劫上的万千天劫都可用来伺阵,如此又可免伤了吾等。妙哉!妙哉!圣上到底是圣上!”
淄河却不关心此节,翻着一双杏眼:“我本以为送送功德已是了不得了,这,这竟连司战此等大事,竟也为那小狐狸铺好了路。”
仟宿弯了弯嘴角:“你到底也看出来了!”
“圣上摆明了是要让小狐狸立下战功,又担心小狐狸初出茅庐,经验不足,去迟了,魇人魂一族肆意各处,怕会扩大战势,便让吾等先困住了他们。如今便看那小狐狸的了。”
说话间藏若已经理出一副圣母该有的宝相庄严,看着水镜中已经引出魇人魂之主的桑泽,慢慢皱起了眉头:“这桑泽殿下的身上怎弥漫着一股落天劫的气泽?”
“何为落天劫?”淄河问道。
“你有所不知,落天劫,化天劫,灭天劫乃君主之劫,一万两千年现世一次,其中各带七七四十九道小劫,若能在三万六千年内圆满历劫,便可荣登君主位。我们神族四君之所以凌驾于各族之上,受他族敬仰尊崇,便是因为都是在三个大周天内完成了这三劫。而圣上更是一次承下了全部天劫,是故是在四荒君宴上唯一封君成圣的。可是不知为何,在大约三千年前,圣上的三劫又现于千机劫上,起初我只当是自己推演错误,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上月初二,落天劫将于巫山,我才正紧关心起来,圣上是真的要重新历劫!”
“既如此,这落天劫又怎会落到那小狐狸身上?”淄河急急问道。
“我事后看过,圣上的落天劫和桑泽殿下的九尾化赤劫相差不过数个时辰,那日应是圣上不在巫山,如此恰巧落在桑泽殿下的身上。他既然担得起落天劫,九尾反噬劫自然不会再降下。”
“那也不对啊,你不是说落天劫是君主之劫吗?”淄河叫起来,唯有仟宿一直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那或许是姑逢神君已经将君主位传承于小殿下,又或者小殿下天命所归,再或者——或者——”
“或者什么?你倒说呀!”淄河急得不行。
“或者圣上与殿下本是一体,便能彼此承担劫数。”
“一体是什么意思?”
“这你问仟宿啊!”
“夫妻本是一体!”仟宿眉目淡然,出口却让人觉得无比寒凉。
“这,我知道圣上仿佛对小狐狸有些意思,可是说他俩是夫妻?仟宿,你那浮涂珏上可有所现?那昔年圣上与司音之神早已上书浮涂珏,这又怎么解释?”
仟宿低头不语。

藏若看着两位比她稍长的姐姐,小心翼翼道:“小殿下能承圣上的劫,或许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你快说!”淄河催促着。
“小殿下可能也是司战之神!”
淄河怔在原地,仟宿豁然抬起头,怒道:“休得胡言!圣上健在,洪莽源岂有第二个战神!我尚有事入青丘,就此别过吧!”话毕便没了身影。
“仟宿向来最敬慕圣上,当年因明昙夫人一事更是对圣上抱愧甚深。加之多年被禁足岛上,无缘面圣,的确听不得这般圣上有恙的话,原是我胡言了。”藏若抽了抽自己的嘴巴,低下了头。
而一贯爽利明朗的淄河此刻也收了玩笑胡闹,只是揉了揉藏若的头,静静地看着水镜中已然占了上风的年轻统帅。

丛极渊处,战争往来不过三回合,却已接近白日化。
第一个回合,是桑泽来此的第一夜。他以玄蛇漠鼓为先锋,探了魇人魂虚实,摸清了对方实力,连带引出并抽去了敌方摄人心魄的利器梦毒尸。
第二个回合,他命曼骨草入阵围剿魇人魂部众,自己却在外围寻找隐在其中的魇人魂之主。
而此刻已经被消灭的梦毒尸却在外围重新苏醒过来,一截两口,四方八面围了起来,释放出百态梦境。若名刀明抢的开战,斗修为,魇人魂根本不是曼骨草的对手,然曼骨草数万年未化出人形,整日里做梦幻想,此刻便算是困在了梦境中。虽然有修为高者尚能抵御,但最里面的魇人魂部众俨然是一方诱饵 ,如今呼应梦毒尸,中心开花,算是彻彻底重创了曼骨草一族。又因三圣母撤了阵法,魇人魂之主更是放心嚣张,于阵中心跃执着七珠画戟叫嚣道:“黄口小儿,拿命来!”
此后便是第三个回合。只见魇人魂之主骑着避金兕率领着万千魇人魂向着桑泽和垂越奔腾而来。除了魇人魂之主已经化出人形实体,其余魇人魂徒有身体和四肢,尚未化出头颅,因此头颅处有的烟波袅袅,有的水痕荡荡,有的似镜千面,有的如轮数圈,皆呈现出各式梦境,看的人头皮发麻。
桑泽以扇掩面,对着垂越道:“我当曼骨草一族已是丑陋至极,不想这魇人魂一族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便是这般模样,又是如此贪婪心肠,就断没有让他们继续留在洪莽源的道理。”
垂越忍住笑意,尚未来得及答话。只见桑泽已经挥扇入阵,一瞬间折扇往来回旋,摊开的扇面上流桑花之气弥漫开来,原本软绵倒地的曼骨草突然精神百倍,直接化出原身,领着百草开张千万条枝蔓,从后面袭击。扇子回到桑泽手中化成青铜锏的时间,一半的魇人魂已被勒死魂灭。
魇人魂之主方才意识到中计,急急回身巡视,却不料桑泽早已驾着漠鼓执锏飞身劈来。
只听得一声巨响,七珠画戟和青铜锏猛烈地碰撞在一起,一时间火花四溅。魇人魂之主因轻敌而未使全力,堪堪往后退了一步。桑泽却丝毫不让,步步逼近,一柄青铜锏在他手中武的出神入化,更因灌满了灵力,于是连着对方的坐骑避金兕也被刺伤。
魇人魂之主跌下身来慌忙逃窜,桑泽也从漠鼓身上跃下,却仍不忘转身叮嘱道:“休伤的避金兕性命。”
再回首时青铜锏从手中掷出,携带着遒劲的灵力将七珠画戟钉死在地上。
如此魇人魂之主先后损了坐骑和法器,算是彻底落败,伏在地上拱手求饶!
桑泽召回青铜锏化作折扇摇于手中,“本座向来不好杀生,若是在平日,阿御的一则令下,本座或许还可打个折扣,厮混了过去。此番却是不行了!”
“如何不行?”魇人魂之主惊慌道:“桑泽殿下,您可让我去青丘,去巫山做扫地洒水的小使,看门也行……再不济您将我扔到六合去。去哪都行,就是不要让我灰飞烟灭了,还有好多好多梦没看没吃呢……求求殿下……”
桑泽收了扇子,望着另一头通往人间的方向,“你纵部下吞了盐阳女神靑池的气泽便罢了,却还生吞乌离国万千百姓的性命于梦境,便是其罪当诛。”
“我有罪,!我有罪!可是桑泽殿下,我还可以戴罪立功!”魇人魂之主膝行至桑泽脚下,抱住了他的双腿,“殿下,我们魇人魂一族不仅吞食梦境,也可探悉梦境,幻化梦境,梦境所现皆为真实所想,你可想探探御遥圣君的梦境,看看她心中到底是何念想?旁人或许不知,我却知晓您的心思。那年你在婴梁谷伤重昏睡,我曾探了你的梦境。我们魇人魂虽法力低微,于织梦解梦却是从未失过手!殿下饶我一命,我可替你效劳……殿下……”魇人魂之主抬起眼眸偷偷看着有些出神的桑泽,嘴角聚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只见一股迷蒙之气从他掌中聚起,急急袭上桑泽心头。
桑泽一双桃花眼攒出一抹冷笑,丝毫没有刚才的失神之态,挥开扇子敛尽了迷蒙之气。扇柄一握,更是聚起全力直劈魇人魂头颅。顷刻间,魇人魂之主七巧俱裂,元神从七窍散出,想要流亡人间。
“掌镜司!”桑泽抬眸唤道。
垂越额首,却仍然立在原地未动,只是托开掌上白芒钟,催动术法,转眼间白芒钟光芒大盛,魇人魂之主的三魂六魄连带着碎成千万片的元神都被吸入钟内,不稍片刻成为一摊血水。白芒钟在垂越的操伏下越上天际,一场血雨就这样淅淅沥沥的落下来。本还在苦战的魇人魂士兵,纷纷抬头仰望天际,看着族主被灭,再也没有任何战斗力。曼骨草藤蔓一牵一引,不过多时,便屠尽了他们。
至此,魇人魂一族倾数被灭,洪莽源又少了一个族落。

白芒钟吸尽尸体残核,回到垂越手中,丛极渊处依然干净如初,天地间又是一片朗朗之色。只是微风吹过,夹带着一股血腥之气,提醒这里刚刚发生了一场激战。桑泽化出了一身日常的白袍广袖,懒懒地摇着扇子,眉目间却是显出倦色,目光里软绵绵一片。

垂越看他这个样子,到底有些心疼,神族这一辈年轻的君王子嗣中,个个都出身贵胄。纵然洪莽源六分天下后,灵气已不如御遥他们那个时期浑厚充沛,可随意修炼。因此于术法修为上,如今基本都不如先辈们。但却因世代流传的血脉,很多小神仙得个万年寿命还是不难的。又皆平静了这么些年,大半的长辈们也很少愿意费神督促小辈们修炼研习的。
而唯有这个出身八荒,明明是最受宠的狐族小殿下,却算是吃尽了苦头。来巫山的近三万年,诸神只羡慕他得庇佑修的一身精纯的术法,却无人想象他背后的艰辛。
初上巫山的数千年里,每隔百年便要去一次五镜,说是与他们五镜掌镜司过招,其实就是受他们五人轮番锤炼。
当时御遥下的命令,只要元神不散便好。有两次她偷偷放水,想让小殿下少吃些苦头。那不过四千岁的少年咬着牙挤出一点笑容:“掌镜司还是按着规矩来吧,若让圣上知晓,加倍罚我也罢了,还累你一同受罪。”
于是,整整两千年的时间,那原本玉致可爱的小狐狸便有一半的时间是躺在榻上不能动弹的。后来直到五千岁成了九尾白狐,方可不需要再去五镜中受虐。却又被逼着在极短的时间内化出赤色狐尾,一次次历劫,一次次反噬,倒也是让他熬了过来。
如今将将三万岁出头,硬是被早早推上了战场。她看着桑泽咳嗽了两声,终究还是渡了一些真气给他,安慰道:“如今你修为或许已在我之上,但到底没有圆融,歇一歇吧!”
桑泽感激地笑了笑,又连咳了几声。
垂越撤了真气,隐约觉得那里不对,担忧道:“照理你已九尾化赤,我怎觉得你内里这般虚弱?”
桑泽逃过垂越的追问,“许是反噬之日快到了,无妨!”
垂越本还想说些什么,漠鼓却正卷着受了伤的避金兕游过来,到达桑泽面前时,尾巴一甩扔开了避金兕。问道:“殿下,这家伙怎么处理?”
桑泽收了扇子,缓步走到避金兕面前,用自身灵力治好了他的伤。遂而翻掌吸来七珠画戟,递于避金兕,笑道:“可还记得我?”
避金兕惶恐不敢接戟,定了定神道:“你……你是当年范林中的那只小狐狸?”
“记性不错,当日你差点要吃了本座!”
“不敢!不敢!”
“那时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弱肉强食罢了,本座不会记仇!你走吧!”
“可是方才,方才我在魇人魂……”
“你连自己的法器都落入他人之手,想来是着了魇人魂之主的道,本座自不会计较!”桑泽瞥了眼画戟,示意对方接着,转身准备离去。
“殿下!”避金兕跪于地上,“殿下如若不弃,我愿追随殿下,效力犬马之劳!”
桑泽握着扇子敲击手心,想了想道:“我们初识于范林,你若愿意,便留在范林与曼骨草一族作伴吧,都是自己人!”
避金兕握着七珠画戟,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与曼骨草一族目送桑泽一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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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阴差阳错
桑泽驾着漠鼓,从云端略过,一缕清光直冲云霄,险些被惊到。
垂越拂袖遮光,桑泽则刚好接住了一份奏书,竟是要传至巫山御遥处的。
“圣上说需在七海处多留些时日,此番应还未回巫山,你看看也无妨!”垂越提醒道。
桑泽额首,原是人间婆鄂国一统了分崩八百余年的疆土,又值西邻乌离国,南镜樊恨国先后灭国,加之东边一直压制他的羲临国灭国三十多年。如此婆鄂国真真捡了个大便宜,一下就扩充了万里江河。一时间作政绩上达天听。
“哪一国?”垂越看着下首,仿佛看出了端倪,却又仿佛不敢相信。
“婆鄂国!”桑泽倒是回的自然。
垂越眉间皱的愈发紧了,却也没在说话。
只是如此一路将桑泽送回巫山,便匆匆回了圣境中。
因着离合二魂逐一归来,俊坛渊中六魄却养分的需求也开始增加。以往只需一年半载喂养一次,如今不过三月有余,桑泽已经喂养了两次。
此番不知是否因为他连日作战奔波,亏了元气,压不住六魄。将将踏入俊坛渊,只觉得六魄于地下坛水中挣扎,欲要破水而出。
他累极无力催动术法,索性化出一把匕首,划开掌中血,直接撒坛中,一次让他们饮了个够,如此竟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却发现不是在俊坛渊中,漠鼓倒是盘在下首,见他醒来,用尾巴亲昵地扫了扫他,又扬头示意殿外。
桑泽这才确定,自己躺在了巫山之巅的散花殿中。不由心下一惊,那俊坛渊六魄,阿御岂不是发现了?
漠鼓看他神态,知他心中所想,冲他摇摇头,又点点了头眨了眨眼睛,到底没敢发出声来。桑泽这才放下心,下了床榻,来到殿下。
浴月见他醒来,倒是十分高兴。炸乎乎端着汤药跑来,叫道:“殿下,您可算醒啦!”
桑泽皱了皱眉,指着沉睡着的御遥,示意小声些。
浴月反应过来,吓得赶紧禁了声,蹑手蹑脚的走到桑泽处,压着声音道:“殿下赶紧把药喝了吧,这可是圣上亲自熬的药。本来是个丸子,可是圣上说化成水药效更好些,快些。便连夜开炉炼化了出来。说等你醒来一定要你马上服下。殿下您生病了吗?”

桑泽看着御遥伏在案几上,一双雪白的靴子,平日里连鞋底都不染尘埃,如今却连靴面上都落了烟灰。一身靛紫色的长袍裙摆处被七海不退不干的水浸湿了一些,腰间佩戴的百玉千珏环垂下的穗子亦是长短凌乱。
他伸过手,有些颤抖,却还是尽量轻柔地帮她拂掉发间夹杂的一缕珊瑚细叶。却不料御遥轻微地抖动了一下,仿佛睡得不甚安稳,右手许是碰到了边上一个空的酒坛子,只听“咣当”一声倒了,眼见的就要砸碎在地。桑泽急急接在手中。可是饶是如此动作声响,向来警觉度极高的御遥却还是没有醒来,反而猛的颤了一下,像是受到了惊吓,一手伸出来想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握住,只是裹紧了自己。
桑泽心头一疼,数万年他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御遥。
浴月更是惊得不行,只是讷讷道:“殿下,这药——”
桑泽转身将药一饮而尽,遂而抱起御遥进了内室休息。
浴月呆在原地,有些晃神。桑泽却没在内室逗留,转眼便走了出来,问道:“阿御回来多久了?”
“您失血过多晕在了俊坛渊,散花殿内花草受您恩泽浇灌多年,便感受到了。我和漠鼓急的不知怎么办,只得将您带上了巫山,本想着先让山中灵气护一下您,再想法子。不料圣上正好回来了,连夜为你熬了汤药,又守了您一夜。后来便让漠鼓守着你,自己便歇在了外面。至今已有三日多了!”浴月皱了皱眉,“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圣上精神仿佛不大好。对了,殿下,您失血是多了些,可是也无需圣上开炉炼药吧,您怎么啦?”
桑泽看着那只空空的碗,药已被他喝尽。其实方才他虽一饮而尽,却压根没有细想是什么药。只是看着御遥一身倦意,为他奔波炼药,只觉得不能辜负了。现在想来,还真不知道御遥给他熬的是何汤药。只得含混道:“就是些固本培元的药。”
而御遥这一睡,却是整整半年。

起初,桑泽只当御遥是累极昏睡,便没有太过上心,只是留在了散花殿阅读兵书,研习阵法。
如此近半月御遥却还未醒来,桑泽摸着她脉搏强健,气息平稳,便没有过多心急。
又一月,御遥还未有苏醒之态,他到底忍不住进入其梦境中探其神思。拂开阵阵清明圣洁的气泽,他看见白衣紫纱的御遥委坐在大片流桑树下,正在弹奏流拂凤来琴,细听琴音竟是奏着靡靡之音的红尘曲调,他被琴音吸引走上去。御遥抬眸与他温婉轻笑,是难得的淑和模样。后用叮嘱他认真读阅书籍,带她醒来后查阅。
此后桑泽便彻底静下心来学习兵书阵法,他本就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不过数月的时间,便理出了上古十大阵中的“洪婴微尘阵”、“洛水七杀阵”、“一字戮仙阵”、“血河断星阵”四大阵法。于是日日独自借草木化出兵士操练,偶尔也唤来漠鼓陪练,如此一来而去,倒是被他将这四阵摸了个精透。
一日他操练完阵法,和往常一般来到御遥向她告知当日习作情形,进步几何。虽榻上之人只是安静沉睡,无甚反应。他却说的热切,说着说着猛然间停了下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他闭上眼,感受到自己体内浑厚的真气,层层汹涌却分分精纯,一缕叠着一缕,层次清晰,是根基扎实的体现。他双手凝出一股灵力于掌间缭绕,只见得雪白似初乳的气泽缓缓散开又徐徐凝聚,中间一抹明红如鸽血的精魂稳如珠宝,莹莹发光。比之当初刚刚九尾化赤时流离的白光和黑红的心蕊,简直判若两样。
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数月前阿御给他的那晚汤药,竟是给他修正根基的良药。难道她一直都知道,他九尾化赤并不圆满,也早已识出他败了根基?
但又转念一想,阿御并不善炼药制丹,这丹药又是从何而来?他心下盘算着,七海二字冲进他的脑海。

七海处凌迦神君最善制作丹药,而阿御当日形色匆匆,的确是从七海急归的模样。可是凌迦神君和阿御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又向来倾慕阿御。若是阿御想要一些丹药,凌迦神君奉上还来不及,根本无需如此大动干戈,可那日明明阿御是与人交战的样子,且对方法力不弱,定是斗过几个回合的。
桑泽不愿再去猜想,摸上阿御脉搏,仍是一切安好。于是他又一次进入梦境探神思。此番进入他只模糊看见御遥抱着眠于流桑花树下,并未醒来。他见御遥睡得安稳,呼吸也是平稳匀称,便退出了梦境。如此来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知晓了阿御再过一个月方可清醒,他便放下心来,在散花殿内外做了结界,而自己则去了七海。

只是浴月看着桑泽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对漠鼓笑道:“这殿下是不是多此一举了?且不论俊坛渊作为巫山的唯一入口,整日里四方八位地偏移轮转,俨然就是一到天然屏障;巫山脚下又是十八道阵法摆着,一路上山而来护山灵兽往来无穷,便是这山巅的两列流桑树之光和四下里的流桑花之气,除了像你我这般自小生于巫山的,其他若凭术法硬闯,有几个入得了巫山?”
漠鼓没有说话,只是憨憨地笑着,摆摆尾巴,晃着脑袋回了俊坛渊看守。

毓泽晶殿在七海的中心,所谓七海,分别是东西南北四海,外围是盐阳海,央麓海,客刹海。毓泽晶殿的入口不似散花殿的入口般四下里飘移换位,而是外围三海,即有三个入口。然而最明显的便是客刹海入口,另外两个估摸只有凌迦神君一人知晓。
这是桑泽第二次来此,果然双足刚一踏上客刹海沙滩处,人还未立定,便已经触动了阵法结界,只见得刚刚还是平如明镜,一碧万顷的客刹海海面猛然间掀起千丈高的浪潮。
刹那间最前面的波涛化作猛兽咆哮而来,一瞬间天地失色,海天之间只有水兽的声音在嘶吼,桑泽退出数丈,引潮水上岸滩,紧接着挥扇灭去第一波浪潮。却见的不远处第二波潮水依次化出无数头灵兽,牵引着惊涛奔涌而来。
“万兽引潮阵!”桑泽心下明了,于是化扇为锏,挑出指尖血,往阵中心挥掷过去,顿时水兽散,潮水退。
桑泽收回法器,跃上半空,奈何此处乃七海,但凡沾水处皆可化兽攻击,只见第三波潮水接天连日而来。他不想继续恋战,直接在空中祭出九尾,俨然一朵巨大的红色莲花。每一条尾巴都无限延长,充斥着遮天蔽日诀纯厚的灵力,随他意念横扫浪潮。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客刹海海面已恢复如初,在他脚下温驯的如同一只小羊。

他化出避水珠,劈开水路,仿佛如履平地。
偶尔两侧有鱼虾过来轻嗅瞻仰,或又有珊瑚蚌珠飘来羞涩偷窥,只是当看见那一身白衣广袖,轻纱飘飘的如画少年,都只得掩面沉入水底。
桑泽持着扇子,起初持了十分的警惕,想着毓泽晶殿好歹是凌迦神君的府邸,多少也还如巫山一般层层结界。可是纵然催了术法,御水而行,也未有阻挡。他眉眼温和了些,收了法力,摇开扇子,信步上前,却也到底还是在周身结了一层灵力。
然而一直到他踏进毓泽晶殿,却再也未遇到任何阵法结界,完全是敞开大门放行的样子。

楼主:沉沉z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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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9-03-28 04:37:31

更新时间:2019-05-09 21:3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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