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原来，几乎与此同时，元军统帅扩廓帖木儿也接获了他的西营军情，得知朵儿只班竟然叛国归降明朝，虎陈阿里伯请求火速增援诸事宜。他不敢再战了，急促下令，召回所有出营作战的军队！
如此一来，明将王遇成部队诱敌深入的任务无法实施了，徐达部署的十面伏兵也徒劳无功了，暗夜之战也就嘎然而止！
大将军徐达站在瞭望塔上，沉思片刻，说道：“加快速度挖掘战壕，严密布防阵地的防御工事，慎防王保保孤注一掷！”
转头对赵耀说：“把那十将叫来中军，我要重新部署一下。”
赵耀马上去办。
徐达带着吴祯和郭兴，快步走向中军帅帐，一边对他俩说：“你们再领五千兵士协助伯颜、友德和伯升，天亮前把战壕挖宽挖深，宽度再加三尺，深度再加两尺。立即去办！”
“是！”二人领命而去。

元军统帅扩廓帖木儿把出战将佐召回后，马上连夜召开紧急军事会议。
他说：“西营，朵儿只班已经降敌，虎陈那边战事吃紧，吾欲亲往，击溃冯宗异部，解其厄困。此处，特委派虎林赤、韩扎儿和察罕不花坐镇，以虎林赤为总将，此三将分别把守南北中三座大营，若明寇来攻，务必固守，无贪功轻战。待我回来，再与徐达决战！”
众将一半以上俯首听命，一小部分以虎林赤为首，嚷了起来：“殿下勿轻出，我等愿效死救援虎陈！”
扩廓帖木儿说：“西营不容有失，我已决意亲往，诸君不用多言了。”
众将便领命，扩廓帖木儿当即把镇营尚方宝剑授以虎林赤，当众宣布：“虎林赤为总将，诸君效忠祖国，皆得听其命令，以御赐尚方宝剑为证，不用命者，诛之！”
虎林赤下跪，接受了尚方宝剑，宣言道：“我虎林赤必舍身为国，与诸君同袍共赴国事，不负殿下之重托！”
随即，扩廓帖木儿亲领三万精锐步骑兵，他要与冯宗异火拼于四月七日的清晨！
扩廓帖木儿的中军大营距离西营大约有三十五里远，扩廓帖木儿率三万精锐出发时，已经是四月六日的下半夜，丑时了，亦即四月七日凌晨丑时。这一番战斗，完全地颠覆了两军的日夜作息。实话实说，定西之战的十个日日夜夜，都在战斗，那些日出日落，黄昏清晨，子夜午时完全被战事忽略了！
那么，扩廓帖木儿这次亲自出马，有没有为虎陈阿里伯军解围呢？

徐达那边同样通宵达旦！
他把十员战将以及前去诱敌的蓝玉、王弼、王遇成统统叫到中军帅帐，问道：“为什么胡虏竟退了兵？”
王弼看看王遇成，因为他是最后一批前去搦战诱敌的，王遇成说：“恐怕，王保保看出我们在诱敌吧。”
大将军说：“真相是，吴都督和郭指挥回报说，王保保的西营守将朵儿只班已经归降了我冯宗异部，他肯定也收到了消息，所以急忙召回军队，估计他要去援救他的西营，那边还有他的一支军队。”
韩政说：“那我军就趁机再次冲击他们营垒。”
徐达笑了笑，没有接过话题。
孙兴祖出列，他说：“大将军，末将愿领兵出击敌营！”
其他的蓝玉、王弼、冯诚等人，也纷纷出列请战。

徐达说：“莫急。”
大伙静下来，他又说：“我在等着南面的顾时、陈德和韦正的消息，若冯宗异缠着元军西营，顾时等困着元军的杨家洼南营，李思齐进逼元军的万人冢北营，我们中军这一次出击，就是要拿下元军的中军，汤和那边，虽然还没有消息，却也不碍事。兵法所言‘围三缺一’，更是制胜之道。只是我三军合力，足以翦灭胡寇。也就是说，此战，是全军总攻了。”
他放慢了语速，说道：“冯宗异那边已经派吴祯、郭兴过来知会，可是，顾时那么却还没有消息。”
蓝玉接过话题，说：“不如，让我前往顾都督那里，通知他们马上出兵吧。”
徐达同意，他说：“你马上出发，与郭英一起过去吧。”
“遵命！”
蓝玉、郭英二人率数十骑士连夜出发。

徐达望着帐内诸将，继续说：“等会儿就天亮了，敌军必然发现我军在挖战壕。这是他们心里畏惧的。我军如此这般，就是为了让敌人相信我军在做持久战的准备，他们缺粮绝援，最怕的，就是我军与他打持久战。如果他们前来破坏，冲击我挖战壕的部队，我军就要与他来一场阵地战，把火器、战车和大小铁炮推向前线，让步兵与他们厮杀，而马军则在双方酣战时，冲击他们的两侧，把他们打回去。”
众将朗声道：“大将军兵法如神，我等必破残胡！”
徐达又说了句：“只可惜，襄阳砲还没有架起来。”
众人听了，齐声说：“我等愿连夜装架襄阳砲！”
“好！如今离天亮还有两个多时辰，若人手充足，一定可以让一百架襄阳砲装好的。”徐达站起来，说，“张必先、孙兴祖、韩政、木英、徐礼、冯诚、王臻、张龙、余思明、杨广、李德明你们听我将令！”
众人马上肃立候命。

243.

洪武三年（1370年）四月七日，清晨。
元军总将虎林赤刚刚打了个盹儿，就被接二连三前来报信的哨兵惊醒了。
——自齐王扩廓帖木儿领兵离开中军大营后，虎林赤衣不解甲，彻夜不眠，巡视营垒，督促战士严密防御，到了黎明时分，到底是支持不住，便靠了简易的几案，打起盹来了。
哨兵来报：“总将大人，明寇那边挖了战壕，堆了土垒，还架起了战塔。”
虎林赤急急忙忙带着一众高级将佐，登上瞭望塔，放眼东望。
啊，果然，就在两军营垒之间，距离元军大营不足三百步，就是明军堆起来的土石垒，这些的后面，估计就是深深的战壕，战壕之后，竟然就是高高矗立着的巨型战塔！咋眼看去，这些战塔多到难以计数，粗略估算，不下一百数十架！
虎林赤倒吸一口凉气，这些战塔，莫不是传说中的“襄阳炮”？
他还没有说话，身边的平章阔斯阔已经惊呼起来了：“那些战塔，如此巨大，到底是什么来着？”
虎林赤说：“若我没有猜测错误，它们就是老总兵大人（指察罕帖木儿）所说的襄阳炮！”
“襄阳炮”三个字一出口，在场的元军高级指战员大惊失色！

可不是，当年，也就是一百年前，蒙古数十万军马先后会战于南宋的襄阳城，竟然用了五六年时间，都无法攻克这座不倒之城！薛禅皇帝忽必烈忍无可忍，急召西域武器制造专家亦思马因、阿老瓦丁倾力打造攻城利器。亦思马因、阿老瓦丁花了两个多月，为蒙古前线制造了巨型的攻城武器。这批武器一旦投入战斗，仅仅是发出几枚炮弹，就把襄阳城轰砸得稀巴烂，守将吕文焕不得已，只好投降元朝，自此，南宋王朝便如泰山倒下，再无翻身之日！
这批武器，由此被称为“襄阳炮”！
不过，令人哑然的是，如此厉害的武器，到了忽必烈晚期，竟然失传了！忽必烈之后，元朝官方史料，再也无法找到有关襄阳炮的记录。
虎林赤说：“当年，老总兵剿灭刘福通于汴梁城，就曾想用襄阳炮克敌，可是军中的工匠都不晓得打造如此巨型战具的方法，最后只能围住汴梁城，日夜攻打，用了几近三个月，才把它拿下来。想不到，徐达竟然把它造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叹息，摇着头。

是啊，怎么明军，朱元璋的大明皇朝能够造出襄阳炮来？
实际上，早在1355年与1356年之间，朱元璋的集团军强渡长江，拿下采石不久，他的军队就拥有了巨型石炮了。《明太祖实录》记载了他的军队与元军的蛮子海牙进行第二次采石之战时，朱元璋把石炮置于巨型战舰之上，对付蛮子海牙的楼船。结果，石炮发射，蛮子海牙的战船即刻粉碎，元军大败。到了1367年，朱元璋与张士诚的平江决战中，徐达就把真正的襄阳炮推到阵前，《明太祖实录》云：
“筑长围困之架木塔与城中浮图等，筑台三成，名曰‘敌楼’，下瞰城中，设火筒其上，一发连中；又设襄阳炮，著物，无不糜碎，炮风著人，皆死。”
目前，虽然没有任何史料详细地记载朱元璋的军队如何制造襄阳炮，但是，毕竟是造出来了，还应用了。这可是惊天动地的伟大发明，沉积了将近一个世纪（见于史料的元代的襄阳炮最后一次记录是1383年，那年，忽必烈想用襄阳炮对付日本国，后来却不了了之）的襄阳炮就重出江湖了！
可以作结论了：朱元璋的军事天才真是顶呱呱，他对先进武器的重视和研制，同时代中，无人可及！

虎林赤如今看到的巨型战塔，是徐达让李伯升在西安倾力打造的改良版襄阳炮。它置于巨大的木石底座之上，仅仅说拖曳和发射的军士数目就足以吓趴一大群蒙古将士了：每一台襄阳炮，需要二百五十名战士发炮！再说它抛掷出来的巨石，足有三百斤！最后，说说射程，四百步！若是轻量级的石弹，比如一百斤，射程足以超出五百步了！
李伯升对徐达说：“襄阳炮可以抛掷三百五十步以内的目标。”
徐达思考了一个晚上，决定把襄阳炮置于木石高台上，让它们的射程伸展至四百步。如此一来，重量级的石弹，用以摧毁元军的前沿防御工事；轻量级的石弹，则足以摧毁元军中军大营的每一个角落！

襄阳炮都摆出来了！
蒙古将士无不失色动容！
如何是好？
虎林赤禁不住抓耳挠腮，看着阔斯阔，这位绰号为“镜子”的东察合台汗国来的助手，问：“殿下让我们固守营垒，明寇用了如此武器，我军怎能守得住？”
阔斯阔说：“不如，趁他们还没有发起攻击，我们全军压上，捣毁襄阳炮吧。”
“殿下不许我们出战。”虎林赤说。
阔斯阔说：“殿下不知道明寇有襄阳炮，当然不许我军出战。可如今，他们竖起襄阳炮了，我们还呆在营里，不去灭了它们，难道等着它们来砸我们么？我想，要是殿下知道明寇这些武器，他一定也出营与敌寇厮杀的！”
虎林赤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于是，他马上召集营中大将，他要宣布：出击，歼灭明军，捣毁襄阳炮！

244.

大明征虏大将军徐达在清晨带着一众将佐检验高高矗立于阵地上的襄阳炮，汪广洋、李伯升、赵耀等左右跟随，邓愈、木英等人也随后而来，徐达望着战塔上的襄阳炮，笑着对左右说：“此大炮比围攻平江，擒拿张九四时又改进不少了！”
李伯升说：“是啊，小将在西安时，康都督专程前来指导这战具的制作。”
徐达笑道：“襄阳炮，康茂才最有发言权了。”
木英在后面问：“何解？”
徐达说：“当年，康都督就是被开平王常遇春使用襄阳大炮打败的。”
1355年底至1356年初，元军南台御史中丞蛮子海牙总督军马舟师在采石与朱元璋部队进行最后一轮的决战：他委派当地的义军首领陈也先由陆路进功朱元璋占据的太平府，自己则统率水师去收复失陷的采石矶，第三支部队，则由淮西行省宣慰使兼都元帅康茂才驻军天宁洲，策应水陆兵马。岂料，朱元璋使用高超的正兵、奇兵战术，以徐达、汤和、邓愈出战打败了陈也先，连指挥官陈也先也生擒了。而蛮子海牙部则在长江采石水域被朱元璋的巨型战舰搭载的石炮轰砸得七零八落，他本人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康茂才呢？则遭到常遇春的袭击。常遇春出动襄阳大炮，把康茂才的天宁洲阵地轰砸得天翻地覆，元军损失惨重，康茂才无法把守阵地，只好落荒而逃，到集庆城避难去了。
——集庆城，就是后来的应天府。
有感于襄阳大炮的威力，康茂才后来归顺了朱元璋，他不止一次去探索这批巨型战具，“这家伙为什么竟如此厉害？”常遇春笑笑，没有说个究竟，康茂才担任都水营田使时，利用工作空闲时间，终于把襄阳炮研究透彻：投射臂的长短和牵引力士的数量是襄阳炮发炮威力大小之所在！
定西之战，康茂才负责后勤物资督理之工作，他把关外物资源源不断运送至关中的集合地：西安，耿炳文则在此清点和转运它们。李伯升同为陕西西安的协防军官，徐达委派他负责制造襄阳炮的制造。康茂才，大明荣禄大夫、大都督府同知，前往军械局，对李伯升监造的襄阳炮提出了不少高贵的意见，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提高射程”：延长投射臂，延长左右悬挂轴承的巨木的高度，牵引绳也适度加粗加长，使用更多的牵引力士。为了增加襄阳炮的杀伤力，康茂才还建议，在炮弹（这些炮弹都是巨石）涂上火药、毒汁之类，或者淋上猛火油，发炮前，点燃它们。那么，在击中目标的同时，炮弹还可以带去烈火，焚烧敌方的人员和战具，乃至屋宇楼阁。

徐达听闻李伯升的汇报后，甚为满意，特别对康茂才的建议高度重视，他下令，把襄阳炮的木石基座垒高，为了提高射程，他又出“法宝”，让战士们推出能够移动的敌楼——也就是战塔，这些敌楼一如当日平江之战的敌楼，上面遍布火铳、火筒、火箭。其中，有六座敌楼，加固加阔了楼顶的平台，六架襄阳炮置于其上！
当这六座装载了襄阳炮的敌楼在六百只骡子拉扯牵引下，再加六百多名战士又推又拖，终于抵达战壕前线时，所有在场的的明军将士都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啊，他们面前的武器就是大将军口中说了无数次的襄阳炮！除了这六座战塔上的襄阳炮之外，还有九十四门襄阳炮，矗立在它们的周围！
徐达说：“六座高塔襄阳炮，负责轰击胡虏大营的最远角落，其余的襄阳炮，对付射程内的一应目标。”
为了让这次战斗一次性地解决元军的所有抵抗力，徐达还让赵耀、木英和李伯升他们竖起众多的单梢炮、双梢炮、三梢炮、五梢炮、七梢炮，这些发射十几斤、几十斤，乃至一百斤的石弹。徐达又说：“让它们彻底地解决胡虏的还击能力。”
“李平章，当初平江之战，你是目击者了，那时节，襄阳炮的威力一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次，你负责襄阳炮的制造，也负责襄阳炮的发射，让敌人在它们面前发抖，让敌人在它们面前求饶！”
在场的一众将士不由得高呼：“让胡寇发抖，让残元求饶！”

就在此时，元军营内号炮齐鸣，徐达对大家说：“王保保的军士来抢阵地了，大家各就各位，把胡寇打回去！”
众人齐声应命而去。
“汪参政，赵参军，”徐达对汪广洋和赵耀说，“我们的襄阳炮还不够石弹，你俩负责领兵万人，把后营的巨石用马车、骡车、牛车运到阵前，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遵命而去。
“伯颜，”徐达对邓愈说，“开战时，你的毛葫芦军负责架桥，让我军飞度贼人的壕沟。”
邓愈领命，问道：“我军，什么时候发起总攻呢？”
“等蓝玉、郭英回来，只要我们得到顾时部的进军时间，我军马上发起总攻。”徐达如此说。
“不是等到晚上吗？”
徐达看着远处的元军大营，说：“我担心，冯宗异那边已经和王保保的增援部队较量上了。如果王保保亲自前去救他的西营，那么，这里的元军营垒，就是我军攻击的绝好时机。如果他只是派偏师去救援，那么，我这里发起总攻，牵制着王保保的主力，冯宗异就可以顺利杀过来。”
邓愈点头，称善。

飞翔明2018曰：
有朋友对我把东察合台汗国也拉进来《大明北伐》感到不可理喻。甚至说我胡说八道。
回复：没办法。仅仅道听途说是不理解大明帝国的。1389年，明军消灭东察合台汗国，有谁知道呢？一万个明史爱好者，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抛弃清朝人编写的《明史》来研究明史的。若他们知道，东察合台汗国就是今天的新疆地区，若他们知道大明在1389年消灭了这个东察合台汗国，若他们知道西藏也是大明国土，若他们知道云南及缅甸北部这是大明国土，若他们知道若他们知道大明的疆土，若他们知道奴儿干都司……若他们知道大明国土根本不是他们脑袋固有的那么一些领土，他们应该重新发现明史！

245.

元军大营冲出一彪人马，为首乃阔思阔，东察合台汗国别失八里行尚书省平章政事。说起东察合台汗国，它可是世界征服者成吉思汗的二儿子察合台的封地，他的后裔在元末时，分裂了，其西，为西察合台汗国，其东，为东察合台汗国。继位为大汗的也不只是察合台的后裔，还加入了窝阔台的后裔，他们之间常年征战，混乱不堪。由于东察合台汗国与宗主国大元朝距离较近，联系也较为密切，并经常得到来自元朝中央政府的赏赐和分封。1368年，大明北伐大军浩浩荡荡进攻元大都，元朝末代皇帝妥懽贴睦尔逃出大都，往上都进发时，他的不少朝臣建议他摆驾哈拉和林，诏谕西北诸王出兵勤王保驾，收复故土。皇帝不敢接受这个意见，他对西北诸王的忠诚度深感忧虑。那些西北诸王之中，就有东察合台汗国。面对妥懽贴睦尔皇帝的圣旨，这个汗国果然出现了意见分歧：一部分不予理睬，他们指摘元朝的忽必烈大帝，也就是拖雷的儿子，已经违反了蒙古族人的祖训，采用汉人的一整套制度，把他们的帝国改造成四不像，大蒙古帝国已经遭到忽必烈及其后代诸帝的肆意破坏，他们认为，东察合汗国没有义务去拯救这个忘祖衰败的宗主国，况且，他们正在与西察合台汗国进行年深月久的军事冲突。但，也有一部分官员，认为既然承认大都政权是自己的宗主国，并且经常接受他们的分封和赏赐，他们就有义务出兵勤王，保护大蒙古国至高无上的皇帝。于是，在阔思阔平章的组建和带领下，来自东察合台汗国的“忠勇”战士，由东察合台汗国的首都别失八里出发，进入甘肃地区，很快就与大蒙古国齐王扩廓帖木儿取得联系，并加入到复国大军之中。

阔思阔，绰号“镜子”，说的是，他相当聪明，如同一面镜子，把世界照看得十分透切。其实，阔思阔的蒙古读音就是“拖雷”二字，这个拖雷，就是成吉思汗的第四个儿子。
根据蒙古族人的继承法，幼子继承父亲的衣钵，成吉思汗故后，拖雷就是他父亲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大蒙古帝国的接班人。这，其实也是有一番来历的。原来，蒙古人盛行抢婚制度，就是说，当蒙古男子迎娶新娘之际，别族人会在迎娶途中抢劫他的新娘作为自己的妻子。成吉思汗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人称“把阿秃儿”，勇士）就抢了别族篾儿乞部的也客赤列都的妻子诃额仑为妻。诃额仑和也速该的头一个儿子，就是铁木真了。多年之后，铁木真迎娶了自己的妻子孛儿贴，却出现天理循环之事，他的妻子孛儿贴也被别族人抢了去！抢夺他妻子的男人，正是当年遭受铁木真老爹也速该抢夺了妻子的也客赤列都！用一句俗语，来自《肉蒲团》的名言“我淫人妻，人淫我妻”！等到孛儿贴物归原主时，竟然为铁木真产下一名男婴。这是出乎意料的事情，这个男婴突然出现在世界上，取名“术赤”——意思就是“突然降世”之意。自铁木真的二儿子察合台、三子窝阔台、四子拖雷相继出世后，特别是，当他们成年后，知道术赤的来历后，术赤的血统和身份颇受怀疑。虽然众多的史书都声言：孛儿贴是身怀六甲时被掳走的。可是，从察合台、窝阔台和拖雷三子都不赞成长子术赤成为大蒙古帝国的继承人，世界征服者成吉思汗不得不把他远远地分封到钦察金帐汗国（约相当于今天的俄罗斯），免除术赤与其余三子发生矛盾来看，术赤血统和身份的确值得怀疑。
总之，正是由于察合台强烈的反对，术赤失去了继承老父的权利。而拖雷，则成为众望所归的普天下臣民的主子了。当然，窝阔台也不是省油的灯，拖雷监国几年，忽然死去。窝阔台顺利城为大蒙古国的大汗，统御“全世界”。察合台当然不服气了，他以及他的儿孙们，甚至连同术赤的儿孙们，投入到抢夺世界大汗之位的争夺之中。整个所谓的黄金家族，从此走上内耗的不归路！
如今，阔思阔以拖雷之名，统御东察合台汗国步骑兵参加扩廓帖木儿的复国行动，终于与明军发生真正的军事冲突了。

可是，当他们冲出自家营门之时，明军那边已经战鼓雷鸣，画角喧天！声音从上空而来，阔思阔和他的军队抬头仰望时，不由得停住了前进的脚步！
明军高高矗立的六大战塔，以凌云之姿态，俯瞰整个战场。
上面的明军战士已经把熊熊燃烧的炮弹如流星飞堕般洒落下来，那些拖着长长的火焰和浓浓的硝烟的炮弹何止唬住东察合台汗国的军士？阔思阔只是偶尔闪了闪神，他的左右已经倒下一批战士了！
战鼓，战鼓，还是战鼓！
明军那边，负责指挥擂击战鼓的指挥官就是徐达的亲随，中军旗牌官李新，传令：让千面战鼓齐鸣！让百门号炮齐轰！
这个李新，濠州人，徐达的老乡，亦即朱元璋的老乡，也是一个指挥佥事，目前充任徐达的旗牌官，日后，他也被封为侯爵——崇山侯。
他指挥的战鼓和号炮声势浩大，用一个词来形容：地动山摇！
那些单梢炮和双梢炮早已经向阔斯阔部队投掷几斤、十几斤的石块了。它们以最漂亮的抛物线掷向元军，带着的却是死神的咒语和亡灵的召唤。
东察合台汗国的步骑兵止步了，他们逡巡不前，他们心生胆怯！

就在此时，明军的号角长鸣，第一梯队出动了！
指挥官就是王遇成，他带着数百名骑兵驻马于战壕前的土石堆附近，如果元军胆敢再向前滋扰他们的战壕前线，王遇成就要杀出来，与他们厮杀拼命！
阔斯阔吼道：“长矛何在？”
话犹未了，他身后闪出一众长矛兵士，他们就是东察合台汗国的投矛手！

246.

这批投矛手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刀牌兵。他们手中紧握的是八尺长的长矛，目标就是对方的骑兵。然而，他们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他们的投掷距离，实在是太短了，还没有弓箭兵射程的一半！仅仅三十步左右（也就是四五十米左右）！不过，他们也有过人之处，就是凭借快速的奔跑，能够近距离投掷对方，对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超过一尺长的矛刀利刃，比仅仅一两寸长的箭簇更具杀伤力。他们通常打击对方骑士及战马，一般战甲对长矛的防御力也较弱，命中者往往非死即伤。投矛手把长矛投掷出去之后，马上将腰间盾牌和大刀摘下，一手持盾，一手执刀，赶上前去，把仍在挣扎的中矛士杀死。然后，拔出敌人身上的长矛，继续投掷，继续持盾执刀冲杀……如是者，不断前进，不断杀敌。
阔斯阔身后这批投矛手，足有七八百人，他们在指挥官的吆喝声中，向明军阵中飞驰。阔斯阔再次命令他的马军跟进。那么，七八千人的东察合台汗国大军呼号着，扑向明军阵地。

元军总将虎林赤也被营外明军的阵势吓着了，他不放心阔斯阔孤军作战，接连派出了三支军队，每支军队都是万人左右，分别由勇将脱林、锁纳儿、普贤奴领着，作为阔斯阔军的增援部队。明将王遇成看看敌军降至，便把长枪往上一举，腾地，那些土垒掩体后面，忽然闪出一批步兵，他们手中的火铳口黑洞洞的，指向冲过来的察合台番兵。
“射击！”话音刚落，近千名火铳手在指挥官杨信的口令声中发射了。这可是千铳齐鸣！硝烟弥漫处，震耳欲聋的火铳口喷薄而出夺命追魂之弹丸，以超越任何武器的速度打向前进中的敌兵。
前排敌兵，当然倒下一批：有当场丧命仆倒在地的，有头崩额裂苦不堪言的，有胸膛中弹血如泉涌的，有痛苦呻吟嗷嗷悲鸣的，有苟延残喘奄奄待毙的。幸而避过火铳弹丸的，耳边也饱受它的呼啸之声的煎熬。不自觉，东察合台军脚步便慢了下来。指挥官阔思阔在后面挥兵压上，督促他们前进，投矛手只得把盾牌护卫着自己的躯体，踏着倒下战友的血肉继续前行。他们奔跑着，看看距离已近，齐呼“杀”，“杀”，“杀”，便把右手的长矛投掷出去。
明军火铳手发射后随即躲入土垒掩体，那些长矛“劈里啪啦”地，如同天花乱坠，好些明军士兵中矛倒地，非死即伤。
王遇成大怒，喝道：“好汉子，随我冲，诛戮丑虏，杀尽胡寇！冲！”
便第一个冲上阵去。
他的部下汹涌澎湃，席卷而上：火铳士闪出掩体，弓弩军列队前行，轻骑兵叫嚣豹突，长枪手陷阵冲锋，刀牌兵跳荡踊跃。闪出掩体者，绰号黑白无常，不容分说，横拉竖拽，将敌人送上黄泉路；列队前行的，催命判官再世，毫不留情，连推带搡，把元兵摔下奈何桥；叫嚣豹突的，又名妖魔鬼怪，凶神恶煞，磨牙吮血，把对手生吞活剥了去；陷阵冲锋的，就是十殿阎罗，勾魂夺魄，喋血森罗，倏忽间，枉死城里去了；跳荡踊跃的，岂非哪吒太子？叱喝连连，乾坤圈将敌人打得脑浆飞溅，缚龙索擒住番兵蛮王！
哪堪叹血染黄沙，尸积原野，可怜枯骨，都化了春闺怨！

东察合台汗国的军士如何见过如此英勇无敌的明军？投矛手禁不住连连后退，失了八尺长矛，只剩圆圆的盾，短短的刀。殿后的马军不住吆喝，投矛手只好再次发狠，再次冲锋。
可是，他们已经进入了明军一众投石机的射击范围，只听空中一阵激越的号角声，王遇成率领的步骑战士忽地退去，元军面前竟是一片开阳地！
阔斯阔毫不犹豫，挥军直追。
那边的李新佥事让军士发射密集的投石炮了！
单梢砲、双梢炮、三梢炮、五梢炮、七梢炮等等抢闸一般，万般雨点，往元军阵中没命地投砸下来！任你什么投矛手，也头破血流，随你什么战骑军，也呼天抢地！
阔斯阔心下焦躁，颈项一条条青筋暴起，咽喉已经叫嚷成沙哑声了：“冲过去！冲过去！”
是的，面对如此密集的投石炮，除了撤退闪人，就是冲过去，进入明军投石炮的最小射程，那就是蒙古军士的天下了，那时。

后面的增援部队终于赶到，脱林，从左侧插上，冒着石雨，让他的强弓手发出火焰箭杆，射向一座座，如同巨人的投石机。锁纳儿，从右侧跟上，顶着火铳，令他的铁甲战马践踏明军土垒，挥刀砍劈一个个大明步兵。普贤奴，干脆处死撤退和逃逸的士卒，他指挥他的大刀马军驱赶全军战士，向明军阵地冲杀！
的确。胆小的，被明军的襄阳砲和投石机吓得脚软；胆大的，真的闯入明军阵地来了！
哪还要说什么废话？
直接干就是了！
一时间，短兵相接，刀枪并举，双方厮杀于一处，混战起来。
元军四支部队，围住王遇成部，恶狠狠，凶巴巴，完全占据了上风，那些巨型战塔，无数的投石机器，也成了摆设！

别忙，别忙！
第二支明军出击了！
谁啊？
该不是双刀王弼么？
正是此人。
王弼，1356年投靠已经割据应天府的朱元璋，他善使两口弯刀，人称“双刀王”，勇悍异常。朱元璋留为侍卫，不久就成了侍卫军中的佼佼者，继而成了骁骑右卫亲军指挥使。如今，三十六七岁的他看见王遇成部被敌军团团围住，哪还按耐得住？便大吼一声，领马军，带上鸳鸯战袄士卒，从战塔后冲了上来！

鉴于很多朋友不知道襄阳砲究竟为何物，这就是襄阳砲的一种款式。

飞翔明2018曰：
不少朋友指摘我杜撰历史，信口开河，他们认为文中那些厉害的战斗都是演义手法，虚构得来的。这里摘引朱元璋的一位《元史》的编著者赵汸的文集《东山存稿》的一段文字——
侯（休宁县达鲁花赤八忒麻失里）先诸将，跃马挥双长刀突阵，出入排击，追奔二十余里，擒获不可胜计。扑耙者，贼中利器，以御刀槊，一可当十。贼畏侯善战，每选精其技者以当侯。是日，有操扑耙大呼直趋者，侯左刃接扑耙，右刃劈其首，贼徒属目皆失声，遂大败之。
这是赵汸的《休宁县达鲁花赤八侯武功记》的一个精彩片段。作为理学传人，更兼历史学家，赵汸把元朝这位达鲁花赤描写得栩栩如生，令人感叹！
另一文，赵汸又写到——
十月，二十三日，盗迫西杨村，包山络谷，不见其后。候骑还，侯（八忒麻失里）即决起，上马西望，发三矢而进，手挥双长刃，先诸将突阵，人马俱奋，出人排击，当者无不披靡。贼大败，僵尸三十余里。自是，邑无不倚侯为重矣。
正是因为元末明初的确存在如此激烈而真实的战斗，所以，《大明北伐》才不遗余力地铺陈各场战事。
赵汸不是无名小辈，乃徽州休宁县的大儒，其名气传自蒙元中央政府，多次征辟，他都推辞不就，甘于乡里教授门徒。大明立国，朱元璋也多次征召，不得已，才上京担任《元史》的撰著工作。目前他留存至今的《东山存稿》就有不少反应元末明初史事的诗文，可以作为所谓正史的补充。

247.

王弼的鸳鸯战袄军兵刚与蒙古军接战，王敬祖、李德明、俞通源、吴祯、郭兴、韩政、余思明、杨广、王臻、冯诚等十员战将何肯落后？他们也领着本部军马，从四面八方涌出，围着蒙古军队肆意剿杀。可怜那班蒙古将士了：脱林、纳锁儿披伤挂彩，落荒而逃；普贤奴血染征袍，好不容易带着阔思阔冲出重围，急急忙忙往自己的营垒逃去。那些投矛手，都成了血浆，化为尘埃；那些骑士，大半也倒在血泊中，其余随着自家将军，匆忙撤退！

这里单说脱林和锁纳儿。
原来，这位脱林，乃甘肃行省行枢密院知院，即甘肃行省军区总司令。但是，在齐王复国大军之中，这个知院的职务，不过是个中级军官罢了。在一大堆的中书省及各行省的平章、左丞、右丞和参政面前，知院也不过与他们的职务差不多而已。另有一大堆的王爵、公爵和侯爵，远远高于知院之职。所以，虎林赤总将把他派出，统兵增援阔斯阔部队。眼下明军势大，战斗力更是强横，他只好招呼自己的战友一声，带着锁纳儿突出重围，逃之夭夭！
可是，战斗时间太久了，两人以及他俩的亲随们已经头晕脑涨，无分东西，见路就逃，正是慌不择路，如漏网之鱼，竟然向西南方向跑了去！
——等他们发现走错路时，只得打算绕过战场，用迂回方式回归自己的营垒。

他们的西南方，首先是一大片的草莽平川，二十多里后，就是满眼的黄土塬。
锁纳儿登上黄土塬，忽的叫了起来：“糟糕！这里不是我们的大营！我们又走错路了！”
脱林定睛细看，也惊呼：“那是明寇的军马！”
可不是！
黄土塬的西南方，已经尘土飞扬，黄沙滚滚！
跑在最前面的数名旗手，正把“明”字大旗高高举起，战鼓轰鸣之声，响彻云霄！
这是哪里来的明军？
韦正、郭英是也！

原来，蓝玉和郭英连夜出发去联络南面的韦正部和顾时部，黎明时分，他们进入韦正大营。韦正对他们说：“顾时、陈德部已经开拔，按计划，本日（四月七日）上午就可以与我营将士会合。既然大将军让你俩前来催促，我看这样吧，你俩继续往南走，知会顾都督他们，告知他们，我这军先行出发，与大将军协同作战！”
蓝玉想了想，对郭英说：“顾都督那里，我之前去过，就由我继续前去联络他们。郭将军，你和韦大人一同出发吧。”
郭英点头同意。

蓝玉随即出发，仅仅打马走了十多里路，迎头就遇上顾时、陈德他们领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而来。三人相遇，蓝玉把大将军的指示说了一次，顾时、陈德等人个个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就要与蒙古胡虏痛杀一场！
顾时见蓝玉连夜奔跑，浑身汗水，便让他歇息去，另派骁将李荣领数十骑先行，向临洮卫指挥使韦正和大将军徐达报讯，他的部队在午时即可抵达沈儿峪阵地。
蓝玉挥汗道：“都督大人，末将还得返回大将军中军大营。”
顾时笑道：“开平王就是你这性子，歇歇吧。”
蓝玉说：“我姐夫没有实现他一生中的梦想，数次机会都错失了，这次的定西之战，我得亲自擒拿王保保，以完他的心愿！”
顾时道：“既如此，那好。”他同意了，让李荣与蓝玉一起前行。

韦正、郭英等走了两个多时辰，大约正午时分，就在沈儿峪西南三十多里处，遇上了落荒而逃的元军知院脱林部队，不足十骑的蒙古败兵。
脱林看看部将锁纳儿，锁纳儿看看知院脱林，然后，他们同时看着面前数万明军。“走吧！”二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子，而后，往回就跑。
但是，明军已经发现他们了。韦正对郭英说：“那些胡虏定是斥候，不能让他们回去报信。”
郭英说：“待我去擒了他们。”说着，领着一百多名战士，紧追过去。

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郭英回首时，便见蓝玉领一彪人马越过韦正的大部队，赶了上来。蓝玉高呼：“郭将军！等等我！”
郭英勒马，对跑上来的蓝玉笑着，一边说道：“莫非，蓝将军要追杀那厮？”一边用手指着逃逸的脱林。
蓝玉拱手道：“你我通宵达旦跑了一个晚上，没见一个敌寇，如今看着胡虏，焉可放过？来来来，看我擒他一员！”
说罢，打马直追。
脱林毕竟战斗多时，又逃跑了多时，早就人困马乏，即便打马往回走，他的战马伤痕累累，四蹄如被束缚了一般，磨磨蹭蹭的，没走多久，就被蓝玉追上了。
好个蓝玉，他没有直接对付被他追上的脱林知院，而是从他身边蹿了过去，超越了所有蒙古将士！
然后，蓝玉勒马，打横拦住他们的去路！
干什么啊？
原来，蓝玉发狠，他要擒拿这十员蒙古将士！

脱林还没反应过来，他的部将锁纳儿已经出手了——
一把短刀骤然向蓝玉掷出！
蓝玉挥刀来挡，“当”，短刀落地。
第二把又到！
——怎么都是短刀飞出？没有弓箭么？
没有了。这些逃亡的蒙古将士，弓是有的，可哪里还有什么箭？早用光了！
第二把短刀也被蓝玉避过了。
第三把又来！
这一刀，不再往蓝玉咽喉插来，而是突然打向蓝玉的战马！
蓝玉也是奔跑整整一个晚上，他的战马也疲乏得很，那短刀伶伶俐俐地，正中它的前胸！
战马狂嘶一声，前蹄腾空，蓝玉冷不防，在马上晃了两晃，没来得及端坐，他的战马居然回头就跑！
蓝玉怒吼起来，用力扯勒马缰，就听“嚓”一声，马缰绳居然被无情力扯断了！
战马继续奔蹿着，蓝玉用双腿狠命踢马肚子，想控制它，可，锁纳儿的短刀深入它的肌理，沾满毒药的刀刃如同毒蛇一般，速度扩散开来，战马已经无法撒腿奔跑了，连连的打拐……
锁纳儿看着眼里，口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纵马上前，举刀往蓝玉头颅就劈过来——

飞翔明2018曰：
徐达用十日时间（三月二十九日至四月八日）搞定王保保，定西之战看似不够激烈，实际上，大明几乎动用了全国之精锐，全国之物力，毕其功之一役。可惜，天不绝扩廓帖木儿，他还是逃出了生天。十日之战，的确不够精彩，看官自然觉得不够过瘾。那么，大明的另一支部队，由李文忠率领的，直接进攻元朝末代皇帝妥欢贴睦尔的战争又如何呢？说真心话，也不够过瘾。真正能够让看官大呼“过瘾”的，是大明的取川蜀之战！那才是立体空间的战斗！有陆战，有水战，更有栈道战，还有索道战……只是少了沙漠战和海战。整个洪武年间，古代的所有地形都发生战斗，包括海战——剿灭倭寇！让那些闭着眼睛人云亦云，说倭寇就是中国人的看清楚！真正的倭寇，就是日本鬼子！

248.

说时迟，那时快，那位神射手郭英早已弯弓搭箭，一直射来！
“嗖”一声，正中锁纳儿的右手手背，那狼牙箭簇稳稳扎扎地穿透了他的手掌！
剧烈的刺痛瞬间传遍锁纳儿全身，那杆高举的大刀只得垂了下来。
锁纳儿咬紧牙关，用左胁夹着自己的刀杆，腾出左手，紧握着还在震动的箭杆，一闭眼睛，鼻孔发出蒙古之狠，硬生生地把箭簇连皮带肉拔了出来，顿时鲜血淋漓，随气流委坠于地，他自己也张口结舌，龇牙咧嘴，好不痛苦！
那边的蓝玉早已弃了战马，跳在地上。他把手中的关王刀打横一摆，喝道：“丑虏，竟想趁我之危，伤我性命？如今，吃俺一刀！”
说着，便快步上前，来战锁纳儿。

这回轮到锁纳儿狼狈慌乱了，他强忍着痛楚，打马欲走。
那边的郭英、李荣等人带着一百多名战士涌上来，把脱林他们团团围住。
蓝玉狂暴起来，追上锁纳儿，一刀砍去。锁纳儿不敢接战，让战马闪过。蓝玉焉肯罢休，顺着刀锋，反手往回一拖，明晃晃的刀锋便把锁纳儿战马的左后腿削了去！
那战马当即倒下，把锁纳儿抛了下来，摔个狗抢屎！
蓝玉飞步跨上，叫道：“番将，还不投降，更待何时！否则，取你首级！”
眼看锁纳儿就要命丧黄泉，那边的脱林高声大叫：“大明将军，不要害他性命！我等愿降！愿降！”
说着，便丢了武器，滚鞍下马，跪拜于蓝玉之前！
他的几名亲随，也一个个，如他们的主将一般，匍匐于地，口称“愿降”！

这就奇怪了！
怎的堂堂大元朝甘肃行省知院脱林，竟如此没有骨气？窝囊到阵前降敌？
其实，也不要责怪他。大蒙古国齐王扩廓帖木儿的复国大军如今的处境即使还没有去到山穷水尽之地步，却也差不多了。
他们清晨时看到明军大营前面的战壕和战塔，特别是那一门门摄魂吓人的襄阳砲时，心里面的斗志已经减半了。再看那虎林赤总将先后派出四支人马来抢阵地，但当明军十员战将围攻他们的部队时，他竟也不敢再派遣增援部队，就知道，连这位纵横黄河两岸，马踏山东山西，驰骋关中塞外的虎林赤也胆怯了！
——高高耸立的凌云战塔，还没有发挥它们的雷霆之威呢！

郭英上前，喝令士卒，把脱林、锁纳儿等人统统捆绑起来，蓝玉看看他的坐骑，已经不能再骑了。韦正大部队也跟了上来，他让亲兵牵来一匹枣红战马，对蓝玉说：“来，这是一匹西域良马，之前是蒙古豫王的坐骑，如今送给你啦。”
蓝玉答谢一声，瞅了瞅战马，觉得不赖，便问：“它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要不，你给它一个吧。”韦正说。
蓝玉再仔细观察，这可是一匹好马！口里不自觉喃喃自语：“红色的？说书先生曾经讲过三国平话，我记得什么‘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不如就叫‘赤兔马’吧！”
“好！”韦正叫道，“上去坐坐。”
蓝玉飞身上马，从亲随手上取了关王刀，打马在众人面前跑了一圈——
嘿！韦正和郭英忍不住叫一声：“莫不是关王再世？”
不错，除了他头上那顶紧系赤红盔缨的精钢锻打的阔檐帽显示出他是明朝大将之外，其余的一切，与传说中的关羽关王爷一般无二！
这也正是蓝玉不再使用长枪的原因！

“韦大人，郭将军，你们稍后带上他们一起到大将军大营里去，我蓝玉先行回营，向大将军缴命去！”说着，他让他的赤兔马撒开四蹄，奔腾而去！

徐达，大明右丞相，征虏大将军，此刻正在帅帐与邓愈、汪广洋、赵耀等人接见皇上派来的使者。
这位使者，并不是钦差大臣，而是钦差大臣的先行官，史书没有记录他的名字，他对大将军说：“圣上的使者就要到达军中了。他带来了圣旨和口谕，请大将军候旨。”
“天使何时到达？”
“明日午时左右。”
“好！”
徐达站了起来，对在场的文武将官说：“天使到时，我们已经消灭残胡元寇了！”
使者又说：“天使还带来了一位大将军的老相识。”
“谁？”
“邓良叟。”
徐达笑了：“哦，邓翁又来了！三年前，我军开始北伐，他就到我军中，随军观察我军北伐之英姿！”他这是对邓愈和汪广洋说的。
赵耀说：“这个邓良叟，为何又来？”
使者说：“也是圣上的意思。圣上说，让邓良叟看看我军的英武阵容，让他知道王保保是怎么被我大将军打败，怎样被我大明军队擒拿的。”
邓愈说：“那么，他回到川蜀去，可以转告他的主子了。我大明军马天下无敌，川蜀明氏小儿最好顺应天意，趁早归命！”

原来，这个邓良叟，就是割据四川地区明氏政权的使臣，他的官衔虽然不大，只是个礼部员外郎，却已经是第二次出使大明了。第一次，是西吴王朱元璋刚刚消灭张士诚之后，就在朱元璋宣布讨元檄文，派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领二十五万大军北伐元朝之时，邓良叟奉命出使，来到金陵城，缔结两国睦邻友好关系。朱元璋让他随大将军的部队出征，感受北伐军的赫赫战功。邓良叟观战一个月后，徐达就夺取了山东，他返回川蜀复命，把北伐军的英勇战绩向自家主子说了一次。那个才十一二岁的明升小皇帝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倒是他的宰相和司徒、司马等高官大员，呵斥了邓良叟一通，说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特别是司徒吴友仁，怒气冲冲地说：“我川蜀哪是中原可比？仅是剑阁一关，足当百万兵，瞿塘一峡，足阻万艘船，我天府之国，兵精粮足，岂是王保保、李思齐辈可比！更非胡虏残元可以匹敌！”
不过，随着大明建立，元大都被攻克，随即，整个黄河流域尽为大明所有，明氏政权——大夏国——上下也开始悚然了，邓良叟便第二次出使金陵，一则探探朱元璋的口气，二则表示一下，祝贺一下大明皇帝的赫赫武功。
朱元璋以客气的外交辞令接待了邓良叟，然后，又把他送到大将军徐达的军中，让他目击：大明军马擒拿王保保！

明军攻打扩廓帖木儿最后的堡垒——土城。

249.

将外国使臣派往战争前线，观看本国部队征服另一国家的做法，虽然不是朱元璋首创，却已经彰显这位洪武皇帝的用意了：还是杀鸡儆猴么？
同时，也足见朱元璋的底气：必胜之战！
邓良叟只得乖乖随了天使，一路颠簸，往定西战场而来。

徐达听罢使者的简介后，吩咐亲随领他下去吃个午饭，便与众人商议军情。恰好，蓝玉此时进来缴命——已经把顾时、陈德和韦正部带来了！
徐达大喜，叫蓝玉也下去休息，随后派李新快马召集北营的李思齐前来会议军事。

下午，未时。
徐达指挥军帐内，明军几乎所有的高级指战员（冯宗异部除外）聚集于一起，静候大将军的指示。
徐达说：“明儿正午时分，天使就抵达我沈儿峪前线，估计，他带来了圣上的最高指示。今天，就是我军奋发破敌之时，诸君可得努力杀贼，为国立功，为民除害！”他用目光巡视着下面的一众将官：邓愈、吴祯、孙兴祖、汪广洋、赵耀、顾时、胡德济、李思齐、傅友德、陈德、唐胜宗、俞通源、郭兴、郭英、木英、黄彬、吴复、王遇成、王弼、谢成、陈桓、任亮、金兴旺、张龙、戴德、张必先、金朝兴、吴宏、仇成、费聚、余思明、黄旺、李德明、王敬祖、徐礼、杨广、吕德、叶谷真、韩政、王臻、蓝玉、冯诚、费震、田元震、尹潮春、胡德、刘广、李荣、葛彬、庄龄、王蕳、朱佑、赵琦、汪灵真保、薛穆飞、许国英、许良、李新、章存道、李茂、杨思义、袁义……
徐达接着说：“过头的话我不再说了，众将官，听我将令！”
众将齐声叫道：“唯命是从！”

徐达如此部署——
着顾时、陈德、韦正领二万步骑军，取敌军杨家洼营地。
着傅友德、李思齐领二万步骑军，取敌军万人冢营地。
他强调道：“你五人进攻的目的是牵制敌军这两座营寨，令其不得支援他们的中军大营。如果击破这两营敌兵，则领兵杀来他们的中军，与我合力剿灭王保保的主力。”
五人出列，朗声应命。

徐达接着再派遣——
着李伯升、李新领三万步兵，以襄阳大炮等大炮、火器攻击敌兵中军大营，彻底粉碎元营的所有防御工事。
徐达对他们说：“这些火炮、投石器、火筒等，必要时，向敌营推进，轰击他们，不留任何死角！”
他又对木英、吴复说：“木英和吴复，你俩负责推进战车，抵御敌骑的冲击，并保护火炮的安全。”
四人出列，大声应命。

徐达又说：“邓愈、王遇成、任亮！”
“末将在！”
“火炮轰击敌军一个时辰后，你三人领六千步兵，往敌营前的壕堑填壕沟、架飞桥，让我军主力部队通过，冲击敌军最后防线！”
“遵命！”

徐达站了起来，再说：“诸路军定于一个时辰后，即辛时出发，我军炮轰敌营后，蒙古军势必大乱无章，酉时一到，各军随本将军出击敌人！”
话音刚落，众人心头一震！
哟！
大将军徐达亲自出战！
这可是多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自从平江之战后，徐达，作为最高的军事指挥官，只是在军中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正带兵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厮杀战斗的还没有出现过！
但如今，他面对众将官，说出这么一句“各军随本将军出击敌人”，让大家心头如浪潮翻涌，士气为之一振！
甚至，有些将军感动到流下泪水！
王敬祖，这位多年追随大将军的骑兵指挥官，当即攘臂叫喊起来：“大将军忠勇报国，吾辈岂敢落后！”
大家听了，也纷纷举起右臂，宣誓：“驱除鞑虏，恢复中华，杀敌立功，报国除害！”

徐达示意大家安静，他还要作下一步的部署——
“此战，必定是连场血战，诸君必须努力同心！王保保在我军与冯宗异的合击下，一定败北。他败退的方向，只有北面的宁夏方向。”
他让大家跟住他走到悬挂在军帐一侧的大幅地图，用手指着“沈儿峪”、“车道岘”两个地点，继续说：“王保保往北逃跑，只能沿关川水西岸逃跑，关川水注入祖厉河，祖厉河又注入黄河，这些河流阻隔着他逃往宁夏，若他逃出营去，必在祖厉河与黄河相汇之处过河逃逸，这里又叫三不剌川，也就是他的不归路。”众将官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细细看清路径，铭记在心头。
徐达对他们说：“为了擒拿王保保，我再作下一步的安排。”
孙兴祖抢先说：“大将军！我！末将愿往！生擒王保保！”

徐达说：“好！此战，我军定能克破贼营，若胡虏逃逸，诸将听我将令！”
大家肃静，听着大将军的号令——
“第一路，蓝玉、冯诚；
第二路，张必先；
第三路，李思齐；
第四路，王弼；
第五路，傅友德；
第六路，吴复；
第七路，黄彬；
第八路，孙兴祖；
第九路，木英；
第十路，郭英！”
“你们十路追兵，本着‘除恶务尽，全歼敌寇’之宗旨，誓把穷寇追杀到天脚底！”
大将军说，“你们，务必把王保保擒拿回来！”说着，把目光瞥向郭英。这位第十路追兵的负责人。
郭英马上出列：“就算追到宁夏府，我也要把王保保擒拿回来！”
徐达点头，又对大家说：“此战，乃我军北伐以来最为重要之战。得到圣上的同意，本将军列战功为三等，诸君可要把赏功事宜公诸各军卫所中，让普通一兵，乃至小旗、总旗、百户、千户等将士明明白白，让他们立功受赏！”

他一挥手，赵耀把公告榜文取出，念道：
“凡战斗之际，突出敌人后背，杀败贼众者；勇敢入阵，斩将抢旗者；本队已胜，邻队胜负未决，而能救援克敌者；受命能完成任务，出奇破贼成功者：皆为奇功！
凡齐力前进，首先败贼者；前队交锋未决，后队能支援，向前合力破贼者：皆为首功！
凡应命前进，无有后退，不为敌寇所乘者；行军及驻营，纠捕奸细，擒拿败兵者：皆为次功！
凡获次功者，军官进秩一级并受赏银十两，军士受赏银十两！凡获首功者，军官进秩一级并受赏银二十两，军士受赏银二十两！凡获奇功者，军官进秩一级并受赏银三十两，军士受赏银三十两！”
读罢，徐达对大家说：“诸君努力！共破鞑虏！”
众将官齐声道：“为国尽忠，为民除害！”

好！记下这个时间：洪武三年（1370年）四月七日下午辛时，大明中书右丞相、征虏大将军、信国公徐达，发动史无前例的沈儿峪总决战！

“故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柱国航海侯追封恩国公谥庄简张公之墓”
碑文现存南京博物馆

“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柱国航海侯张公，讳赫，凤阳临淮人也。当元之季，四海鼎沸，公奋身田里，招集士旅，慨然来附，即授以千户，命之征讨。首取濠、泗、滁、和等州，升为万户。乙未（1355年），渡江取太平、采石，升为总管。继又取镇江及建康诸郡。丁酉（1357年），取常州，阶进定远将军。甲辰（1363年），克武昌，平苏、湖等州，授福州卫指挥副使，阶进明威将军。庚戍（1370年），升指挥同知，阶进怀远将军。巡海捕倭，杀获甚多。戊午（1378年），赴京，升为大都督府佥事。己未（1379年），命督辽东漕运，有功，锡以侯爵，食禄二千石，仍令子孙世袭。至庚午（1390年）八月初五日以疾终，赠恩国公，谥庄简，享年六十七岁。夫人高氏，子三人，长曰荣，次曰政、敏。将以洪武二十三年十月十二日葬于安德乡下保魏家库官山之原，请志纳于圹中。呜呼，昔天下大乱，豪杰并兴，公能集士旅以归于朝廷，生则封侯，死则封公，荣及前人，福延后嗣，公可谓烈丈夫矣。千万年后，非理者开，知理者完。谨志。”

航海侯张赫墓志铭文，记录了张赫杀捕倭寇之事迹。

飞翔明2018曰：
张岱在《石匮书》这样评价徐达——
把韩信、邓禹和曹彬合而为一，就是徐达。
又说，诸葛亮之后，唯有郭子仪可以与徐达并肩齐名。

其实，把历代名将罗列一下，看看徐达能够排在哪个层次？
先秦时期，司马穰苴、吴起、白起、赵奢、孙武、伍子胥、管仲、乐毅、孙膑、庞涓、廉颇、李牧、王翦……
秦代，蒙恬、章邯、项羽、陈余、张耳、英布、龙且……
西汉，韩信、彭越、灌婴、周勃、周亚夫、李广、卫青、霍去病、李广利、赵充国、陈汤……
东汉，吴汉、邓禹、马援、冯异、公孙述、班超、耿弇、窦宪、董卓、袁绍、吕布、袁术、公孙瓒、孙坚、孙策……
三国，诸葛亮、曹操、周瑜、吕蒙、关羽、陆逊、司马懿、邓艾、钟会、姜维、赵云、马超、张飞、张辽、曹仁、徐晃……
两晋南北朝，杜预、周处、刘裕、石勒、石虎、刘牢之、陈霸先、祖狄……
隋唐，贺若弼、韩擒虎、杨素、史万岁、高颎、来护儿、李勣、李靖、尉迟敬德、秦叔宝、程咬金、侯君集、长孙无忌、薛仁贵、哥舒翰、安禄山、史思明、郭子仪、李光弼、李遡、黄巢……
五代宋辽夏金，耶律阿保机、耶律德光、王彦章、李存勖、赵匡胤、曹彬、杨业、王全斌、狄青、童贯、方腊、岳飞、韩世忠、张浚、刘光世、完颜阿骨打、完颜兀术、完颜亮、孟珙、吴玠、吴璘、张珏、吕文焕……
元朝，成吉思汗、拖雷、木华黎、窝阔台、忽必烈、伯颜、阿里海牙、张弘范、察罕帖木儿、孛罗帖木儿、扩廓帖木儿……
明朝，徐达、常遇春、于谦、戚继光、郑成功……
看来，徐达的确属于第一流的军事家行列！

250.

“君之将扩廓帖木儿自太原奔溃后，以乌合之众犯我兰州，大军进讨，追至定西。今年四月七日，大败其众，斩馘无算，生擒严奉先、韩扎儿、李景昌、察罕不花等，惟扩廓帖木儿遁去，已命将追捕，旦夕必就擒。近绥德卫擒送平章彻里帖木儿，问之，为君旧用之人，特令赍书，致意进退之宜，君其审之。”
——朱元璋致元太子爱猷识里达腊书

洪武皇帝朱元璋这封给爱猷识理达腊的书信，明确地记录了定西决战的日期。
洪武三年四月七日，公元1370年5月2日（有朋友希望文中出示的日期为公历日期，特此附上），下午辛时，即下午3点至5点之间。
被洪武皇帝朱元璋称为帝国“擎天之柱”，胸怀“奉日之心”之忠贞，兼备“太公韬略”，并列“邓禹功名”，“廓清江汉淮楚，电扫两浙，席卷中原，威声大振，直连塞外”的大明中书右丞相、征虏大将军、信国公徐达徐天德于中军指挥台面前全体将士，作出决战总动员，他如斯说——
历史将记住今天，四月七日，大明洪武三年！
为什么？
因为，今天，我们一定粉碎蒙元胡虏最后的邪恶势力！
圣上谕旨即将抵达我定西沈儿峪前线，天使于明日午时抵达我中军大营，今天，就是我军杀敌报国，为民除害之时，让明天到来的天使向圣上回报：我们胜利了！让我们的捷报传播华夏大地！
一百年来，胡元嚣张，陆梁我国，涂炭宇宙，肆掠我中原，臣妾我儿女，竭尽东南，奢极朔漠，中华为之腥膻，四海为之倒悬，民贫而无依，灾兴而不顾，蒙古色目横行而无忌，汉民南人道路以目！普天之下，怨恨沸腾，率土之滨，皆为仇雠！民不畏死而揭竿，乃天生圣人，龙飞濠梁，翦除凶恶，荡平天下，驱除胡虏，洗涤区夏，奠安神人，一统中国！不意胡元不轨，偷窥图谋，以未烬之残灰，杀我边民，以蜉蝣之绵力，撼我长城，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皇乃发六师，乃剿丑虏，以靖关陇，以定西北！
我，徐达，于此誓师，皇天垂鉴，神灵庇佑，灭绝残寇，扫平胡贼！

他刚刚宣言完毕，左右将佐攘臂齐声叫道：“灭绝残寇，扫平胡贼！”
徐达最后也举臂发出最高指令：“让我们举起军刀，让我们的战马奔腾起来，让我大明将士纵马齐驱，让我们，大明的好汉儿郎，努力杀贼！战士们，出发！灭绝残寇，扫平胡贼！”
“灭绝残寇，扫平胡贼！”

指挥台下，整整齐齐的军士，也高声呐喊，一时间，明军大营响起战歌，大明号角齐鸣，与战歌混合于一起，如波涛汹涌，飞越重重战寨栅栏，飞越重重壕沟土垒，直达十里以外的元军大营。
——实在是水平低下，无法用言语形容徐达指挥下的明军这气壮山河的凛冽气势！

顾时、陈德、韦正统兵率先出营，往西南疾驰而去。
继而，李思齐、傅友德领军出营，往西北奔跑而去。
仅仅是半刻钟之后，李伯升派出十路炮手指挥官，把火红赤色的令旗高高举起，前往一众襄阳砲阵地；李新带着一百多名旗手，他们负责一众火炮及投石机打击目标的瞄准工作；木英和吴复领战士推驾着武刚战车，辚辚前行，直奔全军最前线！

251.

四月初的定西，春红过了，一只白头雀鸟正好停落在一株野树上。它跳跃着，从这一片枝叶，到另一片枝叶，用小嘴啄食着残花败蕊。忽而，它停止了跳跃，也停止了啄食，只是抬着头，左右顾盼着，仿佛感受到周围潜伏着危险，可四周分明毫无声响。偏西的阳光依旧那么的宁静、温和，雀鸟却耐不住了，它展翅飞离而去。
是的，危急萌生之始，往往万籁俱寂。雀鸟得了先机，率先逃离了劫难。

它刚消失，空中已然是万炮齐发了！

一名旗手用赤色红旗指示方位，投射臂在七八名力士的牵引下，摆定投射方向。小旗队长举起火把，点燃炮石上的麻油和火药引子，烈火瞬间在炮石表面熊熊燃烧起来。一名总旗，举弓如满月，搭上信号火箭，喝一声，把它射向空中。
这一箭，就是发炮的指令！
随即，他喝道：“发射！”
就见这座凌云战塔的平台上，八十名武士把扯紧的襄阳砲投射臂上的牵引缆绳松开，那枚滚烫且蹿着火焰的炮石“呼”一声，在空中飞行，掷向三百五十步之外的元营！
几乎与此同时，另外五座凌云战塔上的襄阳砲也放开怀抱，发射出致命的炮石。它们的目标惊人的相似，都是直奔元营中一座最高的箭塔。
这可是五百步以外的目标了！换算成现代的标尺，足有七八百米那么远！
随着“轰隆”、“轰隆”、“轰隆”之声不绝，元营箭塔瞬间灰飞烟灭！
凌云战塔发起攻击的下一刻钟，阵地上，各种明军的投石装置纷纷派上用场。它们雷霆霹雳一般，顷刻间，把元营翻了个底朝天！
这还不止。那么手铳营指挥官杨信，也下令把各色大小铁炮发射。这些又名大小铜将军的铁炮更是骇人，它们的射程竟然可达三四里之远！这就让元军毫无还手之力了！

明军的攻击力如此凶猛，怎么不见元军那边的动静呢？
难道它们已经全部葬身于炮轰之中了？
别忙，现在就来说说他们。

扩廓帖木儿已经先后接到来自中军大营总将虎林赤的书面报告了。说起书面报告，还是老总兵察罕帖木儿时代，就奉行的“惯例”。这个察罕帖木儿不仅是个进士出身，文才了得，与余阙、李齐和刘基等人同列，更要紧的是，他是个武将，可谓文武双全。他的部属，即使身为蒙古人，多少有些学识，识得几个汉字，甚至可以写个纸条、报告之类。察罕帖木儿规定：军中上下之间，必须以书面形式下达或者上呈各种公文，包括军情报告之类。总将虎林赤就是在察罕帖木儿时代，学来的半桶水的汉文，多少能够写出个所以然。
第一份报告，他说的是“明寇狡猾，企图用襄阳砲，我军出击捣毁之”。
扩廓帖木儿刚好指挥左右翼向他心目中的叛将朵儿只班发起冲锋，那时，正是四月七日黎明时分。
看了虎林赤的报告，他的批复是“勿与之战，坚守营垒，若贼人以炮击前营，则退守后营”。扩廓帖木儿是对的，可是，他的虎林赤已经出击了，结果失败。
第二份报告，虎林赤写道“阔思阔、脱林、普贤奴等出击明寇，失利”。
扩廓帖木儿看罢，大怒道：“不听吾言，焉能不败！”他回复：“坚守，不得出战。否则，格杀无赦！”
这时候，朵儿只班已经被扩廓帖木儿打败了，但是，冯宗异部署的两支军队，叶升部和薛显部分别从两侧前来会战。这两支明军都是冯宗异的精锐部队，本来是安排在虎陈阿里伯营垒的北面和南面的，如今见到东面的朵儿只班失利，就带兵前来援助。
叶升带着羽林卫战士，薛显领着龙骧卫战士，如同两把尖刀，插向元军大队。扩廓帖木儿急令雪雪不花领石抹不华、尉迟家奴抵住叶升；令观童带鲜卑孟吉、耶律乌古伦抵住薛显。
这时候，已经是四月七日的巳时了。
第三份报告，虎林赤如此说：“殿下训示，我辈必定恪守，若明寇炮击我营，如之奈何？”
扩廓帖木儿回复：“我军亦有火炮，以牙还牙！”
与其说这是第三份报告，还不如说是请示。虎林赤收到回复时，已经是下午的辛时了！明军果然万炮齐轰！
那时节的扩廓帖木儿与叶升、薛显厮杀多时，驻守西营的虎陈阿里伯已经接到消息，他也带领全营战士，往东突围，欲与他们的统帅齐王殿下会合，共同破敌！

冯宗异没有任何反应么？怎么可能？
曹良臣和朱亮祖哪里去了？
来了！
别着急！
曹良臣，七个月后，他被洪武皇帝敕封为宣宁侯，以前锋千户陈恭、赵兴贵趁虎陈阿里伯出了营垒之东门，突入蒙古人的营垒西门。随即，就在营中放起火来，把元军西营的辎重军幔一骨碌烧着。
朱亮祖，七个月后，他被洪武皇帝敕封为永嘉侯，见曹良臣得手，带着战士径直尾追虎陈阿里伯来了！
这时候，冯宗异，大明大都督府同知，征虏右副将军，早在高坡上瞭望多时，见扩廓帖木儿军与虎陈阿里伯军渐渐聚合于一处，便对身边诸将说：“胡寇合兵，勇力和胆气都会大增。可是，他们的营垒已经丢失，我军必须把抢来的营垒守住，让他们得不到补给！来，传我将令——”
他下达什么命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