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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北伐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311.

再说那扩廓帖木儿,与梁舍利、孛罗室里两名千户长分别后,自领一队马军一路狂奔——元军一分为三,转过两三座黄土山梁,翻越无数土疙瘩后,彼此间已无法再见了。这种分道扬镳的逃跑方式,目的就是为了协助他们的齐王殿下摆脱明军的追杀,其结果,自然是迷惑了蓝玉这位大明武德卫指挥使了!
旭日东升,霞光万道,蓝玉向东北追击元军,阳光刚好从东面射来,光芒一度阻碍着他的视线,恰好仲夏的黄土塬草丛疯长,一株骨感树干骷髅一般突立其中,在蓝玉的眼内,它就是垂死的扩廓帖木儿之雕像!
可惜,在三岔道口上,他选择错误了。
他追击的敌军,不是王保保的军队,而是梁舍利部队。
天意吧,如此英勇的战士,一马当先,却错失了擒获扩廓帖木儿的机会!

继后而来的,是冯诚,他也选择错误了,他追杀的部队是孛罗室里部。

第三支追兵,才终于选择正确。
他们的领兵官,是孙兴祖,大明骠骑上将军、大都督府副使。
孙兴祖这晚上干劲十足,他率部英勇战斗,贯穿了整场战役,历时超过六个时辰,手下战将大兴左卫指挥庞禋战死,燕山右卫指挥使平定则堕马负伤,可是,他仍然指挥本部兵马,紧紧追杀扩廓帖木儿。
在三岔口上,他眼见蓝玉抢了中间道路,冯诚选择了右边道路,他就直奔左边的道路。他对仍然追随于左右的平定说:“我大明王师,三道追击,王保保纵然上天入地也难逃出我军的手指罅!”
平定说:“如今的王保保山穷水尽了!我军乘胜追杀,誓要将胡虏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孙兴祖大喝一声:“好!全军将士听着,追逐胡虏,灭绝鞑子,擒拿王保保,再回营食早饭!”
“得令!”
众将士叫嚷着,争先前驱。

大约一个时辰吧,孙兴祖已经追赶了二十里路,立马上了一个高地,但见高坡之下,三川汇流,合于一座山口,孙兴祖问:“此处莫非就是三不剌川?”
“对!”平定说,“都督大人,你看,那边的山口就是五郎口,出了五郎口不远处,就是黄河渡口了!”
“哦!如此说来,我军就要追上王保保了。此刻,他在黄河边上,必定望河长叹!”孙兴祖笑道。
平定说:“是啊,胡虏怎会有船只过河?”
孙兴祖高呼:“王保保就在前方,我军把他们统统赶下黄河去,送他们归西!”
“是!”众人响应。
孙兴祖纵马冲下山冈,他那一千多战士勇猛跟上,晨风扑面而来,大明军旗猎猎作响,传来的是悲壮而非欢欣!

何解?
孙兴祖他们一旦冲下山冈,就听见“嗖”、“嗖”声响,左右两旁的丛林内乱箭齐发,向明军恶狠狠地射来!
又是平定指挥使,中箭堕马!
这次,他再也没能爬起来了。
看,冲在最左前方的平定将军,从头部到他的战马的后腿,密密麻麻插满蒙古战士的狼牙箭!他即时连人带马倒下了,与他一起倒下的,还有数十名骑兵战士!
——燕山右卫指挥使平定将军壮烈牺牲了。
孙兴祖的右肩也中了一箭!
怎么回事?
蒙古军队战斗逃亡了那么长时间,早已经“弹尽粮绝”,箭囊空空如也,枪戟刀剑也迟钝弯曲的了,怎么竟会再来乱箭齐发?

这就是扩廓帖木儿的最后伏击!如同毒蛇受困于农夫,畏缩于麻袋之内,奄奄待毙,一旦寻觅到机会,终将张牙咬其一口!扩廓帖木儿一路逃窜,遇上了他的王弟观音奴,两兄弟合兵一起,匆匆计议后,在三不剌川的高冈丛林里,埋伏了一彪人马,以最后的箭弩把守着,一旦明军进入埋伏圈,就乱箭齐发,射杀之!
孙兴祖咆哮了!他拔除那杆狼牙箭,随手甩了出去,肩上血流而下。
他怒发冲冠,指挥军士立刻投入战斗,那些明军战士举起屠刀,向两旁追杀放了冷箭后四处逃窜的蒙古兵丁。后者的伏击的确杀伤了不少明军将士,可是,从大局来看,依然于事无补——他们没有更多的弓箭对付敌人了。眼看明军冲上来,只好四处逃逸。
孙兴祖叫道:“全部杀了!一个不剩!”
这下可凶残了!
埋伏在丛林的几百蒙古战士哪里跑得了?没了弓箭,如何能制服眼前这班眼睛通红,充满复仇火焰的大明阿兵哥?
孙都督手舞长枪,大呼入阵,眨眼睛,已经把七八名蒙古骑兵挑下战马,他的部下也如狼似虎地把一个个伏击者砍了头,枭了首!
剩下的一百多名蒙古兵抱头鼠窜,向五郎口逃去。

哪能放过他们!
孙兴祖再次高呼杀敌,死死追赶过去。
看到了!
看到元军统帅王保保的战旗了!那面在沙尘暴中早已成枯黄之色的“齐”王大旗,就在眼前的五郎口外!
孙兴祖让军士高呼:“王保保!速速投降!”
扩廓帖木儿和观音奴两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兄长说:“明寇追来了,我们得回军与他厮杀!”
观音奴说:“王兄,你带王嫂先走,我来断后!”
扩廓帖木儿一摆手,随即跑上一块高地,远望四周后,回来对观音奴说:“明寇刚才被我军伏兵在丛林射杀了一批,如今追上来的,人数不多。我们一起回军,把他们吃掉!”
“得令!”

蒙古军士转过马头,第一队冲向孙兴祖部。
“来得好!”孙兴祖发扬毫不畏死,越战越勇的战斗精神,对部下说:“这就是王保保的残余部队了!我们把他们统统消灭!”
于是,两军短兵相接,戮力厮杀!

扩廓帖木儿在旁边观战,但见明军指挥官竟然带头冲锋,他向左冲杀,他的部众也随着向左冲杀,他向右追击,他的部众也跟着向右追击……总之,指挥官就是战龙之首一样,他的部众就是战龙的爪牙,彼此间浑然一体,配合的天衣无缝。反观自己一方,蒙古战士往往各自为战,即使有三五七人组成骑兵团,从旁边掠杀明军这条战龙,由于缺少了弓箭的威力,一时间,对孙兴祖部的冲击竟然措手无策,不知如何应战!
扩廓帖木儿只好再下令:出动第二军!
……
如是者,孙兴祖部已经和扩廓帖木儿的军队激战了半个时辰,后者先后派出了四支军队,都无法消灭这支不足千人的明军部队!

扩廓帖木儿大怒,喝道:“这明寇如此嚣张,究竟是谁带兵的?”
手下对他说:“孙兴祖。”
齐王叫道:“孙兴祖?看我翦灭了他!”
说着就想领兵扑出去。
身后的齐王妃毛完都说:“殿下!且慢!”
这位齐王妃又出场了。
她对齐王说:“这么一支明军尚且战斗了许多时间,如果还有后面的追兵,我们怎么能抵抗?听说这里是五郎口,离黄河不远了,我看,我们还是先过河再说吧!免得在这里消耗了兵力,浪费了时间!”
观音奴也说:“哥哥!王嫂说的是!休要恋战!我断后,哥哥快领兵入山口,过黄河!”
“不行!”
扩廓帖木儿斩钉截铁地说:“如果在这里不能把这一小撮明军消灭,我扩廓帖木儿颜面何存!听我将令——观音奴领兵,带军中眷属速入五郎山口,我断后,誓要灭了这孙兴祖!”

观音奴还想劝阻,他的王兄把眼睛一瞪,喝道:“你不听我命令么?”
王弟只好带着王妃等眷属匆匆忙忙逃入五郎口。
就在这时,五郎口内传来一阵蒙古号角之声,观音奴欢喜了,他对他的王兄说:“哥哥!你听,是我大蒙古国的军队来了!”
扩廓帖木儿听后,心里大惑不解:怎么这里竟有我的军队?究竟是谁在此驻军?
左右无人知道,那号角声越来越近,一面军旗高高飘扬,那狼图腾的旗帜,系着一根牦牛尾巴,观音奴定睛细看,脱口而出——
“王兄,那是虎陈阿里伯的部队!”
虎陈阿里伯部——元军幸存之兵力!
竟然来到这里——三不剌川五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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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大明洪武三年(1370年)四月初八日,上午,巳时,太阳慢慢移入中天。
三不剌川之五郎口前,一支明军部队又抵达此地。
他们的指挥官,沐英,大明建宁卫指挥使、关陇军务机要参军,极目而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片莽原,正是杀戮战场!
但见战火明灭间,各种旗幡东倒西歪;硝烟弥漫处,无数士卒尸横遍野;天穹旷野中,老鸦悲鸣,苍鹰盘旋!
一组镜头在沐英眼帘闪烁不定——

大明将士纵马前冲,遇上元军匆忙后撤,前者追赶间,忽见对方向两翼散开,中间一支精锐骑士操戈杀出,明军接战厮杀之际,散开的元军忽然又左右合拢而来,冲击明军的左右翼。明军一分为二,形成左右两支纵队,分别回军撤离敌军的包围圈,打算再次集结成一支强大的队伍。不料,另有一队蒙古马军自后掩杀而来,明军重新集结部队的机会成为泡影。他们再度陷入蒙古军的包围圈之中。
——没错,那个名叫虎陈阿里伯的蒙古指挥官及时带兵投入战场,挽救了扩廓帖木儿全军覆没的命运。

沐英眼看一名明军战士倒在血泊之中,一手执着大刀,另一只手提着一颗敌人的头颅,可是背心集满了狼牙箭!
沿着敌人头颅洒下的鲜血的反方向望去,明军战士和蒙古战士彼此肉搏至死者,比比皆是!
那些尸体你压着我,我压着你,层层叠叠,有混杂于草丛的,有倒在树下的,有堕入山沟跌落河道的,有抱团同归于尽的,有形单只影而毙的,有人马同死的,有踩成肉泥的,各种厮杀武器几乎都尽没于对方的躯体!许多战马肠穿肚烂,许多战士尸首分离!

沐英失声叫道:“我那孙叔叔如何了?”
他的孙叔叔,不就是大明大都督府副使孙兴祖么?
“怎的,怎的,他们竟遇上王保保最后的疯狂?”
沐英开始挥泪了,他心肌颤抖,脉搏之跳动比战斗时还要高出十个百分点!
“快!快去寻找,我军,还有没有生还者!我的孙叔叔如何了!”他对军士大声指令。
众人急忙去办。
沐英紧握马缰绳,让战马小心翼翼地巡行,一堆又一堆的尸体从他眼前掠过,他的目光充满焦急和恐惧——孙叔叔的影像再度浮现于他的眼前。

那是十六年前了,才八九岁的小沐英,常常望眼欲穿地倚靠在义父朱元璋家的门边上,等待着义父征战回来。随同义父回来的战士中,唯有孙兴祖叔叔,经常会把战斗中获得的小小战利品,送给小沐英。他记得,他的童年时代,得到的第一把武器——小匕首,就是孙兴祖叔叔送给他的。就是这么一把小匕首,让沐英从此与同龄人不一样了。他开始跟随孙叔叔练习技击武艺。很快,在义父的心目中,小沐英就成了朱文英,成了义父眼中的宠儿。
一眨眼,十年过去了,十八岁的沐英——朱文英,成长为一名英勇无畏的战士,担任朱元璋帐前亲军都尉,跟随孙兴祖镇守京口(即今天的镇江)。可以说,孙兴祖成了沐英的亲人一般。

如今,在这个五郎口战场,孙兴祖军遭受到元军的致命性攻击,估计已经全军覆没了!
沐英怎能不焦虑,怎能不慌乱呢?

就在此时,有士兵叫道:“大人!沐指挥大人!找到平定将军的遗体了!”
沐英吃了一惊,打马冲过去,下了马,就见那位燕山右卫指挥使平定连人带马如同刺猬一般,插满了狼牙箭!早已浑身血肉模糊,要不是那精铜锻打的大明壮帽遮住了他的容颜,令他的面容免受箭伤,还真没法辨认这位浴血捐躯的英雄汉!
“平将军!”沐英叫唤着,已是泣不成声,他双手轻轻触摸着平定的壮帽,“不愧为我大明英烈战士!平将军!你英灵尚未走远,且看我沐英,我大明将士前赴后继,为你报仇,剿灭王保保!”
说着,肃整了衣冠,向着平定的遗体,行了军礼,说道:“壮士报国,英勇捐躯,平定将军名垂千古,请受我沐英一拜!”
说完,双膝下跪,向英雄深深一拜!
他对几名战士说:“把平定将军的遗体运回军中,记住,休要拔掉那些箭簇。那些是他忠勇之见证!让莅临军中的天使把平定将军的忠勇报国带回京师,由圣上表彰于普天之下!”
“得令!”
站起来后,沐英又对左右亲随说:“我得孙叔叔呢?快快寻找!”
“是!”

那边,不远处,有几名战士又叫起来了:“沐指挥大人,这里有战士还活着!”
沐英急忙跑过去,见着一名奄奄一息的伤兵被两名战士搀扶起上身,沐英急忙问:“你是谁?你们的孙都督大人呢?”
“我……我是王福来,小旗,孙都督……孙都督力战鞑子,鞑子团团围住他,却被他突围而去……了……”
沐英追问:“那他是不是冲出重围了?”
“我不知道……我只见着他突围而去,一大堆鞑子追着他,往……往那山口去了……”
“你怎么在这里倒下了?”沐英问。
“我是孙都督的……小旗,跟不上……他,被敌人……刺伤了战马,堕马摔……在草丛里,我……的大腿可能断了……”
说着,又是一阵的呻吟!

沐英召唤军医前来救治王福来。随后,上马就要向五郎山口那边跑去。忽见身后,二路明军赶来,原来是安陆卫指挥使吴复和骁骑右卫指挥使王弼领兵杀到。
他俩听闻孙都督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全军覆没,齐声叫嚷了:“呀呀呸!胡虏鞑子可恨!我孙都督竟然遭此毒手!沐指挥使,你且在此处细细寻找孙都督,我俩急促前行,追杀王保保,为孙都督报仇雪恨!”
沐英一拱手,说:“两位,且前行。我沐英找到孙都督后,也努力驱逐胡虏,杀灭蒙古鞑子!”
吴复、王弼也拱手回礼,随即挥军直追元兵。

沐英继续寻觅,忽见一匹枣红战马倒在黄土沟壑里头,身上多处伤口,右前腿锲入了黄土岩壁的缝隙中——它之所以倒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沐英惊呼:“那不就是孙叔叔的胭脂红战马么?”
是啊!这就是孙兴祖的战马——胭脂红。
沐英头脑“嗡”地升腾出一幅图画:孙兴祖挥动长枪,连捅带刺,挑杀多名蒙古兵丁,他的战马向前奔驰,不料遇上这么一道黄土沟壑,胭脂红出于惯性,向前一跃,岂料战斗多时,战马已经疲乏,无力跳过沟壑,前蹄一打滑,其中一只马蹄(右前蹄)滑入一道缝隙里,连人带马“扑通”地摔倒!
胭脂红痛苦嘶鸣,右前足已经折断,再也无力爬起来!
“那……那……人呢?”
沐英大叫起来:“孙叔叔!你在哪里啊?”
他的眼睛四处搜寻,他的亲兵也到处张望,除了难以计数的敌我双方普通士兵的遗体在胭脂红周围横七竖八躺下堆叠之外,还真的找不到将军之类的遗体!

“孙叔叔!”沐英登上高岗,大声叫唤。
“沐指挥!”忽然有人叫他了。
沐英回首一看,哟,原来是傅友德和李思齐!
他俩也带着军兵追到五郎口了!
沐英简单地说了一遍孙兴祖之事,傅友德大叫道:“啊!我们来迟了!孙都督八成已经壮烈捐躯了!”
沐英哽咽地说:“没有见到孙叔叔的遗体,我不敢相信!”
“好!我傅友德马上追杀王保保,为孙都督复仇!”

——诸位,孙兴祖,军衔是大明大都督府副使。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军衔?自从大都督朱文正因违规被朱元璋撤职软禁后,大都督之职就空缺了。即使大明建立后,大都督府,也没有设置大都督。大都督府最高的军衔是同知大都督府事,接下来的就是大都督府副使(也叫副都督)。大都督是一品军衔,同知是从一品,那么副使就是正二品的了。这个正二品的军衔已经很高了,傅友德、李思齐、薛显、沐英、蓝玉、吴复、王弼他们统统都在他之下呢!

那么,孙都督到底有没有牺牲?这位堂堂大明二品军衔的孙兴祖都督,哪里去了呢?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313.

四月八日,上午,辰时,三不剌川之五郎口。
不足千人的孙兴祖部连续击退了扩廓帖木儿四次冲锋,士卒得减员和受伤程度却也不轻了:战死的超过两百人,重伤不能再战的也有一百多号人,至于轻伤的,四五百人左右,连都督孙兴祖也披伤挂彩,人和战马已经伤痕累累。
然而,这个孙都督却依旧奋不顾身,忘我战斗,完全置个人之生死于度外,他的部属竟也没有一个逃跑,撤退的!
扩廓帖木儿把钢牙也咬碎了,他挥剑喝道:“再冲锋!”
就见一支队伍迎头杀来,孙兴祖大叫:“杀贼!”便又率先冲了上去。
两军刚刚接战,蒙古军稍稍战斗了片刻,便往回撤退,孙兴祖急追,蒙古军一分为二,往左右撤离,明军正在犹豫不知往那边追赶时,就见左右散去的敌军阵地上,当中又有一支部队撞出来!

这支部队盔明甲亮,武器整齐,战马编组成横向队伍,一看就知道战斗力不俗——书中代言,此乃虎陈阿里伯的部队。他在黄河边上与明军朱亮祖、曹良臣激战败退后,一路往东北而逃。由于他比较早撤离战场,保存了更多的兵员和更强的战斗力。在逃跑途中,他不断接收到从前线溃败过来的逃兵,知道齐王殿下全军大败,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事情,于是急匆匆把部队拉到三不剌川之五郎口附近,单等扩廓帖木儿的到来,以便接应,施以援手。
事实上,他的部队也仅仅比齐王早到了那么一丁点时间,不过重新集结了队伍,稍事了片刻的休整,就听到五郎口外两军厮杀的声音,便马上提兵前来救应。
这也是命数!孙兴祖遇上了虎陈阿里伯!

当下,扩廓帖木儿的军队忽然遇到更为强大的救援力量,士气自然陡然上升,当虎陈阿里伯部以中军的态势杀来时,刚刚分为左右两军边散边退的蒙古军乘势再次扑来,冲击孙兴祖的两翼部众!
孙兴祖部遭到如此攻击,急忙也兵分为两支纵队,向后撤退,打算重新集结成楔形战阵应对敌军。
不料,虎陈阿里伯的另一支部队竟然绕道明军后面,在那边掩杀过来!
如此这般,明军就陷入蒙古军队的包围圈内了。

虎陈阿里伯来不及向扩廓帖木儿打招呼,径直就操刀直扑孙兴祖。他在黄河边上扎西营驻军。却与东营的朵儿只班闹矛盾,后者竟然投降了明军的冯宗异,剩下他一支孤军勉强对付明军的朱亮祖和曹良臣,他哪里是朱、曹二人合兵的对手,何况,还有明军的薛猱儿薛显的加盟与他对抗,虎陈阿里伯顿时脑海闪现“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几个大字,立马抽军逃离战场。心里自然窝了一肚子闷气,如今看到孙兴祖不过千人,死伤已难以估算,又深陷于他们蒙古军的包围圈内,哪里会错失复仇的机会?
虎陈阿里伯满心“痛打落水狗”的意念,挥刀冲了上来,遇见一两个明兵,暴叫几声,就把对方砍倒马下!

孙兴祖离远看着,大怒,从背后抽出两把匕首。这可是他的绝活——“飞刀”当年最吸引军中战友的小朋友的绝招,沐英就是被孙兴祖的飞刀吸引住,从而爱上技击和武艺的。
闲话休提,只见孙兴祖先后掷出两把飞刀,直奔虎陈阿里伯面门。他也不管有没有掷中,当第二把飞到掷出后,人马合一,早已冲过来,那杆染满血迹的长枪“呼”一声,直刺对方。
虎陈阿里伯虽然用大刀打落了对方的飞刀,心下不禁闪出鄙视感,却见对方长枪已到心窝附近,不由得大惊,手忙脚乱之际,只好急忙向左身转身躲避。这枪头是躲了过去,谁料孙兴祖喝道:“下去!”那枪杆拦腰往回扫来,虎陈阿里伯双手举着大刀,一时间无法应对如此近距离的袭击,只好听话,乖乖地应声落马!
他的腰部被枪杆狠狠地拌了一下,落地后,立足不稳,摔倒在地。
也幸好他倒在地上,孙兴祖刚想再来一枪结果他的性命,虎陈慌忙扔了大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逃过一劫!
这时,蒙古军士纷纷涌上,刀枪并举,拦住孙兴祖,救了虎陈。

孙兴祖高呼大叫,拔出腰间宝剑,一手提枪,一手舞剑,催促战马,左冲右突,前后奔驰,枪挑剑刺,蒙古军士倒下几名,一阵后退,而后又一起涌来。
扩廓帖木儿见他的军队已经牢牢地控制了整个战局,明军战士渐渐倒下,越来越多战死沙场,可那孙兴祖就像一头雄狮,仅仅他一人,眨眼睛就斩杀了蒙古将校三四十人,连虎陈阿里伯也几乎遭殃!
扩廓帖木儿策马而前,大声说:“军中明将可是孙兴祖?”
“我乃濠州孙兴祖孙世安,大明孙都督就是我!”
孙兴祖连杀三员番将,向扩廓帖木儿大叫道:“你可是王保保?”
扩廓帖木儿喝道:“既知我是王保保,何不下马投降?”
“呸!王保保,你兵败如山倒,全军覆没,要投降的,是你!我大明王师战无不胜,你们胡虏鞑子无数军马已经投降,你们山穷水尽了,还在痴心妄想我孙兴祖投降?”孙兴祖接着说,“来来来,是英雄好汉的,来与我孙都督一决死战!”
扩廓帖木儿骂道:“不识死!孙兴祖,如今我蒙古战士就要取你性命!”他回首对部属说,“你们几个去取他首级过来!”
五名副将应声而出,各操家伙,恶狠狠扑来。

孙兴祖手急眼快,纵马前冲,一枪结果了中间的一名蒙古副将,另有两员副将从左右挥刀劈来,孙兴祖挺枪架住他们的武器,双腿一夹战马,胭脂红四蹄奋起,奔向左边副将,孙兴祖顺势用枪一捅对方面门,对方连忙抽刀招架,胭脂红便冲了出去,其它的四名蒙古副将紧紧追来,口中乱嚷吼叫着。孙兴祖一边跑,一边偷眼观瞧后面追来的战将,看看走近,忽然一勒战马,从右侧奔了回来,长枪一摆,“呼”一声,这枪尖便刺中了右边这名蒙古副将的腰肋!后者惨叫一声,堕马!
说时迟,那时快,孙兴祖的战马胭脂红已经绕到追来战将的后面,敌将目击孙兴祖眨眼间杀了一将,忙着分散开来御敌,就见孙兴祖已经一手持枪,一手握剑,从后面杀来。
这时,孙兴祖以一敌三,胆气更壮,纵横驰骋,把三员敌将逼到连连后退。

扩廓帖木儿大怒,他吼道:“今日不能阵斩孙兴祖,全军不得过河!”
听了齐王的怒吼,他的部属哪敢怠慢?纷纷努力向前,把手中的武器狠命打砸孙兴祖和他的部属!
再说虎陈阿里伯,终于爬上战马,劫后余生的他吐了几口唾沫,对齐王殿下说:“殿下,这个孙兴祖是明军的厉害角色,要擒杀他必须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扩廓帖木儿马上接口说:“我大蒙古国有如此多英雄军马,竟连一个孙兴祖都搞不定,还说什么复国!听我命令:誓杀孙兴祖!否则,处死全军的千户长和百户长!”
哟!
这是什么命令!如今的元军总计部众超过两万人,千户长和百户长何其多?若不能阵斩孙兴祖,就要诛杀几百名千户长和百户长!这些千户长和百户长哪有不怕之理?
“上上上”,“杀杀杀”!
虎陈阿里伯又率先冲上来,他指挥众将校团团围住孙兴祖,奋力拼杀。

孙兴祖已经浑身血迹,满脸汗水,战甲湿淋淋,胭脂红不停地喘气,同样是血汗遍体。他知道援军还没有及时赶到,他这一支人马已经无法脱险了,就对手下几十名战士大吼道:“今日唯有一死以报国!诸君,看我的!”
说着,又冲锋陷阵而去!
不料,就在他的胭脂红飞跃黄土沟壑时,战马疲惫不堪,竟然无力跳跃过去,前蹄打滑,一下子,胭脂红的右前足跌进了黄土岩石的缝隙,随即“噼啪”一声,它重重地摔倒了!
孙兴祖暗叫不好,连忙把长枪也扔了,顺势向前翻滚,避过一劫。

那边的扩廓帖木儿见了,高呼:“杀了他!杀了孙兴祖,以壮我大蒙古国之军威!”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飞翔明2018曰:
几乎所有的学者都指摘明太祖朱元璋时代的官员俸禄是整个封建社会中最低的。这里不去挖掘谁是始作俑者,只是提供一下朱元璋对新任命的地方官员前往管辖地区的上任路费(原文叫“道里费”)的具体数目:
知府,五十两。
知州,三十五两。
知县,三十两。
府同知(即府的副长官,副知府),为知府的五分之三,即三十两。
府通判推官(府的辅助官员),为知府的五分之二,即二十两。
州同知,二十两。
州通判,十五两。
县丞、主簿,十五两。
典史,十两。
另外,朱元璋还下令,给予这些新上任的官员及其父母妻子衣服布匹(不是一般的棉布麻布,而是文绮罗绢,即上等的丝绸缎子)。
仅仅是上任的路费和装身行头就如此大手笔,哪里是极差的待遇呢?
朱元璋认为,新官上任,贫寒的,不免要向人借贷,富有强横的,就会侵渔百姓。他指出要他们奉公守法,就不得不先养其廉洁!
这些具体的措施,还真没几个专家注意到,就闭着眼睛瞎说,洪武时代的官员如何如何待遇差!
上面所引用的史料来自明代余继登的《典故纪闻》。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314.

有关孙兴祖的话题,这里做一个总结。
首先,孙兴祖战死于洪武三年(1370年),阵亡地点是三不剌川之五郎口,是无疑的了。史料有:
第一,宋濂受皇命撰写的《孙忠愍侯坟记》里,明确记载:“未几,受诏戍北平,往讨沙漠,与元兵酣战,遂死之。洪武三年某月日也,享年三十有三。”(注,只有宋濂这篇文章记录孙兴祖享年三十三岁,其余的史料都与《明太祖实录》相同,为三十五岁,从之)
第二,《明太祖实录》载:“都督孙兴祖及燕山右卫指挥平定、大兴左卫庞禋等兵次三不剌川,遇胡兵力战,皆殁于五郎口。”
第三,还是《明太祖实录》载:“(洪武十七年五月)辛丑,复以平越卫指挥使孙恪为后军都督府佥事。恪,凤阳人,都督兴祖子也。洪武三年,兴祖以北征战殁,追封燕山侯。四年,恪袭武德卫指挥使。十一年,升都督佥事。十六年,出为平越卫指挥使。至是,召还,复为都督佥事。”
第三点是最重要的,孙兴祖的儿子孙恪在洪武四年(1371年)就得以袭封为武德卫指挥使(放心,原来的武德卫指挥使蓝玉已经升职为大明大都督府佥事了)。如果孙兴祖没有战死,他的儿子不可能年纪轻轻(即便孙兴祖二十岁就有了孙恪这个儿子,洪武四年时,孙恪也仅仅十五六岁而已)就袭职三品武官军衔——武德卫指挥使。孙兴祖战死时是正二品的军衔,他的儿子袭封的职务为正三品,也是符合明朝洪武年间袭职制度的规定的。如果孙兴祖没死,如同传闻的什么正德年间的圣旨诰命书所写的那样,他的十五六岁的儿子孙恪哪有可能在洪武四年担任武德卫指挥使呢?
另外,孙恪不是一个可以忽略的人物,他在后来的“蓝玉案”中担任很重要的角色,他还是全宁侯,在洪武朝的后期担任十分重要的军事职务,在那时,他在军中的排名还在定远侯王弼之前!蓝玉案爆发之前(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洪武皇帝朱元璋的一份官员任命名单如下:
“以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兼太子太师;曹国公李景隆、凉国公蓝玉兼太子太傅;开国公常升、全宁侯孙恪兼太子太保;詹徽为太子少保兼吏部尚书;茹瑺为太子少保兼兵部尚书。”
可见,这个孙恪的官职(太子太保)和排名甚至还在吏部尚书詹徽、茹瑺(太子少保)的前面。

《大明北伐》根据以上史料,演绎孙兴祖牺牲的故事。

话说,孙兴祖失了战马,也扔了长枪,连滚带爬,躲过敌人的刀枪。等他再次站起来时,已经浑身伤痛,披头散发了。他急忙寻找武器,见一堆烈士的遗体旁,散落着乱七八糟的剑戟刀枪,便立刻奔去,随手操起一把朴刀,身后的追兵就涌上来了。
“殿下有令,斩孙兴祖首级者,赏百金!”一名蒙古百户长高呼。
孙兴祖听了,大叫道:“来来来,你家孙爷爷一颗头颅值百金,看谁有本事来取!”
说着,一个箭步,手中朴刀直劈那名千户长。
千户长一支长槊刺来,被朴刀砍作两截,大腿上也挨了一刀,便惨叫着退去。岂料,孙兴祖紧追不舍,又一刀,把千户长斩下战马。他的坐骑嘶叫着 ,就想跑路。孙兴祖大喝一声,一手抓住马缰绳,把战马拉了回来,随即一脚踩在马蹬上,就要飞身上马——
早有一名蒙古骑兵捅来一长槊,正中孙兴祖的右肩——锁子甲也被刺穿,枪头进入肉体的足有一寸之深!这里先前中了一箭,如今再中一枪,真是雪上加霜!
孙兴祖大叫一声,不及上马,回身挥刀劈去,把长槊打落,背后已是鲜血喷涌——那枪头还刺在他的右肩上!
孙兴祖再吼一声,朴刀一个十字斩,当堂把番将劈于马下!
随后,再次飞身上马,这时,他的前后左右全是番兵番将,一起唧唧哇哇地叫嚷着,刀枪并举,向孙兴祖纷纷打来。孙兴祖狂暴高呼,手中朴刀如雪花盖顶,又似惊涛拍岸,只见刀锋过处,鲜血飞溅,骨肉分离!
元兵大惊,慌忙闪避,孙兴祖乘势杀出一条血路,往五郎口奔去。
扩廓帖木儿眼睁睁看着孙兴祖起初摔下战马,随即又夺了战马,杀伤他的部属难以计数,最后竟然杀出了重围,他大发雷霆了,叫道:“拿我尚方剑,把前军两名千户长的首级!”
左右怯薛军士接过尚方剑,高举在手,马上奔驰而来。
那两名千户长猛然看见齐王殿下派人疾驰而下高冈,哪有不怕之理?立刻指挥军士向孙兴祖逃跑方向追杀过去。

五郎口,准确地说,是五郎山口。
它就是通往黄河岸边的唯一通道,三不剌川在它的前面汇集成一条河流,再向东北蜿蜒流淌三里路后,注入黄河干流。
可是,五郎口已经被先前赶到此地的虎陈阿里伯的军队把守着,孙兴祖向这里奔驰无异于再向虎山行。
那么,他为何还要冲向这个鬼门关?
无它,此刻的孙兴祖已经失血过多,神志不清,无法辨认方向,只是双手死死抱着战马的脖子,任由它随意奔跑了。
这匹战马,却是蒙古军士的战马,它就发扬“老马识途”的特性,驮着孙兴祖,往自家的军队奔去!

结局当然是悲惨的了!

宋濂那篇悼文——《孙忠愍侯坟记》如此记载:“(孙兴祖)一旦殁于王事,其孤不得迎尸以葬。卜以是年某月日藏衣冠于(濠)州之钟离县于皇乡某山之原,起坟以表其处。”
孙兴祖战死沙场,连尸骸都无法找到,他的儿子孙恪等人无法把他的遗体安葬,只好在老家为他做了个衣冠冢!
——正因如此,才给民间艺人钻了空子,编造出孙兴祖未死的故事出来。

那匹蒙古战马驮着昏迷的孙兴祖冲入自家阵中,可怜的孙兴祖就被一拥而上的蒙古士卒枪挑刀劈,大卸八块,壮烈牺牲!
扩廓帖木儿的怯薛军士涌来时,那两名千户长把孙兴祖的首级高高举起,大叫:“复王命!已取敌将首级!”
可怜的孙都督的人头被摔在大蒙古国齐王殿下的马前,扩廓帖木儿骂道:“孙兴祖!你杀伤我军将士近万人,如今也轮到你人头落地的时候了!”

明末清初傅维鳞《明书》之《孙兴祖传》如此记载:“洪武三年,北伐,与指挥平定、庞禋等次三不剌川,遇胡兵,殊死战,出入震荡,斩获近万人,援兵不继,皆殁于五郎口。年三十五岁。”
不足千人的明军部队,竟然斩杀蒙古军士近万人!这是最激烈、最惨烈,也最辉煌的战斗了!

扩廓帖木儿下令:“枭首示众!”
孙兴祖那颗头颅,就挂在齐王殿下的大纛旗帜之上,齐王吩咐:“把大纛旗帜插在五郎口山顶之下,让孙兴祖的人头随风飘扬,教那些明寇贼人心裂胆寒!”
然后,一挥手,全军往黄河边上撤去。

一个时辰之后,大明建宁卫指挥使沐英赶到现场,他目击三不剌川之血战现场,惊慌之间,带着士卒四处搜查孙兴祖的下落。
后面的同袍吴复、王弼、傅友德、李思齐、张必先等人纷纷赶到,听闻孙都督战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皆暴怒狂呼,直追元寇而去。
剩下的沐英,双目呆滞,如同游魂一般,继续搜寻孙都督的下落。
忽然,有士兵大叫:“沐大人!快看,快看!”
沐英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看去——
五郎口山顶上一杆蒙古军旗,高高飘扬!
“莫非胡虏有埋伏?”
沐英收起疑虑,立刻组织军马,一声“冲”,马上抢攻五郎口高坡!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315.

五郎口的海拔高度不足千米,相对于三不剌川平原来说,其高度则低于三百米,只是它突兀于一片黄土莽原之上,便显得甚有气势。
然而,当沐英指挥部队冲击这个高地时,令人乍舌的是:此处竟无元兵把守!
明军登上五郎口半坡时,那面元军的大纛旗帜上悬挂着一颗仿佛头颅的物体就进入他们的眼帘了。眼睛厉害的,甚至还看到旗帜上写着一行大字!
沐英走近一看,哎呀,大字如下:
“明贼孙兴祖之首级!”
字迹猩红,仍未干,显然就是用鲜血写成的。
沐英大叫一声,滚鞍落马,快步冲上前,就在旗下张望,果真挂着一颗头颅!
沐英悲愤填膺,“呛啷”拔出腰刀,一刀把大旗砍倒,那颗头颅随着旗帜飘下而坠落,沐英把腰刀扔了,双手接着首级,拔开散乱的头发,定睛一看,真真切切就是大明大都督府副使孙兴祖将军的头颅!

“啊……”沐英放声大哭,“孙叔叔!孙叔叔!你死得好惨啊!你死得好惨啊!你英灵尚未走远,我沐英定能为你报仇雪恨,翦灭残胡,驱除鞑虏!你为国捐躯,壮烈牺牲于疆场,大明朝一定不会忘记!你功绩彪炳,英灵神位必定肖像入驻国家功臣庙,定然流芳百世,名垂千古!”
他把孙兴祖的头颅安放在一堆石垒上,一招手,左右旗手上来,沐英把一面大明军旗轻轻盖在头颅上面,然后,端端正正地向它磕了三个响头,说:“孙叔叔,我如今为你报仇去!”
随即招手,一名总旗过来,沐英对他说:“你领五十名战士守护孙都督的头颅。”
又对另一名总旗说:“你领五十名战士四处查看一下,细细寻找孙都督的尸身!”
两名总旗齐声应命。
沐英上马,对其它战士高呼:“其余众将士,跟我冲杀胡虏,为孙都督复仇去!”
“遵命!”

可是,沐英的复仇火焰还能来得及焚烧元军,那边,黄河岸边的战斗已经结束了!

扩廓帖木儿带着的疲惫之残兵败将,经孙兴祖一番冲击,早已七零八落,等到好不容易解决了孙兴祖部后,更是不堪一击了。他急忙带着他的部属,向黄河岸边奔驰而去。

然而黄河!
岂是一条小沟渠!
扩廓帖木儿本人还没有到达黄河岸边,就听到前军一片混乱,甚至,传来一阵嚎哭之声!
“哭什么?难道有明寇阻拦?”
扩廓帖木儿带着几名高级将佐赶到岸边,张目一看,他们也几乎要哭喊起来了!
为什么啊?
这是一条大河!
这时候,是四月初,季节上就是春末夏初,兰州以东,宁夏以西的黄河段哪里是干涸的河床?即便,这里还没有进入雨季,黄河里的河水也是滔滔不绝,滚滚东流的哟!
怎么过去?
没有船只!
甚至,连原本的残破的渡头也被河水淹没了!难道要纵身跳下滚滚的黄河中去?
直教扩廓帖木儿抓耳挠腮,虎陈阿里伯和观音奴则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如果明军还有追兵杀来,那么,这个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局面,应如何面对?
难怪元军放声大哭!

哭,向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明军就在这时杀来了!
他们的军旗、战鼓和呐喊声不仅越来越近,而且,从四面八方而来,把蒙古军队的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他们只有跳河逃生了!
且听明军的呐喊声——
“生擒王保保!”
“为孙都督报仇!”
“鞑子若不投降,就只有跳河寻死了!”
“速降免死!”
这些呐喊声,顿时击碎了过半元军的逃生梦!开始逃逸,开始投降的蒙古战士出现了!另有一批蒙古兵,开始跳河逃生!

你看,吴复领两千战士,从上游沿岸杀来;王弼则领三千战士,从下游沿岸包抄过来;张必先、傅友德、李思齐则领主力正面扑杀元军大队。虎陈阿里伯匆匆忙忙领兵接战,却不得其法:一两股蒙古兵抵住张必先,傅友德和李思齐则领兵掩杀过来,眨眼间吞噬了这批蒙古兵。虎陈阿里伯禁不住焦躁万分,惊慌失措,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明军又有四支部队赶到战场了!
谁啊?
薛显、朱亮祖和曹良臣、黄彬!
太恐怖了,力量对比太悬殊了!
黄河岸边上的元军不足万人,明军却来了三万众!每一名指挥官带来的人马都有两三千人!

扩廓帖木儿再无刚才誓杀孙兴祖的意气了,他眼见明军如潮水般涌来,小总兵惯有的泰然自若也被恐慌摧毁了。
他看着自己身边的妻子,毛完都,说了句:“看来,今天,就是我扩廓帖木儿的最后一日了!你还记得霸王别姬么?”
毛完都仰着头,看着他的丈夫,一字一句地说:“君为项王,妾为虞姬!”
就在二人眼神流露出绝望柔情之际,旁边的观音奴大声说:“哥嫂啊!你俩不要一时意气用事!快快渡河逃生去吧!”
“怎么逃?”扩廓帖木儿指着身后滚滚的黄河水,说,“你不见这道黄河就是我们的奈何桥么?”
观音奴又大声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他从马鞍下面取出羊皮革囊,递给他的王兄,说:“当初,韩札儿被冯宗异打败,他就是用这个革囊跳河逃出生天的!”
扩廓帖木儿接住革囊,问:“你如何知晓?”
观音奴说:“韩札儿告诉了我,让我准备几套革囊,以备不时之需。”
扩廓帖木儿听了大怒,喝道:“这可是打败仗逃命的家伙,怎能一早准备好?你做这些准备,岂不是意味着我军败亡覆没么?”随即把革囊摔回给观音奴,“我就要与明寇同归于尽!”
观音奴大哭,道:“王兄!我军今天吃败仗不要紧,那汉王刘邦与项羽战斗多少场?几乎每一场都是败仗,可是,可是,最后一场仗,他就打赢了啊!”
王妃也说:“保保,你是国家栋梁,大蒙古国之复兴全靠你啊,怎能……”
观音奴又说:“你义父忠襄王也吃过败仗!他……他有孤注一掷么!”
王妃继续说:“殿下,如今,你的几个智囊都不在你身边,他们或者战死,或者失踪,他们难道愿意看到你今天死在这里么?妾身也记得,汉人那句名言‘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保保,快快穿上革囊渡河去吧!皇上还在应昌那边等着你去勤王救驾呢!”
“勤王”、“救驾”等字眼顷刻击破了扩廓帖木儿的死战之心态。
他看了看妻子,说:“可是,可是……我走了,你怎么办?”
毛完都还没来得及回答,观音奴抢着插嘴说:“放心!王兄,我准备了十套羊皮革囊!”
他急忙叫过左右亲随,他们纷纷从马鞍下取出羊皮革囊,递给扩廓帖木儿。
齐王长叹一声:“古往今来,如我扩廓帖木儿一般渡河逃生的,能有第二人么?”
观音奴说:“没有了!这就说明,王兄你乃古往今来第一英雄汉!”

“好吧!我们穿上革囊,逃生去吧!”扩廓帖木儿两眼湿润,“可怜,可怜我这十几万兵马,一夜尽丧于徐达啊!”说着,大哭起来,“何日才能报此大仇?”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飞翔明2018曰:
如今中国,容忍得了这部书,却容不下《大明北伐》。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316.

可是,滔滔东流的黄河水看着就教人心生畏惧,即便穿上涨鼓鼓的羊皮革囊,谁敢率先“扑通”一声扎进去?何况,战马如何过河?就算人能靠着革囊过河,上了对岸,没有战马,能够走多远啊?如果再遇上明军追杀,还不是照样危殆之极?
现今流传的所有史料,基本就是依据《明太祖实录》所载,都说扩廓帖木儿是“仅与妻子数人从古城北遁去,至黄河,得浮木以渡”,独《国榷》说扩廓帖木儿“与妻子数人得浮槎以济”。“浮木”与“浮槎”是有区别的,前者令人想起扩廓帖木儿身穿羊皮革囊,下半身浸泡在河水当中,抱着一杆流木,靠着一臂在水中努力游泳,才得以靠上对岸,逃出生天。后者,“槎”已经是简易的竹木制造的舟筏之类的渡河工具了。谈迁果然就是厉害的历史学家,若扩廓帖木儿以浮木渡河,那么,他的战马,那匹御赐的宝马“贺敦虎斓捷”如何过河?没有战马,纵然扩廓帖木儿渡过黄河,也无法逃出生天!因为,不久之后,大明战将郭英也过了黄河,追杀扩廓帖木儿!
于是,谈迁把实录里的“浮木”改为“浮槎”,这才是真相!
——看来,《明太祖实录》里,对明军的确多有溢美之词。

扩廓帖木儿一边看亲兵侍弄羊皮革囊,一边四周观望,他指着附近的一片小树林,说:“抓紧时间,砍伐些树木,扎成木筏,让我们的战马也过河!”
观音奴马上领一百多号人赶去小树林。
这时,明军四面合围,元军溃散奔逃,一部分元军将士眼见主帅殿下忙于砍树造筏,哪里肯落后?也纷纷往树林而去。如此一来,形势更加危急了!
王弼的冲锋队伍已经击溃了虎陈阿里伯的侧翼,吴复也高呼连连,把阻拦的蒙古将士驱赶道黄河边,他们大部分都跳水逃生,继而遭受没顶之灾,丧命于滚滚浊流之中!
扩廓帖木儿急了,吩咐观音奴护卫一众家眷,自己则手挺长戟,领数百名战士督促中军死命抵住吴复和王弼,可是,那边的傅友德、张必先和李思齐毫不松懈,不遗余力地攻击这一撮最后的蒙古抵抗力量。扩廓帖木儿的坐骑也中了数支流箭,就在他慌忙回马闪避之际,明军那边的黄彬部闪电般冲来一将,手中舞动一对怪异武器,把他的几名护卫打到东倒西歪,咿咿呀呀地呼叫逃窜!
——书中代言,这就是田元震!

眨眼睛,田元震就到了扩廓帖木儿眼前,后者先下手为强,当心一戟刺去。田元震用双挝封住面门,架住长戟,顿觉分量十足,不由得仔细观瞧打量着对方,脱口而出:“鞑子,何人也?”。扩廓帖木儿二话不说,长戟再来扎刺,田元震以一铁挝抵住长戟,另一铁挝“呼”一声,横扫对方天灵盖。扩廓帖木儿大叫一声,将戟一个回旋,荡回对方的铁挝,此时两马交错,二人背向而驰,扩廓帖木儿喝一声“下去”,那长戟向田元震后心反刺而去。田元震连忙反手一挝扫去,同时侧身闪避,那长戟的确被他挡住了,可长戟边上的刀刃顺势横拖,便将田元震的战马的腹部、臀部刮了一刀!战马惨叫着,扭头就跑,田元震不舍啊,另一只手将铁挝向对方背门飞掷而去,扩廓帖木儿以为他的长戟已经搞掂对方——就等着对方摔下战马,不料,敌将竟然飞来一铁挝,意料不及之余,避无可避,“啪”的,铁挝正中他的左臂,幸好有那一副御赐的长生天色彩的战袍披肩,蒙古统帅回旋战斗中,这披肩也随之飘飞舞动,铁挝掷来那一刻,披肩正好扬起,有效地削弱了对方的力度,铁挝打中左臂时,扩廓帖木儿只是生受了一痛楚,并没有多大的伤害,那长生天色彩的战袍披肩却被铁挝撕裂了一个大口子!
扩廓帖木儿还想再战,那边的观音奴大呼:“王兄!速回!速回!”
叫嚷间,已经有数十骑向田元震扑来,扩廓帖木儿便打马往回走。田元震听到蒙古将士称呼对方为“王兄”,知道刚才与自己对战的就是王保保,心里不禁后悔了:怎么能让他跑了!于是,大呼啸叫着,冲杀上来!

——田元震和扩廓帖木儿这一战,是明军战将与元军最高指挥官之间的决斗,此后,明军再也没有找到机会与扩廓帖木儿单挑厮杀的机会了。
——太危险了,主帅焉能轻易以身犯险?

他的挚友尹潮春随后跟来,把那柄御赐宝刀舞起来,对付眼前的元兵,简直如同斩瓜切菜一般!
扩廓帖木儿奔回岸边,观音奴指着木筏,那里已经站在几名将士和数匹战马,齐王妃正在那里向自己的丈夫招手。
扩廓帖木儿回望自己的部队,溃不成军已经难以概括此时的局面了,再不上筏渡河,就来不及了!
他对观音奴说:“快把虎陈也叫来!”
“已经来了!”观音奴用手一指,果然,虎陈阿里伯冲出重围,正向这边跑来。
“虎陈!快上来!”观音奴叫道。
虎陈下马,拉着它上了木筏,不住地喘气。

这么一道木筏,勉强间凑合而成,上面就有扩廓帖木儿夫妇、观音奴、虎陈阿里伯和三名精壮勇士,以及他们的战马,连人带马,也就是七人七马!
当木筏飘离黄河南岸时,正在南岸战斗的扩廓帖木儿的兵将见到,大哭,大叫:“殿下离我们而去了!殿下不要我们了!”那一部分手忙脚乱地拼凑着木筏的蒙古战士,此时也哭喊起来。
一时间哭声震天!
那七八千人马,如今只剩下三四千人,过半的不是战死,就是跳河淹死!
明军指挥官傅友德马上命将士高呼:“王保保弃军而逃,元军快快投降!”
“不打了,殿下都跑了,我们为谁而战?”
于是,剩下的元军统统缴械投降!

扩廓帖木儿眼睁睁看着他的部属跪着投降,心里苦痛难言,不由得仰面大哭:“十多年从军征战,未有如今日之败!我扩廓帖木儿还有何面目去见圣上?”
正哭喊间,明军已经冲到河边,见涛涛黄河水之中,一艘小小木筏渐渐离去,估计那上面肯定就是王保保无疑。于是,纷纷举起弓箭,向木筏射去!
虎陈和观音奴大叫,此时的木筏尚在对方的射程之内,还没有逃出安全范围!
“快”!“快!”
那几名亲兵忙于划桨(其实就是树木而已),他俩忙把战甲脱下,遮挡明军射来的飞箭。
可是,那些箭没有眼睛,它们除了射向扩廓帖木儿等人,还射他们的战马!
那就惨了!
马匹恐慌了,它们乱跑,乱闯,这么一艘小小的木筏,如何承受得了这种折腾?结果,还没到河中心,木筏就翻了!
我的天!
筏上的所有人马统统落水了!

齐王妃毛完都手急眼快,一手紧紧抓着木筏的边缘,另一只手死死地扯住他的丈夫的腰带,说:“保保!保保!抱着我,不要被河水冲走!”
扩廓帖木儿一手揽住他的妻子,说:“别慌!我们有羊皮革囊!不会沉的!”
其余的观音奴和陈虎阿里伯以及那些战士也抓着木筏,好不容易把革囊穿上,至于战马,居然能在河水中游走!
天!
长生天保佑!
扩廓帖木儿等人口中念念有词:“长生天保佑!”

也是天不灭他,如此这般,扩廓帖木儿竟然安全到达黄河对岸!

南岸的明军眼见王保保的木筏打翻,正在欢呼雀跃,转眼间,又见他们人马在河流中挣扎求存,不多时,竟然人马都抵达了对岸——逃出生天!心里有多难受!
这种感觉就像幸福来敲门,而你正在拉便便,等到拉完便便再开门,幸福已经到别家去了一样!
傅友德、王弼、吴复、张必先、李思齐、薛显、朱亮祖、曹良臣、黄彬等人只有望“河”兴叹!
再放箭,已经无法触及了!
扩廓帖木儿他们浑身湿漉漉,好不容易挣扎上岸,那些战马也上了岸,在河边吃着草。
死过翻生!
大难不死!
稍稍歇息后,扩廓帖木儿站起来,说:“此地不宜久留,快快上马!”
众人勉强支撑着,爬上战马,打马而去。
扩廓帖木儿回望南岸,再次流泪痛苦!
他对观音奴、虎陈阿里伯说:“此战,乃我一生中的奇耻大辱!我发誓,有生之年,一定要报此大仇!要让徐达吃尽苦头!”
王妃说:“逃出去再说吧!”

观音奴问:“如今,我们去哪里?”
“宁夏。”齐王说。
“宁夏,听说,明寇已经包围了那里了!”虎陈阿里伯说。
扩廓帖木儿说:“那只是听说而已。我的大将,贺宗哲就在宁夏,明寇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去宁夏,就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这行人,就是七个人,向宁夏而去!

这一仗,元军十余万而来,七个人而归!
是扩廓帖木儿时运不济,还是他福星高照?

明军那边如何了?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飞翔明2018曰:
有人对扩廓帖木儿人马渡过黄河表示怀疑,问,战马会游水吗?
这里提供一张影像,可以消除大家的疑虑。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飞翔明2018曰:

目前,《大明北伐》的姊妹篇,其实是它的前一集《开国战史》已经发布在《青梅论史》栏目,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移步阅读http://bbs.tianya.cn/post-no05-506205-1.shtml,多多批评建议哟!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317.

明军指挥官傅友德等人忙于接管元军俘虏,建宁卫指挥使沐英就带着兵将赶到黄河边上,他见元军统帅扩廓帖木儿已经脱险上了对岸,并且上马疾驰而去,忍不住仰面大哭,悲愤难堪,对众将官说:“孙都督已经殉国了!”便把孙兴祖被惨杀且枭首示众于五郎口高冈之巅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他又说,“王保保又逃跑了!此仇如何得报!不若,坑杀了他们吧!”说着,他转身指着那批战俘。
薛显马上和应,他说:“这些残兵败卒,当初如何嚣张,如何野蛮,屠杀我军将士,劫掠我大明子民。如今到了这田地,山穷水尽,走投无路,才缴械投降,以求活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我赞成坑了他们!”
薛右丞如此说。

清点一下,现场的指挥官,有傅友德、吴复、张必先、王弼、李思齐、沐英、薛显、黄彬、朱亮祖、曹良臣,一共十员大将,薛显的军衔仅仅低于李思齐,可是,李思齐却是个降将,他在众将士的心目中的威信到底比不上薛显。如今听了陇右军务机要参军沐英和江西行省右丞薛猱儿如此主张,大火几乎没有意见,便纷纷点头赞成。
参政傅友德却是不同意的。他说:“这些鞑子有三千余人,都坑了,恐怕不妥吧?”
沐英说:“我孙都督壮烈牺牲,大明将士战死沙场的,难道没有三千余人吗?这批鞑子,死到临到,走投无路才投降,未必心服口服!”
傅友德说:“我并不是不同意坑杀他们,而是,起码要上报大将军和主上,我们不能擅自坑杀了他们。”他又说,“况且,如今的陇右虽然平定了,但是,宁夏、河西(兰州以西)、吐蕃还有汉中等地,还在蒙古军队的手里,若我军能善待这批战俘,对招抚那边的蒙古军还是有积极意义的。我以为,传檄而定,远比辛苦征战要强些。我私下认为,不能坑杀他们。”
沐英等人眨巴眨巴着眼睛,觉得傅友德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一想到孙兴祖惨死,沐英还是愤愤不平地说:“那也要抓几个杀了,示范一下!”
于是,这么一批战俘中,高级军官(万户长以上)统统被逮了出来,竟有五六十人,他们五花大绑的,被夺了战帽,露出头颅。沐英和薛显主持诛杀仪式,让他们全部跪向黄河北岸,沐英喝令一声“杀”,便见五六十颗人头滚滚落地!
随后,薛显令行刑的士卒把那些头颅和尸身扔下黄河。
这才解了大家的一口恶气!

一直站在旁边的李思齐,昔日元军陕西战区的军事盟主,感同身受啊!要不是一年前(洪武二年四月)自己及时归顺了大明,眼前刀光剑影的诛杀场面,自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站在旁边观看这个场面!很可能,自己就是那些跪在黄河边上受刑的战俘的一份子!
他口里抽着凉气,心里暗暗震惊。
也不忍心看下去了,便带着将士押解着其它的战俘往明军大营而去。
其余将士也缓缓而回。

谁知刚刚撤出五郎口,那位最后追杀元军的明军战将终于抵达现场了!
谁啊?
郭英!
郭英怎么来得这么晚?
无他,就是走错路,跑到蓝玉那边去了。当他和蓝玉合力剿灭了元军梁舍利部队后,才发现这不是王保保的主力部队,便马上领兵赶来黄河岸边。

远远,他看见我方大军徐徐回师,便问:“王保保擒拿了么?”
众人说:“没有。”
郭英急了,说:“怎么能退兵?”
吴复说:“郭四爷,王保保过了黄河,我军没有船只,没法子追赶啊。”
郭英说:“大将军要我务必擒拿王保保,如今怎能空手而回!不行,就算他过了黄河,我也要过河追赶!列位都立了许多战功,我郭四仍然两手空空,如何交差啊?”
说着,他就要穷追过去。
沐英对他说:“郭将军,孙都督牺牲了,你若要追击王保保,务必谨慎小心!”
“什么?我的孙世安哥哥牺牲了?”郭英顿时悲从中来,他大叫,“啊呀呀,孙世安与我自幼同里长大,又一起从龙渡江,征战江西、湖广、两浙,讨伐张九四,北伐中原,战功赫赫,如今竟为胡虏所害!我郭四怎能让他白白牺牲于战场?这王保保,我是追定了!列位,你们替我回复大将军,我郭英过河追杀王保保去了!哪怕追到宁夏城,我也要把王保保擒拿过来!”
说着,便领一千壮士风驰电掣而去。
众人不禁互相对望着,心里想的是:没有船只,如何过黄河?王保保几个人可以坐木筏,拼着老命不顾一切逃过去。可是,郭四这一千多将士如何过河?
同时,他们心里也想着,王保保才几个人,郭四若能过河,纵然追不上对方,也不至于遭遇像孙兴祖那般的不幸了。于是,大伙都没有阻拦他,只是目送他远去。
直到郭英那拨军马消失在地平线上,忽然,吴复对傅友德说:“为什么我们不跟着郭四去?”
傅友德说:“郭将军意气用事而已,他如何能过河?让他发泄一下吧。”

郭四,到底是不是意气用事,他能过河追击扩廓帖木儿么?

扩廓帖木儿一行向宁夏疾驰而去,不敢在路上停留。那空中的太阳一直在他们的右侧照射,左侧的人马身影渐渐缩短,当身影几乎消失时,正午时分到了。这时,他们七人真的是人困马乏,饥渴难熬了!
那观音奴在马上东倒西歪,那齐王妃则摇摇欲坠,扩廓帖木儿不得不与妻子同坐一匹战马,那贺敦虎斓捷虽说是宝马,经过一夜的奔驰战斗,一夜的逃亡乱窜,又跳河游水,如今还驮着两人,如何受得了?速度渐渐就落下来了。幸好还有虎陈阿里伯,强打精神,勉强支撑着,领着众人继续前进。

忽然,他们感受到地面强烈震动!
抬头一望,哎呀!
前方尘头大作,一队军马浩浩荡荡而来!难道是明军前来伏击?
扩廓帖木儿以手加额,长叹道:“我命休矣!”
他的王妃说:“想不到那徐达竟有如此神通!”
观音奴和虎陈阿里伯极目远望,说道:“且慢惊慌!好像不是明寇的军队!”
扩廓帖木儿定睛细看,来近了,也来劲了,他叫道:“是我大蒙古国之军马!”

是啊!
来者,正是大蒙古国宁夏路守将,总制官贺宗哲!
怎么贺宗哲竟能预料他的齐王殿下兵败来逃奔他呢?

贺宗哲和齐王相见,一时间,众人不知说什么是好!
还是扩廓帖木儿先问他:“宗哲,怎么你来这里了?”
贺宗哲叹息道:“殿下,我没用啊!宁夏已经丢失了!”
扩廓帖木儿看着贺宗哲这支队伍竟然不过三四百人,将士们一个个灰头灰脑,甚至丢盔弃甲,人人脸色慌张,已经思疑了,如今听了贺宗哲如此说,便脱口而出:“天亡我也!”
便把车道岘之战简要说了一次,贺宗哲大惊失色,说:“殿下,只剩下这七个人?”
齐王愧疚难堪,点着头,说:“我已经没有面目去见皇上了!”。
贺宗哲也叹息道:“宁夏城也丢失了!我也无法向殿下你交差啊!”
“敌军是谁带兵的?”扩廓帖木儿问。
“汤和。”
观音奴问:“汤和不是你的手下败将么?”
“可是,他还有梅思祖啊!”
虎陈阿里伯说:“梅思祖和汤和只能与你旗鼓相当啊!”
“我也如此以为的。”贺宗哲说,“后来,后来,徐达派来了唐胜宗和陆仲亨,他俩包抄了我宁夏的退路,仅仅七个日夜,宁夏就陷落了。我好不容易突出重围,想着南下与殿下会合,于是今天遇上了。”
“徐达!徐达!”扩廓帖木儿骂道,“为什么我处处都棋差一着!哪里都被他算计了去!”
虎陈阿里伯说:“太短时间了,徐达只是用了十天时间,就把我军打败了。我们还来不及彼此策应!”他对贺宗哲说。
观音奴说:“如今如何是好?退路也没了,明寇说不定还来追赶。”
贺宗哲说:“是!我们冲出宁夏,梅思祖就追上来,我如今仅仅三百多人,就是拜他所赐!”
扩廓帖木儿长长地叹息,泪花满眼眶,良久,他说:“和林!”

虎陈阿里伯说:“殿下,和林太遥远了,我们这一路奔去,不太明智呢!”
“然则,你以为如何是好?”
虎陈阿里伯说:“不如我们兵分两路,宗哲护卫殿下奔和林,我和王弟前往应昌,面圣。调集更多的军马,再与明寇周旋!”
扩廓帖木儿看了看虎陈,问:“你果真愿往应昌?”
虎陈点头,观音奴也说:“我还没有见过皇上,我愿意和虎陈面圣!”
扩廓帖木儿说:“也罢!日后,我大蒙古国两面进攻明寇,我在西部,你们在东部,大事还是可图的!”

于是,就在这里,扩廓帖木儿把仅有的三百多战士一分为二,一部分由他的王弟观音奴,大将虎陈阿里伯带着奔向东方。
他自己,带着毛完都王妃、总制贺宗哲以及另一部分的军士,绕道奔往他们祖国的古都——哈拉和林!
洪武三年四月八日正午时分,定西之战彻底收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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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大明沈儿峪大营内,征虏大将军、信国公、中书右丞相徐达徐天德,正会同征虏左将军、大明都督府都督同知冯胜,征虏左副副将军、御史大夫邓愈在中军帅帐恭听京师派来的天使宣读洪武皇帝的圣谕。
此天使,就是翰林院待制王袆。

王袆,是明初诗人。洪武三年春夏之间,他奉旨入陕西,除了到军中宣谕皇帝的谕旨之外,还奉诏出使吐蕃,招抚吐蕃诸部落归附大明王朝。以下几首诗歌,就是他往返陕西、甘肃时所作。从这些诗歌可以看出,大明的确是蒸蒸日上的新王朝,下面,按照地理上由东往西的顺序列举,并稍作解释,让六百多年后的我们也能感受大明建国给秦陇大地带来的变化——

其一,《陇州》:
度关情浩荡,关树似相迎。
花谢胡桃结,雏飞鹦鹉鸣。
汧声晴入郭,陇色晚侵城。
行役吾真倦,聊淹数日程。
从这首诗,可以看出王袆的心情是美好的(所谓“度关情浩荡,关树似相迎”),关中地区景色宜人——只有在太平日子,才有如此的诗情画意:花鸟胡桃,汧河丽日,城郭暮色,令人陶醉。当然,他连日行走,的确也很辛苦,便借此停留数日,包揽陇州秀色云云。

其二,《秦州道中书所见》:
入得秦州境,川原生意多。
春田无旷土,雪水有深波。
鹃韵兼鹦鹉,驴纲带骆驼。
州侯有佳政,五袴竞闻歌。
五袴,就是五裤,五条裤子。这里用典故,来自“廉叔度,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平生无襦今五绔。”简单来说,就是称赞地方官员治理有方,百姓衣服足用之意。这首诗是称赞明初秦州的地方官员的治理有方:“春田无旷土”,“川原生意多”即是明证。与元末之关中千里荒原,遍地孤鸿形成强烈的对比。

其三,《宁远县中书事》:
旧县开新廨,高城接短垣。
水声争入渭,山势远连村。
雨韭供春馔,春桃照晚尊。
故人情意厚,暂此驻归辕。
晚尊,就是晚宴中的酒杯。这里的宁远县,不是辽东的宁远卫,而是关中秦州以西的一个小县城,元末,这座小县城由于兵火,已经荡然无存,如今,重开新廨,新的明朝政府机构重新开辟,百废俱兴,城墙得到修复,水利得到兴建,各种农作物都有收成,足以接待客人云云。

其四,《客巩昌》:
离家今九月,从痕似蓬飘。
河北重驱骑,洮西更渡桥。
思亲嫌梦短,报国觉心遥。
归路须先后,终期共造朝。
此诗,王袆思念亲人了,也希望回朝报国,毕竟往返一趟西北不容易。

其五,《兰州》:
洮云陇草都行尽,路到兰州是极边。
谁信西行从此始,一重天外一重天。
这里,除了说他这趟西行不知什么时候是尽头,也从一个侧面看出,大明王朝的国土何其辽阔——“谁信西行从此始,一重天外一重天”!

其六,《临洮书事》:
此郡临边塞,时平不戒严。
居民藩汉集,僧语梵唐兼。
翠石磨堪研,碱泉食当盐。
秦城何处是?日暮动遐瞻。
王袆在这里为我们描绘了一幅边塞和平岁月藩汉杂处,各种语言混合使用的画卷。当然,他也动了思乡之情了。

上举六首王袆的诗作,就是他在洪武三年出使关中乃至吐蕃的沿途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我们看到这个地方(从陇州到临洮)正是大将军徐达等人刚刚征战李思齐、张良臣和扩廓帖木儿之处,兵火刚刚熄灭,老百姓的生活就可以得到迅速的恢复,可见,太平日子对天下百姓来说,是何其的重要!
——这种“以诗证史”的做法,来自上世纪杰出国学大师陈寅恪先生的启发。同时,他那“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也深刻地影响着我本人。特地在此向他老人家致敬!

另外,还必须说几句题外话。
为什么翰林待制王袆会充任钦差大臣,出使关中?
有人说,皇帝朱元璋喜爱折腾这些读书人,甚至到了虐待的地步。还说,这就是朱元璋因读书少而自卑而仇视读书人,凭一时喜好就把他们往穷山恶水塞过去,让那些读书人吃尽苦头,饱尝心酸。一句话,就是朱元璋卑鄙肮脏的思想在作怪云云。

这里,我想做个对比,可能好一些。
哪个皇帝没有外放官员到国都之外去任职?我们熟知的苏东坡先生还被谪贬到海南岛,他可是生活在普天之下读书人最喜爱的王朝了!随便列举一下,什么韩愈、柳宗元、范仲淹、欧阳修、王安石、苏轼、林则徐……哪个没有被抛到无雷公那么远的穷山恶水去呢?他们那时候的皇帝是否也自卑、肮脏、毒辣、狠毒、卑鄙啊?

洪武初年,乃至朱元璋尚在“吴王”、“吴国公”时,他需要大量的文臣治理各地,几个有名的文人都被委以重用——汪广洋出任山东参政(后来又出任陕西参政),陶安出任江西参政,王袆先是出任江西南康知府,回朝任职翰林院,如今出使关中陇西吐蕃地区,之后,他还出使云南。其它的诸如魏观、蔡哲、周祯等等出任各地知府、参政、布政使等等,这些不是什么谪贬,而是委以重任。而且,朱元璋使用人才,不拘一格,他甚至使用奴隶出身的王兴宗出任河南布政司左布政。
不知为何,洪武初年,朱元璋使用的各种人才,都被后世打上了烙印,从而得到寡情狠毒的罪名。事实上,并不如此。

朱元璋在洪武十三年才兴起胡惟庸案,那是打击弄权的高级文官的政治运动。他的目的在于消灭影响一千多年的丞相制度,即使没有胡惟庸,估计他也会废除丞相制度。而后,在洪武二十六年,又搞蓝玉案,这是打击高级武官的政治运动,出发点不是蓝玉嚣张跋扈,而是他的皇太子朱标的逝世(朱标死于洪武二十五年四月,蓝玉被诬陷至死是洪武二十六年二月!两者相距不及一年)。胡惟庸案上,牵连的武将仅及于侯爵,那些公爵并没有牵连。但蓝玉案,牵连的武将已经包括了公爵,甚至,在蓝玉被诬陷至死后,傅友德、王弼、冯胜等也被解决,从此,皇太孙朱允炆的世界再无来自朝中大员的威胁。

朱元璋亲手发动的这两起政治运动都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为适应形势的发展而不得不为”的统治手段。我们可以说他的统治手段不算高明,也不算人道,却不能指摘他这么做的动因。大家只看到蓝玉、傅友德、王弼、冯胜的悲惨下场,没有看到他们身后的无形的政治影响力——蓝玉,是蜀王妃的父亲;傅友德,是晋王妃的父亲;是冯胜,是周王妃的父亲;王弼是楚王妃的父亲。他们都是各大藩王的亲属(岳丈),在军中都有巨大的影响力,虽然朱允炆已经确立为皇太孙,可是,他在军中几乎没有什么影响力。他的父亲朱标虽然娶了常遇春的女儿为太子妃,可是,一来,常妃死于朱标逝世之前,二来,朱允炆并非常妃所生,三来,常遇春早死,他的儿子常茂却不长进,竟然与自己的岳丈冯胜不和,早被朱元璋踢出“政治局”,流落民间。故此,面对皇太孙上台面临如此之多、如此之恐怖的政治压力,不由得朱元璋不动脑筋,如何为朱允炆保驾护航——朱允炆坐上皇帝宝座后,并没有为上述“功臣”平反、翻案,足以证明:朱允炆在蓝玉案中,是最大的赢家——当然,他和他的祖父都忘了另一头恶狼在旁边用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他们,也许,燕王朱棣(徐达就是燕王妃的父亲)也是参与蓝玉案政治运动的主力军!因为,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通过上面的论述,得到的也许就是破天荒的观点了。我还没有看到哪个史家如此解释蓝玉案的,他们基本上都为了证明朱元璋是个暴君,是条恶棍——如此的分析力度,过于表面了,远远没有触及到凶险的“政治”二字的内部核心,如何教人信服!
好了,题外话就此打住。

话说王袆到达军中,为徐达他们下达了最新的皇帝指示。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介绍一下作者:王兆春。

王兆春,中国军事技术史专家,军事科学院研究员。祖籍江苏高邮,出生于上海。1963年毕业于南京大学物理系核物理专业,1963~1973年,从事国防科研工作。1974年至今,在军事科学院从事中国火器史、军事技术史、中国军事史研究。已出版的专著有9种:《中国火器史》、《中国科学技术史·军事技术卷》、《中国历代兵书》,《中国古代兵器》、《火药与火器的西传及其历史影响》、《速读中国古代兵书》、《聂士成》、《中国历代名将》、《空教战马嘶北风》。合著有《中国近代战争史》、《中国军事通史·明代军事史(上)》等5种。参加编写的辞书十多种。为《中国大百科全书·军事》、《中国军事百科全书》撰写"古代兵器"等40多个条目。发表重要论文40多篇。1992年获国务院颁发的特殊津贴证书。

这是来自360百科的资料。王兆春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就研究了明初的火铳铭文,有力地驳斥了明初的火器(火药武器)来自安南的瞎说。各位看官在阅读《大明北伐》时,要注意本文的史料和观点绝不雷同于清朝官修的《明史》,许多的陈述甚至细节描写往往使用了目前明史研究前沿的新观点。总之,若抱着以往的有色眼镜来看《大明北伐》,还不如直接去看清朝那部《明史》!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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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翰林院待制王袆向军中三位高级指战员下达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圣谕,大意就是要大将军徐达在定西之战后,乘胜巩固边陲,针对甘肃守备薄弱,酌量调拨军马守御;还要继续扩大战果,进军吐蕃,收取其地,接管元朝对吐蕃(今西藏)的管辖权。同时,出兵兴元(今汉中),夺取元军在此地的残余势力。并说,“二处(指吐蕃和兴元)平后,大军出汉江,顺流东下”!
在圣谕中,朱元璋明确指出,这支征西部队的下一个重要目标,不是甘肃,不是吐蕃,也不是兴元,而是蜀地!
“伐蜀”!
就是征服四川的明氏大夏政权!
对定西之战后,元军战俘的处置问题,朱元璋作出指示:“凡获牝马,悉发临濠牧养,所俘王保保部从,及败而来降者,令从伐蜀,蜀平,就留以守御可也。”
也就是把雌性战马统统发往临濠牧养——让它们继续繁衍下一代,朱元璋要军中拥有更多的战马。战俘的处理:全部跟从大明部队,继续征战川蜀明夏国。甚至,川蜀平定后,这些元军的战俘还要留守川蜀地区云云。

这道诏书收录在《明太祖实录》里头,文辞颇为自得,朱元璋高屋建瓴,规划部署整个西北战略方案,尽显战略家指风范!
不过,这道圣谕是经过史臣润色的,它的原文如下:
“说与大将军知道,恁四个好生议的稳当,将著那些军马合往何处征进呵便去。说那甘肃省也无什么军马,如可守时节,就拨人守了。其余那吐蕃西蜀的那些地方,可就将军马收了。那里了,大将都把大江里,下来省气力。这是我家中坐著说的,未知军中便也不便,恁只拣军中便当处便行。到那有骡马的地面呵,连群教头目每赶将些来临濠,我看就临濠牧养。别无什么说的缘故,止是就阵得的人及阵败来降的王保保头目,都休留他,一个也杀了。止留小军儿,就将去打西蜀,了后就留些守西蜀便了。”
——这手诏引自王世贞的《弇山堂别集》,全文都是当时元末明初的口语,与那时候的元杂剧的台词十分类似,好些口语用词并不是朱元璋口头表达能力问题,而是那时的口语的确如此。
手诏里,说到“恁四个”,是包括汤和在内的四位前线指战员(徐达、冯胜、邓愈、汤和),在实录里,手诏得到了近乎完美的润色,同时,也把这句充满血腥“止是就阵得的人及阵败来降的王保保头目,都休留他,一个也杀了”的指示删除了。幸好,王世贞,基于历史学家的习惯,利用职务之便,通过多年的搜集和编辑,让六百多年后的我们清晰明了地了解到定西之战后,成为战俘的扩廓帖木儿那一千八百六十五名高级战将的下落如何了!
徐达一边亲自安排天使的歇息,一边让参谋赵耀和参政汪广洋统计前方将士押送回来的战俘和战利品(包括战马牛羊骆驼武器粮食等等)。午后,打仗的将军陆陆续续回来了,蓝玉、冯诚、吴复、沐英、王弼、张必先、傅友德、李思齐、黄彬、王溥……等等,统统都回来了,他们押送着一批批的俘虏,赵耀让他们上报各卫军的俘虏数字,从一万起步,到两万、三万、四万、五万……直至八万时,不仅在场的所有将士瞠目结舌,也让大将军徐达也暗暗吃惊:这一战,竟然有八万四千五百余名战俘!几乎同时,俘获战马的统计数字也出来了:一万五千二百八十余匹!至于牛羊骆驼骡驴杂畜之类,也很可观!
汪广洋不禁发问:“怎么战马如此少?胡虏不都是马军么?”
那边,降将张虎和阿鲁不哥说:“不少战马都被当作军粮吃了。”

赵耀统计完毕,上报大将军,说:“大将军,此战,我军大获全胜!”随即,报告了一窜数字,旁边正在用饭的天使王袆听到眼珠子不断放大!
当他听到:“元郯王、文济王、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札儿、虎林赤、严奉先、李景昌、察罕不花……等将官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尽为我军擒获!”他不禁站立起来,鼓掌喝彩!
“大将军!此乃自我大明北伐以来最大战果之战啊!大将军功不可没!”王袆向徐达道贺。
徐达向东拱手作揖,道:“此乃主上洪福,将士用命所致,徐某何功之有!”
接下来,沐英向大将军诉说孙都督不幸牺牲于战场,大将军不由得叹息连连,含泪说道:“孙都督,乃国家之栋梁!我军倚为北平战区之万里长城,不幸捐躯,成为烈士,乃我国我军之重大损失!孙都督自幼与我同乡,一起投军,与主上东征西讨,南征北伐,乃兄弟同袍之人,心腹挚友也!如今牺牲于战场,悲痛之极!徐某必当上奏圣上,彰表其伟烈功勋,名注国家功臣庙!”
说着,就让赵耀设几案,在辕门拜祭定西战场上捐躯报国的大明将士,又让军政司登录各级将士的功劳……凡此种种,不再一一细说了。

傍晚时分,郭英回来了。
他人马疲乏,浑身汗水,向大将军报告:“大将军!末将筑木筏渡河追击王保保,几乎抵达宁夏城,遇到梅思祖将军南下,二人扫荡方圆百里,都找不到王保保,只好回营缴命!末将未能完成任务,请大将军裁处!”
徐达哑然,良久,说道:“宁夏已经被我军占领了么?”
“梅思祖将军说,三日前,我军已经夺取了宁夏。汤将军负责守城,他则负责追击贺宗哲,贺宗哲南下逃命,却未遇上我北上。估计,王保保被贺宗哲救去了!”
徐达叹息说:“如此说来,又让他跑了!王保保应该投和林去了!”
他对王袆说:“刘基先生说,王保保可图,只是不可大意。如今,王保保果真又逃逸去了,我军要再破他,恐怕不容易了啊!”
郭英说:“大将军,梅思祖将军说,他和汤将军占领宁夏时,不少胡虏鞑子往东逃逸而去,那把守宁夏城的张良弼,下落不明,估计他也往东逃逸了。他和汤将军向大将军请示:他们要向东追击那股元军。”
徐达说:“汤和要追元军,我就要派人去把守宁夏了。”
众人连连点头。

这时,大夏国的使臣邓良叟也进来向大将军徐达贺喜。
徐达与他以礼相见,带着他,还又王袆,一起巡视大明将士的战利品。邓良叟何曾见过如此多的战俘?一种寒气从他头盖顶一直袭击到脚板底,又从脚板底一直袭击到头盖顶!
明军的辉煌战绩,完完全全把这位大夏国来的使者唬住了!
旁边,一把声音,不知出自何人之口,却传到了邓使臣的耳朵:“西蜀,可能连八万军士都没有!”
邓良叟回头看了看,那员武将,他不认识,便问:“将军如何称呼?”
“蓝玉。”
“哦!就是那位常十万的内弟?”
——常十万,就是常遇春。

蓝玉抱拳行礼说:“正是。”
邓良叟说:“国家兴隆,不在于兵多,而在于仁义。”
蓝玉带着鄙视的笑容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吭声。

邓良叟说的也许正确。
不过,他还不知道,大明皇帝已经暗中部署,要消灭他的大夏国!
当然,他也不知道,大明北伐军之一的李文忠部,打了一场比定西之战更漂亮的战役!

三日后,定西沈儿峪的明军大营,最高指挥官徐达送走了天使和西蜀使者,前者,继续西进,招抚吐蕃部落,后者,返回西蜀向他的主子明升复命。
徐达端坐中军帅帐,作出如此部署——
第一,冯胜继续西进甘肃,廓清甘肃残元势力。
第二,邓愈进军临洮,平定黄河以西地区,进取并接管吐蕃。
第三,汤和、梅思祖追击东逃的元军,唐胜宗、陆仲亨留守宁夏,李伯升、黄彬增援汤和部。
第四,大将军徐达领傅友德等人,扫平汉中地区,消灭这里的残元势力——这是最后一拨留在汉地的元军!
不过,这些战事得容后再述了,因为,这一刻,必须交代李文忠那一场仗了!

应昌之战,开锣!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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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昌之战!
此战的明军最高指挥官是李文忠,军衔为大明征虏左副将军,官阶为大明浙江行省平章政事,第二指挥官为大明中书省左丞赵庸。这两位,在一年前曾密切配合,在山西大同来了一场风雪战役,解决了元军大将脱列伯和孔兴军团。后二位,皆为元末军事大员,他俩的覆没,致使元顺帝妥欢帖木儿南下复国的梦想一度破灭。

1370年,正月,大明洪武皇帝发布圣旨:
“教右丞相、信国公徐达做征虏大将军,浙江行省平章李文忠做左副将军,右都督冯胜做右副将军,御史大夫邓愈做左副副将军,御史大夫汤和做右副副将军,总率大军征取地方,大小将士,悉听节制。宜令准此。”
——王世贞《弇山堂别集》之《诏令杂考》。
也就是再度北伐,把西北的王保保势力彻底解决,把北平以北的蒙古皇庭彻底解决!
负责解决王保保(扩廓帖木儿)势力的是徐达,前文已经详细叙述,负责解决元末帝的是李文忠,以下,就来详细叙述李文忠解决蒙古皇庭之势力。

李文忠、赵庸以下,明军的知名指挥官有:华云龙、汪兴祖、金朝兴、常守道、孙虎、桑桂、郑亨等人。总兵力十万。

从京师应天出发,李文忠抵达北平的时间比徐达前往定西所花的时间少得多,毕竟北平与应天府之间的距离为二千五百五十里,比应天至定西的三千二百多里的距离要短得多。

根据《明太祖实录》记载,洪武元年正月初,李文忠与徐达同时出征,二月中旬,仅仅用了一个半月左右,李文忠已经赶到北部疆域之前线,他第一个袭击的目标是兴和。
兴和,也就是今天河北张家口长城以北大约一百里处,这里曾是元朝的中都所在地。自从明军副将军常遇春病亡,即使明军曾经攻克元上都开平,大明皇帝朱元璋还是让他的军队往南撤回,无形中收缩了明军的军事战线,蒙古军队就有一拨人马在此驻军,时刻窥视北平——他们的旧都。
兴和的元军指挥官史书不载,这一拨前沿阵地的元军仅以前哨作用驻留在他们昔日的中都城。
可是,李文忠却没有贸然进攻这股元军。为了取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上至皇帝朱元璋,下至敌前指挥官李文忠做了如下一揽子准备——

首先,朱元璋下令:大明中书省行文山东行省,恢复并扩展山东莱州洋海仓的转运工作。军粮由山东行省调集于此地并海运至北平府以东的永平军,支援前线李文忠的北伐军!
那些目中不见史料,只是嗷嗷乱吠的所谓专家,说明太祖朱元璋“片板不得入海”的,可以闭口了。洪武三年正月,再次北伐的命令刚刚下达,朱元璋就让山东莱州负责海运军粮至前线,之前的洪武元年,更是从江南海运军粮及兵员至河北、山东前线。讲明太祖是山沟沟的穷小鬼,目不见海洋,害怕海洋,鼠目寸光,不知世界有多大的,真不知他的所据为何?

洪武皇帝这道“莱州海运军粮至永平军”的指令,有力地支持了李文忠的北伐军。
《明太祖实录》解释了这道指令的原因:“时永平军储所用数多,道途劳于挽运,故有是命。”

其次,为了加强李文忠北伐军的兵力,皇帝在下达海运军粮至前线的一周后,增设北平东面的通州一个分军区——通州卫,北平西北面的蔚州一个分军区——蔚州卫。这是由于燕山六卫军有两个卫军(燕山右卫和大兴左卫)抽调去支援定西战场,北平的兵力有所不足,皇帝就增设了通州卫和蔚州卫来补充此地的兵力。指挥官,就是华云龙,他先前是北平战区的副统帅,统帅孙兴祖带平定和庞禋支援定西战场后,华云龙就成了北平战区的最高指挥官了。
稍后,朱元璋再增设永平卫,由山东莱州海运至永平军的军粮,需要有军士护卫,永平卫的设立保障了这批海运军粮的安全。

为求万无一失,皇帝的目光不仅仅局限于北平战区,他的目光还关注到山西战区。“大同”,他的口中喃喃自语,“太原,不容有失。”这两个地区必须增设足够的兵力,以防元朝狗急跳墙,从徐达和李文忠双股兵力进攻的缝隙——山西南下,侵略国土。
于是,大同,设置两个分军区——大同左卫、大同右卫,最高指挥官为金朝兴。
太原虽离边疆稍远,但是,皇帝仍然设置太原左卫和太原右卫两个分军区,最高指挥官为山西行省的参知政事曹兴才(也叫曹兴),太原左卫指挥使为陈桓,太原右卫指挥使为谢得成。

皇帝在山西的兵力部署不仅仅为了自保、防御,他下令,山西战区必须有力地支持徐达的西征和李文忠的北伐,它的作用是切断蒙古西部军队和蒙古皇庭军队的联系,使其不能彼此呼应,联合作战。
为了让山西部队更好地发挥作用,朱元璋在李文忠前脚离开京师后,马上把一员猛将升格为大明大都督府都督同知,让他担任山西部队的最高指挥官。
他,就是汪兴祖!
——注意,这位是汪兴祖,不是定西战场的孙兴祖。

有了莱州海运军粮和山西军团这两个强有力的后盾,李文忠可谓毫无后顾之忧了,他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他眼前的一切敌人了!
不过,李文忠还多走了一步保险棋,他让北平战区的参知政事华云龙率领独立兵团,进攻他的目标(兴和)的右侧元军军事据点——云州。
这个云州,就是五代北宋时期“燕云十六州”的“云州”,位于北平大约二百五十里处,此时此地,有元军驻守,图谋南侵。

——这就奇怪了,不是说,洪武元年、二年,北平以北的地区,乃至元上都开平都被明军攻克了么?怎么到了洪武三年李文忠北伐时,北平以北二百余里处就有元军的军队出没,并占领了明军曾经解放了的诸多城池呢?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原因就是元军其实还很强,具有一定的反扑力量,他们图谋复国的计划和行动并没有终止,而是时时刻刻想着复国,扩廓帖木儿在西北入侵兰州,元朝皇庭部队则入侵北平以北地区。这也是大明洪武皇帝朱元璋必须同时解决这两股威胁力量的核心原因。

洪武三年,1370年,李文忠三十二岁,他十九岁正式从军,起初跟随常遇春兵团在池州地区作战,至此已有十三四年的军事经验。他的出道,与他的义父、舅舅,也就是当今天子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军政部署息息相关,你看——
朱文正执掌江西;李文忠执掌浙江;沐英执掌福建。
朱元璋的初衷的确如此,三枚棋子中,李文忠(当时叫朱文忠)的表现最为杰出,以致在洪武二年,北伐的征虏副将军常遇春独领军团征战元上都之时,李文忠早已恢复为李姓,他被委任为常遇春的副将,随军北征。皇帝扶植军队新星的意图昭然若揭!
当然,李文忠的表现没有让皇帝失望,甚至,在战神离世后,他成为军中最高统帅时,就在山西大同打了一场漂亮的雪地战,翦灭了元朝的名将脱列伯和孔兴。

如今,1370年二月中,他刚刚抵达前线不久,立刻发布攻击命令——
三路进攻!
第一路,华云龙进攻云州。
第二路,金朝兴进攻东胜州。
第三路,他本人,进攻兴和。
这时,山西最高军事指挥官汪兴祖还没有赶到山西前线呢!
那么,战况如何?战果又怎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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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

这里,先表华云龙取云州。

说起华云龙,洪武三年十一月进封的爵位是淮安侯,目前尚有洪武皇帝朱元璋给他写的祭文存世,只是这篇祭文,主要内容并不是表彰华云龙如何如何英雄了得,尽忠报国,而是批评、责备,甚至充满谴责、痛斥之词。朱元璋说,他与功臣们约誓,生封侯爵的,死后必追封为公爵,可是,“尔(华云龙)生前守爵而害民,法不当公,止葬以侯,礼且薄,情不厚。所以责之也。”
当然,华云龙并非被皇帝处死,“朱元璋杀功臣”之说“饮誉”古今中外六百余年,一提到某某功臣之死,就把他往朱元璋那里推,这是不应该的。

华云龙是否真如朱元璋的祭文那般说,害民不浅?
那可要追看这部《大明北伐》了。

目前记录在《明太祖实录》里的华云龙事迹,多少存在溢美之词。何解?他不是被朱元璋痛批的么?
若大家知道华云龙的另一个身份,或者可以理解溢美之词的由来。
华云龙,燕王府左相。
这个燕王,就是朱棣,日后的明太宗(后来改称明成祖)。华云龙是他的王府左相!洪武三年六月,即应昌之战结束后,华云龙被授予燕王府左相的职务。其时,朱棣已经封为燕王,十一二岁的样子(朱棣生于1360年),正是崇拜英雄豪杰的年代,恰好,华云龙就是这么一条好汉,五年后(洪武七年),朱棣十六七岁了,华云龙去世(不是正常的去世,但不是被皇帝诛杀),五年的言传身教,朱棣多少对这位华左相留有深刻的印象,故此,重复修改的《明太祖实录》就把华云龙的缺点删除了。下面这两段引文,即是明证:
“云龙奋力当先,为千夫长。从渡江,克采石,取太平,并有功。及下金陵,生缚其将帅,转征广德,冲坚陷阵,拔其城垒,升元帅。”
“云龙镇北平,威名甚著,建造王府,增筑北平城,其力为多。”
第一段引文,用“奋力当先”和“冲坚陷阵”描写了华云龙的英勇破敌的模样。第二段引文,“威名甚著”、“其力为多”,则是朱棣亲眼目睹的,也是他心怀感激的。

实录之后,诸多的有关华云龙的传记中,以宋濂的华云龙神道碑文最可信(事实上,宋濂这篇神道碑文的写作时间远早于《明太祖实录》),毕竟这是领旨撰写的碑文,同时,也表明朱元璋虽然谴责华云龙诸多罪名,但还是表彰他的丰功伟绩的,否则,怎么可能让开国第一文臣为他撰写神道碑文呢?但,碑文的内容,还是没有放过这位淮安侯的“恶行”,说他“生弗为善兮,死其忸怩”。

华云龙,定远人,最能教仿佛朱棣一般的十一二岁的青少年仰慕的莫过于他的英雄事迹了。他擅长剑术,《皇明通纪》说他“才勇过人,善运剑槊”,1354年投奔了朱元璋,以小校身份起家,从征滁州、和州等地,以战功授千户长之军职,以及渡江作战,取集庆,战镇江,克广德等城池,在与张士诚势力的常州之战中,华云龙表现得相当突出。那时,朱元璋的部队以徐达为首,包围了张士诚的常州城,后者先后派出三路救兵,还动用了他最得力的大将张士德领兵前来会战。张士德的先锋战将汤元帅(史失其名)骁勇异常,一杆马槊舞得出神入化,一直在阵前冲锋陷阵,大有所向披靡之气势。华云龙其时担任前部先锋,纵马上前,“运剑一举,断其槊,擒之”(傅维鳞《明书》之《华云龙传》)。以功升任为五翼野战军之右翼副元帅,成为当时五翼(前后中左右五翼)野战军十大元帅之一。
1360年,号称“大汉”皇帝的陈友谅指挥水陆大军在应天府前的龙湾与自称“吴国公”的朱元璋部队进行教人惊心动魄生死搏斗,华云龙当时与张德胜、冯胜及孙兴祖埋伏在石灰山的丛林里,朱元璋站在卢龙山顶,命人举起黄色旗帜,霎时间伏兵四起,“云龙奋不顾身,跃马挥剑大呼杀入,将士乘之,直捣其中坚,遂大败之”(黄金《皇明开国功臣录》之《华云龙传》)。
华云龙这两则早年的英雄事迹,很早就在军中传为美谈,朱元璋的亲军部队之一的豹韬卫的首任指挥官就落在他的头上。在对付陈友谅之后,华云龙也是消灭平江张士诚势力的排头兵,所谓“十一大将围攻平江城”的十一员大将之中,就有华云龙其人,他当时担任淮安卫指挥使,包围平江城的胥门。可以说,在主子朱元璋的眼中,华云龙不仅能力过人,而且在军中具有相当高的影响力。
故此,大将军徐达攻克元大都后,驻留该地的指挥官除了孙兴祖之外,就是华云龙了。元大都改称北平,并且升格为行省——北平行省,华云龙就任为北平行省参知政事,在孙兴祖抽调定西战场后,他就是北平地区的最高军事指挥官了。

如今,征虏左副将军李文忠传檄让他独领一军对付云州的元兵,对华云龙来说,这个军事任务不值一提。
何故?
那是因为华云龙对自己的军事防务区域相当熟悉,目前留存于世的,他向皇帝上奏关于北平地区关隘设防的建议被皇帝采纳,奏议中,华云龙对北平关隘相当熟悉,诸如“东自永平、蓟州,西至灰岭下,隘口一百二十一,相去可二千二百里;其王平口至官坐岭,隘口九,想去五百余里”等数字,以及他认为“紫荆关及芦花山岭尤要害,宜设千户守御所”等等,都表明华云龙至少是个称职的边关守将。
云州位于燕山山脉以北,距离北平大约二百五十里,燕山犹如一条东西走向的巨龙,拱卫着北平城,它与云州之间,几乎全是崇山峻岭,仅有狭窄的关隘相通。这些关隘不仅是蒙古骑兵时常抄掠关内的通道,也是明军突袭蒙古帐幕的必由之路。

接到李文忠的檄令后,华云龙对着帅府墙壁上的地图沉思良久,问他的左右部将:“侦察兵有没有敌军的消息?”
千户长杨春说:“他们都还没有回来,不过,属下已经侦知,鞑子的头目是火儿忽答和哈海。”
华云龙问:“你如何得知?”
杨春说:“大人莫见怪,小人与哈海是姻亲。”
“嗯?”华云龙不解,“哈海是鞑虏的右丞,你与他是姻亲……怎么你竟娶了鞑虏婆娘?”
华云龙剑眉一竖,似乎不高兴了。
杨春说:“小人妻子梁氏。岳父叫梁平,是元朝大都楚王府的护卫官,大将军克服元都,梁平归顺我大明,他担心我军会掳掠大都,故此想与我军官结亲家,以求自保。恰好,小人妻子去年过了身,便娶了梁平之女,续了弦。这个梁平,与哈海却是一对儿连襟亲家,他俩的夫人是姐妹俩人,故此,小人与哈海就成了亲戚。”
“圣上三申五令,不准军中将领与鞑虏相结亲家。你竟如此斗胆,破了军中律令?”华云龙喝道。
杨春吓得跪在地上,说:“小人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如今悔之莫及,请大人恕罪!不过,我没有泄露国家机密,也没有泄露我方军情,反而,盗得了鞑子的秘密军情!希望,能够将功抵过。”
华云龙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说:“有什么秘密军情,快快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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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春说:“方才说到哈海是我的亲家,我岳父梁平见我在大明任职千户长,便不止一次写信招降那哈海,哈海不肯归顺我大明,却在回信里流露出他之所以不降的原因,就是云州以北的察罕脑儿驻有蒙古军帐三万众,指挥官是竹贞,这竹贞,相必大人也有所听闻。”
华云龙笑道:“竹贞,数与我大明王师对抗,屡战屡败,何足挂齿!”
“除此之外,云州西面的兴和,野狐岭东麓,驻有蒙古军帐一万人,连同云州的一万余人,这是这么一个三角战圈,就有元兵五万余人,故此,哈海胸有成竹,不肯归我大明。”
杨春接着说:“大人,属下私自侦察了竹贞那边的情况,这就是一份情报。”说着,就把他搜集到的情报呈上。

华云龙接来,细细一看。

——坊间传闻,朱元璋是文盲,他的所谓的淮右勋贵一个二个都是大草包,大字不认得几个。其实,这是不正确的。不错,朱元璋以及他的勋贵集团基本上都起家于草根底层,没多少个接受过系统而全面的教育,不过,不代表他们独当一面后,还是大草包一个。洪武皇帝多次要求,甚至指示他的部属以及他们的子弟要读书学习知识。前面提及的华云龙就有上奏皇帝的公文流传后世,即便是他的参谋代为润笔,他本人必定也能认识上面写的内容。
下面,是朱元璋对他的开国公侯及诸武臣说的一番讲话:“吾观自古将臣皆被坚执锐,备历劳苦,以有爵位,子孙世袭,其后或骄悖恃功,不循礼法,致先人勤苦之业一旦倾败,由其不知读书故也。卿等皆有功于国家,身致爵位,子孙世袭,夫生长膏粱,不知礼教,习于骄惰,鲜有不败,当念得之甚难而失之甚易也。宜令子弟入太学,亲明师贤士,讲求忠君亲上之道,监古人成败之迹,庶几永保爵禄,与国同久。”(《明太祖实录》)
他这番讲话,可谓用心良苦!许多的开国功臣的子弟纷纷进入国子学(也就是太学,国立贵族大学)就读,仅仅是一两代人的光景,那些草根文盲,就脱胎而为簪缨贵胄,成了谦谦君子一般的读书人!别的不说,就说朱元璋,他有几个儿子,对文学都十分喜好,甚至还有文集流传后世,水平还相当的高。周王朱橚,是个植物学家一般的人物,对中草药情有独钟,甚至还写出著名的中医专著《救荒本草》,而那个宁王朱权,居然还是个出色的剧作家及医学家,绝非仅仅拥有朵颜三卫的军阀大员!

华云龙看见上面写着几行字:“竹贞与元太子爱猷识里答腊不和,独领一军驻扎于察罕脑儿。”

华云龙大喜,说:“竹贞与元太子不和之事,本帅略有所闻,待斥候侦察回来,我们就可以马上采取行动了。”
说话间,他的斥候兵团千户长回来了。这个千户长名叫缪美,见过华云龙参政后,缪美把报告呈上去。华云龙一看,更是开心,说:“这次,云州垂手可得了!”
情报如下:原来,云州的元军指挥官火儿忽答和哈海二人接到元太子爱猷识里达腊的手书,要他们防备竹贞。竹贞驻军于察罕脑儿近半年,不肯进军明朝,也不愿意回皇庭复命,似乎在观望犹豫,大有投降明朝的意思。火儿忽答已经抽调一部分兵马,驻扎在云州与察罕脑儿之间黑崖子,提防竹贞卷甲南下投降明军。皇庭另派太尉蛮子前往察罕脑儿接管竹贞部队云云。
华云龙走到地图前,对大家说:“我军做个表率:取云州。这需要列位奋勇杀敌,一战而成功!让圣上,让大将军(指徐达)和李将军(指李文忠)知道,我华云龙部队乃大明王师之精英部队!”
“好!”大家高声和应中,华云龙说:“取云州,我军得如此如此,让敌军首尾不能相顾,即便来回策应,也教他疲于奔命,我军则乘虚而入,斩关夺城!”
众人齐声应命。
华云龙命令道:“孙恭听命!”
“末将在!”永清左卫指挥佥事孙恭出列。
“你领兵出檀州,沿白河溯上游而行,至云州东五十里处埋伏,听候下一步指示再进攻云州东城。”
“遵命!”
华云龙又说:“孙指挥,你的进军路线不能泄露,也不要让军士们知道你的埋伏地方在哪里。对他们就说是巡防边关两天,回来后,可以休息一天。”他看了看杨春,对孙恭说,“如今,我军不少将士和胡虏鞑子结成了亲家,若军中指令都教军士们知道,我担心,这次军事行动会走漏消息,导致我军难以取胜。”说着,他环视众将佐一圈,接着说,“军令如山,诸君休要怠慢、轻忽!”
“是!”众人答道。

他指着地图,继续说:“大家看,李将军檄令我军取云州时,已经派出千户长谭济领兵出居庸关,从云州西南方向,支援我军。他的意思是,我军必须神速出击,所谓兵贵神速,机不可失。”
“而我,则领主力部队,正面夺取云州,在它的南门驻军!”华云龙说。

“缪美听命!”华云龙再下指令。
“小人在!”缪美出列说。
“你方才回来,本已辛苦,不过,至云州侦察敌情,非你不知其虚实,此战不能少了你。你领一军,自黄花镇出关,潜往敌方南面的金阁山,把守此处,提防黑崖子的敌军,前来救应云州城。”
“遵命!”
华云龙又说:“缪千户,你的责任不轻啊!火儿忽答在黑崖子的驻军如果无法回防云州,我军则可以一鼓而下云州。”
缪美说:“大人,听大人如此部署,云州已是我军囊中之物,火儿忽答不领兵来救云州就算了,若他来救,我必把他生擒过来!”
“好!缪千户果真就是一员虎将!”

华云龙又说:“拿下云州已经不是个问题了,而且,拿下云州并不能显示出我华云龙部的英雄了得,此战,我的作战目标是:擒拿敌军主帅!”
“是!”众人不由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华云龙又笑道:“杨春,你领你的岳父大人,带两个小旗,作为使者,前往云州,招降哈海。”
杨春拱手领命。
华云龙说:“你这支招降队伍,走在全军的最前面,记住,多带些他们缺乏的东西去,稳住哈海,即便不能成功招降他,也要和他耗费时间,让他不能第一时间作出战斗的部署。”
杨春说:“哈海颇有贪念,他之所以与我岳父没有华夷之别,就是因为我岳父是个大财主,时常以金银接济他,这次前往云州,我一定用他的贪念来克制他!”
华云龙说:“好!”
他高声说:“本帅在这里发布的命令,诸君仅仅十三四人知晓,这些都是秘密军情,绝对不能泄露半分!”他望了望窗外,又说,“如今是下午酉时,临近黄昏,诸位不用回家了,就在此间用膳,吃完晚饭,马上出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想着一件事。
华云龙说:“诸君放心,军马早就集结好了!单等大家领兵出发!”
大家异口同声说:“谨遵命!”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华云龙如此部署,云州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这个华云龙打仗还真有两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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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3.

设若一位忠心耿耿的元朝末代将军,有幸看到《大明北伐》,他可要涕泪横流,泣不成声了!何解?从至正十一年奋战到至正三十年的元朝将军,诸如脱脱、察罕帖木儿、答失八都鲁、孛罗帖木儿、扩廓帖木儿、脱因帖木儿、李思齐、张良弼、张良臣、贺宗哲、虎陈、关保、貊高、脱列伯、孔兴、竹贞、虎林赤、察罕不花、韩札儿、严奉先、李景昌、阎思孝、董抟霄、纳哈出、杨完者、石抹宜孙、孙翥、赵恒、蔡子英、陈友定、伯颜不花的斤、余阙、福寿、蛮子海牙、阿鲁灰、达识帖木儿、庆童、蛮子、哈剌章……等人,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站起来,一个个为他们的朝廷力挽狂澜,又一个个倒下,或被馋杀,被刺亡,或战死,或投降,或逃逸,或被俘,或失踪,或饮恨而终……没一个好结局,都成了蒙古王朝的殉葬品!
如今,轮到竹贞了。

竹贞,元朝中书省平章政事,统兵三万,驻扎于察罕脑儿,官位不可谓不高,兵力不可谓不多,然而,在这个王朝之末日,连扩廓帖木儿也难逃惨败之命运,他还有什么法术跳出五行外呢?
竹贞,原是那个被朱元璋特批,打下《元史奸臣传》的孛罗帖木儿的部将。

当年,李察罕和孛罗帖木儿的父亲答失八都鲁都是元朝中央政府赖以镇压红巾军势力的军团领袖,前者代表的是民间义军,后者代表的是政府的正规军,前者来自社会底层,后者来自贵族阶层。刚开始,就注定这两支军队具有不可调和的性质:李察罕的兵团不断建立军功,将士抱定报效国家的同时,也改变自身的命运,跻身于社会高层的心理来战斗;答失八都鲁在对付红巾军的同时,还要处处防范李察罕兵团抢了他的功劳,占了他的地盘,分他奶酪,绝对不希望李察罕上位,时刻压制对方,两人早已面和心不和。因此,他们并不能密切配合,联合作战,结果被红巾军首领刘福通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败了。有鉴于此,元朝中央政府不得不让他们分别对付不同战区的民变军:李察罕和李思齐被安排在陕西战区,答失八都鲁和他的儿子孛罗帖木儿则负责镇压河南、河北和山西的红巾军。

接下去,更让虚构的能够观看《大明北伐》的元朝大将不胜唏嘘的是:答失八都鲁连场败仗,遭受朝廷狠批,结果惊惧得病而死!他的儿子孛罗帖木儿由此上位,接管乃父所有军队。孛罗帖木儿深心怨恨察罕帖木儿,很快,彼此间竟然兵戎相见。由于答失八都鲁没能扑灭河南红巾军,朝廷便把察罕帖木儿调往河南,对付那里的红巾军总部势力。孛罗帖木儿的地盘就只剩下于河北和山西两个地区。这让他十分恼火,后来,朝廷再一次为他们划分势力范围,连河北地区也划为察罕帖木儿负责——就因为他接连打胜仗,收复了汴梁城,赶走了刘福通和龙凤皇帝韩林儿。
如此一来,孛罗帖木儿怒不可遏,不再隐藏内心的恶念了。他不仅派兵前往陕西抢占地盘,还领兵直取元朝权力中心——大都!
前往陕西抢占地盘的,就是孛罗帖木儿的部将竹贞。
这还得了!察罕帖木儿虽然出兵镇压河南地区的红巾军,但是,他的好战友李思齐,还留着关中,李思齐哪肯让孛罗帖木儿染指此地?那怎么办?打啊!
察罕帖木儿来不及处理关中事务,他就在山东战场被刺死了。他的儿子扩廓帖木儿报了父仇后,马上派出关保、貊高等人,火速前往关中,增援李思齐,对抗竹贞部队。
那边呢?孛罗帖木儿那边早已带兵入朝,皇太子爱猷识里达腊忍无可忍,派人联络扩廓帖木儿,要他火速进京勤王,翦灭孛罗帖木儿,而他自己则领兵对付孛罗帖木儿,不料,竟大败亏输,只好逃离京师,往扩廓帖木儿军中避难。孛罗帖木儿瞬间把持了朝政,左右政局,为所欲为,做起他的权臣来了!扩廓帖木儿火速进京勤王,与孛罗帖木儿打个你死我活!
试问,此时此刻,谁来注意南方的朱元璋?谁留意到朱元璋已经统一了中国南方,已经把矛头指向了北方的蒙古政权?

——各位看官,元朝果真就是自绝于天,几乎所有的军事资源,包括指挥官和兵员,以及所有的军需物资,都在内耗中,灰飞烟灭了!
你说,看到这么一个场景,元朝的遗老遗少,是不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接下去,更凄凉的是:
竹贞不敌两面夹攻,投降了扩廓帖木儿。
朝廷委任扩廓帖木儿总统天下军马,李思齐大怒,拒不听命。
扩廓帖木儿带兵入关中,与李思齐搏斗,朝廷下旨,让扩廓帖木儿南下对付朱元璋。扩廓帖木儿抗命,只顾与李思齐厮杀。
关中战斗的诸将,关保、貊高等人看不惯他们的统帅违抗皇命,于是,枪头一转,联合了李思齐,就来与扩廓帖木儿厮杀!
竹贞呢?他归顺了扩廓帖木儿,此时却不再反复,他与新主子保持同一阵线,又在关中与李思齐、关保、貊高战斗起来。

——真是令人感慨!这元末若然真的书写开来,什么《三国演义》是它的对手?无需虚构,无需演义,只是把历史记录一一呈现,已经令人目不暇接,应付不来了!

竹贞日后就紧紧追随大蒙古国河南王(后来改称齐王)扩廓帖木儿,头一个进入南方战场,与朱元璋部队正面接触。

其时,正是朱元璋发动安丰之战之时,1366年,扩廓帖木儿檄令竹贞率众进入安丰地界,会同当地军阀左君弼会战朱元璋手下徐常部队。朱元璋当时正带着王袆(时任起居注)等文臣回濠州老家拜祭他的先人陵墓,得知元兵南下,第一时间发出最高指示给徐达、常遇春,说:“闻元将竹贞领马步兵万余,自柳滩渡入安丰,其部将漕运自陈州而南给其馈饷。我庐州俞平章(指俞通海)见驻师东正阳,修城守御。宜令遣兵巡逻,绝其粮道,安丰粮既不给,而竹贞远来之军,野无所掠,与我军相持,师老力罢。尔宜选刘平章(根据后文可知,此处的刘平章应为韩平章,即韩政)、薛参政(即薛显)部下骑卒五百并庐州之兵,速与之战,一鼓可克之。不然,事机一失,为我后患。”达闻命,即统率马步舟师三万余取安豊。”(《明太祖实录》)

——这道指示,证明了朱元璋的情报工作确实一流水准!他不仅知道竹贞部队的兵员数目,连他的进军路线,运粮方式,运粮路径都一清二楚,对敌情的分析也十分透彻,继而作出的兵力部署以及作战思路也是切实可行、清晰明了的。徐达深刻体会到主子的战略精神和战术技巧,高度重视之下,就统领马步舟师前来会战,兵力是三万人,完全掩盖元军的兵力——实际上,他还考虑了左君弼的兵力,故此,三万人是不能再少的兵力了。
为什么要马步舟师?
可见,马军和步兵对抗陆地上的蒙古骑兵,舟师(即水师),就是对付运粮部队的,也就是截夺竹贞的粮饷。
竹贞不是对手,他加上左君弼也不是徐达的对手。

安丰的详细的战斗经过如下:
徐达一到安丰战场,即刻派遣韩政平章等人困住安丰四个城门口,昼夜强攻。左君弼不是省油的灯,竹贞的先头部队已经由他的部下忻都、竹昌带着进入了安丰,他们与左君弼联手对付攻城部队,徐达一时间不能得手。如是者三四日,徐达派常遇春领兵至安丰城东龙尾坝挖地道,地道一直挖到城墙之下,继而用火药塞满地道,来了一招“爆破”城墙,安丰东城顿时坍塌二十余丈!常遇春一马当先,冲入城内,他的继后部队纷纷涌入,城内大乱,元军溃散,“我师追奔四十余里,获忻都并君弼禆将贲元帅而还,竹昌、君弼皆走汴梁。”(《明太祖实录》)
那竹贞却不知就里,懵懵然带主力部队继续推进至安丰,恰好遇上韩政,两军在安丰南门厮杀。竹贞第一次与朱元璋部队(当时称为西吴军)拼杀,正杀得难分难解,士卒来报,运粮部队受到西吴军的袭击,薛显和俞通海杀散了元军的运粮兵丁,抢了军粮和船只,竹贞大惊,急急忙忙分兵去救。他的兵丁一撤离,带来很大的副作用——韩政看得真切,知道自己的水师已经得手,于是让军兵大呼小叫,高叫“元军已经败了”。这呼喊一则提高了自己的士气,二则教元军军心浮动,不敢再战。当徐达的另一支部队,由唐胜宗带领投入战场时,元军崩盘了,全面败北!
竹贞长叹一声,急忙撤退。
此战,竹贞部队被俘四千人,战马被抢过千匹,大部队军粮沉没于漕河,被西吴军抢去的九百石军粮,由西吴军千户长赵祥连船带粮运回安丰。
随即,朱元璋设立安丰卫,由唐胜宗担任指挥使,把守此地。

竹贞第一次面对朱元璋部队,如此收场。

第二次,更加恐怖,他直面明军战神常遇春,更大的惨败等着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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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1369年,洪武二年,春,正月。
大明征虏副将军常遇春自太原领兵北上,解放山西重镇大同。
其时,元军统帅扩廓帖木儿在太原惨败,仅仅领十八骑逃出生天,先在沂州稍作喘息,继而直奔大同,这里的守将竹贞把他的大帅迎接入城。惊魂未定的扩廓帖木儿查看了大同城防力量,摇摇头,不敢再逗留,便把大同交给竹贞把守,自己领着一众亲随,往西北而去,他要到甘肃那边去重新组织人马,卷土重来。
竹贞已经任职为大元中书省平章政事,见统帅离去,他内心也惶惶不可终日,不得已,只好勉强面对大明北伐军了。
岂料,扩廓帖木儿前脚刚走,大明北伐军后脚就到,领兵官正是常遇春!

这样说吧,整个元朝的军政体系,因为窝里斗,不仅文官在朝廷倾轧,争权夺利,武将们也在各地武斗,故此,朝野混乱,军政糟糕,他们得到的有关明军的情报寥寥无几,可是,雪片般的告急文书,口耳相传的战争消息,都会提及明军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常遇春,说他“骁勇”、“善战”、“无敌”,“常遇春”这个名字甚至比北伐军的总帅徐达,以及大明皇帝朱元璋的名号更加响亮!
太原城下之战,谁去偷袭扩廓帖木儿的?谁对后者穷追不舍的?
——常遇春!
诸如此类,竹贞一收到对方指挥官就是常遇春的消息时,他恐慌了,看看自己的驻防部队,不足两万兵,他不敢呆在大同了,他对自己说:“吾不欲坐以待毙!”于是,他选择逃跑!
连打都不敢打,常遇春的兵锋还没有触及大同地界,竹贞就卷甲而逃了。
进军中的常遇春接到报告,说大同是座空城,元军已经逃逸。一般的明军将领听了,肯定开心,毕竟兵不血刃,就可以拿下大同,没有兵员伤亡,大同百姓也能幸免于兵火之难,正是兵家所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战争至高境界,指挥官内心肯定欣然之极。
不过,太原之战,扩廓帖木儿被打到剩下十八骑,常遇春对大同之战的期望,绝对不是占领一座空城就心满意足的。
他的做法是:全军不入大同城,马上追击竹贞逃兵!
这一场追击战,史书没有具体展开,只是记录了战果:
“官军追至黑浦,擒知院眼子陈等八十余人,获军士七千六百余人、马一千三百九十余匹。 ”(《明太祖实录》)随即,明军再回军进驻大同!
以竹贞不足二万兵来计算,七千余人做了明军的俘虏,一千多匹战马被明军缴获——战死的没有统计数字,不能不说,此战,元军惨败收场!

可以说,竹贞对抗明军,总是输家,毫无信心。所以,接下来元朝中央政府发动的几场复国战役,再没有起用这位输家出战了。他们用脱列伯和孔兴,再次发动大同战役。这次,是利用明军征虏大将军徐达在陕西庆阳对付张良臣,征虏副将军常遇春在上都与蒙古皇庭纠缠之际,脱列伯和孔兴钻空子,突袭山西大同,图谋打开蒙古复国的新局面。岂料,常遇春暴卒于军中,接任的李文忠在赶赴庆阳战场的途中,突然北上大同,与脱列伯和孔兴打了一场风雪战,蒙古军队全军覆没,最高指挥官竟然一个被擒(后来投降了),一个被杀!
没了常遇春,还有李文忠!

接下来的,元军迎接的是一个又一个的失败,从燕山以北,到山西边陲,再到陕西、宁夏、甘肃边境,无处不起兵火,无处不是同样的结局——元军败!再败!又败!还是败!败完又败!
——可叹啊!
当年蒙古灭夏,灭金,灭宋,他们的敌国何尝不是“败”、“败”、“败”呢?
可以用天理循环来作结吗?可以用朱元璋的“天运循环,中原气盛”,“胡虏无百年之运”来作结吗?

及至,时间来到1370年初,竹贞驻军察罕脑儿,他不是不知道蒙古皇庭三番四次催促他南下收复燕京,他不是不知道他的齐王扩廓帖木儿已经进入甘肃兰州地界,他不是不知道与他协同作战的还有其它的蒙古战将……可是,他更清楚,他的敌人,还是在大同城外,把脱列伯和孔兴打到一个投降,一个掉脑袋的李文忠,如今,对方带着十万人马浩浩荡荡而来,竹贞觉得,他还是观望一下,看看周围的局势,主要是他的统帅,齐王那边的战况如何,毕竟,那边号称十余万的复国大军,如果进展顺利,必定能够牵制相当多的明朝兵力,那么,他在察罕脑儿的压力,则会相对减少、减轻,那时候,对付起李文忠来,则更有信心。
正是基于这么一个念头,竹贞在察罕脑儿虚耗了两个多月,他等不到扩廓帖木儿的消息,却等来了元太子爱猷识里达腊的责备!

这就奇怪了,为什么不是皇帝妥欢帖木儿下圣谕责备竹贞,而是太子爱猷识里达腊出面怪罪竹贞呢?
诸位,别急。看看时间,1370年,这一年就是妥欢帖木儿丧命之年,四月二十八日,就是他的龙驭上宾之日,如今是春季二月中旬,接连多次的痢疾,生理上已经气虚力疲,心理上更因承受亡国之君的痛楚而悔恨难眠,气息奄奄的妥欢帖木儿哪里还能理事?蒙古皇庭军国诸事早已委任太子爱猷识里达腊打理了,元太子,实际上已经在行使皇帝的权力了。否则,以太子和他的母后——奇皇后的故技,早就抢权上位了。

竹贞见太子责备他,心内更加惊慌,正是欲战不敢,欲罢不能,焦躁和忧虑每日都在袭击他的躯体和灵魂。
可是,坏消息却不会停歇!
这天,他收到斥候报告:李文忠已出鸡鸣山,经宣德,看样子要出野狐岭,取兴和!
这可是个特坏的消息!假如李文忠夺取了兴和,他竹贞的察罕脑儿就是李文忠的下一个目标!“兴和不能失守!”
竹贞对部下如此说。
可是,兴和那边仅有万余兵力,指挥官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史书上无名),肯定无力阻挡李文忠的攻击。竹贞环顾兴和周遭三百余里(马军急行军一日一夜可到),除了兴和以东的云州有火儿忽答、哈海的一万多兵丁之外,就只有他察罕脑儿的三万将士了。要救兴和,他竹贞必当重任!
怎么办?
必须派兵前去增援兴和,可是,派谁去呢?
他看看他的部将,那些部将一个个低着头,谁也不愿去硬碰李文忠——那可是十万大军!怎么办?最后,竹贞一咬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我亲自出马,增援兴和!”

——他不知道,他千方百计、绞尽脑汁地思考如何对付李文忠部队的推进,却换来了爱猷识里达腊的猜疑!后者一方面密令云州的火儿忽答驻兵黑崖子,提防竹贞南下投降明军,一方面则派出太尉蛮子以钦差身份前往察罕脑儿,接管竹贞部队,另外调竹贞回应昌蒙古皇庭。

竹贞带着部队,刚刚离开察罕脑儿,还没有走出一百里路,迎面一队斥候骑兵急急忙忙赶来报告:“平章大人!大事不好!”
“啥子事?”
“云州已失!”
“什么?你说什么?”竹贞不敢相信。
“云州失守,明寇华云龙捉了哈海,如今正往我察罕脑儿杀来!”
“啊!”竹贞大惊失色,不觉马鞭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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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大明燕山右卫千户长杨春带着他的岳父梁平和两名小旗,充当使者,前往云州,会见元军右丞哈海,先把名帖和礼单交由守门校尉呈上哈海。哈海得报,看罢名帖和礼单,犹豫片刻,让他们进了城。
梁平,乃大都楚王的护卫官,官衔不过是个百户长而已,可是,也许是祖先积德所致,给他留下了万贯家财、千顷良田和京师数百间店铺,最风光时节,还拥有五座勾栏(娱乐场所),那些当红的青楼名伶诸如赵真真、张四妈、杨玉娥、一分儿、王金带、孙秀秀、朱锦秀等,也曾在他的勾栏里起舞弄影、辗转歌喉、取悦权贵,博得蒙古王孙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往他的宝号投掷过来。梁平,就靠着这些财色伎艺,巴结了无数的京师权贵,还攀上了中书省右丞哈海这条大船,成了对方的连襟兄弟。后者,更是接二连三地收受他的贿赂,报以诸多税收之豁免权,彼此间钱权交易,源源不绝,致使双方共赢,哈海、梁平的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不料,时间来到元至正十一年,天崩地裂,红巾军突起于河南,蒙古政权随即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国势日蹙,冉冉十多年,到了至正二十八年,即1368年,南方的叛军竟然自号大明国,挥军北伐,并一举攻克了元朝政治中心大都!大富豪梁平与其它富翁官僚一般,满心都是恐惧心惊,不得不沿街跪迎明军,献上金珠玛瑙,粮食果品,犒劳这支连蒙古铁骑军都能征服的部队!
出于自身的危机感,以及多年的混迹官场的心得和经验,梁平接下来的做法是:与明军将官攀亲戚!如何攀?送舞女歌姬行不通了,那就来个明媒正娶,把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嫁给明军的将官,只要与这边的将官攀了亲戚,多少能自保了!当然,还是金钱铺路,大把大把的金钱塞到明军士卒手里,多方打探到燕山右卫千户长杨春的妻子去年过了身,目前孤身一人在北平任职,正是缺少一个妻子角色的女人在身边服侍。于是,梁平即刻宴请杨春及其左右亲随部属,名堂就是亲近大明王师,捐助军饷衣物。杨春大喜,在宴会上大大称赞杨春乃大明良民。梁平又馈赠杨千户数匹绸缎,说是送给千户夫人做衣服的。杨春表示自己的妻子已经故去。梁平拍胸膛说,千户大人怎能经受枕冷襟寒?大人续弦之事包在小人身上。次日,媒人婆即刻前往杨春处,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杨春,后者凡心大动,许了婚配。于是择了个吉日,媒人婆就把梁翁的千金送到千户府邸。成婚当晚,梁千金说明自己的身世,表示自己就是梁平的女儿,他父亲就是想与杨千户结亲家,成就一段美满姻缘。梁千金还说,他父亲的财力,可以帮助千户大人当上大明指挥使,前提就是要保护他们梁家不受新朝的打击,让他们梁家可以在大明朝继续荣华富贵下去。

杨春,滁州人,农民头出身,当年就是穷到只剩下开裆裤衩才闹“革命”的,历经多年的战火洗礼后,他从一小兵爬到千户长的军衔,可以说,已经衣食无忧了。然而,自从去年妻子离世后,没能为他留下一儿半女,顿觉人生只剩下刀光血影,每天在刀锋上噬血度日,毫无人生意义。如今,大都富翁梁平自动接近自己之余,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娇娇女儿嫁给自己为妻,哪还有不愿意的?况且,听到面前的新娘子说岳父大人还可以把自己的仕途再进一级,当上指挥使,三品大员啊,更加心花怒放,瞬间,人生重燃新希望,美好的未来不断向他招手了!
从此,依靠着岳父梁平的财力,杨春性情大变,为人豪爽大度,出手阔绰,军政两界中,他如鱼得水,左右逢源,小小的一个千户长,眨眼间,就成了北平行省参知政事华云龙府中的座上贵客,与那指挥佥事、指挥同知和指挥使杯酒相酬,称兄道弟!
后来,他得知岳父竟是元朝右丞哈海的连襟兄弟,吓了一大跳,生怕自己会得个“通敌”罪名,便让岳父接二连三写信招降哈海,并馈赠珠宝财物,希望哈海能幡然来归,共享富贵。岂料,哈海不置可否,毫无回音,但那些礼物却是收了去。

如今,杨春欲洗雪通敌罪名,不怕牺牲,深入虎穴,亲自领岳父前往元军大营,招降对方。哈海见了自家的连襟兄弟——他的夫人是梁平夫人的姐姐,出于亲戚上头,也是见了那一揽子礼物,便从脸上挤出一堆笑容,行礼相见。梁平便介绍女婿杨春给哈海,只是说杨春是明军使者——并没有透露他的军职,欲来劝说右丞大人归顺大明。哈海,虽然是蒙古人,汉化程度也不低,颇能说些汉语。他只是招待着杨春,还是没有表态:既不归降,也不敌对。归降,就得马上更旗易帜,呈缴降书;敌对,则即刻斩杀使者,以示坚决态度。杨春见哈海如此态度,似乎在犹豫,估计他在归顺后的待遇问题上有所要求,便不再强求对方回复,只是由梁平主张,先把肚子问题解决了再说。
哈海便大排筵席,让使者一行在云州的军政衙门吃肉喝酒。哈海,与大多数蒙古将军差不多,他们的共性就是嗜酒如命,在酒席间,梁平带来的十多瓶高质量的西域葡萄酒端上来后,哈海那副皮笑肉不笑的嘴脸彻底得到全面的解放,笑逐颜开的结果就是开怀畅饮,酒精上脑后,哈海和他的几名亲将,云里雾里的感觉,醺醺然,莫相知矣!
“右丞大人,你欲归我大明,何愁大官不再?”
“哈海,你我同为连襟,能同朝共事,何愁没有美酒娇娥?”
“不仅你仍在快乐之中,连你的那些好战友,好将官,也能在大明继续享福,何必抱着那茫茫草原,喝那西北风?”
“来来来,我们不再说什么国家大事,今朝有酒今朝醉,这一杯,但愿酒常在!”
……
杨春的使命是什么?
招降对方。
如果对方没有反应,那么,他的使命就马上转为在宴会上拖住对方,让他喝醉酒!
可是,哈海果真就是酒中仙,那种千杯酒已喝下去都不醉的人,说的就是他了!这时,梁平就出马了,他凑近哈海的耳边,说了句:“右丞大人,两国相争,所为何事?蒙古军马缺乏啥?我在大都已经搭好了天地线,盐引和茶引都已经到手了。”他用手指了指杨春,接着说,“实不相瞒,这使者,是我女婿,他在军中能够拿到盐引和茶引,我们来一个互通有无,贩卖食盐和茶叶,何愁没有富贵钱财?何必在意元朝、明朝?”
这几句体己话很中听!哈海站起来,高声道:“杨使者,你来得好!只要你我能够共赢,我哈海这边好说话。我们草原最多的是马匹和羊只,你们国家最多的是食盐和茶叶,彼此互通有无,一起发达!哈哈哈……”
杨春也站起来,举起酒杯,大口喝下玉液琼浆,大叫:“共同富贵!”
于是,双方感情融洽之极,宴会气氛再上一个台阶,哈海命人演奏蒙古音乐,一批蒙古婆娘舞动起来。
云州军政府衙酒气熏天,歌舞飞扬!
——杨春之事,日后竟成华云龙的一项罪名,特此记述下来。

与此同时,华云龙带着军队乘夜色,推进到云州以南三十里处;另一支部队,由孙恭率领,潜伏到云州以东五十里处;缪美的部队,则进入云州以西五十里处,截断了云州火儿忽答平章的归路——他的部队还在黑崖子监视竹贞军帐。

云州城内,酒阑人散之时,已经是下半夜——子时以后了,华云龙喝令“进攻”,三名指挥官马上领兵出击:
大兴右卫指挥佥事武慰,领一千将士填埋云州城外的壕沟;
通州卫正千户徐励,领一千将士架设云梯五十台;
燕山左卫正千户陈亨,领一千将士攀登云梯,爬上城头。
与此同时,永清左卫百户长赵彬,领军士,架战车,攻击云州南门的城门。
——这可是夜间的突袭!
华云龙也派出骑士,快速通知孙恭,缓慢推进云州,把守好云州以东的道路,他的任务就是生擒从云州逃出来的元军兵将。

战斗打响后,云州城内的元朝右丞哈海醉得不省人世,他之下,那些左丞、参政之类,在岗战斗的寥寥无几,大多数都在宴会上陪酒,陪醉了。真正与明军厮杀的,都是那些低级的军官,诸如万户、千户、百户之类。遭遇突袭后,他们虽然各守信地,却因没有更高级别的指战员的协调指挥,彼此间无法通力合作,只好在自己的岗位上死战死斗,苦苦支撑。
如此一来,云州的防御体系很快就崩塌了!
永清左卫百户长赵彬,用战车上的冲撞铁木撞开了城内,明军如潮水般涌入城内!
城内的杨春带着两名小旗,杀了守门的士卒,领着赵彬等人,向云州军政府衙杀来,他们要擒拿哈海右丞!

楼主:飞翔明2018

字数:1345335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8-07-18 05:46:49

更新时间:2021-03-31 17:45:28

评论数:512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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