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真简介

洪武元年（1368），参与晋南之战，身份宿卫壮士。
三年，参与应昌之战，红螺山之后，升任百户长。
四年，为太原护卫千户。
八年，为兴武卫指挥佥事。
十一年，为武德卫指挥使。
十四年，征云南。
十八年，为河南都司都指挥使。
二十年，征纳哈出。
二十一年，征捕鱼儿海。同年，为右军都督签事，继为总兵官，追击女真。
二十二年，升右军都督。
二十三年，北征乃儿不花。
二十四年，西征哈密。
二十七年，征西番。同年十二月，征剿野人女真。
二十八年，再征女真。同年，征广西。
三十一年（1398），镇北平。
建文朝，与燕王朱棣为敌，血战连场，败守辽东。
建文四年（1402），朱棣篡位，刘真封为左都督（这是最高级的武官了），册立其女为太子朱高炽次妃。
同年（朱棣革除建文年号，称该年为洪武三十五年），刘真卒。估计享年六十多岁。

一个小兵如何成长为国家长城？刘真就是一个榜样。

飞翔明2018曰：
第一手史料——
1.《明太祖御制文集》
2.《皇明祖训》
3.《明太祖宝训》
4.《明太祖御笔》
5.《明太祖皇帝钦录》
6.《御制纪非录》
7.《皇明诏令》
8.《孝陵诏敕》
9.《御制大诰》
10.《御制大诰续编》
11.《御制大诰三编》
12.《大诰武臣》
13.《逆臣录》
14.《弇山堂别集之诏令杂考》
15.《洪武圣政记》
16.《明太祖实录》
这些是明初留至今天的第一手史料，前面十四种都是朱元璋本人亲自撰写或者授意臣下编写的资料，第十五种是宋濂撰写的史料，第十六种是明代官方编撰的洪武朝实录。至于洪武朝的《起居注》和《日历》，已经不存在了。可惜！

449.

“王指挥（王志）领兵从南攻来，那鞑子出了数百人去迎战，刚刚接战，王指挥便带军士往回走。鞑子不舍，紧紧追上去。结果为我军费指挥伏击，王指挥又回军来厮杀，鞑子大败而逃。星轺驿的鞑子见了，又一帮人急忙去救。我陈都督（陈德）便从埋伏地突然杀向星轺驿，那里的鞑子才两百多人，根本不是手脚，便慌忙逃窜。我军壮士名刘真者，勇猛追去，一人就降服了十七八名鞑子兵。其余的，尽被我军兵废了。”千户长王镇滔滔不绝说了一通。
冯宗异听了一回，问：“陈都督如今也去剿灭与费指挥、王指挥厮杀的鞑子么？”
“不仅陈都督去了那边厮杀，那金指挥（金朝兴）、刘指挥（刘元成）也奋勇扑去，估计那边的厮杀已经结束了。”王镇回答。

就在此时，陈德已经派来两名哨骑报告：“星轺驿鞑子悉数扫平。斩敌军百户长六名，及军士三百余名，俘敌兵六百余名。”
冯宗异听了，笑吟吟的，扬着马鞭，对部属说：“果然打了胜仗，陈都督等将士就是我大明的好战士！”他传令，让军士在星轺驿歇息——连夜行军，委实劳累了。

可是，陈德他们就不劳累吗？
为何他们还要抢攻那天井关，岂不是疲劳作战么？
冯宗异自有他的打算：他这一拨主力军，要对付的不是天井关的敌人，而是泽州的敌人。
按照他和老汤、老杨的约定，泽州虽然是老汤的目标，可是，身为征虏右副将军，冯宗异不容他的进军行动有任何闪失。假如老汤对付不了敌人，他这支来自河南汴梁的拳头部队，就要成为粉碎一切胡虏的中坚力量。
至于天井关，他安排了那么多的战将，设计好那么妙的计谋，还愁拿不下么？
他带着的一万名军士，就在星轺驿安安稳稳地休息，等着前线再来捷报。

能听信前线将士一面之词的捷报么？星轺驿的元兵果真全部被消灭了吗？
当然不是。
那两名千户长阿鲁完者和帖木儿就逃出生天了，与他俩一起逃跑而去的，还有二十多名兵丁。他们不能也不敢往天井关那边逃跑，而是向着西方逃窜，那是晋宁路之所在。他俩还会在那里组织力量，再与明军较量，暂且不提。

按照冯宗异的计策，金朝兴让军士穿上元兵的战衣，假扮成鞑子兵，打着元军旗号，打算往天井关去赚城门。刘元成对他说：“稍等一下，先把鞑子的情况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军号是什么？谁是领兵官？为什么不在星轺驿把守，竟回来天井关？还有，要不要让那些会说胡话的军士打头阵？”
陈德听了，点点头，他说：“阿兴，把这两名俘虏带去，让他们与关上的鞑子对话。”
王志说：“老陈，这样不行。你忘了我洪都勇士张子明千户长的故事了吗？”
老陈说道：“是啊，如果这两个俘虏也像我张子明千户长那样，岂非坏了大事？”

张子明，当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围困洪都城，大都督朱文正等将士与之激战近两个月，不得已，只好派千户长张子明向应天府的叔父朱元璋求救。张子明历尽千辛万苦，向朱元璋报告了军情。后者让他回报朱文正，要他们再坚守一个月。朱元璋就在这一个月内亲征江西，与陈友谅决战。张子明返回洪都时，被陈友谅的部队逮住了。陈皇帝要他劝说洪都守将投降，张子明假意应承，谁知到了洪都城下，张子明居然向城内大叫：“大军且至，但固守以待。”陈皇帝大怒，立刻将张子明碎尸万段！可是，城内的朱文正得了消息，士气大振，守城更加勇敢，更加努力。以至于朱元璋亲征大军抵达鄱阳湖时，陈友谅竟然还没有攻下洪都。那时，洪都攻防战已经足足85日！张子明的贡献，不小呢！

王志说起张子明，让在场的所有将士都沉默了。
片刻后，金朝兴说：“好，我来审问一下俘虏。”
于是，一名元军镇抚官被推了上来，金朝兴让人把他松绑，问：“听说你是名镇抚官，是么？”
那镇抚点点头。
“叫什么名字？”
“陈兴。”他回答。
“哪里人？”
“河南嵩州。”
“蒙古人么？还是回回？”
“都不是，小人是汉人。”陈兴回答。
金朝兴又问：“你做镇抚多少年了？”
“10年。”
“跟从李察罕么？”
“是。”
“我听说李察罕此人最会带兵打仗，当初与他起兵的军士，只要立有军功，升迁相当迅速。怎么你这个镇抚官做了10年之久，却没有升迁？”金朝兴问。
“小人……小人不愿打仗。”
陈兴回答。
“不愿打仗，为何还要在军中？你不会逃跑么？”
“我逃过，可是，最后还是回来了。”
“什么原因？”
“没吃的。在李察罕身边当兵，不仅有吃的，还有军粮发放，我就是冲这个来当兵的。”
金朝兴笑了笑：“可怜的陈镇抚，就这样，你耗费了10年时间？”
“为了吃，为了养活家里的老母妻儿，没办法了。”
“那你可以努力杀贼，不断建立军功，那官做大了，不是更多军饷么？”金朝兴问道这个问题。
“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不敢拼命，如果我战死了，家里的老人孩子还有我的老婆，都会饿死的。”陈兴回答。

那边的陈德等人早已不耐烦了，这个说：“老金，你问这些问题干什么？简直在浪费时间！”
那个说：“阿兴，你这样问他，他能给你什么情报啊？”
金朝兴一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声张。
他对陈兴说：“现在，你做了我军的俘虏，如果放你回去，你还会去当元朝的鞑子兵么？”
陈兴想了想，说：“其实，当年，我也被汴梁的刘太保逮过的，恰好李察罕来攻汴梁，刘太保忙于应战，我侥幸得了性命，又跑回元军大营，继续当兵。我的镇抚就是那时候得到的，李察罕说我忠于朝廷，镇抚之职是我应得的回报。”
“也就是说，我现在放你回去，你还去当你的元朝鞑子兵啦？”
“不是。”
“你不是为了混饭吃而当兵么？”
陈兴说：“军爷，当初李察罕就是赢家般的人物，刘太保铁定是输家，我当然回去当李察罕的兵。可是，现在，大明皇帝的军队无敌于天下，我不是傻帽，怎么还跑回去当鞑子兵？就算还当兵，也得当大明兵。”
“好家伙！”陈德抢着说，“凭你这话，我这里收下你啦！现在，你就是我大明军兵！若能担任前锋，赚开天井关大门，你何止是个镇抚？千户长也给你啦！”
陈兴作揖下拜道：“谢谢军爷，小人愿意效劳。”
“不是军爷，他是陈都督！”众人笑道。
“是，陈都督！小人愿意效劳！”陈兴再下拜道。

这个陈兴，不是个小人物，洪武三年，也就是两年后，他已经可以跟随在朱元璋身边，侍奉这位大明皇帝！
那么，天井关果真如此这般，让陈兴赚开了大门么？

1979年镇江出土的明初铁炮，引自1986年第7期《文物》期刊。

洪武五年铜火铳表，引自1988年第5期《文物》期刊。

飞翔明2018曰：
有关明军在晋南会战期间大量使用火铳和铁炮的问题，特地提供上面的考古成果。不久后，韩政和薛显强攻蚁尖寨，更是把火器运用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敬请留意。

450.

十月四日清晨，洪武皇帝朱元璋发手诏征浙江平章政事李文忠入京后，随即于东阁召见中书省各大员。他说：“南方已定，燕京已克，方今中国，惟余残元窃据于秦晋，逃窜于塞外，川蜀云南亦未归服王命。我军士气如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一统海内，势在必然。顾念王保保有北国之劲旅，拥兵数十万，诚未可轻也。朕以大将军达、副将军遇春统兵自燕京而下，右副将军宗异、偏将军和、偏将军璟率师渡河跨越太行山而上，再以康都督自陕州渡河进击其东南，如此这般，有主力，有偏师，有侧翼，数路并进，残胡忙于应付，东奔西走，疲于奔命，克之必矣！又兵家云，多算者胜，少算者败。朕已命文忠回京，准备与胡平章（胡廷瑞）再领一师，从征山西。要之，山西此战必胜。众卿可有良谋，为我大明北伐再添胜算？”

左丞相李善长看了一眼身边的中书参政杨宪，然后对皇帝说：“主上圣睿，明见万里，洞察秋毫，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军兵精将勇，何胡不灭，何虏不破？今着李平章（李文忠）、胡平章再领一师而出，王保保成擒矣！”
皇帝听了，眼角的鱼尾纹出现轻微的变化，这是他不满意对方的表现，一般人，包括李善长在内，是很难捕捉到的。可是，杨宪，这位刚刚身兼河南中书分省都事的中书参政却注意到了。原来，与皇帝论事，臣下不得直视皇帝，这是身为臣下必须持有的操守与礼节，杨宪也是不敢抬头与皇帝眼光对视的。不过，杨宪是什么人？检校出身，说白些，就是一名特工，他往往会留意也必须时刻留意皇帝的一举一动，然后根据这些举动作出准确的判断，所谓人主之喜乐，就是他时刻关注，时刻在意的分内事。他会观察皇帝与其它臣僚对话时，双方言辞、姿态、甚至脸部表情等方面的微妙变化。这次，李丞相刚刚回复了皇帝的问题，杨宪的目光马上迅速而准确地瞥了皇帝的面部一眼，正好捕捉到皇帝眼角鱼尾纹的轻微变化了。

这时，刚满四十周岁的皇帝朱元璋看着他，示意他发表意见。
杨宪已经把目光转移开去，他下拜道：“主上圣聪，十数年间，翦平群丑，一匡宇内，武功定于天下，谋略纵横于四海，王保保覆没于指掌之间无疑！然古语云，上兵伐谋，攻心为上。微臣扈从圣上巡视汴梁，偶有所得，愿献芹浅见。”
“快说来。”朱元璋说。
杨宪说下去：“陛下，那时，微臣扈从于汴梁，有降人在侧，泪下者数次。微臣便呵斥他，那降人垂泪言于微臣，说他思忆李察罕，并说当年李察罕也拿下了汴梁城，把河南平定了，全军上下，皆以为定鼎中原，匡复大元江山指日可待，岂料李察罕竟横死于山东益都城下，功业垂成而身先陨灭，同悲者，诸葛武侯也！其言及此，声泪俱下。”
朱元璋轻轻叹息道：“此降人也有感情！何人也？”
杨宪又下拜道：“陛下，先不忙于知道此降人之来历。他说的几句话，让微臣颇为认同。他说，表面上刺杀李察罕的是田丰、王士诚，实际上，刺杀李察罕的是他自己本人。”
“何解？”朱元璋问。
“他说，那田丰、王士诚其时已经投降了，李察罕没有作进一步的安抚工作，也没有提防对方的暗算，降人说，李察罕过于自信，只要他稍稍做些工作，比如，把降兵分置于各地，让田丰等大将入朝听封，把他们的家眷送往京师等等，田丰的刺杀行动就无法实施。”
李善长听到这里，忍不住说：“这些都是事后诸葛亮罢了。”
杨宪点点头，说：“事后诸葛亮却能警醒后人。所谓前车之覆，后者之师。当年陈友谅之江西丞相胡廷瑞款附我皇时，我皇对他的归降也颇费心思，后来竟吃了小亏，邓将军（指邓愈）几乎为其外甥所害。这些血的教训难道还少吗？”
朱元璋听了，叹了口气，说：“还有，我的胡大海、耿再成、孙炎、王恺等人，都是为降人所害！朕曾多次谕告大将军，降人不可大用，也不可不用。若要大用，必须降其心，制其力，否则，恐为其所乘而至于兵败身死！”
“我圣主英明！但凡降人必降其心，制其力，乃金科玉律，颠扑不破之真理。伪吴之李伯升、潘原明等，兵败力屈而降，我皇圣恩浩荡，委以重任，示以隆宠，彼等感激涕零，马首是瞻，其心已伏，其人则宣力效忠，此为降人于心也。”杨宪说。

他又说：“那降人颇有头脑，知道如何处置归附者。故此，微臣如今向陛下推荐此降人，由他去劝说山西之王保保归降，即便不一定可以说服王保保来归，也一定能耸动其军中将校，说服彼等归于我大明天子。劝降与军事打击，二者合一，这边厢瓦解其军心，消磨其士气，那边厢减灭其兵员，消灭其战斗力，就是上兵伐谋，攻心为上之良策。窃以为，韩信以兵马下齐地，郦生以一张嘴说下七十余城，如今可用于王保保身上了！”
“说到点子上了，这两手都要用，那降人是谁啊？”皇帝第二次问了。
“老保。”

老保是谁？
元末时，很多人叫保保，有叫小保、保保、保儿的，也有叫老保的。
这个老保，原名李保保（不是李文忠的小名哟）。
李老保不是普通人物，乃察罕帖木儿麾下的勇将！也是元末名将！
目前见于史料的察罕帖木儿麾下诸将，有一揽子那么多：
阎思孝、李景昌、虎林赤、完哲、贺宗哲、关关、貊高、关保、白锁住、商暠、老保、普颜不花、赛因赤塔忽、脱因不花、吕文、安童、张守礼、伯颜、孙翥、姚守德、魏赛因不花、杨履信、察罕不花、严奉先、赵恒、李惟馨、董克昌、伯帖木儿、陈秉直、八不沙、刘珪、完仲宜、李二、忻都、范国瑛、黄瑞、脱因帖木儿、蒋也先、曩元辉、韩札儿、毛义、豁鼻马……
这一大堆人名，都是察罕帖木儿的部将，可见察罕帖木儿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们中，有不少已经在《大明北伐》里反复出现，甚至已经有了结局。
包括这个李老保，也出现过。

或许，大家已经忘了。
现在是追述1368年十月间的元明晋南之战，实际上，《大明北伐》已经兜弯太久也太远了（这绝对是《大明北伐》的缺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以此作为原稿，日后再作梳理，按照时间顺序把全文重新编排了），主线其实是写到李文忠与蛮子的决战时刻，白锁住的儿子白文显向他的上司太尉蛮子诉说他的父亲白锁住的去向。他提及益都的李老保已经投降了明朝，又担任说降使者前往山西太原劝说王保保（扩廓帖木儿》归降明朝之事。
这里，就补叙一下，李老保劝降王保保的经过。

李老保自察罕帖木儿起兵沈丘时，即投军相从，可谓“老革命”了。在李察罕联合李思齐打了一场大胜仗，从红巾军手上收回罗山县后，老保就被委任为泽州路治中。虽然这是个低级侍从官，却也是对他的能力和战功的肯定。此后，随着战事的不断进行，随着军事活动的不断胜利，李察罕成为元帝国之顶梁柱日益显著，作为他的部下，老保的作用也越来越突出。然而，红巾之乱尚未平定，李察罕和答失八都鲁父子之间的摩擦就出现了。这些摩擦直接导致彼此间兵戎相见，老保受命与孛罗帖木儿（答失八都鲁之子）的大将方脱脱开战。战后，李察罕承制授老保为冀宁路行枢密院知院，把守山西石州。这个冀宁路，其实就是山西太原地区，本来就是孛罗帖木儿的势力范围，如今被李察罕抢了去，他如何甘心？于是，两个“帖木儿”交战连场，让元朝中央政府头痛不已。
后来，察罕帖木儿在山东被刺杀，皇帝妥欢贴睦尔内心窃喜，一则红巾已灭，二则“曹操”军阀又亡，自己的皇帝宝座可就保住了。殊不料，另一个“曹操”又出现了：孛罗帖木儿毛发未损，他举兵进驻京师大都，把持朝政，淫乱宫闱，为所欲为，无法无天。皇帝和皇太子恨死这个权奸，以孛罗帖木儿与察罕帖木儿作一比较，后者自然是个忠臣，于是，皇太子爱猷识里达腊马上联络刚刚报了父仇，拿下山东益都的扩廓帖木儿（察罕帖木儿之子），要他入京勤王，保护皇帝，诛杀奸贼。

扩廓帖木儿其时的身份是：大元河南王、太尉、中书左丞相、录军国重事、同监修国史、知枢密院事，兼太子詹事，年龄呢？刚满三十岁！
别管那么多，他就把益都交给了老保和普颜不花，同时承制委任他俩为山东平章政事，自己则上京师勤王保驾了。

1367年十月，大明北伐，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领兵解放山东，所过皆降，唯独益都抗拒，誓死不降。徐达与诸将分析：“益都老保为何不肯投降？无非是依恃黄河以北的鞑子兵来救罢了。如今，我派孙兴祖、张兴祖和韩政三将在黄河南岸封锁住，看他老保还有什么盼头？断了他这条胳膊，取益都易如反掌矣！”结果呢？明军（那时还不叫明军，叫北伐军）填壕而进，仅仅半天，就把当年扩廓帖木儿日夜攻打，围点打援，又架云梯，又挖地道，耗时足足四个月才拿下的益都城手到拿来了！
老保当场被生捉了，而普颜不花则巷战而死。

老保被俘，在送往大明京师途中，他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何明军的战斗力如此强大？当初他在察罕帖木儿和扩廓帖木儿父子俩的指挥下，只要是攻打大城市，无论是攻打哪一个敌人的大城市，都是不可能半日时间就拿下的。偏偏徐达这厮，只用半日就搞掂了益都，强中自有强中手说得没错啊！莫非，这就是天命所归？

到了大明京师，皇帝朱元璋不仅没有为难他老保，还赐给他房子和衣物钱粮，帮他解决了衣食住行等方面的困难，让他做个大明良民，安享太平。当然，他和其它的战俘、降人一样，多次接受洗脑的思想教育，他终于投降了。一个多月后的1368年正月四日，大明正式建国，朱元璋称帝，年号为洪武，老保作为降人，也在观礼队伍中，期间他的心里活动，完全可以用“难以压抑”四字来形容。
1368年三月，大明北伐军收复河南汴梁城，五月，皇帝朱元璋北巡汴梁，曾任元朝山东平章政事的老保，也随之扈从到了汴梁城，观摩大明帝国的赫赫武功！

在这里，朱元璋还做了一个动作，派人祭祀察罕帖木儿的衣冠冢。老保这次不是难以压抑了，而是心潮澎湃，他老泪纵横，泣不成声。就给旁边的大明中书参政杨宪逮个正着，后者呵斥他，不尊礼数。老保则忍气吞声，向杨参政说了个所以然。

杨宪心中暗暗记住此事，现在听闻皇帝希望多算赢那山西王保保，便把老保推荐出来，让他前往太原，招降王保保及其部属。

洪武皇帝朱元璋当场首肯，他说：“杨参政，老保此行，需要你负责。”
杨宪叩头领旨，朱元璋又说：“你护送他至汴梁，然后，让他带着几名军士，前往山西太原。告诉他，无论事情能否成功，自太原回来后，就让他做福建参政。”
“臣尊旨！”

就在冯宗异坐镇星轺驿，等候前线再来捷报之时，大明京师龙湾码头，一只快船出发了。上面，是大明中书参政兼河南中书分省都事杨宪，带着故元山东平章政事老保，以及几名马军战士，渡江至瓜州，途径扬州，取道运河北上，向汴梁、向山西而来。

451.

天井关战场。

大明振武卫指挥使金朝兴领一百多名战士随元朝降将陈兴镇抚抵达天井关城外，陈兴大叫“开门”，城头上轮值的卫兵举火把探头张望，陈兴这边也举着火把，彼此都是元军的战甲装束，城上便喊道：“哪里的？”
“我们是星轺驿的驻守部队，星轺驿遇到贼人袭击了，阿鲁完者和帖木儿千户大人要我们赶来请求救援！”
陈兴抬头叫道。
“你是谁？”
上面又问了。
“镇抚陈兴！”
“把军号报上来！”这是元兵识别自家军马的方式。
陈兴大声地报了自己的军号。
上面说：“好！你们稍等，我们马上去报告给平章大人和知院大人！”说着，便走了两名卫兵。

金朝兴低声在陈兴耳边说：“兵贵神速，不能让他们的长官知道，否则，我们的对手会越来越多！”
陈兴又抬头对城上的几名卫兵说：“城上的兄弟们，我们一拨人跑了好几个时辰，又累又渴又饿，能不能让我们进关歇息，补充一下啊？”
“不行啊！没有长官的命令，我们不敢打开关门！你们稍等一下吧！”上面还是很警惕的。
“那，投放些干粮和水来吧，可怜一下我们这班弟兄，大家都是为国家出力呢！”陈兴又说。
“好吧，你们等一下，我们这就去拿干粮和水用箩筐装着放下城外吧！”
说着，城头上又不见了几个元兵。

“好！”金朝兴低呼一声，“动手！”
他身边的杨文，花茂和刘真三名勇士已经动手了！
杨文这次没有使用火铳神器，而是与花茂、刘真一样，在黑暗处拈弓搭箭，悄悄瞄准了城头上的卫兵，三支箭几乎同时出手，城上三名元兵一声不吭就倒下了。
其余的勇士，包括金朝兴本人在内，也分别射出利箭，城头上众多的巡哨目标被解决了。
那些走了几步脚，打算投放干粮和水的兵丁回头发现情况，事出突然，心下明白，慌乱起来，一时间却不知如何是好。
金朝兴一招手，躲在身后不远处的明军突然出现，王志、刘元成带着的军士随同金朝兴的前部先锋战士迅速抢攻关口。

刘真，第一时间就把绳梯子的铁抓端抛上了城头，他就抓着这跟绳梯往上爬。
花茂身为威武卫百户长，喝一声，就见三四十个战士跑到墙脚跟，人托人地叠罗汉，最底层的“罗汉”有八人，第二层是四人，第三层是两人，最顶层，只有一人，各层战士皆扎稳马步，待最后一名战士爬上最顶层时，众人一声大喝“起”，四层战士叠罗汉而起，最顶层战士耸身一跃，双手一攀，紧紧扳着城墙边缘，喝一声“嘿”，强有力的双臂就把身体支撑起来，单膝盖跨上去后，另一只手就从背后拔出利刃，向着急急忙忙赶来防御的元兵刺去……
花茂的战士搭架起来的人梯有三座，几乎同一时间，三名战士登上了城头。
这还得了？
城头上的元兵警报频传，锣声乱敲，元兵一开始是三三两两，接着是七七八八，然后是十五十六地奔来阻止明军抢关。
杨文吼一声：“火铳侍候！”
就有数十名战士端起了火铳枪，往城头的元兵轰打过去。

金朝兴右手持大刀，快步跨进，冲锋起来，他的一只左脚已经塔在人梯上，左手就揪住更高的那名战士的腰带，吼一声，再上一个“人阶”，却见上面“轰”的一片白粉泼下，这可是石灰粉，元军泼来石灰粉！然后，又泼来几盆粪水！
这可不是小儿科！
石灰粉纷纷扬扬，足以蒙蔽战士们的视野，若它进入了眼睛，眼睛水汪汪的，与那粉一会合，哪还得了？剧烈的灼热反应足以毁灭眼睛，也就是足以致盲！就算没有进入眼睛，石灰粉也是呛鼻子的东西，那些人梯战士浑身白蓬蓬的，从头到脚都是石灰粉！
这还不止，元军还来了几盆臭不可闻的粪水，本来，明军深夜进军，在太行山上已经遇上寒风冷雨，衣服大部分都是湿的，现在又被泼了一身粪水，顿时湿漉漉、臭不可闻！
要命的是，粪水与石灰粉竟然还有剧烈的化学反应！
元末明初虽然还没有发明“化学反应”这个现代化的专用名词，可是，他们早已懂得了石灰在军事上的使用。把生石灰研磨成粉，向敌军泼洒，就是一种守城的技术，若再向敌军泼水，那水和石灰粉产生的化学反应就不是小儿科，剧烈反应产生高温、高热（一般都能去到八十摄氏度或以上），轻者灼伤敌人体表，重者可以致残致死！

大明阿兵哥这次着道儿了。
这是元军崔家奴知院为他们准备好的催命符。
金朝兴急忙闭上眼睛，可是，那粪水却没能躲过，从头淋到脚，恶臭难闻，不一会儿，战衣上的石灰粉与粪水开始反应了！
金朝兴身经百战，哪有不懂这粪水加石灰的阴毒杀招？
他没有张口大叫，也没有掉头就跑，而是纵身一跃，整个人跳上城墙垛口之上。战衣此时已经传来灼热感了，好一个金朝兴，他从垛口上向一名双手举着一簸箕石灰粉的元兵飞身扑去。人没到，大刀已经到了，只听到“咔嚓”一声，金朝兴的大刀已经把对方的一条胳膊砍了去！那簸箕摔在地上，转了几圈，石灰粉满地都是，血液汩汩地淋在上面，冒着泡泡，腾起轻烟！
金朝兴大吼一声，又一刀，把另一名元军也砍倒。

这时，浑身灼热袭来，他右手提刀，左手用力一扯战衣，“嘶”，拉下一大块，然后大刀交左手，右手也“嘶”一声，把另一半战衣扯裂，随手将战衣甩掉。
咦！金朝兴如今已经是一名赤膊上阵的好汉子了！
头上那顶圆帽为他遮挡了石灰粉，也隔绝了臭不可闻的粪水，圆帽之下，那双升腾着火焰的眼睛，如电光一般，仇视眼前一切敌人。颈项之下，赤条条的上半身，肌肉筋骨凝结成钢铁一般的躯体，“振武”两个字纹刻在他的左右双臂之上，似乎有一首战斗的进行曲在感召着他。
金朝兴，大杀四方吧！

今日之山西泽州（今晋城）天井关遗址。面目全非了，除了关门上的“天井关”三个字之外，已经不复原貌了。

飞翔明2018曰：
且看朱元璋如何教他的军队如铁木真一般战斗——

“今夏及秋胡人必伏精兵于近塞以待我师，卿等欲轻骑进击，不可不深为谋。必先知彼虚实，乃可行兵。若知彼之计，宜遣三四百人先入其境，而以精骑继之。其先行者必有擒获，执而询之，可得情实。有伏则引还，诱其追我，度其行远势困，则返击之，必得其利。无伏即以精兵捣之可也。若大军未可出塞，且留营北平。”

这是洪武洪武十四年三月给徐达、汤和、傅友德的谕旨。无数专家认为洪武五年之后，明军不再出师与蒙古战斗了，这是桎梏于《明史》的记录，而无视了实录里的原始记载。事实上，洪武五年岭北之战后，直到洪武二十年末捕鱼儿海之战之前，十五六年间，明蒙之间战事不断，扩廓帖木儿死后，还有后来人啊！
上面朱元璋的谕令，显示出一种信号：侦察情报是多么的重要，一旦锁定目标，探明敌无伏兵，或者定下诱敌之计，明军马上实施军事打击，从不失败。

沐英深入之战，就是连敌军统帅也手到擒来的赫赫战例。《明史》写道：

“元国公脱火赤等屯和林，数扰边。十三年，命英总陕西兵出塞，略亦集乃路，渡黄河，登贺兰山，涉流沙，七日至其境。分四翼夜击之，而自以骁骑冲其中坚。擒脱火赤及知院爱足等，获其全部以归。”

这种记载，虽然简单，也充分体现了明军上至指挥官下至普通一卒的英勇，若引用实录的原文，以及明人的笔记，那可是一场惊天地泣鬼神之夜袭战！

《明太祖实录》如是记录：
“西平侯沐英师至灵州，遣候骑侦知脱火赤等兵次亦集乃路。英遂率师渡黄河，经宁夏，历贺兰山，涉流沙，凡七日夜至其境，去穹庐五十里，分军为四道。至夜，衔枚而进，合围之，擒脱火赤、爱足等，尽获其部曲以归。”

《明史》删除了“衔枚而进”、“去穹庐五十里”、“合围之”以及两个“夜”字，而加入了“而自以骁骑冲其中坚”这句话。明军指挥官足智多谋，军兵英勇杀敌的细节描写不见了！

那，是否《明史》发明了沐英英勇的那个句子呢？当然不是，下面这幅图，来自《皇明开国功臣录》的《沐英传》，这才是真实而具体的沐英亦集乃路之战！

飞翔明2018曰：
以下，是明太宗（明成祖）朱棣的《明太祖实录》序言，请喜欢《大明北伐》的朋友细读之，明了大明开国之艰难。

《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序
朱棣

自古帝王之有天下，其言行、政治必有史臣纪载以垂鉴戒，此古今之盛典，朝廷之先务也。朕皇考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统承天命，龙飞濠梁，扫灭群雄，除暴救民，拨乱反正，不十余年而成帝业。其间战攻讨伐，指麾号令，动如神明，无往不克。及功成治定，制礼作乐，立法创制，纤悉备具，靡有所遗。诚卓冠于（嘉本无于字）古今者也！于乎，天生我皇考，圣智聪明，为启运创业之君，夫岂偶然！数十余年为治之迹，诒谋之道，光辉显著，昭如日月！朕命史臣修纂实录，垂宪万世，使子孙臣庶仰而承之，尊而守之（以上六字据嘉本补），可以维持天下于悠久。自古兴国之时，皆由勤俭而得之；衰弱之季，皆由奢纵而败之。后世子孙臣庶仰观于我皇考创立之艰难，栉风沐雨，劳心焦思，辛勤万状，得之不易，自不容于奢纵矣！于乎，所以垂宪万世者，此欤！苟惟求之于言，而不深究其实，甚非皇考之心，亦非朕之意也。后之览者，其钦承之！

永乐十六年五月初一日

452.

让六百多年后的我们在大明洪武朝的《飞龙引》武曲之下来欣赏天井关之战吧！

且看那两名和声郎头戴皂罗阔带巾，身穿青罗大袖衫，外披红生绢衬衫，高举七尺五寸长的麾旗，引亢发声：“千载中华生圣主！”
四名龙笛乐工便吹出第一声笛声，另两名和声郎便将鼻腔鸣出粗犷之声，那二十四名杖鼓（即细腰鼓）手即模仿出战鼓激越迸发之声——
金朝兴，大明振武卫指挥使，赤膊上身，那斑斑点点的石灰粉伴着那点点斑斑的污水自他颈项而下，在那结实而充满力量的胸膛上一溜而过。那挺大刀，操在他右手，上面全是敌人的血迹。黎明前的黑暗被城头上的灯火驱赶着，寒风忽地卷来，带着死亡的气息，夹杂着血腥和暴力，这位自诩为豪杰的勇士连眼皮也不眨，只是将左手往前方一指，对他的敌人说：“降者生，否则死！”
敌兵吓得连连倒退，不敢应战，他们的长官一脚踢来，喝道：“后退者杀！”
众敌兵只得吆喝着，扑来死战。

四名乐手忽然鸣奏箜篌，仅仅数声，那两名大鼓手便猛地一锤定音！
金朝兴大刀一挥，向敌人抢步过去，猛喝一声，早有两名敌兵手上的家伙脱手而飞，继而脑袋滚在地下，七八名元兵为其气势阻吓，不由自主地倒退着。都先锋出身的金朝兴丝毫不弱于他的同袍战友陈都督，右手出击的当下，左手冲拳已把对方鼻梁砸塌，他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圈钢铁戒指，上面突现出坚硬的凸纹，乃虎头纹！

原来，金朝兴早年，乃朱元璋麾下名为“打答罕军”的总头目！凡此军人，皆左手戴一钢铁虎头纹戒指，乃先锋精英战士之标识！打答罕军，类似于元代的答剌罕军，元末察罕帖木儿麾下曾有此一军，其军最大特点，元代《经世大典》曰：“应募而集者曰答剌罕军，此不给粮饷，不入账籍，俾为游兵，助声势，掳掠以为利者也。”危素则直言：“答剌罕者，纵恣无禁也。”朱元璋集团早年也有类似编制的军士，称为打答罕军，金朝兴乃其第一代指挥官。1357年常州之战后，金朝兴升任为左翼野战部队左副元帅，这支打答罕军转由赵德胜的弟弟赵瑞统领，自常遇春和胡大海先后向朱元璋建言，说打答罕军需要严加管束，不能放任掳掠后，1538年冬，打答罕军的番号被取消了，但是，赵瑞统领的军士却依然是这班军人，日后的蚂尖寨之战，赵瑞带着打答罕军原班人马克服重重障碍，飞夺天险，创造明初战斗神话，此乃后话，暂且搁下。

这时候，《飞龙引》出现三十二名舞士，皆左手执盾，右手执斧，分左四行，每行八人，他们跳跃、他们舞蹈、他们起伏、他们击刺，箫、笙、箜篌、秦（即筝）、方响、头管、龙笛、琵琶各种乐器纷然奏鸣，两名和声郎吟唱着：“驾楼船龙虎纵横，飞炮发机驱六甲，降虏将、胜胡兵，谈笑掣长鲸，三军勇气增！”

金朝兴解决了对面的七八名敌兵后，他的身后，又一勇士登上了天井关，此人就是壮士刘真，攀缘绳梯上来的勇者！
金指挥招呼一声，刘壮士从背后掏出一双弯刀，喝道：“鞑子，休走，吃你刘爷刀子！”就赴敌而去。
这边厢金、刘犹如猛虎下山，又似饿狼扑食，那边厢，数名明军战士也以叠罗汉的人梯登上天井关。元兵一则被诓无备，二则深夜雨后疲倦欲眠，那抵得上金朝兴这般凶悍战士的冲锋？刘元成、王志、费聚他们的军士尚未抵达关下，明军的大旗已经在天井关头高高飘扬，那些灯笼火把掩映着关头，剩下的，皆为元军缴械投降之画面！

那《飞龙引》已经转入《永太平》阶段，笙、筝、横管、杖鼓、大鼓、柭、腰鼓、琵琶、胡琴、箜篌、头管、羌笛轮番奏鸣，独奏，协奏，合奏，混响，此伏彼起，此番中乐大合奏尽显洪武之雄风，和声郎的压轴歌声最后传扬而出：
“凤凰佳气好，王师起义。乾坤初晓，淮水西边，五色庆云缭绕，三尺龙泉似水。更百万貔貅熊豹军令悄，鱼丽鹅鹳，风云蛇鸟，赳赳电掣鹰扬，在伐罪安民、去残除暴。天与人归，豪杰削平，多少万里烟尘净洗！正红日一轮高照，膺大宝王业万年相保！”

金朝兴战在天井关上，一边让军士收拾降兵，一边掏出一块麻布，拭擦大刀上的血污，他对刘真说：“刘壮士，今晚你的勇猛令人钦佩！此后，到我军中来吧，王指挥（指王志）不会有意见的。”
刘真听了，连忙下拜道：“谢金指挥提携！”
“不是提携哦，是冲锋陷阵，说不定上一刻钟杀敌立功，下一刻钟就为国捐躯啊！”金指挥笑道。
“能跟着金指挥出生入死，我刘某人心甘情愿！”
刘真大声说。
“王指挥那边，我会跟他说。不过，说实话，跟着我，每天都得打打杀杀，过着的都是刀锋嗜血的日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刘真，是一种这样的战士：从军多年，参战无数，却一直没有出人头地，寂寂无闻。可是，翻开他的档案，却发现——
1355年，他是一名元兵，把守采石观渡桥阵地，朱元璋军队飞夺采石，继而举兵向太平，他随守将一起归降了朱元璋。
自此以后，他参与的战斗有：溧水、句容、溧阳、蛮子海牙水寨、陈也先方山营寨、集庆（即应天）、镇江、常州、宣州、江阴、湖州、池州、婺州、绍兴、衢州、高邮、南昌、安丰、庐州、鄱阳湖、武昌、安陆、襄阳、泰州、海安等等，先后跟随徐达、赵德胜、常遇春、胡大海等将军作战，真可谓身经百战！
可是，他却依然是普通一兵！
是他战斗力不强，战斗不努力？还是他每战皆避敌？
都不是。

刘真是一匹千里马，他需要一位伯乐。
从1355年，到1368年，十三四年了，刘真还是普通一兵！
然而，今晚，他的英勇行为，尽在振武卫指挥使金朝兴眼内。自怀庆府刘真勇猛杀敌起，他的事迹已经进入金指挥的耳朵，如今，又见他攀缘绳梯上关，果然是条好汉！怜惜爱才之心，让他说出此后跟我之语。
伯乐的心态已经萌生，千里马自然就会脱缰而出。是金子，必然会发光！泽州之战后，刘真授职为小旗，即十夫长，犹如今天的班长。

进《明太祖实录》表
据广本，补用嘉本、中央图书馆黄丝阑钞本（简称中本）及北平图书馆藏明刊《夏忠靖集》校

监修官：
户部尚书臣夏原吉
总裁官：
文渊阁大学士兼左春坊大学士臣胡广
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右庶子臣杨荣
国子监祭酒兼翰林院侍讲臣胡俨
纂修官：
翰林院学士兼右春坊右谕德臣金幼孜
翰林院学士兼左春坊左谕德臣杨士奇
翰林院侍读学士臣曾棨
翰林院侍读兼右春坊右赞善臣梁潜
翰林院侍讲兼左春坊左中允臣邹缉
翰林院侍讲臣王英
修撰：
臣余鼎、臣罗汝敬
刑部主事臣李时勉、臣陈敬宗等
钦奉圣旨修纂《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
钦依修完，谨奉表上。

进者臣原吉等诚惶诚恐、稽首顿首上言：

伏以圣人启运，肇万世之鸿基，国史纂书，示百王之大法，必凭纪录，垂法后来。故《典谟》载尧舜之言；《方册》布文武之政。古今通义，昭晰如斯。矧创业垂统而茂建于丰功，又继天立极而聿隆乎至治，欲扬休美，谨在编修。钦惟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天地合德，日月同明，膺景命而隆兴，握贞符而御历。义旗一举，豪杰景从，仁闻四张，州郡响应，遂渡江而下姑孰，乃定鼎而都金陵。除旧布新，安民靖乱，风霆肃乎号令，日星焕乎纪纲。威武奋扬，东面征而西面怨；至仁不杀，近者悦而远者来。扫群雄于呼吸之间，拓四方于指顾之顷。连城纳款，挈壶浆以迎师，列土竖（嘉本作“立”）降，崩厥角以稽首。举中原如拾芥，荡胡虏若振枯。拯烝黎（《忠靖集》“黎”作“庶”）于涂炭之中，驱辫椎于沙漠之外。不十年而成帝业，混一统而主天民。人纪肇修，叙彝伦于既斁；华风复正，举礼乐于重兴。山川鬼神莫不攸宁，华夏蛮貊罔不率俾。有过化存神之妙，尽弥纶参赞之功。身致太平，卓冠百王之盛；德兼文武，超越六籍之闻。况俭勤戒（嘉本作“崇”）乎始终，而谦敬纯乎表里。宵衣旰食，日总览于万几；秋肃春温，时顺体于四序。是致雨旸由（嘉本、中本、《忠靖集》作“时”）若，岁榖屡登；诸福毕臻，天休滋至。在位历三十余年之久，升遐动万方哀悼之心，自古以来，未有如斯之盛者也！恭惟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天生圣善，克相肇基，诞开文定之祥，永协坤元之吉。同符景运，遂位中宫。德迈嫔虞，功超胥宇，性情适关睢之正，子孙应麟趾之仁，简能造化之宜，保合承天之庆。政修宫阃，化行家邦，诞育圣躬，茂承天眷，自古后妃之隆，莫盛于斯者也。钦惟皇帝陛下，圣仁天赋，睿德日新，念达孝以尊亲，在继志而述事，聿颁修史之诏，适当嗣位之初。发兰台记注之文，而徵以藩邸之副，䌷金匮石室之秘，而考乎世家之藏。爰纂录以成书，实仰赖于圣断。谓：“事贵直，而文贵简；理必明，而义必彰。”乃敕命乎儒臣重编劘于岁月。臣等才非良史，愧乏三长，法遵旧章，敢妄一笔？惟洪钧何能于绘画？而至德莫罄于名言！焕乎！文章表经世之大训，写之琬琰，作诒谋之永图。谨撰述《太祖圣神文武钦明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实录》二百五十七卷，计二百五册；《宝训》十五卷，计十五册。
谨伏阙上进。
臣等无任，瞻天仰圣，激切屏营之至。
谨奉表随进以闻。
永乐十六年五月初一日户部尚书臣夏原吉等谨上表

飞翔明2018曰：此表需要用现代文翻译一下，否则，很难理解。有空再翻译吧。

453.

随即，金朝兴领着刘真等一众勇士，往关内冲杀过去。
这时，王志、费聚、刘元成、陈德等也率领军士冲入天井关。关上元军四散而逃，竟无一人抵抗！

崔家奴是第一时间获悉明军来袭的，那时他刚刚躺下，打算打个盹儿，毕竟厮杀、奔跑了好半天。听闻紧急军情，崔家奴一跃而起，操起家伙领侍卫亲随冲出来，离远就看得见关上火光冲天，迎面则一支明军杀将过来。

当头一员明军大将，赤裸上身，一边持刀步行奔驰冲锋，一边以手臂指挥他的战士这里杀去，那里杀来。崔家奴急了，他知道对方是个头目，便喝令士卒放箭，哪知对方早已先下手为强，那赤膊上阵的明军头目金朝兴左右两边“嗖”、“嗖”乱箭射来，蒙古军士倒下了七八个。崔家奴大怒，正打算上前拼命，又见一大班敌兵涌来，他的左右亲随急忙拉着头儿就跑，其中一人说：“大人！寡不敌众，快走吧！”
“不能走！天井关不能失守！”崔家奴挣扎着，吼道。
“碗子城都丢了，天井关如何守得住？”那亲随说。
崔家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千户长定定。
崔知院用力推开他，说：“守不住也得守！大蒙古国的勇士岂能临阵脱逃？”
定定看着他，说：“大人，敌军势大，我们这一拨人马死守此处，无异于以卵击石，于大局无补！贺宗哲总将已经率兵抵达泽州，何不撤军，与他一起把守泽州城呢？这个天井关，弹丸之地，如何能守？”
“把守天井关就是总将大人交给我的任务，我军此处足有七八千名勇士，如何不能守？”他大喝一声，“不要拦我，否则，军法从事！”
定定也发火了，他嚷道：“天井关连饮用水源都没有，如何能守？”
崔知院双眼喷火，他说：“天井关内三口不竭之井泉，如何没有饮用水源？”
“大人，那些……那些井水都干了！三口井都变成了枯井！”
定定叫道。

崔知院暴怒：“扰我军心，要你何用？”
说着，他一挥弯刀，恶狠狠地给千户长砍来一刀，定定躲闪不及，脸上当场被斫得血肉横飞，却没有倒下。
崔知院不理他了，舞动双刀，向金朝兴杀去。

金朝兴离远看见对方先是自相吵闹，继而窝里斗，知道对方正在闹矛盾，他对刘真说：“刘壮士，那鞑子头目，能擒拿过来么？”
刘真一声“诺”，挺枪冲了过去，截住崔家奴。
崔家奴见一小兵居然前来阻扰，也不打话，双刀一个“十字斩”，劈头砍来。刘真哪里怕他？长枪一摇，“哐”、“当”两声，前者，枪杆与刀口相碰；后者，枪尖与刀锋相撞。崔家奴见对方纹丝不动，心下吃惊：以他双刀扑斩之速度和力度，对方一小兵竟然挨得住，可见其非等闲之辈！
不容他细想，刘真“呼”一枪扎来，目标：崔知院的咽喉。
“他奶奶的，难道我堂堂大蒙古国知院大人，身经百战，斩杀敌手无数，还怕你这个虾兵蟹将？我崔家奴今天不废了你这不知死的家伙，怎能在我军士面前立威！”
他大喝一声，施展浑身解数，双刀飘忽，双腿腾跳，恣意进取，回环搏击，“勇猛”二字重新降临到他的头上。
刘真呢？做了十三四年一线小兵，临阵御敌无数，能够活下来，说明什么？一则，本人运气绝对好得很，否则，早在战场上阵亡了；二则，本人战斗力绝对是第一流的，否则，就算没有战死沙场，也会断了手盲了眼断了脚伤了腰，残废了。如今的刘真，既没有成为伤残人士，更没有成为战场上的孤魂野鬼，可见他这颗金子，就要发光了。
可不？
转眼间，刘真与崔家奴来来回回已经战斗了十多个回合，竟然不分胜负！

那元军千户长定定等人哪里容得了自己的主帅如此战斗，如此冒险，如此虚耗时间？定定抹去脸上的血迹，招呼众人，一拥而上，他们不是上前与刘真这班明军拼命，而是夹着自己的主帅就跑！
“放开我！放开我！”崔家奴还是拼命挣扎，定定说：“与其糊里糊涂死在这里，不如逃出生天，卷土重来！”
“放肆！”崔家奴骂道。
另一名亲随说：“大人，不要浪费生命了，你不知道，整座天井关，只有你一人在战斗，其它的都跑光了！”
“什么？你说什么？”
崔家奴这时才留意到，原来整个天井关，除了烈火和浓烟之外，剩下的都是元军在逃跑，明军在追杀！
“那，那几位平章呢？”
崔家奴问。
“你是说白锁住、商暠和张伯颜他们几位平章么？”那亲随问。
“是啊，”崔家奴不由自主地随着他的侍卫随从撤退了，“他们都跑了吗？”
“是不是跑了，我们不知道，可是，我们没有发现他们出来抵抗明寇！”定定用手指着左右两边说。
这时候，崔家奴发现，他真的看见了，因为天色的确光亮起来，黎明的曙光让他看清楚他眼前这位被他斫了一刀的亲随，从耳后到鼻梁，一道血槽啊，就是给他的一弯腰刀砍的！幸好，没有伤及性命，毁容却是肯定了的。
他心里一阵懊悔：多么忠诚的随从！我一名大蒙古国的知院，拥有如此一位忠心的随从，我怎么忍心砍他一刀？可是，我却没能成国家的忠心的仆人，大敌当前，反而逃之夭夭……

白锁住他们哪里去了？
两个字：逃了。

明军潮水涌入天井关时，三大平章慌忙中来不及组织力量抵抗，原因是：他们太累了！那王歹都和张玉也累得死猪一般睡着了，要不是百户长蔑儿、月鲁惊呼起来，吵醒他们，拉着他们就跑，金朝兴的战士铁定把他们这些睡猪一个个手到擒来。

天井关，传说中的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太行山关口，原来竟也不堪一击！

杨璟，大明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对战友汤和说：“如果所谓的天险果真是万夫莫开，无人能取，那么，夏桀不会灭亡，商纣也不会垮台，嬴秦也不会毁灭了。”
汤和笑笑，说：“什么天险，都不如人心，失了人心，哪都守不住了！”
杨璟说：“取中原，灭胡元之后，主上下一个的规划是什么？老汤，你知道么？”
“西蜀啊！”
汤和回答他。
“那么，你和我去取西蜀，如何？”杨璟笑道。
汤和说：“那可真是天险啊！”
“你不是说什么天险都不如人心，失了人心，哪都守不住么？怎么提到西蜀就吓倒你了？”
汤和说：“谁说西蜀吓倒我了？我有说这话吗？灭了胡元，我老汤就向圣上请缨，把西蜀夺过来！到时后，老杨你，也别闲着，跟我老汤一道去！”
“好！取山西不过瘾，取到西蜀才是高手！”
他们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三岔口，杨璟潜道取泽州，而汤和则间道取潞州，老杨说：“老汤，你辛苦些，你那潞州比较远啊！”
汤和说：“老杨，取了泽州，备好美酒，等我老汤回来，咱哥俩痛饮！”
“没老冯份吗？”老杨笑道。
“老冯？他现在，估计已经自个儿喝个够了！”
说着，打马而去。

说对了，老冯——冯宗异如今，坐镇星轺驿，等到一个大大的捷报：天井关已经到手了！
他果真就是自个儿喝个痛快。

然而，他派出去的，充当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吴兴卫指挥使刘宁，却没有回来。报告说他领兵穷追白锁住去了。

454.

刘宁的追击，彻底瓦解了白锁住等元军大头目的有组织的逃窜。崔家奴、白锁住、张伯颜、贾成、蔑儿、月鲁等人向泽州方向撤退；而商暠、田保保、王执中、王歹都、张玉等人却跟不上，只得另走一路，这条路只能绕到泽州城的西北角，他们希望能够从西门进入泽州，与城里的贺宗哲会合。
刘宁在1351年参加刘福通的颍州起义，那时四十岁，经过十七年的兵火洗礼，纵横中原，驰骋河岳，不断攻城略地，数轮战略转移，胜利虽不在少数，失败却更是窝心，汴梁城丢了，安丰城也没了，刘太保战死，韩皇帝也沉江夭折。自从跟随了新主子，天翻地覆之变化接踵而来，光辉战绩令人目不暇接，赫然战果教人喜极而泣，开疆拓土而势如破竹，降王缚将而战无不胜，辗转之间，到如今的1368年，刘宁已经年近花甲，仍担任大明吴兴卫指挥使，参加令人心荡神驰，让人血脉崩张的北伐战争，有生之年能够亲提一旅，痛击当年宿敌，犹如痛打落水狗一般，心胸之内，“驱逐胡虏，恢复中华”之万丈豪情，如何不叫他临辔当风，意气风发？只见这名老将军操一杆大刀，呼喊着，他的军士随他迎着旭日，如同猛虎驱逐羊群，将元军打个落花流水！

贺宗哲，元军王保保麾下第一名将，总制冀宁分省诸军事，官衔为冀宁路平章政事。
目前，没有他的传记传世，有关他的史料，仅仅散见于各大史籍之中。《元史》、《新元史》都没有为他立传，元末明初众多的文人笔记撰述中，也甚少提及他的事迹，即便有，也超越不了《明太祖实录》、《国初群雄事略》等史籍的记载。
他自老察罕时代就是军中大将了，他为人低调，那些白锁住、关关、关保、魏赛因不花、老保、貘高、虎林赤、韩扎儿、李景昌等人的风头都比他强劲，可是，贺宗哲与他人不一样的是：他极之忠诚于察罕帖木儿父子。老察罕就不必说了，扩廓帖木儿掌兵权时，贺宗哲是毫不犹豫地支持他的。即便后来扩廓帖木儿发动内战，与关内诸将交战厮杀，甚至不服从元中央政府之命令，乃至将山西境内朝廷委派的地方官员一骨碌地诛杀和废黜，贺宗哲也仍然忠心耿耿地与他的小总兵站于同一阵线，而那些关保、貘高等人早已扯旗造反了。
贺宗哲也是一条好汉。
他没有投降明朝，哪怕他屡战屡败。他曾是冯宗异、薛显、傅友德等人的手下败将，甚至，凤翔府内的二三流明将金兴旺，也足以阻挡他的军事进攻，然而，他没有像商暠、脱列伯、李思齐、竹贞那样兵败力屈而降，也没有像白锁住、张良弼、孙翥那样玩失踪。他最后一次见于史书的记载是在洪武五年（1372年）爆发的岭北之战。那时，他和扩廓帖木儿密切配合，利用茫茫大草原之地形，进行战略迂回和诱敌深入的打法，终于粉碎了大明大将军徐达这次灭族性的军事打击，使北元不致于彻底覆没，使蒙古族人得以继续生存在大草原之上。从这个层面来说，贺宗哲和扩廓帖木儿都是蒙古族人的战神，甚至是他们的救星。

然而，过分强调明军岭北之战的失败是毫无意义的。
原因是：此后，扩廓帖木儿和贺宗哲，乃至整个北元势力，并没有组织强大的军事进攻，进行复国战争！岭北之战后，零星的局部的掳掠，就是北元给明朝的“回礼”，如此而已。事实上，岭北之战，蒙古赢得也不十分痛快，徐达失利数万人（《明史》等清人著作特喜欢强调“数万人”，而明代史料分明写着“万余人”），竟仍能安全撤退，返回大明国土，没有损失什么大将。可见徐达的确了不起，败而不溃，失利而能自全，与扩廓帖木儿两次大战仅剩十数骑、数骑强多了。
另一个原因是：扩廓帖木儿和贺宗哲在岭北之战后，仿佛消失在地球上一般，特别是贺宗哲，从此无闻，而扩廓帖木儿则在洪武八年时，传来死讯，期间的有两次侵略明朝边境，两次都是发生在洪武六年：

其一：
故元将王保保遣兵寇雁门，据南、北二山，守关指挥吴均率众拒之，自卯至午。我军大呼曰：“援兵至矣。”众皆踊跃欲战，胡寇闻之，即解去，均遂追击，败之。（洪武六年六月）

注意：蒙古军是在卯时攻击雁门关，卯时，也就是刚刚天亮之时，大约早上六点钟左右，那是六月，夏季，可见蒙古军是夜间行军，清晨突袭，十分符合蒙古军作战之风格。可是，吴均，名不见经传，他把守雁门关，与敌人足足厮杀了四个时辰（卯时、辰时、巳时、午时），最后用计谋战胜了敌兵。可见，这支入侵明朝边境的蒙古军战斗力有限，绝非扩廓帖木儿本人指挥。

其二：
大将军徐达等自朔州还至代县，闻王保保兵至大同北，即与左副将军李文忠、右副将军冯胜率师往击之。至猫儿庄，遇大雪，退营雁踏堡，逻骑获故元平章邓孛罗帖木儿，诘之，言怀柔有胡兵千骑。达即遣禆将领步骑三千掩捕之，至三角村，擒故元武平章、康同佥，获马八十余匹而还。（洪武六年十一月）

这次，蒙古军亲自操刀的也不是扩廓帖木儿本人，可是，明军的统帅却是徐达！徐达用兵如神，从这则史料可见一斑。进军期间，遭遇大雪，徐达指令退兵，到雁踏堡扎营，然而，在退兵期间，明朝是有动作的，两军阵前，怎能轻忽？徐达派出大量逻骑斥候，巡视周遭，顿时就把对方的一名平章大人擒获了。这个邓孛罗帖木儿的平章为什么竟被逻骑擒获？或者，他也在巡视阵地。被明朝擒获后，徐达审问他，了解到敌情：怀柔有胡兵千骑。徐达马上派三千步骑兵掩杀过去。这里，要留意，徐达只是派出“禆将”，并不是上文提及的李文忠、冯胜等人，结果，突袭成功，擒获敌军“武平章、康同佥，获马八十余匹”。这支侵扰大同的蒙古军队也就灰飞烟灭了。

就两次，岭北战后，王保保派出攻击明朝的纯属小打小闹，再次传来消息时，就是他本人的死讯了。
那么，他大多数的时间在干什么呢？从洪武五年到洪武八年之间，漠北蒙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是窝里斗还是在缓慢的恢复之中？
天知道！

1368年十月四日清晨的贺宗哲，当然不晓得这些后事了。
此刻的他，刚刚委派了参政俞仁前往城西磨盘寨驻军保障粮道，重新坐在大帅府太师椅上的他心里琢磨着：前锋由崔家奴把守天井关，粮道又有俞仁保障，自己则驻守泽州，居中策应，壁垒效应绝不差于白锁住的怀庆城——碗子城防线，若白锁住能守住那边，则泽州可以作为他的强大后援力量，若白锁住那边失守，泽州防线也足以抵挡明军的进军。
这时，他再次把扩廓帖木儿的谕令重读一次：明寇势凶，特委韩扎儿、毛义助尔一臂之力。
贺宗哲站起来，看着墙上的地图，默然良久，计上心头。

洪武三年（1370年）之后蒙古将领一览表

下列名单，出自《明太祖实录》。是不完全统计的名单，省略了小校之类的低级军官，也没有计算贵州、云南、广西、西番及辽东诸羁糜部落的故元军官。它既尽显大明洪武年间的赫赫战功，绝不辜负“洪武”二字。又是蒙古末世凄风楚雨的证明：他们不是兵败被擒，就是解甲投降，即便是乃儿不花、月鲁帖木儿和脱因帖木儿降而复叛，最后也难逃一死。排名第一的扩廓帖木儿和第二的贺宗哲虽然没有投降，也没有阵亡，却在高原上遭受蒙古诸部落势力的排挤和架空，皆郁郁不得志而终。

1.齐王、太傅、中书右丞相扩廓帖木儿
2.总制、平章贺宗哲
3.参政脱火赤
4.三大王力只哈帖木儿
5.高昌王和尚
6.岐王桑哥朵儿只班
7.宗王扎木赤
8.江文清
9.杨思祖
10.元主之子失笃儿
11.国舅阿里麻思海牙
12.驸马忙哥剌失
13.左丞哈里沙
14.平章汪祥庆奴
15.左丞汪桑哥
16.赵敏安答儿
17.太尉沙不丁
18.秃鲁
19.枢密都连帖木儿
20.辽阳行省平章刘益
21.院判刘原利
22.平章郭伯通
23.宣慰司佥事范自野
24.知院白文显
25.平章魁的斤
26.知枢密院事帖木儿
27.平章洪保保
28.马彦翚
29.知院八丹
30.宗王孛罗罕
31.右丞朵立只答儿
32.元帅克失巴卜
33.同知卜颜歹
34.同知管不失结
35.院使马梅
36.右丞张良佐
37.左丞房暠
38.参政张革行
39.枢密院副使焦偶
40.廉访司佥事李茂
41.断事崔忽都
42.左丞相驴儿
43.詹事院副使南木哥
44.詹事丞朵儿只
45.平章僧家奴
46.甘肃行省平章阿寒柏
47.知院满答剌
48.廉访使纳速尔丁
49.左丞官音奴
50.宗王子巴都麻失里
51.沙加失里
52.速哥帖木儿
53.金刚奴
54.平章朱真
55.院使汪家奴
56.汪瓦儿间平章
57.知院小保
58.司丞蛮子
59.惠王伯都不花
60.储王伯颜不花
61.宗王子蛮蛮伯帖木儿
62.宣政院副常继祖
63.参政余仲方
64.知枢密院伯颜
65.知枢密院阿辇真巴
66.藩王子赤斤帖木儿
67.枢密同知别哥秃
68.参政阿失宁
69.赵王汪古图
70.左丞钱友德
71.沿海行枢密院同知叶延秀
72.上都驴
73.太尉朵儿只巴
74.平章百花
75.太尉锁纳儿加
76.平章管著
77.卜颜帖木儿
78.岐王朵儿只班
79.平章长加奴
80.阿速
81.平章高家奴
82.知枢密院高大方
83.同佥高希古
84.张海马
85.辽阳路总管高斌
86.枢密使延安答里
87.右丞朵儿失结
88.脱脱木儿
89.副枢失剌罕
90.国公驴儿
91.太子沙加失里
92.知院撒尔扎拜
93.弟卜颜帖木儿
94.脱因帖木儿
95.佥院脱火赤
96.武靖王帖木儿不花
97.三副使阿都儿
98.知院满答立
99.左丞相忽都
100.普贤奴
101.平章邓孛罗帖木儿
102.达鲁花赤王歹都
103.甘肃行省平章汪文殊奴
104.左丞朵儿只星吉
105.副使失宁卜班
106.经历普烟不花
107.副使薛彻里
108.司卿倒剌沙
109.监丞那速立丁
110.元帅禄禄
111.作院使孙义大
112.都护王成
113.平章答立麻
114.国公买的
115.枢密院判官古巴
116.平章着实加亦怜直
117.国公帖里密赤
118.平章陈安礼
119.虎陈
120.木屑飞
121.真珠驴
122.太尉伯颜不花
123.太尉卢伯颜不花
124.大司徒平章帖木儿不花
125.赵王汪古图
126.宗王朵朵失里
127.承旨百家奴
128.鲁王
129.司徒答海俊
130.平章把剌
131.知院忽都
132.大王彻里
133.小大王三圣奴
134.林泉奴
135.八大王妃杜氏
136.大都驴
137.副枢撒里答歹
138.左丞阿里
139.威顺王子伯伯
140.国公乃儿不花
141.四大王
142.佥院马伯僧
143.张良佐
144.知院脱林
145.孛罗台那麻歹
146.平章泼皮
147.同佥李蛮子
148.参政保保
149.都事卢庸
150.脱脱不花
151.赤老温定帖千
152.平章杨怯烈
153.安定王卜烟帖木儿
154.不颜不花
155.宣政院同知端竹星吉
156.副枢马胜
157.锁纳儿
158.平章柴驴儿
159.右丞于真
160.广平王保咱
161.司徒保保
162.威宁王帖木儿
163.张致道
164.宁肃王板的失里
165.贾驴秃不花
166.答剌海
167.国公九住
168.平章不答失里
169.平章兀纳歹
170.太尉神保
171.保宁王稚纳失里
172.别里帖木儿
173.把的
174.忙哥者
175.乃马歹
176.辽阳行省左丞速哥秃
177.蔡子英
178.也速
179.枢密副使史家奴
180.平章完者不花
181.丞相哈剌章
182.蛮子
183.驴儿
184.纳哈出
185.右丞周亨
186.平章乞奴
187.平章薛帖木儿
188.国公脱火赤
189.枢密知院爱足
190.平章忽都帖木儿
191.豳王亦怜真
192.胡昱枢密副使
193.平章董善政
194.梁王把匝剌瓦尔密
195.达里麻
196.左丞达的
197.参政金驴
198.右丞观音保
199.右丞五补台
200.平章月鲁帖木儿
201.达鲁花赤康彻里帖木儿
202.参政刘车车不花
203.酋长段世
204.右丞剌瓦蒙
205.海西右丞阿鲁灰
206.云南省平章阎乃马歹
207.四川分省参政贾哈剌
208.参政喻金闾
209.云南客省副使张从政
210.枢密院经历王朝
211.富民县达鲁花赤李伯颜帖木儿
212.云南枢密院判田桑哥失里
213.大王搠思监
214.梁王司马脱脱不花
215.海道千户也先帖木儿
216.国公吴伯都剌赤
217.平章阿来
218.国公抹陀
219.高八思帖木儿
220.洪伯颜帖木儿
221.尚书塔不歹
222.诸王哥列沙
223.国公观童
224.帖木儿不花
225.司徒撒里挞温
226.司徒阿速
227.哈麻儿
228.完者帖木儿
229.吴王朵儿只
230.国公老 r>　　231.知院捏怯来
232.丞相失烈门
233.丞相咬住
234.太尉马儿哈咱
235.阔阔帖木儿
236.辽王阿札失里
237.宁王塔宾帖木儿
238.兀纳失里大王
239.丞相咬住
240.太尉乃儿不花
241.知院阿鲁帖木儿
242.国公藏卜

上述蒙古将领统统搞掂后，就是明太祖朱元璋丧子之时！虽然朱元璋可以享受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之太平日子，可是，当大臣詹徽对他说：“军马如此之多，虚耗粮食，军人如此之众，浪费财力，边防屯积过重，运输耗费民力。”他的一副心思，在垂垂老矣之年，还能有什么创新之制度可言？裁军！整顿武臣！掀起大规模的政治迫害运动，必然出台。晚年的他，依靠自己的儿子晋王朱棡和最后一个勋臣宋国公冯胜，翦除军中大员，就是他余生必须解决的问题。

飞翔明2018曰：

《大明北伐》大结局预先知——

洪武三年十一月十一日丙申（1370年11月29日），大封功臣。上御奉天殿，皇太子、诸王侍，左丞相李善长、右丞相徐达率文武百官列于丹阶左右。
上召诸将臣，谕之曰：
“汝等其听朕命！朕今日定封行赏，非出己私，皆仿古先帝王之典，筹之二年，以征讨未暇，故至今日。思昔创业之初，天下扰乱，群雄并起，当时有心于建功立业者，往往无法以驭下，故皆无成。朕本无意天下，今日成此大业，是皆天地神明之眷佑，有非人力之所致然。自起兵以来，诸将从朕被坚执锐，以征讨四方，战胜攻取，其功何可忘哉？今天下既定，是用报以爵赏，其新附将帅之有功者，亦如之。凡今爵赏次第，皆朕所自定，至公而无私。如御史大夫汤和，与朕同里闬hàn，结发相从，屡建功劳，然嗜酒妄杀，不由法度；赵庸从平章李文忠取应昌，其功不细，而乃私其奴婢，废坏国法；廖永忠战鄱阳时，奋勇忘躯，与敌舟相拒，朕亲见之，可谓奇男子，然而使所善儒生窥朕意向，以徼封爵；佥都督郭子兴不奉主将之命，不守纪律，虽有功劳，未足掩过，此四人止封为侯。平章李文忠总兵应昌，逐前元太子远遁漠北，获其皇孙、妃嫔、重宝悉归朝廷，此功最大；御史大夫邓愈自幼相从，屡更任使，虽经摧挫，口无怨言，此二人者，宜列公爵。左丞相李善长，虽无汗马之劳，然事朕最久，供给军食，未尝缺乏；右丞相徐达，与朕同乡里，朕起兵时，即从征讨四方，摧强抚顺，劳勚居多，此二人者，已列公爵，宜进封大国，以示褒嘉。余悉据功定封。书云：‘德懋懋官，功懋懋赏。’今日所定，如爵不称德，赏不酬劳，卿等宜廷论之，无有后言。”
诸将咸顿首悦服，遂班爵行赏。
封公者六人：
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左丞相兼太子少师宣国公李善长，授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进封韩国公，参军国事，食禄四千石；
征虏大将军、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中书右丞相兼太子少傅信国公徐达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傅、中书右丞相，进封魏国公，参军国事，食禄五千石；
翊运推诚宣德靖远功臣、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太保、中书右丞相开平忠武王常遇春之子茂，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郑国公，食禄三千石；
荣禄大夫、浙江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李文忠，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大都督府左都督，封曹国公，同知军国事，食禄三千石；
银青荣禄大夫、都督府右都督兼太子右詹事冯胜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宋国公，同参军国事，食禄三千石；
荣禄大夫、御史大夫兼太子谕德邓愈，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右柱国，封卫国公，同参军国事，食禄三千石。
俱令子孙世袭，惟常茂如无后嗣，兄终弟及。
封侯者二十八人：
荣禄大夫、御史大夫兼太子谕德汤和，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中山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荣禄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唐胜宗，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延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荣禄大夫、同知大都督府事陆仲亨，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吉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资善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左丞周德兴，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江夏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荣禄大夫、燕相府左相兼同知大都督府事、北平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华云龙，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燕相府左相兼北平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封淮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骠骑上将军、副大都督府事兼太子右率府事顾时，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济宁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资善大夫、秦王相府左相兼陕西等处行中书省右丞耿炳文，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秦王相府左相，仍兼陕西行省右丞，封长兴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镇国上将军、佥大都督府事陈德，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临江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镇国上将军、佥大都督府事郭子兴，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巩昌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昭勇大将军、平阳卫指挥使王志，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六安侯，食禄九百石；
明威将军、朔州卫指挥使司副使郑遇春，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荣阳侯，食禄九百石；
镇国上将军、佥大都督府事费聚，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平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镇国上将军、佥大都督府事吴良，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江阴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资善大夫、吴王相府左相兼佥大都督府事吴祯，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吴王相府左相，封靖海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资善大夫、中书右丞兼太子副詹事赵庸，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南雄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兼同知詹事院事廖永忠，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德庆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荣禄大夫、江淮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俞通源，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南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荣禄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华高，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广德侯，食禄六百石；
荣禄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杨璟，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营阳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推忠翊运宣力怀远功臣、光禄大夫、湖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柱国蕲国武义公康茂才之子铎，授荣禄大夫、柱国，封蕲春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中奉大夫、浙江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朱亮祖，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永嘉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中奉大夫、江淮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傅友德，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同知大都督府事，封颍川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荣禄大夫、中书平章政事兼同知詹事院事胡美，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豫章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荣禄大夫、山东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韩政，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东平侯，食禄一千五百石；
中奉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黄彬，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宜春侯，食禄九百石；
荣禄大夫、山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曹良臣，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宣宁侯，食禄九百石；
资善大夫、浙江等处行中书省右丞梅思祖，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汝南侯，食禄九百石；
中奉大夫、山东等处行中书省参知政事陆聚，授开国辅运推诚宣力武臣、荣禄大夫、柱国，封河南侯，食禄九百石。（竟无薛显之封！）
俱令子孙世袭，惟华高嫡子，许令承袭食禄米五分之四，康铎嫡终，如无后嗣，庶长及之。
并赐诰命、铁券，仍赐文绮及帛：
李善长、徐达各百匹，
常茂八十匹，
李文忠六十匹，
冯胜八十匹，
邓愈六十匹，
汤和、唐胜宗、陆仲亨、周德兴各四十匹，
华云龙三十匹，
顾时、耿炳文各四十匹，
陈德、郭子兴、王志、郑遇春各三十匹，
费聚四十匹，
吴良、吴祯各三十匹，
赵庸、廖永忠、俞通源各二十四匹，
华高、杨璟二十二匹，
康铎、朱亮祖、傅友德、胡美、韩政、黄彬、曹良臣、梅思祖、陆聚、汪兴祖各二十匹，
佥都督金朝兴、平章李思齐各一十四匹，平章李伯升十六匹，参政戴德、曹兴才各二十四匹。
征进回，还复征兴元指挥二十四匹，千户卫镇抚二十匹，百户所镇抚十六匹；征定西、兴元、应昌指挥二十匹，千户卫镇抚十六匹，百户所镇抚十二匹。遍赏守御未出征指挥文绮及帛十六匹，千户卫镇抚十二匹，百户所镇抚八匹。诸军士除在逃不赏外，人赏银十两、钱六千。若等可以少解甲胄之劳矣。”
于是达等皆顿首谢。

命曹国公李文忠领大都督府事，颖川侯傅友德、吉安侯陆仲亨、济宁侯顾时、临江侯陈德、六安侯王志、荣阳侯郑遇春、江阴侯吴良、南雄侯赵庸同知都督府事。
升指挥王成、单发、沐英、何文辉、陈桓、庄龄、王蕳、蓝玉、仇成、金朝兴、费震、王弼、胡德并为大都督府都督佥事，仍令子孙世袭指挥。
祭战没功臣。上已大封功臣，思天下大定，诸将之力，然存者得膺爵赏，死者不复见矣。乃设坛，亲祭之，且抚其兄弟子孙，俾食其禄，群臣莫不感动。寻又设坛，祭战没军士，优养其父母妻子。复命礼部：“凡武臣有迁葬者，皆官备祭物，道里远者，给其费。礼部以武臣品秩次第，定给羊、豕、酒、果有差。”

455.

就在贺宗哲踌躇满志地琢磨着他的神机妙算时，亲兵急急忙忙来报：“总制大人！明寇……明寇兵临城下了！”
“什么？”老贺大吃一惊，方才的飘飘然妙计如同黄粱美梦一般破碎了。
“是……是明寇杀到南门来了！”
贺宗哲大步流星，走出帐外，带着一众头目登上泽州城头，果然看见城下尘头大作，人喊马嘶，一队明军沐浴在阳光下，向泽州城急速进军！
“莫非崔家奴那边守不住了？天井关已经失守了？”
他吃惊不少。

城外是汤和的前锋部队，他们在天井关深夜激战之时，抄小路绕过战场，一路急行军，在十月四日辰时三刻，抵达目的地：泽州。

就在元军上下惊疑间，明军先锋谢三派出二十骑马军，前来叫喊了：“鞑子听着，你们的怀庆城、碗子城和天井关已经被我大明王师拿下了！那里的鞑子兵全军覆没！借你们的嘴巴，传我汤将军的命令：胡虏鞑子速速投降归顺大明天兵！敢拒王命者，杀无赦！”
说着，“嗖！”一箭射来，正中瞭望箭楼的柱子，元兵拿了递到贺宗哲跟前。
贺宗哲看也不看，从亲兵手上取了硬弓，搭上那箭书，瞄准城下一名明军骑兵，“嗖”一声回射过去，那骑兵连忙纵马避开，岂料那箭速度太快了，骑兵的右肩膀中箭！
贺宗哲在上面大喊道：“我就是贺宗哲！不怕死的，尽管来！”
那骑兵强忍痛楚，骂道：“鞑子可恨！我大明天兵十万，要铲平泽州城，易如反掌！尚要负隅顽抗，那就玉石俱焚！”
说罢，众骑士打马回阵。

谢三吩咐军士擂起战鼓，呐喊起来。
明军渐渐逼近，就在城外一箭之地，稳住阵脚。但见明军战旗飘扬，军鼓齐鸣，黑压压地一大片望不到边，约莫万人之军阵！
总制贺宗哲平章以下，直到元军小卒，双腿不由自主抖动了：怀庆城、碗子城、天井关都失陷了！
究竟，白锁住、商暠、张伯颜和崔家奴是怎样丢掉他们的阵地的？究竟，明寇是怎样一个接一个地端掉那些元军引以为傲的天险堡垒的？
不及细想了！
明军已经杀到眼前了，如今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退敌！
“如何退敌？”
贺宗哲脑筋飞快地转悠起来，忽地，又有亲兵急急忙忙跑来报告了！

“什么事？”
贺宗哲一摆手，制止亲兵大声报告。
那亲兵，叫庆奴，心领神会，便附耳低声报告：“俞参政遣人来报：一个时辰前，有明寇出现在磨盘山寨以东十五里的头颅山下。”
这下子把贺宗哲吓出一声冷汗！
这还得了？
头颅山乃传说中秦将白起坑杀赵卒之地，好称用四十万枚头颅垒叠起来的土坡，根本无险可守！他贺宗哲之所以派俞仁把守磨盘山，一则为了保障泽州与潞州之间的粮道，二则也是为了监视这一带的道路，提防明军偷袭潞州。
现在明军在那边出现，说明了什么问题？
那还用问？
“肯定是绕道抢夺我潞州城了！”
贺宗哲手心出汗了：这明寇是怎样飞出太行山的？

怎么办？
泽州城南门明军压境，泽州城北十五里处的头颅山废址却出现明军！
贺宗哲顿感压力如山大，白锁住、商暠、张伯颜和崔家奴那几个家伙究竟是怎样把守自己的阵地的？怎么对明军一点儿阻遏力量都没有！

他不敢怠慢了，急忙下令他的军士严加防守，将铁炮、投石机、硬弩、强弓、滚木、檑石……等等时刻准备着，一旦明军进入射程，“马上给我狠狠地打”就是命令。
城外的明军却不急于攻城，随着后续明军的跟进，他们慢慢合围上来。

贺宗哲看着眼里，对身边的左丞李茂说：“估计贼人连夜行军，如今劳累了，所以不敢马上攻城。”
李茂说：“不如我军突然杀出，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贺宗哲低声对他说：“不能在此浪战，我们北面的头颅山废址出现明军了。估计他们要去抢我潞州城。这里由你主持，要扎稳阵脚，不要出战。我先去那边废了贼人再说。”
李茂心里也冒汗了，他看着总制大人，一言不发。
贺宗哲又说：“此乃机密军情，不得泄露，我如今去安排一下！”
他又招呼右丞吴庸过来，同样低声对他们说：“泽州城，由你俩暂时全面接管。我和四大知院去处理紧急军情。”
吴庸和李茂只得点头领命。

贺宗哲马上派人叫来四大知院，要他们跟着他回到帅府，然后面授机宜。
哪四大知院？
杜旺、蔡孟周、豁鼻马和李景春。
他们都是扩廓帖木儿麾下大将，如今为贺宗哲总制之勇将。
贺宗哲先对他们说：“王爷殿下委派了韩札儿、毛义两位平章前来襄助，诸位保守泽潞两州应该信心爆棚了。”
李景春说：“老韩他们带来的都是军马么？”
“估计就是他们自己的部属，当然都是马军了。”贺宗哲说。
“老韩他们什么时候抵达泽州地界？”
“已经出发了一天，按照我大蒙古国马军前进之速度，明日清早就会抵达泽州地界。”
众人听了，心里的大石头仿佛放下了：城外的明寇似乎不用过分担心了。

可是，贺宗哲拿着扩廓帖木儿的信函又看了看，又对他们说：“老韩他们打算在韩店与明寇决战。”
“什么？在韩店决战？那我们的泽州怎么办？”
“韩店与我泽州有一百二十余里路程，老韩为什么要指定决战地点？”杜旺问。
贺宗哲说：“那是王爷殿下指定的地点，目的就是为了伏击贼人。”
“好！打一个伏击战，把贼人的气焰打下去。”豁鼻马吼道。

贺宗哲说：“可是，俞仁来报，我们泽州城西北四十五里处的头颅山出现了明寇！”
众人“啊”一声，倒抽一口凉气。
“明寇怎么绕到那边去了？”
杜旺说：“敌将冯宗异如此厉害？”他下意识地搓着双手。
“会不会是游兵，疑兵之类？”豁鼻马问。
“还不知道。”贺宗哲说。

“那么，我们要做什么工作？”豁鼻马问。
贺宗哲没有马上回应他的问题，只是说：“我想与老韩他们联手，打一个歼灭战，让数万明寇统统送上西天去！”
蔡孟周问：“贺平章有何妙计？”
贺宗哲说：“我想放弃泽州，向韩店方向撤退，张开一只口袋，诱敌深入，连同头颅山的明寇一骨碌地引入包围圈，接着收紧口袋，四面出击，围而歼之！”
李景春补充道：“收紧口袋时，我领一军，切断明寇中间部队，使其首尾不能相顾！”
豁鼻马和蔡孟周几乎同时说：“那我俩就做口袋吧。”
贺宗哲点点头，说：“四大知院，还有老杜，就——”
杜旺说：“我去诱敌吧。”
贺宗哲说：“好！你得马上出发，要把头颅山上的贼人引向韩店。”
“好！我带上契丹黑军出发！”
贺宗哲点点头，又嘱咐他：“黑军有石抹仲荣，此人机智骁勇，你让他领一军尽快与老韩他们联络上。”
“遵命！”
众人立马分头行事。

贺宗哲看着他们离去，心里又想起白锁住、商暠和张伯颜、崔家奴：怎么这几个都是废物！
城外的明军呐喊声越来越响亮了，似乎就要攻城了！

飞翔明2081曰：

下文，是朱升写的邓愈勋德颂文。1357年，邓愈、胡大海受朱元璋之命攻取徽州。朱升当时还没有进入朱元璋幕府，但对邓愈治理徽州的政绩颇为认同，文中对邓愈褒扬备至，并以蕲黄红巾军做对比，可见，朱元璋之军纪和邓愈的领军水平确实胜于徐寿辉、陈友谅的部队和元朝官兵。

行枢密院判官邓公（邓愈）勋德颂
（并序）

朱升

岁辛卯1351，淮西兵起。明年1352，自蕲渡江者，蹂饶陷徽，江东大扰。至于丁酉1357六月之间，胜负相寻，徽民受兵者，凡十有二矣，而犹不知所终也。于是泗水邓公（邓愈）奉江南行省平章朱公（朱元璋）命，由宣取徽，先声所至，不戮一人，郡邑以定。公淑德夙成，威信昭著。始至，即立城堡，作庐舍。旬日竣事，而民不知有役，纳降附，下条教，村疃帖服，而民不知有军，分兵戍诸县，抡才以官治之，军民有职，上下相维，遗黎乃知免矣！将官张思总戍休宁县，能宣布公之德美，以福其民庶，又请邑士朱升作颂以传之。颂曰：

徽之为郡，介乎万山。昔有革代，招附以安。曩岁淮兵，渡江窥浙。直捣于徽，肆其燔劫。突来荐至，奔北相仍。六胜六负，哀哉民生！猗欤平章，秣陵开省。勋业崇崇，纪纲井井。既克宛陵（宣城），南复楚疆。有献于公：请事徽方。公曰：“噫嘻，无穷于远，蕞尔山城，其边三面。”策者曰：“否，彼邻杭封，全有三关，浙右囊中。”公曰：“噫嘻，兹为重役，总率招徕，必资淑德。曰邓友德，兰茁其芽。汝父汝兄，致命邦家。宣众未降，长枪余党，既屯于徽，惧残彼壤。事有机速，为我南行。汝亲吾养，汝家吾承。”邓公曰：“唯！惟平章令！”平章之心，徽人之命。爰敕渠帅，即日启行。衙兵之胡，新附之汤，江淮之雄，苗獞之锐，列骑联旗，两州相缀。惟徽厌乱，城廓久空。诸军毕入，诛其莱蓬。既栅既城，以营以室。将士分功，成之旬日。乃纳降附，浆酒温存。受其鸡豚，为之饔餐。使观其军，使行其垒。意气包涵，家人笑语。民曰：“此军，与吾为侪。曩者轹我，今吾服怀。”士曰：“此军，非曩之匹。阃幕衣冠，中原典则。曩之来者，驱民为兵。何为强弱，徒歼厥生。曩之来者，每事报复。指摘吹求，炽然荼毒。今兹下令，军民判然。不教之众，奔北之先。今兹下令，新自今日。无长浇风，酷为指摘。流离还定，渐复其初。里有耕桑，家有诗书。凡此之功，在于镇静。万喙同声，归功于邓。镇静之道，制胜之规。谢公指顾，秦败淮淝。镇静之道，致治之式。曹师盖公，民以宁一。繄公懿质，平章登之。进之于学，玉而成之。云台元功，少年杖策。人谓我公，今之高密（指东汉名将邓禹）。以究劳绩，以开隆平。秉心勿朁，引我民生。徽民愿公，祝公眉寿。仰彼昊苍，夕昕稽首。戍将承德，请作诗章。刻之县斋，以传无疆。

高岱的《鸿猷录》，实际上就是明代军事编年史。自朱元璋起义至嘉靖二百年间，诸重要军事史事，皆有著录。楼主收藏的，是万历年间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