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12345 @宁道奇2 @吕家严 @梅柏

一併問好樓上諸位。





121.

錢穆，師友雜憶。【一日，李埏語余，初在北平聽師課，驚其淵博。諸同學皆謂，先生必長日埋頭書齋，不然烏得有此。及在昆明，赴宜良山中，益信向所想像果不虛。及今在此，先生乃長日出遊。回想往年在學校讀書，長恨不能勤學，諸同學皆如是。不意先生之好遊，乃更為我輩所不及。今日始識先生生活之又一面。余告之曰，讀書當一意在書，遊山水當一意在山水。乘興所至，心無旁及。故論語首云，學而時 之，不亦悅乎也。讀書遊山，用功皆在一心。能知讀書之亦如遊山，則讀書自有大樂趣，亦自有大進步。否則認讀書是吃苦，遊山是享樂，則兩失之矣。李埏又言，向不聞先生言及此。即如今日，我陪先生遊，已近一月。但山中水邊，亦僅先生與我兩人，頗不見浙大師生亦來同遊。如此好風光，先生何不為同學一言之。余曰，向來只聞勸人讀書，不聞勸人遊山。但書中亦已勸人遊山。孔子論語云，仁者樂山，知者樂水。即已教人親近山水。讀朱子書，亦復勸人遊山。君試以此意再讀孔子，朱子書，可自得之。太史公著史記，豈不告人彼早年已遍遊山水。從讀書中懂得遊山，始是真遊山，乃可有真樂。論語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如君今日，能從吾讀書，又能從吾遊山，此真吾友矣。從師交友，亦當如讀書遊山般，乃真樂也。李埏又曰，生今日從師遊山讀書，真是生平第一大樂事。當慎記吾師今日之言。】賓四先生言讀書如遊山，頗有趣味。陶弘景答謝中書書山川之美古來共談，吳均與朱元思書烽煙俱淨天山共色，柳宗元柳州八記，歐陽修醉翁亭記，蘇子瞻承天寺夜遊赤壁賦，張岱之湖心亭看雪諸篇讀來如影隨形，山水之樂，樂在其中，自得其樂，亦可謂此中有真意。





122.


宰牲節。和朋友去烏姆蓋萬一當地朋友家燒烤。在阿基曼附近的家樂福超市買雞腿牛肉鵪鶉全羊魚蝦魷魚土豆黃瓜西紅柿青椒蔥薑蒜水果等，費逾六百。

卸下東西，又往附近購啤酒木炭。酒窖不远处，有成群的肥羊当街買賣。看着温顺羸弱的羔羊在此日淪為刀俎，暗自嗟嘆。烏姆蓋萬阿基曼富吉拉幾個酋長國都有酒窖公開售酒。雖是穆斯林國家，阿聯酋相對別國比較寬鬆（沙特科威特等國嚴厲禁酒，如發現會被投入監獄，罰款，鞭刑，驅逐出境）。喜歡好一口的爺們趁此機會也要開開齋（估計阿拉也會睜隻眼閉隻眼吧）。備料醃製穿簽。穆斯林朋友有位中國妻子，原來在大連三八廣場天橋附近開燒烤店。她老公的諸多朋友皆被烤肉滋味吸引，週末拖家帶口購物來此燒烤，戲稱其為firewomen。

在院子支架擺炭生火，不大會木炭通紅，燒烤開始。雞腿肥油欲滴，牛肉鮮嫩可口，鵪鶉金黃酥脆，魚片薄軟麻辣，大蝦入嘴酥香。大家吸香喝茶飲酒吃肉聊天，從明媚午後到夜幕降臨直至皓月當空，興味不減。白袍漫談當地風俗節日禮儀，女主殷勤端盤上菜致意。中間休息片刻，炭火黯淡，拿來電扇對木炭呼呼吹風，須臾火勢又起，架肉上去，移坐相近，添酒回燈，重新開宴。俺不吃烤肉有年矣，今在異域和新相識友人共賀佳節，大家面帶微笑，心情平和，不同的文化交融相匯，卻又是別樣滋味。

和朋友說起大連五四路三八廣場的燒烤海鮮，又及付家莊濱海路旅順，彼此感慨一番。





123.


程千帆，閒堂書簡。【致舒蕪 1995.11.26日 工程院院長，某院士，當然是科學大師，大名人，居然以魯迅贊司馬遷史記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二語為贊漢代建築藝術高超之詞，真是不知從何說起，而乃一宣之於講堂，二寫之於著作。南大有一青年教師亦照抄不誤。弟掛名南大文科學報主編，見而詫焉，以詢責任編輯，則對曰，不足異也，以訛傳訛久矣。弟本擬作一短文，有人勸不要把南大與東南的關係弄壞了，遂默然，然終中心耿耿也。】史記之於漢代建築藝術風馬牛不相及，程先生饒是過盡千帆，然如黃仁宇所謂之關係千萬重，對此絕唱只能斜暉脈脈水悠悠。。。





124.

傅雷家書，附錄收有傅聰1965.5.18日寫給父母的一封家書。【這一次出來感想不少，到東南亞來雖然不是回中國，但東方的風俗人情多多少少給我一種家鄉感。我的東方人的根，真是深，好像越是對西方文化鑽得深，越發現蘊藏在我內心裡的東方氣質。西方的物質文明儘管驚人，上流社會儘管空談文化，談得天花亂墜，我寧可在東方的街頭聽嘈雜的人聲，看人們的笑容，一股親切的人情味，心裡就化了，因為東方自有一種harmony(和諧），人和人的harmony,人和nature的harmony。】信中談及東方聽眾的sensibility 和 intuition（感受力和直覺）非常強，【我敢說我的音樂 reach them much deeper than some of the most sophisticated audience in the west。（滲入他們的內心比西方一些最世故的聽眾更深）我這次最強烈的印象就是這一點。。。我們是要化的，因為化了所以能忘我，忘我所以能合一，和音樂合一，和聽眾合一，音樂，音樂家，聽眾都合一。】

傅雷1965.5.27日回信，【你談到中國民族能“化”的特點，以及其他關於藝術方面的感想，我都徹底明白，那也是我的想法。多少年來常對媽媽說：越研究西方文化，越感到中國文化之美，而且更適合我的個性。】

1965.6.14日，【一個民族的文化假如取的滲透方式，它的力量就大而持久。個人對待新的事物或外來的文化藝術採取“化”的態度，才可以達到融會貫通，彼為我用的境界，而不至於生搬硬套，削足適履。】

最後一封家書日期為1966.6.3日，傅雷信中寫道【國內文化大@革命鬧得轟轟烈烈，反黨集團事諒你在英亦有所聞。我們在家也為之驚心動魄，萬萬想不到建國十七年，還有殘餘資產階級混進黨內的分子如此猖狂向黨進攻。大概我們這般從舊社會來的人對階級鬥爭太麻痺了。愈寫愈眼花，下回再談。。。我身心交疲，工作的苦悶比你更厲害的多。】

1966年9月2日夜傅雷夫婦自殺身亡。

125.

胡適日記 1930.8.31日【在覺林吃飯，幼春談及譚延闓給人寫條幅，曾寫這首詩：煉汞燒鉛四十年，至今猶在藥爐前。不知子晉緣何事，只學吹簫便得仙。譚三先生的感慨不少！此詩不知是誰作的，頗風趣。】

1934.4.29日【譚延闓晚年為人寫屏條，愛寫這首詩，人多不知為誰的詩。余嘉錫先生初疑是曹唐的詩；他後來查出是高駢的詩，原題為《聞河中王鐸加都統》。】

高駢，字千里，唐末名將，有詩才。《唐詩紀事》稱其“雅有奇藻”。全唐詩卷五九八錄其詩四十八首，唐詩三百首收《山亭夏日》，【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水精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126.

一脈文心，書畫中的陳樂民。陳樂民的書畫，從沒想過要發表，甚至很少示人，純粹是自己的寄託。丹青不知老將盡，富貴於我如浮雲。資中筠作序《春蠶到死絲未盡》，文中提到：【另一回是一九九二年錢鍾書先生報病危，老李（慎之）準備好一副輓聯，讓樂民寫。但是後來錢先生出現轉機，拜現代醫學之力，又延續了幾年壽命。待錢先生去世，已時過境遷，老李沒有再提起這幅副輓聯。經由老李後人提供，得以收入本集，即“萬流失依倚，百代仰宗師”。】




書中有副書於中國民航所贈扇面行書：【今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鑑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竊惟時勢，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一九八九年六月七日於槍聲。】



誠如資先生所言，陳樂民【只是極度厭惡官場政治，不願意“以心為形役”，要回歸自己獨立的人格，自由的心靈，做自己想做的事，說自己想說的話，進入“帝力於我何有哉”的境界。。。】陳曾為社科院歐洲所所長，“看的是歐洲，想的是中國”，傷心人別有懷抱。



三聯編者話曰：【可以說，陳先生的心路歷程在他那代知識分子裡是有代表性的，從這些書齋字畫中，我們看到一輩人正在遠去的身影，但願他們不是真的走遠了。】今天，我們的時代，還會有這樣的知識分子麼？

127.

陳白塵《牛棚日記》，前言寫道：

【1966年初我由北京中國作家協會貶至江蘇省文聯。數月後“文化大革命”起，不待省文聯的群眾揪鬥，中國作協即已派人來將我“押解”回京，時為9月11日。從這天開始，整整七個年頭，我被半幽禁在牛棚之中，每逢夜深人靜時，便偷偷地寫下最簡單的日記，以記錄這個“偉大”的時代，數年來從未中斷過。1973年我終因心髒病發而恩准回寧治療，也說不清是為了什麼，就在那段隱姓埋名的日子裡，我又翻出了這些曾經冒著危險而寫下來的日記，且珍惜地將它們一一整理成篇，共得十餘冊。

去年大女兒陳虹翻找書櫥發現了這摞年久發黃的日記本，如獲至寶。她摘錄出自赴京之日起至1972年春初次回南京探親為止的這一部分內容，題為《牛棚日記》，建議發表。她堅持說，應該讓後人看看中國的作家們在文革之中的悲慘遭遇，更何況它幾乎可以視作為一部中國作家協會的“文革簡史”，是不可多得的史料。

然而雜誌社卻因稿件擁擠，尚不知何時才能與讀者見面。我老矣，已是風燭殘年，為此不能不預先寫下這簡短的前言，作為說明，以備日記發表之日刊於篇首。 1994年1月28日於南京】

書稿因故遭出版社退回，已退休的三聯書店總經理范用聽到消息聯繫陳白塵女兒陳虹取書稿，被自行車撞斷腿骨住院五個月。此書范用設計封面，1995年5月出版，陳白塵時已去世，范用拄着拐杖親自把書送給陳白塵夫人金玲女士。范用《相約在書店》有《一個小學生的懷念》文章紀念陳白塵。

摘抄丙午9月15日一則。【今日天安門有大會， 再次接見紅衛兵，東單一帶戒嚴。而作協在青年藝術劇院開鬥爭張天翼的大會，我們只得持通行證通過。會場黯淡無光，台上只開一工作燈，陰森森的。台前地板上豎斗大黃紙黑字，張的名字被打上紅XX，尤覺鬼氣。我等後於群眾入場，坐前排。張則最後由 R宣布“押上來”後，才徐步走上台去，在被審席上就坐（但他基本上站着。）張交代不數分鐘，即被喝止，而由群眾揭發。在揭發中插以追問，有的又插以小揭發，追問中則又口號迭起。會開得井井有條，但也顯得做作，R更像是演戲。追問中我數度登台“陪綁”，吳組緗，陳翔鶴等人也上了台。

最後是群眾喝令全體黑幫登台“示眾”，於是二十餘人魚貫而上，自報家門。劉白羽自稱“黑幫大將”，於是嚴文井等都是“干將”之流了，我自然也未能免俗。但張僖遲疑之後，卻自稱“黑幫爪牙”；陳翔鶴是川腔十足，抑揚頓挫，令人忍俊不禁；白薇老太太身軀臃腫，滿台亂轉；臧克家衣衫瘦小，聳肩駝背，都可笑亦復可憐。只可惜沒有穿衣鏡，不自知是副什麼怪狀了。

散會後，見翔鶴在前踽踽（jǔ）獨行，欲與之語，倏又不見。】



陳白塵（1908-1994），江蘇淮陰人，劇作家，小說家，曾任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


128.

在鞋城二樓中國超市買東西。一個黑膚女人，頭纏黃紅圍巾，灰色長裙，購三罐可樂。伊彎腰用腿夾住棕色提包，掏出錢包，取錢，二十五塊。店員給電話卡，伊張嘴撕開外面塑料膜，讓店裡女人幫忙充值到手機裡。下電梯，伊在我身後，背一大包，門口有印巴勞工問要不要推車，女人低頭不言語。走了三兩步，俺回頭看，女人眼角流淚，用一隻手遮住，咧著嘴，神色漠然。太陽柔柔的照著，這個不知道為何哭泣的女人，拖著裝滿貨物的大包，向另一條街巷走去。


129.

近日沙特王室派出十五名專業特工於駐土耳其使館肢解殘殺異見記者賈邁勒卡舒吉(Jamal Khashoggi)，舉世嘩然。土耳其稱已掌握卡舒吉遇害視頻音頻，但尚未公開。卡舒吉曾為沙特政府高官顧問，後與政府決裂，前往美國，為華盛頓郵報撰寫專欄。其最後一篇文章呼籲阿拉伯世界的新聞自由。失踪前三天，卡舒吉接受BBC訪問時表示：“被抓進監獄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異議人士，只不過會獨立思考而已。”

沙特王儲推行新政，打擊異己，其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光天化日之下對抨擊時政記者濫施暴行，似早已不在乎所謂人類道德底線了。世事如此，苦笑不堪，想起以前讀過一段話：【尖銳的批評是肯定不被允許的；之後溫和的建議也無法接受；然後調侃也不行，大家只好保持沉默；後來沉默也不行，必須讚美；最後他們把讚美的不起勁的人抓起來了。嗯。。當時的蘇聯太他媽的黑暗了。。。】




130.

遊武夷山，登天遊峰，泛舟九曲溪，攀虎嘯岩，爬一線天。從虎嘯岩下山，一路平坦，茶園遍野，氤氳飄香，掩映於叢林綠海間。此地得天獨厚，為虎嘯岩茶葉基地，標牌顯示綠野仙踪慢遊道。烈日當空，仙踪途遠，人困馬乏，念蘇子瞻“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詞，不覺莞爾。經山人指點穿坡道上行，樹林陰翳，涼風送爽，蝴蝶翩翩，松鼠攀爬，蜥蜴臥道，偶有蟬鳴。慢行山中，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思“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一詩王荊公化為“一鳥不鳴山更幽”，今於道中，覺黃山谷譏其“點金成鐵手”確是的評。

http://bbs.tianya.cn/post-books-607982-1.shtml
@sound1973

七三兄跟貼戲道：【似事了兄这等陇（陝）西扶风汉子，从小看腻了颜色单调的黄土高原，瞧见这绿意如簇的闽西武夷山景，自是春心大发，如行山荫道上，春色满眼关不住，碧海如醉酽上头。】哈哈，俺久居荒漠，少有閒情逸致，突然滿眼綠色，春色漫野，春心蕩漾，驚起一泓春水，讓七三兄見笑啦。。。


131.


【聶紺弩】

程千帆，閒堂書簡，致舒蕪二則。

1996.12.16日 【論紺弩詩語極精，非一般人所能分辨與理解。真正的滑稽與沉痛嚴肅不可分，惜乎世人知之者不多，為之而不失分寸則尤少。若以此權衡，則聶派詩亦無幾矣，然若能精選，如元次山《篋中集》之為，則亦可存當代詩史中之一派。可以標志仁人志士在沉痛心情中所表現之滑稽與小市民將一切嚴肅事情化為一笑之油腔滑調認真地區別開來，以大善知識立大功德。如抄數十首，以紺弩為主，餘者為客，施以無廢話之微言之評點，公之於世，豈非一勝緣勝業乎？幸裁酌之。】

1998.5.2日【 紺弩一老豪傑，雖檻鳳籠鸞，而仍是生龍活虎。一瞑之後，周婆繼之，則竟遺文稿費亦找不到收受之人。言念及此，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枯坐斗室久之，心光一點竟不能去懷也。】

閱聶紺弩《對鏡檢討》一書，記其早年文字，思想檢討歷史交代及晚年舊體詩。聶入日獄三月，文革入獄十年。晚年有《散宜生詩集》出版，頗有幾句可記。《贈周婆》：自由平等遮羞布，民主集中打劫棋。本問歸期歸未得，初聞喜訊喜還驚。《八十》一句：猶是太公垂釣日，早非亚子獻章時。《胡風八十》：無端狂笑無端哭，三十萬言三十年。《贈舒蕪》：媚骨生成豈我儕，與時無忤有何哉。錯從耶弟方猶大，何不討廷咒惡來。驢背尋驢尋到死，夢中說夢說成灰。世人難與談今古，跳入黃河濯酒杯。《挽雪峰》：文章信口雌黃易，思想交心坦白難。



最是風雲龍虎日，不勝天地古今情。聶紺弩詩集出版時，“胡喬木作序，對我的詩全看了，這就壞了，他知道我內心想什麼了。”聶認為胡看了自己的詩並主動寫序，遲早會處理他。章詒和《斯人寂寞—聶紺弩晚年片段》亦提到此節，指聶大罵胡序搞壞其書。此語似有些言過其實，聶之出獄曾得胡喬木援手，聶患重病，胡曾派人買藥送去。胡黨內一隻筆，對聶詩評價頗高：“以熱血和微笑留給我們的一株奇花—它的特色也許是過去，現在，將來詩史上獨一無二的。”聶紺弩詩集後記寫道：【胡喬木同志的序提到我對生活有詼諧感，程千帆教授贈我的詩說'滑稽亦自喜'。。。都是內行話，不僅知詩，而且知人。】

聶紺弩（1903.1.28-1986.3.26),湖北京山人。詩人，作家，畢業於黃埔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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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聞見錄》卷一提到趙匡胤尚未顯達時遊渭州潘原縣，過涇州長武鎮。自長武至鳳翔，節度使王彥超不留，復入洛。後趙匡胤即位，盡召諸節度使入覲。【帝從容問彥超曰：卿當日不留我，何也？彥超曰：涔蹄之水，不足以澤神龍。帝若為臣留，則安有今日。帝喜曰：獨令汝更作永興節度一任。】彥超對帝之辭甚精妙，與上官桀回漢武帝之語堪稱絕妙智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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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容齋隨筆一則。【漢上官桀為未央厩令，武帝嘗體不安，及愈，見馬，馬多瘦，上大怒：令以我不復見馬邪?欲下吏，桀頓首曰：臣聞聖體不安，日夜憂懼，意誠不在馬。言未卒，泣數行下。上以為忠，由是親近，至於受遺詔輔少主。義縱為右內史，上幸鼎湖，病久，已而卒起幸甘泉，道不治，上怒曰：縱以我為不行此道乎?銜之，遂坐以他事棄市。二人者其始獲罪一也，桀以一言之故超用，而縱及誅，可謂幸不幸矣。】術業有專攻，養馬人之拍馬功夫妥帖舒泰竟因罪獲擢神乎技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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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小說作家，民報創辦人金庸先生十月三十日去世，享年九十四歲。

武俠小說最早接觸的是梁羽生的冰川天女傳，白髮魔女傳，雲海玉弓緣，七劍下天山。金庸小說記得先在一本似乎今古傳奇雜誌上讀到雪山飛狐；接下來鄰居過年探親回家帶了天龍八部，借過來通宵達旦閱讀一過，如痴如醉，不覺東方既白；倚天屠龍記是借同學的書，週末匆匆吃罷早飯在野外躺下翻看，彼時陽光溫柔，微風輕拂，青草漫野，螞蟻昆蟲往來不絕，時有鳥鳴，書中的人物和故事讓自己如夢如幻，感覺天地間突然出現另外一個讓人神往的痴迷世界； 某年在非洲無聊，借了一家建築公司的金庸全集，重溫一過。依稀往夢似曾見，心內波瀾現～～～



個人以為，金庸小說風靡華語世界，除了小說本身藝術魅力之外，影視作品助力傳播亦功莫大焉。黃日華翁美玲苗僑偉楊盼盼劉德華吳倩蓮古天樂李若彤李連杰張敏林青霞關之琳李嘉欣邱淑貞黎姿鞏俐葉童周海媚星彩紛呈爭奇鬥艷。鐵血丹心世間始終你好滄海一聲笑難唸的經兩忘煙水里歸去來兮天下有情人刀劍如夢愛江山更愛美人野風主題曲深入人心廣為傳唱。生前作品出版超3億冊，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金庸小說，就有家國情懷和俠義精神。在某種意義上，金庸先生已經可以封神！




明報社評：【金庸武俠小說廣受歡迎，不僅因為故事情節丰富高潮迭起，更因為他以跌宕起伏的中國历史為軸，以博大精深的中國文化為綱，描寫俠義精神，道尽人性善惡美丑，一邊展現了中國深厚的文化底蘊，同時也有著跨越時空和國界的普世意義，這亦是為何他的小說內容，竟然會成為当年南越政客在議事堂借題发揮的對象，你說我是岳不群，我說你是左冷禪。】



金庸先生遺體13日送至寶蓮寺火化，喪禮以佛教儀式舉行，骨灰將安放於海會靈塔內，長眠大佛腳下。涼亭兩邊輓聯：身如芭蕉心如蓮花哲人遠去 百節疏通萬竅玲瓏天筆回歸； 總輓詞：查良鏞先生千古；李嘉誠：文動眾生，無住無往；馬雲：一人江湖，江湖一人。



感謝金庸先生的小說，讓我感受到傳奇浪漫的武俠世界。在這裡，浩然正氣永存，一切邪惡終將被滅絕，正義必得聲張！ 這些簡單直接的道理一直影響着我對這個世界永遠懷有美好期望。



大鬧一場，悄然離去。

查先生一路走好！




134.



蘇軾《木石圖》（枯木怪石圖）香港佳士得11月26日秋拍逾四億六千三百萬港幣，創下中國古舊畫拍賣紀錄。專家遊世勳分析蘇軾《木石圖》的內在精神意義，以及他如何透過描繪自然力量，於貶謫期間找到心靈慰藉。遊世勳認為東方的精神性在於簡樸，以及透過向內心探求來表現藝術。此前中國古舊畫拍賣記錄為北京保利2010年所拍黃庭堅《砥柱銘》4.36億人民幣。




資料：《木石圖》為現時僅存稀有的蘇軾畫作之一，書法家米芾（1051-1107）為作品題跋，令此水墨手卷更珍貴難求。現今四大家合璧，目前只有台北故宮博物院蘇軾黃庭堅題字的《寒食帖》，《木石圖》蘇米合璧，同時有畫及題字，實屬罕見珍稀。




全卷連裝裱共長5.43公尺，鑑藏印41枚，有米芾，劉良佐，俞希魯，郭淐四位名家題跋。畫上雖無款識，但據劉良佐，米芾詩題，知為蘇軾所為。米芾在《畫史》中曾記載：【子瞻作枯木，枝幹虯屈無端，石皴硬，亦怪怪奇奇，如其胸中盤鬱也。】對照此圖，頗為吻合。



米芾題字：【四十誰云是，三年不製衣。貧知世路險，老覺道心微。已是致身晚，何妨知我稀。欣逢風雅伴，歲晏未言歸。】




梁啟超臨隸書《張遷碑》11月21日北京嘉德秋拍1345萬成交。


135.

胡適日記 1950.1.12日 【《朱子語類》九八 1. 張橫渠《語錄》用關陝方言，甚者皆不可曉。《近思錄》所載皆易曉者（揚記）

朱子生在福建，他的方言，必然很不好懂，但他的《語錄》很好懂，他與四方人士往來，從沒有方言上的困難。他卻笑張橫渠的關陝方言“不可曉”！

此事值得我們想想。當時的士大夫是否都能說一種“官話”（略如汴梁話）？例如鵝湖之會，陸象山兄弟從金溪來，呂伯恭從婺州來，朱子同他們討論，用的是什麼話？】

適之先生此問頗有意思，值得思考。

蔡元培日記 1923.8.2 【新加坡。 四時，至陳嘉庚公司，看橡皮製造業。。。晤陳嘉庚君，樸實可親，不能作普通語，由其子厥福傳譯。】蔡元培不懂閩南語也。

錢玄同日記 1936.11.1 【汪老爺昨日回平，今日報告赴京情形（他離平約一個月），據說王世傑上月赴廣東與彼處校長們談話，言語不通，因想及國語畢竟要統一。。。】王世傑不通粵語也。

章太炎某次赴北平演講，弟子馬幼漁，錢玄同，劉半農陪侍，章國語不大好，劉半農任翻譯，錢玄同板書，亦頗有意思。

如此，回到適之先生之問，朱子方言講課亦必有類劉半農學識之弟子做翻譯也。哈哈。。。


136.



旁聽本地時生書屋討論余華小說《活著》。去歲阿布扎比書展，有讀者問余華《活著》是否根據真實生活改編，余華愣了一下，笑道：那是編的，小說麼。張藝謀據此改編的電影最後富貴，家珍，二喜，饅頭一家人在一起溫馨和睦，只是少了死於大煉鋼鐵的永慶和文革因專家批鬥沒有得到及時救治死於難產的鳳霞，這樣的結尾處理個人以為還是很有世間人情溫暖，給活著的人以希望，不至於像小說那樣悲慘。可惜電影遭禁，余華曾調侃張藝謀，【昨晚（2011年）在暨大演講，有同學問我活著改編電影時什麼事情印象深刻？我說這是18年前的事了，還記得當時張藝謀時常說原作裡的什麼細節要改動，審查才能通過。看他胸有成竹的模樣，心想他如此了解共產黨，對他十分欽佩。可是張藝謀拍攝完成電影後，審查還是沒有通過。我不再欽佩張藝謀，我欽佩共產黨了。】



在《活著》序言裡，余華表明想寫人對苦難的承受能力，對世界樂觀的態度。【寫作過程讓我明白，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而不是為活著之外的任何事物所活著。我感到自己寫下了高尚的作品。】

想起奈保爾在《米格爾大街》所寫的一句話：生活如此絕望，每個人卻都興高采烈地活著。

137.

東坡志林。太白山舊封公爵。【吾昔為扶風從事，歲大旱，問父老境內可禱者，云：太白山至靈。自昔有禱無不應。近歲向傳師少師為守，奏封山神為濟民侯，自此禱不驗，亦莫測其故。吾方思之，偶取唐會要看，云：天寶十四年，方士上言太白山金星洞有寶符靈藥，遣使取之而獲，詔封山神為靈應公。吾然後知神之所以不悅者，即告太守遣使禱之，若應，當奏乞復公爵，且以瓶取水歸郡。水未至，風霧相纏，旗幡飛舞，彷彿若有所見。遂大雨三日，歲大熟。吾作奏檢具言其狀，詔封明應公。吾復為文記之。且修其廟。祀之日，有白鼠長尺餘，歷酒饌上，嗅而不食。父老云：龍也。是歲嘉佑七年。】

此則蘇公記吾鄉舊事，故為一抄之。蘇公謂知神所以不悅者，蓋山神不滿所封爵位及禮數不周乎？看來神仙也還是很在乎排位禮數的，要不弼馬溫當年大鬧天宮為何也？一笑。

138.


【顧頡剛】

程千帆 閒堂書簡。致 黃裳 1995.8.3日【酷暑中靜臥讀尊著《隨筆》及顧頡剛代朱騮先作九鼎銘文事。時弟在成都，頗多傳聞。未見顧譜（方將求而讀之），不知載其文。據云，其時老輩能為傳統堂皇賦頌之文者，尚不乏人，然聞以壽蔣，則皆敛手，故委之顧。顧本不長於文術，不能為揚馬之文，勉成韻語，其卒章云：“我士我工，載歌載舞，獻之九鼎，保於萬古。”朱之政敵某見之，憯於蔣曰：此四句取首一字橫讀之，乃“我在獻寶”也。川語獻寶乃出醜之意，蔣見之果然，乃大怒，云云。其文顧作，書則沈翁尹默為之。聞有人詢沈以此事者，沈答曰：“文責自負，書責亦自負也。”此亦善解嘲。五十餘年前事，聊為先生陳之。錢默存贊君文，雖考據，亦能滿紙煙雲，可謂笃論。 無事聊作閒談，即頌 起居安吉 ！】




顧頡剛日記 1943.1.28日。【鼎銘：（一）萬邦協和，光華復旦。（二）於維總裁，允文允武，親仁善鄰，罔式予侮。我土我工，載欣載舞。獻茲九鼎，寶於萬古。

中國與英美之新約既成，各學校黨部及工廠黨部欲向蔣介石委員長獻九鼎，而以鼎銘囑予，因就起釪所草，加以改竄，如上文。 此文發表後，激起許多方面的批評，使予自慚。】

1943.5.13日【孟真謂予作九鼎銘，大受朋輩不滿，寅恪詩中有“九鼎銘詞爭頌德”語，比予以王莽時之獻符命。諸君蓋忘我之為公務員，使寅恪與我易地而處，能不為是乎？】顧先生居然也有擋箭牌，哈哈。。。


【竺可楨 陳寅恪 唐篔 姜立夫】

竺可楨日記1943.12.18日 【至觀音岩晤俞大維及陳寅恪。寅恪方自廣西大學攜其夫人及三女往成都燕大。渠夫妻身體均不佳，但三女兒強健活潑。寅恪對於騮先等發起獻九鼎，顧頡剛為九鼎作銘驚怪不止。謂頡剛不信歷史上有禹，而竟信有九鼎。因作詩嘲之曰：滄海生還又見春，豈知春與世俱新。讀書漸已師秦吏，鉗世終須避楚人。九鼎銘詞爭頌德，百年粗礪總傷貧。周妻何肉尤吾累，大患分明有此身。】

余英時《未盡的才情-從日記看顧頡剛的內心世界》提到此節，【顧先生之所以特別提及“新約既成”，表示他對蔣領導抗戰，使中國得到四強之一的地位，是抱有敬意的。我猜想他承命寫銘文之際並沒有不得已而為之的抗拒心理。】余氏對顧氏公務員之辯解不大認可。

幾年前朱維錚曾撰文批判顧頡剛銘九鼎，驚嘆“嗚呼哀哉”，朱氏文章一葉障目，多以臆測，似洩個人私憤也。今已駕鶴歸去，不說也罷。

139.




陳克文日記。1940.5.13日。【許久沒參加國民政府的聯合紀念週了，今早又去參加了一次。 是蔣總裁，報告是蔣作賓。報告國民大會選舉事務所恢復工作後的工作情形。總理的稱呼，最近改為國父，總理遺囑，也改為國父遺囑，向總理遺像默念三分鐘也改為國父遺像。這一次的紀念週是“國父”二字第一次的當眾正式使用。】此則“國父”稱呼正式使用似可入史。

余英時書序。【總結一句，作為國民黨政權在大陸上的一部衰亡史提綱，陳克文日記的歷史客觀性具有最可靠的保證。保證何在？在於作者徹底跳出了黨派意識的牢籠。】



附錄記有與龍榆生往還及龍氏贈詞，不知此節有無收錄到《龍榆生先生年譜》裡？


140.

胡適日記。1950.1.5日。【前些時曾見了馮友蘭的A short Hist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實在太糟了。我應該趕快把《中國思想史》寫完。】

1955.1.24日。【寫完馮友蘭《中國哲學史》書評。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要我寫此英譯本（ by Derk Bodde)的書評，我耽誤了半年，今天扶病打完。
為此事重看馮書兩遍，想說幾句好話，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好處，故此評頗指出此書的根本弱點，即是他（馮）自己很得意的正統派觀點(見自序二）。
正統派觀點是什麼？他自己並未明說，但此書分兩篇，上篇必須以孔子開始，力主孔子以前無私人著述，力主孔子『以能繼文王周公之業為職志』，『上繼往聖，下開來學』，下篇必須叫做經學時代，也是此意。（但更不通！）
陳寅恪（審查報告二）說的比他清楚：『中國自秦以後，迄於今日，其思想之演變歷程，至繁至久，要之，只為一大事因緣，即新儒學之產生及其傳衍而已！』此即所謂正統派觀點也。】

《余英時訪談錄》。【中國經史子集中處處都可以找到哲學問題。由此可見馮友蘭的哲學史分為子學，經學兩個時代實在無道理。他是以西方哲學史為坐標，把自漢到清末都看作西方中古“神學”主導的時代，也就是說中國兩千年中思想無大變化，可謂荒謬。其實宋明理學諸家，我們也稱之為“子”，如二程子，朱子，陸子。理學並不能簡單地分入“經學”的範疇。】

陳寅恪《馮友蘭中國哲學史》上冊審查報告：【因今日所得見之古代材料，或散佚而僅存，或晦澀而難解，非經過解釋及排比之程式，絕無哲學史之可言。然若加以聯貫綜合之搜集，及系統條理之整理，則著者有意無意之間，往往依其自身所遭際之時代，所居處之環境，所熏染之學說，以推測解釋古人之意志。由此之故，今日之談中國古代哲學者，大抵即談今日自身之哲學者也；所著之中國哲學史者，即其今日自身之哲學史者也。其言論愈有條理統系，則去古人學說之真相愈遠。】

下冊審查報告結尾寫道：【竊疑中國自今日以後，即是能忠實輸入北美或東歐之思想，其結局當亦等於玄奘唯識之學，在吾國思想史上既不能居最高之地位，且亦終歸於歇絕者。其真能於思想上自成系統，有所創獲者，必須一方面吸收輸入外來之學說，一方面不忘本來民族之地位。此二種相反而適相成之態度，乃道教之真精神，新儒家之舊途徑，而二千年吾民族與他民族思想接觸史之所昭示者也。】

適之先生中國哲學史大綱出版了上卷後再無下文；中國思想史大綱也只有1945年英文版草稿。而去世半年前完成中國哲學史新編第七冊的芝生先生著作於大陸蓋棺有日，出版無期，誠可為之嘆也。

141.

蔡元培日記。1923.5.6日 【閱張宗榆《詞林紀事》卷四，一葉，《樂府紀聞》：“歐陽永叔中歲居穎日，自以集古一千卷，藏書一萬卷，琴一張，棋一局，酒一壺，公以一老翁老於五物間，稱六一居士。”案以一千，一萬為一，頗新。】

歐陽修《六一居士傳》有曰：吾為此名，聊以志吾之樂爾。【吾之樂可勝道哉！方其得意於五物也，太山在前而不見，疾雷破柱而不驚；雖響九奏於洞庭之野，閱大戰於涿鹿之原，未足喻其樂且適也。。。】

又一則。【閱《越縵日記》，其看書，以互相參考為常。如閱《水經注》，則兼及《說文》水部注。讀《水經注》，兼考《續漢書.郡國志》注。錢獻之新斠（jiao)注《漢書.地理志》，《華陽國志》諸書。閱丁儉卿《毛詩草木鳥獸蟲魚疏校正》，則並取段氏《說文》草木鳥佳部校之。點《周禮注疏》四葉，《周禮義疏》九葉，《周官新義》四葉。以朱筆點《尚書古文撰異》五葉，《尚書後案》三葉。以漢書西域傳至舊唐書回紇西戎諸傳，互勘徐星伯《西域傳補注》。】

此則讀書相互參考茲可學 借鑒之，梁啟超《中國歷史研究法》史料之搜集與鑑別有曰：此如治庭園者，孤植草花一本，無足觀也；若集千萬本，蒔以成畦，則絢爛眩目矣。

李慈銘《越縵堂日記》得蔡元培張元濟諸人襄助商務1920年影印出版51冊，1936年續日記補13冊。事了幾年前曾於圖書館翻閱此書，影印字跡漫漶模糊，不可辯識，有心無力也，遂罷。



142.

鄧雲鄉，雲鄉叢稿，提到袁良一節。【袁任北平特別市長時，著名評戲演員白玉霜在珠市口開明戲院演出，因貼色H情戲《拿蒼蠅》等，為袁趕出北平。袁卸職後，在滬上寓公，適逢白在滬演出。袁往觀，戲後並宴之於某酒家，白問袁，前後矛盾何甚？袁答云：“當日你在台下，我在台上，不得不那樣；今日你在台上，我卻在台下，不必再那樣，應該這樣了。”袁的這番妙語博得滿堂彩聲。袁直到五十年代才下世。】嘿，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143.




理洵兄發文章 說“隃麋”，http://bbs.tianya.cn/post-books-612348-1.shtml
此二字初見，查漢語網，得如下解釋：

隃麋 yú mí 　古縣名。漢 置，因 隃麋澤 而得名。故地在今 陜西 千陽 東。 東漢 為侯國， 晉 并入 汧縣 。參閱《漢書·地理志上》。

隃麋 以產墨著稱，后世因借指墨或墨跡。

宋 沉遘 《七言和吳沖卿省舍觀蘇才翁題壁》：“空堂老壁隃麋昏， 蘇子 之蹟世所珍。” 清 劉獻廷 《廣陽雜記》卷四：“隃麋易盡，終磨海島之頭；側理若窮，愿寫 彭城 之背。” 清 姚士陛 《斷硯歌為姜西溟先輩賦硯為家梁汾舍人擊碎》：“隃糜發采宣毫爽，酒半傳觀各夸賞。” 清 洪亮吉 《鉏月閣記》：“蠻紙萬幅，有 沉約 手鈔之書；隃糜兩螺，為 李尤 自製之墨。”

引申指文墨。清 金人瑞 《長夏讀杜詩有懷明人法師卻寄二十四韻》：“晚齋承茗粥，吾道在隃麋。”　　【資料來源：漢語網】




@理洵 兄文中提到【早前曾经在此地出土过一方东汉时期铜鼻纽印“隃麋侯相”，现存故宫博物院，亦为此种写法。】翻《印典》，隃麋 注音為 shū mí，與漢語網注音不同，漢典網注音為：yú mí ；康熙字典從音 俞 yú 。作shù音，似僅指代北陵西隃雁門是也。

144.




周作人致松枝茂夫手札。魯瑞去世，周作人發訃告未及許廣平。周海嬰《魯迅與我七十年》提到【父親與母親的結合，並有了我這個兒子，對此周作人夫婦不予承認，並視之為仇敵，這是人所共知的。】




周作人在致鮑耀明信中曾寫道：【其所以對我有不滿殆因遷怒之故。內人因同情與前夫人（朱安），對於某女士（許廣平）常有不敬之辭，出自舊家庭之故如此看法亦屬難怪，傳聞到了對方，則為大侮辱矣，其生氣也可以說是難怪也。】

後周作人又因斥責周建人遺棄髮妻羽太芳子（羽太信子胞妹）與女學生同居為“蓄妾”，三弟亦與其斷交。周作人函鮑耀明談及此事，【內人之女弟為我之弟婦，亦見遺棄（以系帝國主義分子之故）。現依其子在京。其子以抗議故，亦為其父所不承認。】

如此，魯瑞訃告中未及許廣平王蘊如，蓋周作人不承認其名分也。



樹人“世與禽男”之謂不亦尖酸刻薄乎？



周作人八十自壽詩：可笑老翁垂八十，行為端的似童痴。劇憐獨腳思山父，幻作青氈羨野狸。對話有時裝鬼臉，諧談猶喜撒胡荽。低頭只顧貪遊戲，卻忘斜陽上土堆。

145.



歲在己亥，諸事大吉。徐志摩曾組織新月社集會，席間有云不曾見【豬 】入古詩，梁啟超道乾隆御製詩有【夕陽芳草見遊豬】句。後王夢白作畫，姚茫父題詩，任公為之跋曰：【夕陽芳草見遊豬。往在日本須磨浦之菱濤閣為詩迷戲，湯荷庵舉此句覆其第七字，合座莫能射得。出原本則乾隆御製詩也。昨年會食京師新月社，席間以為笑劇，繼而夢白，茫父用作畫題，致有佳趣，茫父一試貼更可誦，故請兩君為補寫一軸。丁卯秋 啟超】

此則事了最早見於熊佛西《山水人物印象記》之《故畫家王夢白》篇。【夢白生平所教門生甚多，但真能得其神髓者僅王雪濤君一人而已，惜此君現仍困居北平，西南一帶未能見其作品。吾友王羽儀所作各畫亦瀟灑秀麗之至，昨在其麗獅岩畫室見其近作《夕陽芳草見遊豬》一幅。極似夢白當年所寫，幾乎可以亂真。羽儀題云：十餘年前，余訪故畫家豐城王夢白先生於舊京之受璧胡同，見其所作《遊豬》一幅，梁任公先生題《夕陽芳草見遊豬》數字，並跋為乾隆御製句。夢白先生告余此畫係某公招飲即席所寫，席間因畫及詩，以為古來未有以豬字入吟詠者，時任公先生在座謂乾隆御製詩曾一度及之，因誦芳草遊豬之句，並跋記如此云云。夢白，任公二先生既先後作古，此畫遂不知流落何所矣！客中偶憶此段翰墨因緣，因仿其意作此，離亂以來，書畫久疏，未能擬其萬一也。題中所云某公招飲之某公，乃新詩人徐志摩也，當時新月社方成立於松樹胡同，當有聚餐之舉，此次參與盛會者除任公與夢白外，據余所能記憶者尚有胡適之，陳西瀅，梁思成，凌淑華，林徽因諸先生與女士，然畫家僅夢白一人，蓋其喜與繪畫圈子以外之人士交遊。】

劉海粟《憶梁啟超先生》亦提到此節，記當事人為徐志摩，聞一多，王夢白，姚茫父，胡適。

文匯學人載杜鵬飛先生文章《圖像真實與文本變異—<夕陽芳草見遊豬>考》，爬梳鉤沉此段掌故演變歷史，頗可一讀。文中提到新月社此次集會：【一夕蹇季常招宴任公，宗孟，茫父，靜生，夢白諸人，予與志摩以地主亦獲追陪座末。】胡適之無與焉。

146.

情人節，最高樓音樂噴泉播放張學友的吻別，嘿，比較應景。想起海子的詩：給每一條河 每一座山 取一個溫暖的名字 陌生人 我也為你祝福 願你有一個燦爛的前程 願你有情人 終成眷屬 願你在塵世獲得幸福。。。友人唐生道：有的時候，我就覺得海子在胡亂寫一通。哈哈，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又有曰：所以，姐姐不是人類。

轉眼間，海子辭世三十週年。在這個世界上秋天深了，得到的尚未得到，該喪失的早已喪失。萬里無雲如同我永恆的悲傷。。願今夜美麗的月光合在一起流淌。。。這是唯一的，最後的，抒情。。。


147.



李銳辭世，年101。紐時指其坦率張揚思維敏捷，“他的經歷濃縮體現了一代人的希望和失望。”曾有高層薦鄧氏力群任總書記，李上書小平力阻。又與黃萬里等專家致函反對三峽工程，時任朱相回電道總書記要你照顧大局，以後不要提反對的意見了。“我要說的話都已經反复說過，說夠了，區區寸心，天人共鑑。我已經盡了自己的歷史責任，或者聊以自慰：我已經說了，我已經拯救了自己的靈魂。”2016年炎黃春秋雜誌被奪權收編，身為顧問的李銳亦無力回天，嘆曰：毛病不改，積惡成 。憶十多年前在大連新瑪特書店看到處理舊書，有本廬山會議實錄，先去一店家領取所謂獎品，待回來時書已了無影踪。口述往事一書前年假於他人，今亦不得見矣。


148.

邵氏聞見後錄 卷第十九一則。【予嘗見東坡一帖云：『王十六秀才遺拍板一串，意與有歌人，不知其無也。然亦有用，陪傅大士唱《金剛經》耳。』字畫奇逸，如欲飛動。魯直作小楷書其下云：『此拍板以遺朝雲，使歌公所作《滿庭芳》，亦不惡也。然朝雲今為惠州土矣。』予意韓退之，張籍翰墨間，亦無此一段風流耳。】

宋四家蘇黃米蔡合璧之作今存世者僅寒食帖蘇書黃跋，木石圖蘇畫米題，聞見錄所載東坡此帖頗有趣味，不見傳世，蓋毀於兵亂耶？為之一嘆。此處滿庭芳，蓋蘇公 江南好，千鐘美酒，一曲滿庭芳 詞？


149.




《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

一九四零年四月二十七日【今日詳檢《張文襄書翰墨寶》，見“燕齋”之名，其人即孟心史先生詢之許溯伊，而許以為即瑞璋者。翻檢再三，疑其誤，其人當姓蔣，非旗下人，當詳考之。】

二十八日 【考“燕齋”之名，檢光緒東華錄，雖未得，然檢得瑞璋於光緒十一年十月己丑，簡放江西按察使（案十二年二月丙子張之洞奏內有“據署按察使瑞璋”之語。又丙戌張之洞奏內有“據廣東按察使于蔭霖”之語，則瑞璋曾署粵臬也），則不能在粵為鹽運使可斷言也。】

五月一日【檢東華錄。】
十五日【翻檢張文襄奏稿，電稿，今日自校中圖書館所借也。】
十七日【閱張文襄奏稿，證明所謂燕齋者，蔣澤春也，當別為文。】
十九日【檢東華錄。。。復檢東華錄。】
二十二日 【讀東華錄。】
二十六日【檢東華錄張文襄奏稿。】

六月二日 【因念暑假將至，當乘時稍事學問。去年暑假匆匆過去，一無所成。今年萬不可再蹈此失，擬以讀英文為主，有暇則將年來蒐集之材料草成論文：一.《明末流賊十三家考》；二.《明初之正統議》；三.《張文襄書牘跋》。此外擬讀明清筆記。】
十五日【草《張文襄書翰墨寶跋》。】
二十二日【晚飯後草《張文襄書翰墨寶跋》，迄夜半而成。此文在辨許同莘致孟心史書以“燕齋”為瑞璋之誤，而定為蔣澤春。此事本無關宏旨，然其方法或可為初學考證者之一助也。去歲草《孟心史先生晚年著述述略》一文時並不知“燕齋”之非瑞璋，今春偶得《文襄書翰》，見燕齋之名，遂欲詳考之。文襄自通籍，揚歷中外，垂五十年，年七十而卒。故首就《書翰》內容考訂為督粵時所作；再就《書翰》所述之事與奏稿參證，知其為光緒十一，十二年所作；再就《書翰》內容與稱謂，知“燕齋”之姓氏為蔣，曾署鹽運使，於是就其時察其官，審其姓，遂得蔣澤春之名。一時就寢。】

曾讀《鄭天挺先生學行錄》中孫衛國先生文章談及鄭天挺治學精微考證翔實，以此為例，印象深刻，今特摘錄學 之。


150.

胡適日記一則。【1944.11.13 同日，日本宣布汪精衛死在日本醫院裡。可憐！精衛一生吃虧在他以“烈士”出身，故終身不免有烈士的complex。他總覺得，“我性命尚不顧，你們還不能相信我嗎？”性命不顧是一件事，所主張的是與非，是另外一件事。此如酷吏自誇不要錢，就不會做錯事，不知不要錢與做錯事是兩件不相干的事呵！】今言“我將無我”，蓋類雙照樓主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耶？

蘇軾黃庭堅合璧之黃州寒食帖



寒食帖

自我來黃州，已過三寒食。年年欲惜春，春去不容惜。
今年又苦雨，兩月秋蕭瑟。臥聞海棠花，泥污燕支雪。
闇中偷負去，夜半真有力。何殊病少年，病起須已白。

春江欲入戶，雨勢來不已。小屋如漁舟，濛濛水雲裡。
空庖煮寒菜，破灶燒溼葦。那知是寒食，但見烏銜紙。
君門深九重，墳墓在萬里。也擬哭塗窮，死灰吹不起。



東坡此詩似李太白，猶恐太白有未到處。此書兼顏魯公，楊少師，李西臺筆意，詩使東坡復為之，未必及此。它日東坡或見此書，應笑我於無佛處稱尊也。

151.



李日華 《六研齋二筆卷一》 【自晉唐以來，法帖其事率皆慰問通徐施於家人朋友之間，不過數行而已，其初非用意而逸筆餘興淋漓揮灑，百態橫生，使人驟見驚絕，徐而視之其意度愈無窮，故後世傳之往往以為奇玩，而想見其人。今觀雪松仙人與月窗判簿手貼宛有古意，濃纖剛柔皆與人意會，真稀世之珍，又非獨傳玩而已也。淳卿其善寶之。泰定元年九月九日隴西李昇書於靜寄東軒。】幾年前曾鞏局事貼百二十四字，華誼王中軍逾兩億拍得，可謂“後世傳之往往以為奇玩”也。

又，二筆卷四 【東坡海外一帖，字如五銖錢，行草法相雜，渴潤兼出，一任天行，奇品也。曰：余在白鶴新居，鄧道士忽叩門，時已三鼓，家人盡寢。月色如霜，其後有偉人衣桄榔葉，手攜斗酒，豐神瑛發，如呂洞賓。曰：子嘗真一酒乎？就坐，三人各飲數盃，擊節高歌，合江樓下，海風振水，大魚皆出，袖出一書授予，乃真一法耳，寄修養九事，末云九霞仙人李靖書。既去恍然。】此帖融承天寺夜遊赤壁賦意境，“淋漓揮灑，百態橫生”，真仙人手筆也。

152.



巴黎聖母院火災，八百五十載，頂部尖塔化為灰燼，南北樓倖免。梵高有曰：【沒有什麼是不朽的，包括藝術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藝術所傳遞出來的對人和對世界的理解。】雖如是說，然傳承千載之藝術不幸毀於戰火，切斷人類與過去關聯之文明密碼，誠可哀嘆。曾在秋日西堤島獨坐，塞納河靜水深流，遊船畫舫，樂曲清揚，悠然穿橋而過。廣場遊人往來，或拍照留影，或靜坐凝望，或嬉戲穿梭，若喧囂集市。不遠處有法國原點標誌。入聖母院內，信徒敬畏虔誠，藍衣童男童女齊誦聖歌，肅穆悠揚，宛若天外來音。教堂內屏幕顯示 Silence-Prayer沉默-祈禱 字樣。小說巴黎圣母院因牆腳希臘字母ANARKH“命運”而引發創作靈感，其今日之命運亦可謂讖語。


153.



【李白 上陽台帖 】

邵氏聞見後錄卷第二十七 【世傳李太白草書數軸，乃葛叔忱偽書。叔忱豪放不群，或嘆太白無字畫可傳，叔忱偶在僧舍，縱筆作字一軸，題之曰“李太白書”，且與其僧約，異日無語人，每欲其僧信於人也。其所謂得之丹徒僧舍者，乃書之丹徒僧舍也。今世所傳《法書要錄》，《法書苑》，《墨藪sǒu》等書，著古今能書人姓名盡矣，皆無太白書之品第也。太白自負王霸之略，飲酒鼓琴，論兵擊劍，煉丹燒金，乘雲仙去，其志之所存者，靡不振發之，而草書奇崛如此，寧謙退自悔，無一言及之乎？叔忱翰墨自絕人，故可以戲一世之世也。晁以道為予言如此。】



宣和書譜 【嘗作行書，有乘興踏月，西入酒家，不覺人物兩忘，身在世外一帖，字畫尤飄逸，乃知不特以詩名也。今御府所藏五，行書太華峰，乘興貼，草書歲時文，咏酒詩，醉中貼。】

黃庭堅全集 卷二十八 跋翟公巽所藏石刻 【李翰林醉墨，是葛公叔忱贗作，以嘗其婦翁，諸蘇果不能別。蓋叔忱翰墨亦自度越諸賢，可寶藏也。】

何薳 春渚紀聞 卷五 古書託名 【至於書刻亦然，小字《樂毅論》實王著所書，李太白《醉草》則葛叔忱戲欺其婦翁者，山谷道人嘗言之矣。】

故宮博物院藏清梁同書立軸書李太僕語曰：【樂毅論，王著所書；李白狂草，葛叔忱所書；絕交書，李懷林所書；大字蘭亭序，徐鉉所書。天地間偽物，亦有不可磨滅者。（李日華《硯山齋雜記二卷 書紀》）】

以上諸節合觀頗有意思，太白縱酒任俠遊山玩水皆入詩集，惟無一言及其書法，有唐一代亦未有名之者，莫非張伯駒當年所貢上陽台貼亦為贗品耶？【山高水長，物象千萬，非有老筆，清壯何窮。十八日 上陽台書 太白 】 文風飄逸頗有青蓮遺韻，鼎革後張氏獻寶與韶山，定不敢冒欺君之罪？此帖啟功認真，徐邦達定偽，莫衷一是。以梁啟超古書辨偽幾則究之，此物來歷頗可懷疑。假作真時真亦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陽台帖不見宣和書譜，或為米元章諸君進獻徽宗耶？抑或愛屋及烏徽宗亦以假亂真耶？

154.


【前秦安南將軍竇滔墓 清陝西巡撫 畢沅 題】

張宗泰 質疑刪存 一則。【竇滔無鎮襄陽事蘇氏回文非有陽臺故辨 蘇若蘭之織錦回文，至唐而顯於世，為古今所艷稱。大抵本之朱淑真之璿璣圖記。其說以為若蘭適安南將軍竇滔。滔有寵妾趙陽臺，蕙苦加捶楚。由是滔大恚憤。時滔留鎮襄陽，獨攜陽臺之任。若蘭悔恨，因織錦為回文。名曰璿璣圖。命使逥至襄陽。滔感其妙，遂送陽臺之關中，迎若蘭於漢南，云云。蓋朱又本之則天之序。然晉史則云，滔苻堅時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蘇氏思之，織錦為回文，旋圖書以贈，滔婉轉循環以讀之，詞甚淒婉，凡八百四十字，文多不錄，言止於此。而無攜陽臺之任及送陽臺之關中，迎若蘭與漢南之文。董東亭東皋雜鈔以為晉史從略，大抵史以綜括為貴，不比他記載可以詳敘。故凡事之見於記載者，皆可以證史所未備，而獨此則不然。】以下從史實考證苻堅時先後襄陽太守，【是苻秦時之在襄陽者，前為梁成，後為嚴震，郝貴使竇滔果鎮襄陽，豈有數年戰爭而不一見，是竇滔之鎮襄陽無其事也。】又考其時鎮襄陽者，均無安南將軍之稱。【據秦之有襄陽不過數年，而連年戰爭之地，若使竇滔果為安南將軍鎮襄陽，豈不一見。惟秦州刺史楊世以平南將軍為之，或竇滔為秦州刺史，如列女傳所云，亦當為平南將軍，不得改平為安，移其地於襄陽。記序皆種種不合，不足為據。且傳云旋圖，故下云婉轉循環以讀之，乃記承序而作璇璣字。夫璣與衡對，璇乃玉名，與旋圖之文不合，況晉史成於唐初，武曌去唐初未遠，不應不與史合。疑序亦非真本，大抵或宋初人為之，嫁名於武氏者。但與此佳話而必辨其真偽，未免涉于煞風景。惟若蘭才女，橫以妬婦誣之，不得不為之雪。況秦之輿地，人官皆一一可考，而非同憑虛立論者，東亭有知，當亦以言為不謬也夫。】



扶風法門寺織錦巷為後人紀念蘇蕙蘇若蘭於此作織錦回文所名，謂其文學價值刺繡工藝絕世罕匹，唐則天皇帝贊曰：五采相宣，瑩心耀目；縱橫反复，皆成文章；才情之妙，越古邁今。其夫竇滔死後葬扶風周秦坡，墓前立清代陝西巡撫畢沅題碑：前秦安南將軍竇滔墓。

胡適日記 1948.10.25 【為人辨冤白謗是第一天理。（毛子水因呂新吾）此語甚可喜，故記之。】

此則涉故鄉前賢竇滔蘇蕙舊事，從史實輿地人官詳細考證，辨冤白謗，故為一抄之。


155.

外出覓食，本擬印度餐，不意閉門謝客，誤入一也門餐館，肉劣菜敗，難以下咽，硬着頭皮吃將下去。鄰桌菲國壯漢，著湖人球衣，兀自對付大盤羊肉，神情專注，左右開弓，風捲殘雲，未幾米飯羊肉菜湯掃蕩乾淨，飄然而去，俺心有餘力不足，擲箸而嘆，徒羨小哥好胃口。

父母大人三月出遊三峽，重慶，武漢，廬山，婺源，黃山，杭州；四月又蘇錫杭滬寧。去歲父親隨團台灣暢遊，母親頗為不滿，向事了告狀，此番同遊為父親請罪也。在台灣時，逢當地大選，父親生於民國，俺笑語亦有資格參選。

156.



錢穆 師友雜憶記曾在遵義浙江大學講學。【余尤愛遵義之山水。李埏適自昆明轉來浙大任教，每日必來余室，陪余出遊。每出必半日，亦有盡日始返者。時方春季，遍山皆花，花已落地成茵，而樹上群花仍蔽天日。余與李埏臥山中草地花茵之上，仰望仍在群花之下，如是每移時。。。。。。

一日，李埏語余，初在北平聽師課，驚其淵博。諸同學皆謂，先生必長日埋頭書齋，不然烏得有此。及在昆明，赴宜良山中，益信向所想像果不虛。及今在此，先生乃長日出遊。回想往年在學校讀書，長恨不能勤學，諸同學皆如是。不意先生之好遊，乃更為我輩所不及。今日始識先生生活之又一面。錢穆告之曰，讀書當一意在書，遊山水當一意在山水。乘興所至，心無旁及。故論語首云，學而時 之，不亦悅乎也。讀書遊山，用功皆在一心。能知讀書之亦如遊山，則讀書自有大樂趣，亦自有大進步。否則認讀書是吃苦，遊山是享樂，則兩失之矣。李埏又言，向不聞先生言及此。即如今日，我陪先生遊，已近一月。但山中水邊，亦僅先生與我兩人，頗不見浙大師生亦來同遊。如此好風光，先生何不為同學一言之。錢曰，向來只聞勸人讀書，不聞勸人遊山。但書中亦已勸人遊山。孔子論語云，仁者樂山，知者樂水。即已教人親近山水。讀朱子書，亦复勸人遊山。君試以此意再讀孔子，朱子書，可自得之。太史公著史記，豈不告人彼早年已遍遊山水。從讀書中懂得遊山，始是真遊山，乃可有真樂。論語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如君今日，能從吾讀書，又能從吾遊山，此真吾友矣。從師交友，亦當如讀書遊山般，乃真樂也。李埏又曰，生今日從師遊山讀書，真是生平第一大樂事。當慎記吾師今日之言。】

又有感慨曰，【念劉鶚《老殘遊記》，因思山水勝境，必經前人描述歌詠，人文相繼，乃益顯其活處。若如西方人，僅以冒險探幽投跡人類未到處，有天地無人物。即如踏上月球，亦不如一丘一壑，一溪一池，身履其地，而發思古之幽情者，所能同日語也。】



五柳先生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柳子厚悠悠乎與浩氣聚洋洋乎與造物者遊，歐陽永叔醉能同其樂醒能述以文，東坡居士則與凡耳目之所接者，雜然有觸於中，而發於詠嘆，張宗子攜韻友名妓縱舟酣睡於十里荷花之中清夢甚愜，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古人遊山玩水之文字魅力千載而下仍餘韻繞還讓人低迴不已。

師友雜憶止於一九八二年之雙十節，賓四先生時年米壽，正與畢老師 @毕明迩 今歲壽同，於此也恭祝畢老師福如東海，壽逾期頤。

@匋庵

知堂的字書卷氣十足，迅翁字得六朝碑貼筆意頗有古風。民國文人字隨便拿出幾個，都可碾壓今之所謂書法大家。

157.




建築大師貝聿銘去世，享壽一百零二歲。盧浮宮玻璃金字塔造型將古埃及建築文明混搭時尚巴黎風格曾引發爭議；蘇州博物館新館以蘇州建築灰白牆及園林景觀設計融入江南水鄉，美奐絕倫；肯尼迪博物館，北京香山飯店，香港中銀大廈，日本美秀博物館亦為人所稱頌；多哈伊斯蘭藝術博物館為其封山之作，卡塔爾王室給貝聿銘不限設計時間，可無限透支信用卡供其環遊世界尋找靈感。



【蘇州博物館 貝聿銘設計】

留學美國的貝氏四九年曾打算回國效力被父親制止，【1974年，貝聿銘第一次回到蘇州老家。他面對的是一百多位穿著破舊藍黑衣服的親戚，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後來貝聿銘對同事說：我在他們面前沒有一絲一毫的優越感。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可以是我，我可以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人，一切都是歷史的偶然。】

158.



觀影，Chernobyl，切爾諾貝利，講述1986年烏克蘭切爾諾貝利核電站核反應堆爆炸故事。事故發生初期召開會議強調首先事故已經得到控制，其次因為蘇聯在核工業方面的工作屬於國家機密，因此要確保這起事故不產生任何負面影響。解決恐慌的辦法讓民眾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將國家的問題留給國家解決。但因為證據已經以輕微核輻射的方式到達瑞典，美國衛星圖片報導，全世界為之嘩然，蘇聯政府不得不很快承認，並派直升機運輸機投放硼砂石灰石等5000多噸滅火材料，現場清理人員受到嚴重輻射傷害，30公里範圍內居民全部撤離。電影裡，有這樣一則對話，【謊言的代價是什麼，並不是它會被錯當成真相。真正的危險是，如果我們聽了太多謊言，會再無法分辨出真相。那時我們要怎麼辦？只能拋棄追尋真相的希望，而滿足於編造的故事。在這些故事裡，我們不關心英雄是誰，只想知道該責怪誰。】嗯，所有勝利都有不可避免的代價，每一代人都必須面對他們所遭受的苦難。那麼，就必須不惜犧牲一切代價嗎？

影片最後自殺的列加索夫在遺書中寫道：當事與願違，我們用謊言編織謊言，直到我們忘記真相的存在，可真相就在那裡。我們每撒一次謊，就欠真相一次債。而這債，遲早是還的。科學家都是天真的，我們過於關注對真相的追尋，卻沒考慮過很少有人想讓我們發現真相，不管我們是否發現，不管我們選擇看還是不看，真相不會在乎我們的需求或想法，也不會在乎我嗯的政府意識形態或宗教。它會永遠在那裡等著被發現。。。我曾害怕真相的代價，現在我只會問，謊言的代價是什麼？

受其死亡事件的影響，刻意隱瞞真相的蘇聯政府最終承認核反應堆的設計缺陷，對剩餘的反應堆都作了改進，以防止類似切爾諾貝利事故發生。戈爾巴喬夫在2006年寫道：切爾諾貝利核洩漏，或許是造成蘇聯解體的真正起因。



2015年阿列克謝耶維奇憑藉《切爾諾貝利的祭禱》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紐約客評論道：因涉及蘇聯歷史上富有爭議的主題，阿列克謝耶維奇常將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她挑戰過往敘事，並重新審視歷史事件對普通人的影響。作者在書中寫道：我有時恍惚覺得，我是在書寫未來。嗯，這本書的另一譯名為：我不知該說什麼，關於死亡還是愛情。

159.



陝西漢中張扣扣除夕為母報仇殺人案最高法院判決執行死刑。網友曾評之曰：參軍報國，這是忠；不忘母仇，這是孝；面對王家婦孺，張扣扣並未濫殺，只殺弒母的三個仇人，不動無辜者絲毫，這是仁；手刃三仇人之後，先到母親墳前拜祭告慰，這是禮；殺人後並未潛逃，而是吃上一碗最愛的家鄉小吃後從容自首，這是信；不婚不子，不拖累別人，這是義；隱忍二十二年，擇機而動，這是智。



《春秋繁露》一節。【《春秋》之聽獄也，必本其事而原其志。志邪者，不待成；首惡者，罪特重；本直者，其論輕。是故逄丑父當斮，而轅濤涂不宜執；魯季子追慶父，而吳季子釋闔廬，此四者，罪同異論，其本殊也。俱欺三軍，或死或不死；俱弒君，或誅或不誅。聽訟折獄，可無審耶！故折獄而是也，理益明，教益行；折獄而非也，暗理迷眾，與教相妨。教，政之本也，獄，政之末也，其事異域，其用一也，不可不以相順，故君子重之也。】譯文：春秋審判案件，必定根據事實而探究當事人的動機。動機邪惡的，不需要等待成為事實。帶頭作惡的判罪特重，動機正直的論罪就輕。所以逄丑父應當斬首，而轅濤途不該被拘捕；魯國的季友追殺慶父，而吳國的季札釋放闔閭。逄丑父，轅濤途，慶父，闔閭這四個人罪行一樣但判處卻不相同，這是因為他們的動機是不一樣的。都是欺騙三軍，有的判死罪有的不判死罪；都是弒殺君主，有的被殺有的沒被殺。審理訴訟，裁定案件，怎能不謹慎呢！所以審判對了，道理就更明朗了，教化就更順暢了；審判錯了，就會蒙蔽真理，迷惑眾人，妨害教化。教化是政治的根本，審獄是政治的末節。它們雖屬於不同的領域，但功用是一致的，不能不相互順應，所以君子對此十分重視。

此案辯護律師鄧學平在辯護詞中寫道：【法院壟斷了法律裁判權，但法院壟斷不了爭議評價的標準。正義有張普羅修斯的面孔，每個人心裡都有一桿秤。美國大法學家羅爾斯終其一生研究正義問題，最後給出的答案竟然是正義離不開直覺。】

當公平正義侵蝕，道德良知缺席，法律天平失衡，以暴易暴或許是底層最後迫不得已的選擇。徹底絕望之後，暴力是人們最後的無奈。

【我自己，是什麼也不怕的，生命是我自己的東西，所以我不妨大步走去，向著我自以為可以走去的路。即使前面是深淵，荊棘，峽谷，火坑，都由我自己負責。 魯迅 華蓋集 北京通信。】

一聲嘆息，向張扣扣致敬，也為逝者默哀。


160.

鄭天挺西南聯大日記一則。 一九四一年一月十二日 【六時為泰然喚醒。今日約遊西山，而昨夜睡晚，起已七時矣。食後攜莘田出小西門至篆塘，吳曉鈴，趙西陸，石素珍已先至，張清徽，清常及莘田侄女靜嫻偕女友二人續至，泰然督工友攜食物最後至。八時半開船，十時三刻抵太華寺山麓，泊船而炊，食畢登山，已十二時矣。至太華寺，遇江澤涵夫婦，就其居小坐。大雄寶殿有作佛事者，立觀久之，恍若有亡，不自知其故也。寺中梅不甚多，寺外有數株尚盛，茶花僅殿前一朵而已。出太華，步至華亭寺，門前有梅二。寺內茶花，木筆，玉蘭甚繁，獨無梅。轉而西，有樓三楹，曰鬟碧軒，庭無雜樹，惟綠梅二株，老干枝椏，瓊萼錦碎，甜香暗襲，萬慮澄消。坐石鼓，久而忘去。出華亭，步至三清閣，登龍門。四時下山，五時一刻登船，七時三刻抵篆塘。月華映水，淑玉浮金。步歸已八時半矣。九時半即寢。連日近午而風，今日獨無之，亦一快心之事。稚眉夫人一字?（xiǎo）梅，最善藝梅，家中古紅綠萼數盆尤其精心所注。丙子歲暮有送梅來者，時夫人病，下紅已將月，猶起而觀之。丁丑正月初三日，蔣夫人來賀年，夫人起陪，猶指案上一梅曰：“此吾手培植者，亦繁茂乎？”初五日夫人入德國醫院，初七日竟以割治麻醉不復蘇。其年冬，余亦南來，不知夫人所培諸梅今若何已。余之探梅，蓋亦在追念此喜梅藝梅之人耳。】鄭天挺自夫人周稚眉1937年因病去世後不再續娶，日記中多有懷念夫人文字片段。喧擾紛亂中難得見此一段情文並茂遊記，誦而咏之，較明清小品文亦不遑多讓也。

161.




愛日齋叢抄 東坡牛醫 一則。【東坡在黃，即坡之下種稻為田五十畝，自牧一牛。一日，牛忽病，幾死。呼牛醫療之，云不識症狀。王夫人多智，多經涉，語坡曰：『此牛發豆斑。療法，當以青蒿作粥啖之。』如言而效。嘗舉以告章子厚，謂：『君毋云，我自謫居後，便作老農，更無樂事，豈知老妻猶能接黑牡丹也，（俗呼牛為黑牡丹）子厚，我更欲留君與語，恐人又謂從牛醫兒來，姑且去。』 遂大笑而別。】

《蘇東坡全集 補遺 與章子厚二首（之一）》 【 某啟。僕居東坡，作陂種稻，有田五十畝，身耕妻蠶，聊以卒歲。昨日一牛病幾死，牛醫不識其狀，而老妻識之，曰：『此牛發豆斑瘡也，法當以青蒿粥啖之。』用其言而效。勿謂僕謫居之後，一向便作村舍翁。老妻猶解接黑牡丹也。言此，發公千里一笑。】

此二則相較可知葉寘（zhì）之叢抄與事實稍有出入也。文中夫人當為王閏之。

青蒿粥醫牛豆斑瘡，未知諾獎得者屠呦呦提取青蒿素有無受此啟發？一笑。


162.




阿波羅11號登月五十週年。1969年7月20日，首次登上月球的阿姆斯特朗說：這是個人的一小步，卻是人類的一大步。(That's one small step for man, one giant leap for mankind.) 美國副總統彭斯向當年登月宇航員致敬道：他們不光是贏得了宇宙競賽，更是讓我們國家團結起來，也一度讓全世界的人們真正成為一家。

摘引 馬曉舫 紐約客筆記一段 。 【我特別喜歡報導中約客撰稿人E.B 懷特的這段話（這個名字是不是有點熟悉，他是童話夏洛的網的作者）：傳統來講，探險者當然要在地上插本國的旗幟。但當我們帶著敬畏，羨慕和驕傲看時，我們突然感到，那兩個人不屬於某個國家，而屬於整個宇宙，他們應該帶著與其相應的裝備。

就像每一條大河和每一片海洋，月球不屬於任何人，也屬於每一個人。它依然誘人瘋狂，依然掌控著潮汐漲落，依然守護著在全世界每個地方親吻的戀人們。在那些戀人的
頭頂上，沒有旗幟，只有茫茫夜空。

It is traditional, of course, for explorers to plant the flag, but it struck us, as we watched with awe and admiration and pride, that our two fellows were universal men, not national men, and should have been equipped accordingly.

Like every great river and every great sea, the moon belongs to none and belongs to all. It still holds the key to madness, still controls the tides that lap on shores everywhere, still guards the lovers who kiss in every land under no banner but the sky. 】

想起周華健的一首歌：我要飛到無盡的夜空，摘顆星星作你的玩具，還要親手觸摸那月亮，還在上面寫你的名字。。。

163.

麥田守望者，施咸榮 譯本。
小說中有句名言：一個不成熟男子的標誌是他願意為某種事業英勇地死去，一個成熟男人的標誌是他願意為某種事業卑賤地活著。

個人比較喜歡結尾霍爾頓與妹妹菲芘的一段對話。【“不管怎樣，我喜歡現在這樣，”我說，“我是說像現在這樣，跟你坐在一塊兒，聊聊天，逗着—”
“這不是什麼真正的東西！”
“這是真正的東西！當然是的！他媽的為什麼不是？人們就是不把真正的東西當東西看待。我他媽的對這都膩煩透啦。”】

斯皮爾伯格的電影《拯救大兵雷恩》中，【雷恩說：“我想不起哥哥的容貌，怎樣努力也想不起來。”米勒上尉回答道：“你要想想發生過的事，不能只想他的樣子。要想些具體的事情，你們的共同經歷。我想家的時候，想的很具體，我想起後院的吊床，或者妻子戴起我的舊手套修剪玫瑰花叢。”】

許淵冲在回憶錄《追憶逝水年華》中引用威廉赫茲利特一句詩：【All that is worth remembering in life is the poetry of it. 值得回憶的事是生活中的詩。】生命中某些時刻，偶爾想起，嘴角還能浮現笑意，這就是真正擁有過的東西。


164.




張求會，陳寅恪叢考。提到陳氏圈點陳衍老先生的《宋詩精華錄》。有則點評王安石六言絕句二首。【柳葉鳴蜩綠暗，荷花落日紅酣。三十六陂春水，白頭相見江南。
二十年前此地，父兄持我東西。今日重來白首，欲尋舊跡都迷。

陳衍原評：絕代銷魂，荊公詩當以此二首壓卷。東坡見之曰：“此老，野狐精也。”遂和之。又句云：“崇桃兮炫晝，積李兮縞夜。”寫桃李得未曾有。余嘗言荊公詩，有世說所稱征西之妖冶，沈子培極以為然。荊公功名士，胸中未能免俗，然饒有山林氣。相業不得意，或亦氣機相感邪。



寅恪先生批語：三十年前，寅曾見鄭海藏誦此詩，歎賞不已。石遺此評，亦當日所謂同光體詩人之公論也。

荊公斷不可謂之“俗人”，若以其曾作宰相，遂謂為“未能免俗”，作此論者真可謂俗矣！】

蘇軾元佑年間曾經西太一宮，見荊公舊詩，次其韻二首：【秋草川原淨麗，雨餘風日晴酣。從此歸耕劍外，何人送我池南。
但有樽中若下，何須墓上征西。問道烏衣巷口，而今煙草萋迷。】



另，林宜陵 有文指此詩為王安石熙寧二年任參知政事開啟變法前所作， “相業不得意”，【陳衍以為是在罷相之後不得意 而作。事實上王安石此詩包含更深的惶恐，因為得到宋神宗的賞識，可以一展抱負，進行大規模變法，自己帶領文武百官舉國百姓，走向新的道路， 卻沒有人可以指引自己前進的方向。。。 蘇軾次韻於王安石罷相之後，陳衍當是受蘇軾此作影響，才將王安石作品誤解為罷相後之作。】

沉魄浮魂不可招，遺編一讀想風標。何妨舉世嫌迂闊，故有斯人慰寂寥。


165.




I came, I suffered, I survived.
我歸來，我受難，我幸存。

譯者，英美文學專家巫寧坤先生去世，享年九十九歲。

在作品《一滴淚》中，巫寧坤回顧當初由美歸國任教於燕京大學之情形，【一九五一年七月十八日早晨，陽光燦爛，我登上駛往香港的克利夫蘭總統號郵輪，伯頓夫婦和政道前來話別。照相留念之後，我愣頭愣腦地問政道：你為什麼不回去為新中國工作？他笑笑說：我不願讓人洗腦子。我不明白腦子怎麼洗法，並不覺得有什麼可怕，也就一笑了之，乘風破浪回歸一別八年的故土了。】




很多年後，在反右文革中受盡苦難的巫寧坤從報紙上看到愛國美籍華裔科學家李政道博士又從美國回來講學，當時正在北京。巫寧坤開後門聯繫到住在北京飯店的李博士，兩人相約見面。【他問到我的處境，我這次從安徽來北京的緣故，一些朋友們的經歷，我只能簡略扼要地作答，因為我怕多佔他寶貴的時間，並且他也沒有流露出強烈的興趣或感情。他莊重自持，完全是一位卓越的科學家和學者的神氣。我很快就意識到，我們倆生活在兩個不同的世界，中間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他留在美國，能夠獲得成就和榮譽，過著安定富裕的生活。我回到祖國，歷盡劫難和凌辱，好不容易才苟活到改正的今天。他在美帝國主義的堡壘安居樂業，回到共產中國榮膺愛國主義者的桂冠，受到歸高級黨政領導的接見和宴請，作為國賓出入有專用紅旗大轎車代步。我響應號召回到祖國，卻被劃為人民公敵，受盡無產階級專政下勞動改造和牛棚的煎熬，幾乎成為餓莩，葬身一抔黃土。】

譯者黃燦然評論：【我覺得，僅就一滴淚而言，巫寧坤對於中國知識分子的意義可能比李政道還要重要。我深信，巫寧坤是被上帝選中的人。就像杜甫被選中，裝上了凡人的軀殼，從而成就了寫盡人間滄桑的偉業一樣，巫寧坤也被上帝裝扮得恰到好處，使他嘗盡人間苦果，為的是讓他作為一位有力的見證人。他的位置不高不低，他的思想不偏不倚，他不是名人也不是無名氏，他從共和國建立之初到文革結束，一次不漏地成為歷次運動的受害者。更意味深長的是，他受良好教育，出國留學，閱讀最優秀的文學作品，然後歸國，受難，然後再出國，用一生的全部積累加上必不可少的距離感，撰寫這部回憶錄。最重要的是，他自始至終保持靈魂的純淨，這使得他的回憶錄既無遮掩，又無怒氣；既毋須懺悔，又有足夠的胸懷寬恕任何對不起他的人。】



巫寧坤自己認為：【如果沒有文化大革命或反右運動，我也許會是一個更有成就的學者，也許我會寫出幾部有關英美文學的專著。但是那又怎麼樣呢？關於這一方面的專書早已汗牛充棟了。《一滴淚》也許是一部更重要的作品。】

余英時曾為《一滴淚》中文版做序：【我完全同意巫先生的看法。王國維曾引尼采的名言『一切文學余愛以血書者。』（人間詞話 卷上）《一滴淚》便是『以血書者』，巫先生以受難的全部人生為中國史上最黑暗時代作見證，這是他個人的不朽的盛業，然而整個中華民族所付出的集體代價則是空前巨大的。我不禁想起了趙翼的兩句詩，引之以為序文的結語：國家不幸詩家幸，吟到滄桑句便工！】

巫寧坤翻譯《了不起的蓋茨比》結尾寫道:【於是我們奮力向前划，逆流而上的小舟，不停地倒退，進入過去。】逝者已矣，感謝先生為我們留下了歲月往昔的見證。


166.



何炳棣《讀史閱世六十年》師友叢憶一章提到鄭天挺。【最令我不解的是：1952年院校調整時，大大擴充改組了的北京大學竟容不下這位全部身心奉獻於北大如此之久（至少從1933年受命為北大秘書長起），生平最喜愛，最需要北京這清代文物史料中心的清史權威，竟把他與清華的雷海宗拔根調到天津南開大學。此中內幕，希望今後學人多做考證。】

南開大學歷史系教授魏宏運撰文《回憶我與鄭老相處的歲月》， 【我熟悉鄭老的名字是在1952年他來南開之前。當時我奉組織之命，到沙灘北京大學灰樓聽取北大方面介紹鄭老的情況，以便做好迎接與安排諸事項。接待我的同志講，他們不願意鄭老離開，鄭老一走，北大的明清史就沒人講了，只有商鸿逵一個人，還不是專搞明清史的。這完全是出於人事安排，因為燕京大學合併到北大，翦伯贊被確定為歷史系主任。這幾句話給我印象極深。】

李懷宇《巫寧坤：受難心史》的訪談文章提到此節。【1952年全國高等院校院系調整後，巫寧坤被調到南開大學教書。同在南開大學教書的有著名教授雷海宗，巫寧坤回憶：我是因為政治問題沒搞清楚到南開大學去。雷海宗跟鄭天挺都是北大，清華的大教授，而且很有名，很有學問。翦伯贊要當北大歷史系的主任，把雷海宗放在那裡怎麼行呢？翦伯贊的威信怎麼樹立起來呢？因此把雷海宗搞到南開大學去了。後來評教授的時候，鄭天挺評了一級教授，雷海宗才評了二級教授。他是我的老師，我當學生的時候，他已經是教授。】

章詒和《心坎裡別是一般疼痛—憶父親與翦伯贊的交往》，【1952年在官方進行高等學校的院系調整過程裡，鄭天挺被調到南開大學，清華歷史系資格最老的雷海宗教授，也被弄到了南開。接替鄭天挺出任北大歷史系系主任的，不是別人，正是翦伯贊。
作為翦伯贊的老友，父親為他高興，但同時又很替鄭天挺惋惜，對母親說：鄭天挺從20年代起，便在北大任教。30年代，就任北大秘書長。抗戰勝利還是北大秘書長，兼任史學系主任。史學功底比老翦深，可南開的學術環境怎麼能跟北大比？可惜呀！他搞的不是馬列主義史學，位子自然要讓給老翦了。】



回到史家何炳棣先生之問，鄭氏赴南開原因無他，學術為政治讓位也。何氏七十年代訪問中國後發表文章《從歷史的尺度看新中國的特色與成就》，對文革高唱贊歌，政治洞察力似與其治史之縝密嚴謹大相徑庭。《讀史閱世六十年》西南聯大一章，何氏回憶留美初試失敗，【我多年後不斷反思，深覺1940年初次留美考試失敗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如果那年考取，二次大戰結束後我應早已完成博士學位，一定盡快回國了。以我學生時期的政治立場，加上我個性及應付人事方面的缺陷，即使能度過“百花”，“反右”，亦難逃“文革”期間的折磨與清算。】多年後他見到當年經濟史第一名吳于廑時脫口而出：【保安兄，我是你的手下敗將，可是你卻救了我的命。】晚年何先生結合個人體驗的歷史回顧讓人哭笑不得。

167.

陳世崇 隨隱漫錄一節。【閻樂引兵入望夷宮。二世願得一郡為王，弗許。願得為萬戶侯，弗許。願與妻子為黔首，又弗許。麾其兵進，二世自殺。懷帝為劉聰青衣行酒，愍帝執戟前導，行酒執蓋，俱不免遇害。煬帝先殺其子。索鴆，不許。自解練巾，授令狐行達縊殺之。朱全忠殺昭宗。方醉臥，遽起，單衣繞柱走，追而弒之。晉王北還，自採木實草葉食之。馮后陰令左右求毒藥，欲與晉王俱自殺，不果。嗚呼，君天下，得其道，則富有四海，失其道，求為匹夫而不得，況妻子乎。哀哉。】 今之馬雲馬化騰柳傳志諸人雖非君天下者，其富貴亦可敵國，然有實德徐明海南王健安邦吳小暉前車之鑑，故為求自保先後宣布榮休，有評論曰：沒有所謂的馬雲時代，只有時代中的馬雲。簡而言之，威權面前，神馬都是浮雲。。。

168.




齊東野語 父執之禮一節。

【前輩事父執之禮甚嚴。漢馬伏波有疾，梁松來候之，獨拜牀下，援不答。松去，諸子問曰：『梁伯孫，帝壻貴重，公卿莫不憚之，大人獨不為禮？』援曰：『我乃松之父有也，雖貴，何得失其序乎！』
。。。

至國朝東都時，此禮猶在。韓魏公留鑰北京日，李稷以國子博士為漕，頗漫公，公不與較，待之甚禮。俄，潞公代魏公為留守，未至，揚言云：『李稷之父絢，我門下士也。聞稷敢漫魏公，必以父死失教至此。吾視稷，猶子也，果不悛，將庭訓之。』公至北京，李稷謁見，坐客次。久之，着道服出，語之曰：『而父，吾客也，只八拜。』稷不獲已，如數拜之。此事或傳李稷為許將。

熙寧初，呂晦叔諸子謁歐陽公於潁上，疑當拜與否。既見敘，拜，文忠不復辭，受之如受子姪之禮。二子既出，深嘆前輩不可及。

崇寧間，陸佃農師在政府日，有大卿岑象先喦起於農師為父執。一日來訪，延之堂奧，具冠裳拜之。既而岑作手簡來謝云：『前日登門展慶，蒙公敦笃事契，俾納貴禮。於公有撝（hui）謙之光，使老者增僭易之過。然大將軍有揖客，古人以為美談，今文昌綱轄有拜客，顧不美於前人乎。』

前輩遇通家子弟，初見請納拜者，既受之，則設席望其家遙拜其父祖，乃始就坐。蓋當時風俗尚厚，雖執政之於庶官亦講此禮，不以為異也。自南渡以後，則世道日薄矣。然余幼時，猶見親舊通家初見日，必先拜其家影堂，後請謁，此禮今亦不復見也。】

此父執之禮讀來饒有趣味。事了幼時關中鄉野猶有遺範，遇父執輩必舉止恭敬，殷勤問候，口毋妄言。今亦不復見也。。。

169.




【歷史正被人有意的掩埋，當所有驚心動魄的往事都焚毀於心爐之後，一切確如昆德拉所說—萬劫不復了，彷彿從未發生過一樣。 《我們來到這個世界只為學會愛而不是恨》 野夫】

野夫獲第四屆年度散文家獎，其獲獎感言道：『我的虛榮來自於，我獲得的十分之九的獎，都來自民間，這使我看上去沒有太多的污點。民間一直是我敬重的江湖，各路高手遠勝廟堂。民間同行和同道的嘉許，是我唯一看重的鼓勵。這個時代，要是沒有民間的支撐，我這些自說自話的寫作，看上去毫無意義。還好，我收穫了很多好人的獎掖，這使得我輩還必須繼續堅持自己的善良與真誠，以及盡量的正直與勇敢。』
十年前野夫曾因《江上的母親》一書獲得當代漢語貢獻獎，台北國際書展非小說類大獎。獲獎辭指其『文字多圍繞個人或家族命運的遭際沉浮，以輓歌的悲愴穿透蒼涼，沉睡，冷酷與荒謬的歷史迷霧，澆灌塊壘，告慰斯人，執拗不休的追問命運，洞若燭火的考察真相。這其中奔湧著熾熱的血氣，同時又閃耀著歷久彌堅的智慧。至於那些悵惘，無奈，啞然，冷傲，幽默和會心，我們想說，他們從來都屬於天地間渡盡劫波的吾國吾民，而在權威和諧，資本猛進的當下，它們當然也屬於抱殘守缺，快意恩仇，無從讓渡，不能大同，緊緊握住我書，我口，我心的野夫先生。』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橫渠四句於今已成絕響。那些有思想，有良知，有道義，有擔當的學者，在今天的話語環境中猶能不媚權貴，不失風骨，保持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應該值得尊重和景仰。

170.




顧炎武《日知錄》勘書 一節。【凡勘書必用能讀書之人。偶見焦氏易林舊刻，有曰『環緒』倚鉏，乃『環堵』之誤，注云『緒』疑作『佩』；井堙『水刊』，乃『木刊』之誤，注云『刊』疑當作『利』，失之遠矣。幸其處於前人，雖不讀書而猶遵守本文，不敢輒改。苟如近世之人據臆改之，則文益晦，義益舛，而傳之後日，雖有善讀者，亦茫然無可尋求矣。然則今之坊刻，不擇其人而委之讐刻，豈不為大害乎！】

改書。【東坡志林曰：『近世人輕以意改書，鄙淺之人，好惡多同，故從而和之者眾，遂使古書日就訛舛，深可忿疾。』孔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
自予少時，見前輩皆不敢輕改書，故蜀本大字書皆善本。
漢書藝文志曰：『古者書必同文，不知則闕，問諸故老。至於衰世，是非無正，人用其私。故孔子曰：【吾猶及史之闕文也，今亡矣夫。】蓋傷其寖不正』是知穿鑿之弊，自漢已然，故有行賄改蘭臺漆書，以合其私者矣。』】




陳垣《通鑑胡注表微》校勘篇第三綜舉校勘之法有四：【曰對較，以祖本相對較也；曰本較，以本書前後互校也；曰他較，以他書較本書也；曰理較，不憑本而憑理也。】
胡適之為陳垣《元典章較補釋例》作序，指校勘學的工作有三個主要的成分：一是發見錯誤，二是改正，三是證明所改不誤。【所以校勘之學無處不靠善本：必須善本互校，方才可知謬誤；必須依據善本，方才可以改正謬誤；必須有古本的依據，方才可以證實所改的是非。凡沒有古本的依據，而僅僅推測某字與某字“形似而誤”，某字“涉上下文而誤”的，都是不科學的校勘。以上三步工夫，是中國與西洋校勘學者共同遵守的方法，運用有精有疏，有巧有拙，校勘學的方法終不能跳出這三步工作的範圍之外。】




楊樹達積微翁回憶錄 1933.3.24日記曰：【王生谷辭歸蜀。自言北來年餘，喜與余接，頗得讀書門徑。又言，他人校書，動喜改字，先生校書，則務求不改字而說通，非他人所可及云云。此自是余校勘方法， 久已不自覺，王生道破，遂覺恍然。】1947.12.4日【陸志韋寄所著《古音說略》來。段茂堂云：『不通古韻，其小學必不到家。』余謂不通古韻，其校勘亦必不到家也。】

今人校勘似訓詁之學欠通，故多以臆度穿鑿附會或尋章摘句力證己說，動輒胡亂篡改文本，失之遠矣。


171.




張誠日記。1689年，法國張誠神甫參與由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國舅一等公佟國綱率領的與俄國進行劃界談判的使團，擔任譯員，日記中記錄中俄尼布楚條約談判簽訂頗為詳盡，難得的原始史料。

俄國人談判中幾次出爾反爾愚弄清廷欽差大臣，『我們回營把俄國全權特使的這一答复向我們的大人說了。他們立即召集會議。所有的部隊統帥，正副軍官全體出席。會上決定我方軍隊渡河，對尼布楚建立封鎖，同時我們要召集所有願意掙脫俄國枷鎖的韃靼人都來歸附大皇帝。因此下達了命令，當夜就把我們的士兵運到河的那邊，並令一百人乘坐木船趕去雅克薩，會同留駐那地方附近的四五百人，毀掉田裡的一切莊稼，不許任何東西得以進入那個要塞。俄羅斯人覺察我們全營已行動起來，知道他們的建議已遭拒絕，因此就在當夜派一譯員來到我營，以表述他們方面一貫真心誠意謀求和平為托詞，竭力要求重開談判。』『俄國全權特使幾乎都同意了我們欽差大臣所希望取得的關於兩地過邊界的每一件事，剩下未解決的只有些無關緊要的小問題。代表們要求我們去和他們的首腦商定這些問題，欽差大臣們非常不情願答應這一要求。他們覺得那些曾經欺騙過他們，並且還想用拖延談判爭取時間，以便鞏固自己防務的辦法來戲弄他們的人們是不能信任的。欽差大臣們甚至怕我們會被扣留在尼布楚城堡裡。』最終，張誠神甫單獨獲准前往與俄國全權特使會晤，『我與俄國全權特使就有關邊界和有關合約的其他重要條款全部商議妥帖了。我回來把這一可喜消息報告給正在那裡為我們擔心焦慮的欽差大臣們。當他們得悉談判是何等圓滿地成功了之後，又都人人滿心歡喜，笑逐顏開了。』幾經周折反復磋商更改，最終簽訂和約。簽訂儀式，誓詞，交換條約文本，互贈禮品，啟程回京。

日記中有記康熙從神甫學 幾何原理半圓儀對數等，【皇上對此極為專心致志。每次上課，他幾乎沒有一回不稱賞歐洲科學的。為了使我們不致因受暑而耽誤教課，皇上令我們搬到他的寢宮內一間特別涼爽而幽靜的房間內，並且傳諭：任何人沒有他的命令許可，不准進內窺視。皇上不斷地上次我們以御膳食品。他還在講課之後，垂詢我們一些有關歐洲風俗禮貌的問題和歐洲各國的國情。皇上態度的親切，使朝臣為之驚愕不置。】

又記康熙處理山東迫害天主教徒事，【他令人轉告我們，他看在我們的面上已經辦的夠重了。他決不願使我們的事業受損，為了我們和我們替他立下的功勞，他可以庇護在中國的外國傳教士，但是他不能放任信教的中國人。這些中國教徒以為倚仗我們，便可以太高他們自己的身價任性妄為，那是他所不能容許的。】

中俄尼布楚條約談判簽訂，日記所載頗為生動詳盡，歷史的細節令人為之莞爾。而以康熙之稱賞歐洲科學，何以清廷近三百年於西方科技近乎無動於衷，及至鴉片戰爭遭列強堅船利炮擊潰方思師夷長以致夷，可費思量。。。


172.




充滿幻覺的輕浮時代，巴黎日記。莫里斯.薩克斯 著。提到畢加索想讓人了解他的繪畫才能，他如願以償了。『如果有人突然問我，誰是本世紀最聰明的人，我肯定會立刻說：是畢加索。老練，敏感，圓滑，有魔術天才和極高的品味，藝術界恐怕沒有比他更厲害的人了。至於他的顯赫聲名，只有文藝復興時的拉斐爾可堪比擬；他震撼了一個世紀以及整個世界。可是，人們也許會問，這樣的輝煌成就怎麼可能與畫家的人格不一致呢？我們可以看看一些其他聲名卓著的例子，如19世紀的畫家米勒。很多作品反映出一個時代的特性，但作品本身並不出色，也不是永恆之作；它們是稍縱即逝的流星；只是在它們產生的時刻，就在人們眼前出現的時刻，人們會喜愛它們。』

此頁作者原注道:『過去我一直以為，偉大的作品總是與偉大的靈魂聯繫在一起的，一個偉大的藝術家一定是人品高尚的人，當我認識畢加索的時候，我心想：這個偉人是個例外，因為他看上去很冷漠，斤斤計較，惡毒，甚至凶狠，很會罵人，常常語出驚人，很可怕1925-1926年的時候，他的成就達到頂峰。立體派的新技巧已經有些過時，可畢加索又把幾幅作品投放市場，這些作品到現在已經周遊世界，幾易其主。再後來我對他的繪畫又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我發現畢加索實際上不是個例外，也就是說，如果人本身缺乏人性，那他的作品也沒有人性，就是說畢加索的作品其實也是很虛假的。他也許令人痴迷，但從不讓人感動，這個虎背熊腰的西班牙人，有點拿破崙的氣質，有些鬥牛的氣勢，有些獅子的氣魄，我們在他眼中只能看到享樂和仇恨的因子，也許是因為他的藝術已經到了極限，有時在他的作品中我們可以看出一絲焦慮，我曾試圖從他的眼神裡讀出這種焦慮，結果根本沒有，我看到的只有信心和滿足。』




曾觀阿布扎比盧浮宮畢加索抽象畫，不知所云，薩克斯之評可謂醍醐灌頂，與我心有戚戚焉。缺少了人性的藝術無論如何吹噓其美倫美奐，也只是資本市場刻意操縱自欺欺人而已。如同書中評價達達主義：達達主義捉弄的只是觀眾。（超現實主義也是如此。-原注）『觀眾的錯誤在於，他們把現代藝術品當作畫謎，總想找到謎底。既而沒有畫謎，也不存在謎底。作品之所以存在，就是要存在下去。它反映的知識作者腦子的意念。我們熱愛大自然的發明的時候，就不去深究它存在的理由。現代藝術給我們帶來的也是同類的愉悅。看現代藝術就要像看一棵樹，一朵花，一個風景一樣。沒有什麼需要理解的東西。觀眾發現不需要深刻理解的時候似乎非常失望。他覺得自己被愚弄了。』確實如此，很多時候，觀看藝術作品，總覺得自己被愚弄了。或者，自己本來就是愚者而不自知罷。。。





『也難怪，有人1920年用6000法郎買的一幅莫迪里阿尼的油畫，1926年竟然賣到了30萬法郎，誰知道了能無動於衷呢？』如果作者知道畫家《斜躺的裸女》被藏家劉益謙1.7億美金收入囊中，不知會從墓底跳出否～～畢加索，《阿爾及爾的女人》同期拍出1.79億美金。。。


【畢加索(Pablo Picasso)The Women of Algiers 1955年油畫《阿爾及爾女人》】

充滿幻覺的輕浮時代，是在寫過去，似乎又在寫當下，真耶幻耶？人間世也。。。

173.








婺源汪口小住，喜其清淨，鄰永川江，落日餘暉極美。日食店家所撰黃丫頭魚，野菜，飲南昌啤酒。雞鳴而起，漫步河邊，野鴨水牛，黃犬土雞，自得其樂。穿行幽深巷陌，古徽州歷史如同畫卷，慢慢鋪展開來，讓人流連。篁嶺景區，山居村落，集徽派文化建築餐飲民俗於一體，索道覽勝，白雲藹藹，群山連綿，梯田橫縱，曬秋勝景，皆可入畫。過江灣未入，沿江觀景，環山繞水，綠野蔥蘢，田園風光，寧靜宜居。








往遊廬山。三疊泉，花徑，如琴湖，仙人洞，錦繡谷，博物館，美廬，含鄱口，植物園，會議舊址，圖書館，識得廬山真面目。蘇軾詩云：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及至到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山是山，水是水，廬山煙雨，值得一遊。




從大連飛廈門，轉機常州。事了攜林語堂《蘇東坡傳》及史鈞《呵呵，中國頑童蘇東坡》二書，忽念東坡逝於常州，檢網絡知坡翁仙逝七月廿八，正是事了過常州日！心中默祭遙拜，遂有廬山之旅。

174.



史家陳寅恪先生去世五十年。

事了廬山之行曾往訪陳寅恪夫婦墓，網絡信息言位置尋找困難，以為將大費氣力。



從廬山植物園小南門入，道邊木牌指示三老墓，陳寅恪唐篔夫婦安息處。循標牌往三老墓，見木製山門上書“仰止”二字，道立“景寅山”石刻，蓋為景仰陳寅恪之意。沿石階上行，道左有陳寅恪墓簡介及江西文保單位碑石，前行幾步即至陳寅恪墓地。張求會《陳寅恪唐篔骨灰安葬側記》記述陳氏夫婦安葬事略頗為詳盡，讀罷即起拜謁念頭。今站在墓前，陳先生已去世五十載矣。似真似幻，感慨萬端。



摘路邊野花敬獻，鞠躬致意。墓碑書：陳寅恪唐篔夫婦永眠於此。左邊“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石刻為湘西黃永玉所書。墓碑素樸莊重，靜默隱匿參天叢林中。陳氏夫婦曾有意安葬西湖未果，幾經周折最終棲身廬山。




墓前遙想吳宓日記所載陳氏求學哈佛，入聘清華國學研究院，撰王國維紀念碑文，傅斯年遺札記陳受困香港各方為其疏淤解困，胡適日記載陳赴英療眼疾不獲之痛惜情狀，陸鍵東著陳寅恪最後二十年，五十年代答復中科院之錚錚風骨，唐代史論元白詩箋柳如是傳史家風範，吳宓陳寅恪暮年一晤生離死別，文革病逝中山大學蒼涼淒愴，蔣天樞文化托命整理陳氏遺著種種，不勝悵惘。



陳氏幼承庭訓飽讀詩書，負笈日本哈佛德國遍覽外文典籍，學識淵博融匯古今，三百年不世出者，戰亂紛飛年代猶授學著書不輟，若和平年代，當可為中華民族留下傳世經典，然鼎革後命運造化如此，誠可哀嘆！而其所主張之“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更稀見於今之所謂專家學者。岳南著《南渡北歸》一書歎曰：大師遠去再無大師！思之異恆悲痛。。。




又謁三老墓，即胡先驌，陳封懷，秦仁昌廬山植物園創史三老也，獻花鞠躬。胡先驌亦擅詩文，曾與吳宓編撰學衡雜誌，陳封懷為陳師曾之子，秦仁昌為中國蕨類植物學奠基人。

【圖片皆來自網絡，謹致謝忱。】

175.

趙孟頫《致郭右之二帖卷》嘉德秋拍2.67億，兩年前其心經拍1.9億；去歲蘇軾木石圖米芾題跋佳士得拍出4.63億港幣；三年前曾鞏局事貼百二十四字，華誼王中軍逾兩億拍得；幾年前黃庭堅砥柱銘保利拍4.368億，每字逾百萬。。。

蘭亭集序王羲之感慨曰：『後之視今亦由今之視昔』，然即今之視今又何如哉！嘆曰：貧窮限制了我的想像力。。。



京城大雪，有曰：『一下雪，北京就變成了北平。』諸如此類，西安長安，南京金陵，蘇州姑蘇不一而足。有發 王羲之 快雪時晴帖，事了曾見啟功先生之斷句解釋，殊不可曉！此帖斷句似應為：『快雪時晴，佳。想安善。未果為結，力不次。』釋意：【大雪剛晴，佳甚。想君起居如儀。信還沒寫完就要結束，力不從心也。羲之頓首。】


176.

充滿幻覺的輕浮時代。

書中提到雷諾阿之死。1919.12.7 【人們總覺得自己生活的時代是全新的時代，等到10年以後，我們整理過去的記憶時，才發現對越是久遠的東西越是念念不忘。比方說，我知道雷諾阿是戰前的畫家，他畫的馬恩河上的小船，他的印象主義，還有他畫中寧靜的巴黎街景等等；今天上午這個嗜畫如命的老人去世了，本來我們認為已經屬於過去的他和他的作品，今天又變得與我們一樣年輕了。雷諾阿，這個戰前最偉大的畫家，是上世紀末的名人，今天他的死使他成為年輕人眼中一個全新的人。因為他剛剛死去，所以今天的他似乎只有20歲。（當然我們之所以有這樣的感覺，是因為他的作品是永遠年輕的。）

。。。報紙上都說他的死是法國藝術界的一大損失，其實不然，因為他最優秀的最品都是1875-1900年間畫的，況且他的年紀很大了；不過大家確實對他的死非常吃驚，原因是他的成就他輝煌，他的作品太出色，人們都以為他已去世多年。】



想起第一次收到賀年卡是雷諾阿的少女像，彼時感覺遠沒有街上兜售的港台明星粘貼畫好看。。一轉眼近三十年過去了。。。

再抄兩段吧。1920.2.18 【我差點為科克托的事跟布萊茲翻臉。他不願意聽人家說科克托一點不好，非得說科克托無懈可擊才行。他眼中的科克托有龍薩的詩才，有畢加索的繪畫才能，寫的劇本超過任何當代作家，等等。這很讓我惱火；我不是不承認科克托才華出眾，魅力超群。我還是挺欣賞他的幽默，他的短詩和文章的，可他缺乏那種的謙遜之美。他任由年輕人吹捧，而且覺得很自然。我想30年以後，人們恐怕無法相信為什麼20年代的文學青年居然把科克托奉為聖賢。不過在科克托年輕的時候，他們那一代人崇拜的是達農齊奧，莫里斯巴雷斯和埃德蒙羅斯唐，但這昔人其實在文學史上的位置只是很一般的。

我們這個時代的一大特點可以這樣概括：我們想走在時間前面，走在事件的前面，走在一切的前面。所以今天的天才今天就要肯定。我們害怕蘭波和梵高等人的悲慘命運在其他藝術家身上重演。我們吶喊，再也不能容忍這樣不公平的遭遇了。可是，因為惟恐錯過一個天才，不久我們的社會就會充滿了天才，到時候人們需要打著燈籠去找：沒有才華的普通人。】

1920.6.28 【在盧森堡宮舉行了紀念司湯達的集會：1842年5月23日，當司湯達突然因中風倒在大街上的時候，還沒有人意識到這倒下的人是19世紀最偉大的天才之一。不過司湯達本人，以他預言家的眼光早已多次預測自己成功的步驟。。。他的作品一定會在1880年左右重新出版，1900年會有他所喜愛的人閱讀。果然，女士們，先生們，你們真的如期而至。】




提到普魯斯特描寫斯萬女人，【普魯斯特非常了解女人，描述的時候從不馬虎。這裡還有一個例子，更典型的普氏風格，也就是說讀者必須完全集中精力去讀，否則根本看不進去，問題其實不在於作者的寫法或想法複雜，而是因為我們不能只用眼睛來讀情節，而需要用精神和思想去體驗文字的內涵。 難道這就成了讓人煩惱的問題？那些自稱聰明智慧的人難道就不能靜下來耐心的讀書嗎？】

遠在一個世紀以前的薩克斯似乎穿越時空，仍然犀利睿智的見證我們今天的現實生活。文中提到當年的明星作家，恐怕只有司湯達和普魯斯特今天仍能讓人在滾滾紅塵中追憶逝水年華。。。


177.




鄧之誠文史札記 1953.8.9【翻抽屜，見丙戌（1946）《為司徒雷登募建銅像啟》，其議由胡經甫倡之，而實受陸志韋指使，《啟》則侯仁之求我代筆者也，估價黃金百六十兩，後司徒力辭，其事始已。回頭往事，思之啞然。】此似為賀司徒雷登七十大壽所倡。

胡適日記1947.10.21 【美國大使請吃飯，司徒先生說，中國政府一兩個月就得崩塌。此老今年七十一，見解甚平凡，尤無政治眼光。他信用一個庸妄人傅涇波，最不可解。】

司徒雷登《在華五十年》。【在我離開北平上任時，一個美中協會為我舉行了告別集會；當我做必須做的演說時，我突然看到來賓中有我多年的朋友胡適博士。我就在他和我之間做了對比。他幸運地不再做國外的大使，回到北平擔任大學校長，而我，卻要離開那個誘人的城市，離開我很滿意的事業，而要到一個興衰未卜的指責之中，而那卻正是胡適博士所要避開的。】




司徒雷登逝後希望安葬於燕京大學墓地，與其妻為鄰。因其被本朝太祖點名批評，主事者顧左右而言他，久經波折，後葬於杭州。前些時日香港蔡元培墓地遭人破壞，羅孚巫寧坤邵燕祥等曾提議遷葬北大未果；而李敖生前捐資為故校長胡適之立塑像亦遙不可期，北大空言鴻浩之志得無咎乎？或許，真如魯迅先生所言：【中國太難改變了，即使搬動一張桌子，改裝一個火爐，幾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動，能改裝。】

網絡資料一則。【2006年8月，傅海澜决定将刚刚清理出来的一大批遗物捐献给司徒雷登故居。不料这批遗物在运抵萧山机场后，被杭州海关扣留。海关视这些遗物为贸易货物，要求收件方缴纳17％的关税。据姚林杰回忆，经过杭州市有关方面的努力，海关只同意将衣物、皮箱、中文书籍等放行，而司徒雷登的日记等则被视为非法出版物，不允许入境。后来因为傅履仁决定于2006年11月9日参访司徒雷登故居，杭州海关在收了一两万元的保管费后，才匆忙放行。】


178.



RFI法廣報導 捷克裔法國作家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重新獲得捷克公民身份。捷克外交部12月3日表示，小說家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因移民法國，被已垮台的共產國家捷克斯洛伐克剝奪國籍40年後，重獲捷克公民身分。




昆德拉1975年被迫流亡法國，密特朗執政時期入法籍。他在晚年接受採訪時稱自己為法國作家，認為自己的作品應歸類為法國文學。作品包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L’insoutenable légèreté de l’être)、《笑忘書》(du rire et de l'oubli)，《被叛賣的遺囑》等。1989年天鵝絨革命前，他的作品在捷克斯洛伐克長期被禁。《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是他一生中最具影響力的作品。小說以編年史的風格描述捷克人在"布拉格之春“改革運動期間及被蘇軍佔領時期適應生活和人際關係的種種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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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為這老傢伙早已去世了。。




與昆德拉類似，索爾仁尼琴上世紀七十年代獲諾貝爾文學獎，『以表彰他在發揚俄羅斯文學的寶貴傳統方面所顯示的美學力量。』 《古拉格群島》1973年在巴黎出版，因揭漏蘇聯勞改營內幕的觸怒蘇聯當局，先以叛國罪被捕，後被剝奪國籍強制押上飛機驅逐出境，其臨行前立下誓言：『我將活著回來。』1994年，索爾仁尼琴結束二十年流亡生涯，從美國回到俄羅斯。2006年普京授予其俄羅斯聯邦國家獎，頒獎儀式上，播放了他的講話錄像。索爾仁尼琴希望俄羅斯人不應忘記二十世紀共產黨在俄羅斯鎮壓和清洗的歷史，『我特別希望，我收集到的以及後來呈現給讀者們的有關我們國家殘酷動盪時代的歷史資料，歷史畫面和歷史圖片以及歷史人物的資料等能夠留在俄國人民的記憶和思維之中。』



千禧年法籍華裔作家高行健獲諾貝爾文學獎，在獲獎詞中，高行健說：『文學也只能是個人的聲音，而且，從來如此。文學一旦弄成國家的頌歌，民族的旗幟，政黨的喉舌，或階級與集團的代言，儘管可以動用傳播手段，聲勢浩大，鋪天蓋地而來，可這樣的文學也就喪失本性，不成其為文學，而變成權力和利益的代用品。』




『以革命的名義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討伐導致公然禁書，燒書。作家被殺害，監禁，流放和罰以苦役的，這百年來無以計數，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帝制朝代都無法與之相比，弄得中文的文學寫作無比艱難，而創作自由更難談及。』

高行健曾說有生之年絕不回到集權統治下的國度，此老年近八旬，看樣子是回不來了。。。


179.

@TristramShandy 　碎碎念 帖中提到：

【迷上了一个女人，Lucia Berlin，想尽种种手段，总算下载了《A Manual for Cleaning Women》, 这是我的下一本书了。
她自己说，死后在她的墓碑上只写一个字：breathless
但实际上，她的墓碑上写着：他们把这叫着心痛，因为思念一个人是一种真正的生理疼痛，痛入骨血。（They call it heartache because missing someone is actual physical pain, in your blood and bones.）】

事了跟貼：想起一首歌：你知不知道思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冰冷的水。。隨手搜聽，看到一個久違的名字：巫啟賢。。。你知不知道　寂寞的滋味　寂寞是因為思念誰 你知不知道　痛苦的滋味　痛苦是因為想忘記誰。。。

@ 夏螳螂 尋著閒，講兩圈

【数年前在一极有狂士之风的帖子里，读到某位大佬一句极为简短的回复：‘否定前辈大师而又真的能以成就证明自己的，唯有纳博科夫一人而已。’
这一观点到底怎样，我倒无所谓。我只是喜欢这句话的力量感。
这话不是我说的。若有人不幸读到了这句话，以后想拿去自己用，也请标明：你是从别人那里瞧来的 ：）】

這句回復有些意思，事了跟貼道：【否定前辈大师而又真的能以成就证明自己的，唯有纳博科夫一人而已。】嘿，當下中國，俺覺得否定前輩大師又真的能以成就證明自己的，只有王朔一人而已～～～無他，美人贈我蒙汗藥。。。


@卡夫卡李 卡夫卡兄2019讀書筆記有閱余英時書籍幾則。



胡適日記 1958.1.16 有記余英時一則。

【潛山余協中來訪。他是用Refugee act 來美國居留的，現住Cambridge。他說起他的兒子余英時，說Harvard 的朋友都說他了不得的聰明，說他的前途未可限量。我對協中說：我常常為我的青年朋友講那個龜和兔子賽跑的寓言，我常說，凡在歷史上有學術上大貢獻的人，都是有兔子的天才，加上烏龜的功力。如朱子，如顧亭林，如戴東原，如錢大昕，皆是這樣的，單靠天才，是不夠的。】

錢穆師友雜憶提及去哈佛演講，感謝哈佛對新亞研究所之協助，【雷少華謂，哈佛得新亞一余英時，價值勝哈佛贈款之上多矣，何言謝。】

余英時有 中國情懷 散文集一書，談其不能【忘情於故國，而往往要以世外閒人的身份，與人話國事，說些於己無益而又極討人嫌的廢話。我曾屢次自戒，而終不能絕。】只因其【嘗僑居是山，不忍見爾。】


180.

陸游 老學庵筆記 一則。
【秦會之在山東欲逃歸，舟輯已具，獨懼虜有告者，未敢決。適遇有相識稍厚者，以情告之。虜曰：“何不告監軍？”會之對以不敢。虜曰：“不然，吾國人若一諾公，則身任其責，雖死不憾。若逃而獲，雖欲貸，不敢矣。”遂用其言，告監軍，監軍曰：“中丞果欲歸耶？吾契丹亦有逃歸者，多更被疑，安知公歸而南人以為忠也。公若果去，固不必顧我。”會之謝曰；“公若見諾，亦不必問某歸後禍福也。”監軍遂許之。】

葉紹翁 四朝聞見錄 秦夫人淮青魚 一則。
【憲聖召檜夫人入禁中賜宴，進淮青魚。憲聖顧問夫人：『曾食此否？』夫人對以『食此已久。又魚視此更大且多，容臣妾翌日供進。』夫人歸，亟以語檜。檜恚之曰：『夫人不曉事。』翌日，遂易糟鯶（鯇）魚大者數十枚以進。憲聖笑曰：『我便道是無許多青魚，夫人誤耳。』】




以秦檜之如此謹小慎微，何以竟莫須有罪岳武穆耶？《鄧之誠文史札記》1953.10.3 【閱《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乙集十二《岳少保誣證斷案》引《行遣省札》云：『紹興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刑部大理寺狀進云云，有旨岳飛特賜死，張憲岳雲並依軍法施行。』據此，知宋史三六五卷岳飛傳所云『歲暮，獄不成，檜手書小紙付獄，即報飛死』為不實矣。】

宋史岳飛傳結尾論曰：【蓋飛與檜勢不兩立，使飛得志，則金讎可復，宋恥可雪；檜得志，則飛有死而已。昔劉宋殺檀道濟，道濟下獄，嗔目曰：『自毀汝萬里長城！』高宗忍自棄其中原，故忍殺飛，嗚呼冤哉！】由是知殺岳飛乃高宗趙構自毀其萬里長城，秦檜亦莫須有替罪羔羊而已。

181.




錢鍾書手稿集 中文筆記第一冊（15b） 【〝王壬秋好詼諧。一日酒座，論及陳寶箴事，皆謂為賢督、撫，但不應聘梁啟超主講時務學堂，敗壞湖南風氣。皆其子三立朋遊太濫所誤。王太息云：‵江西人好聽兒子說話，中丞亦猶行古之道。王荊公變法，由雱主持；嚴嵩當國，唯世蕃是從。固江西慣例也，何怪焉？′〞按《湘綺樓日記》光緒二十八年五月十一日：〝陳幼銘革職，或為聯云：‵不自隕滅，禍延顯考。′一若明以來四百年俗套訃文專為此用，亦絕世佳文也〞云云，正言散原耳。】

《石語》錄陳石遺不喜陳散原詩：【凡詩必須使人讀得，懂得，方能傳得。散原之作，數十年後恐鮮有過問者。】中書君小說《圍城》中董斜川“陵原山谷 ”之論，推陳散原舊體詩為近五六百年來第一，蓋莊重之戲謔耳。江西慣例所云可發一笑，數年前外媒曝贛籍滬上曾副 公子澳洲置業，揮霍無度，亦可佐證。

時務學堂1897年陳寶箴委黃遵憲熊希齡主事，聘梁啟超為中文總教 ，戊戌變法失敗後停辦。楊樹達《積微翁回憶錄》1954.9.2日 【科學社來書，欲去祭梁先生文，余主不去。以時務對中國有歷史關係也，一千九百年庚子反清之役，民四倒袁之役，皆時務師生合心為之，以一短命之學堂而能有如此事業者，古今罕見也。】


182.




周作人致松枝茂夫手札 關於沈從文幾則。

1938.7.11 【再，關於沈從文，前“改造”中山本君曾說鄙人云沈像苗族，此有錯誤。尊譯《邊城》中如說及著者，乞弗沿用為幸。鄙意只云沈君生於鎮筸，其地苗人甚多，風俗殊異，若關於沈君氏族之傳說，則未能斷言也。沈君有《從文自傳》想已覽及，不但文筆甚佳，其敘幼時情事可以見沈君生活之一斑，亦有用也。作人 又及 十一日】

1938.11.26 【拜啟 蒙惠賜尊譯《邊城》，頃已領收，謝謝。沈君作品承紹介於日本文壇，至為可喜，唯原作者現在雲南省城，惜未能知之耳。】

1957.12.18 【近又見《沈從文小說選》頗有廢名之作風，而無其晦澀之缺點，故亦以寄閱，又廢名等人近亦有小說選之出版，日內亦擬寄奉。近日新作亦有擬收集者否？尚請示知，以便訪問。。。】

周作人《一九三四年我所愛讀的書籍》有提到《從文自傳》。 《沈從文家書》1972.6.30 致張兆和 【有幾個人稱許我文字中有感情也有思想的，你多想不到，即作家中福將葉老和魯迅的弟弟。其實我和他們都還不算熟人。】




沈從文在《論馮文炳》中開篇談及周作人，【從五四以來，以清淡朴訥文字，原始的單純，素描的美支配了一時代一些人的文學趣味直到現在還有不可動搖的勢力，且儼然成為以特殊風格的提倡者與擁護者，是周作人先生。 無論自己的小品，散文詩，通通把文字發展到“單純的完全”中，徹底的把文字從藻飾空虛轉到實質言語來，那麼非常貼人類的情感，就是翻譯日本小品文及古希臘故事，與其他弱小民族卑微文學，也仍然是用同樣調子介紹給中國年青讀者。因為文體的美麗，一種純粹的散文，時代雖在向前，將不容易使世人忘卻。】沈從文將自己與廢名作比較，指馮文炳的作品”一切與自然諧和，非常寧靜，缺少衝突。“【文章所表現的性格與作者所表現的人物性格，皆柔和具母性，作者特點在此。】而對於馮文炳以廢名筆名發表的新作，沈從文認為較之時間略早的一些創作，實在已就顯示出了不健康的病的纖細。【至於《莫須有先生傳》，則情趣朦朧，呈露灰色，一種對作品人格烘托渲染的方法，諷刺與詼諧的文字奢侈僻異化，缺少凝目正視嚴肅的選擇，有作者衰老厭世意識。此種作品，除卻供個人寫作的懌悅，以及二三同好者病的嗜好，在這工作意義上，不過是一種糟蹋了作者精力的工作罷了。】沈從文認為自己的興味與成就在於【用矜慎的筆，作深入的解剖，具強烈的愛憎，有悲憫的情感。】


183.


【圖片來自網絡】

2020年前夕，關押逾一載之王牧師書亞被判入監九年，放棄上訴，信仰上的抗命。“服刑而不服法，服法而不認罪。”“有一種比他們的權柄更高的權柄存在，也有一種無法被他們關押的自由。”想起王所出的一本影評：天堂沉默了半小時。。【若沒有一種追隨終極價值的眼光來解讀歷史與當下變換的舞台，一切苦難都將失去輕重，一切歡欣也只是煙雲。若有了永恆而來的啟示與亮光，你能看到的，就是苦難中的信心，不能奪走的盼望，和永不止息的愛。】略記存照，我們頭頂的天空並不乾淨，願你平安如江河。。。


184.



【忘山盧日記】

楞嚴經中提到調伏氣息。【我時觀息，微細窮盡，生住異滅，諸行剎那。其心豁然，得大無礙，乃至漏盡，成阿羅漢。住佛座下，印成無學。】

【我那時觀察氣息，由微細而到窮盡。了解它的生起，存在，變異，消滅的一切經過，剎那之間，也不得固定常存。因此心境豁然開朗，得到大無礙的境界。再加進修，到達煩惱漏盡，完成阿羅漢的果位。現在佛的座下，印證我已經得無學的果位。佛現在問我們修什麼方法，才能圓滿通達佛的果地。如我所經驗得到的，從調氣到反息。息止心空，依空取證，就是第一妙法。】

南懷瑾楞嚴大義今釋。【修 調伏氣息的法門，有很多種方法。天台宗六妙門的止觀修法，也是著重在調息的修法。生命存在的生理機能活動，就靠氣機的往來。氣息有四種現象：有聲的叫風。結滯的叫做氣。出入有力的叫做喘。綿綿不絕，無聲不滯的叫做息。妄心享年心盛，氣就粗浮。換言之：氣息靜止時，想念妄心就比較輕微。心息二者，是互相為用，互為因緣的。在各種調息的方法中，還有一種簡潔修法。首先回轉眼光，攝念合於氣息。然後返用耳根聽覺，聽自己的出入氣息。先只聽到出入氣粗重有聲，這都屬於風與氣或喘的階段。久而久之，心息合一相依，綿綿不絕，這才叫做止於息上。而且這時候的氣息，若有若無，身心情快無比。由此再加進修，氣息不起呼吸的作用。聽聞與感覺，也不能覺察。妄想雜念，就煥然冰消，心息都入於空寂大定的境界。再加向上精進，就得果無疑了。】

錢穆《師友雜憶》提到小止觀靜坐。【尤喜天台宗《小止觀》，其書亦自懷天桌上得之。先用止法，一念起加禁止。然余性躁，愈禁愈起，終不可止。乃改用觀法，一念起，即返觀自問，我從何忽來此念。如此作念，則前念不禁自止。但後念又生，我又即返觀自問，我頃方作何念，乃忽又來此念。如此念之，前念又止。初如濃雲密蔽天日，後覺雲漸淡漸散，又似得清風微吹，雲在移動中，忽露天日。所謂前念已去，後念未來，瞬息間雲開日朗，滿心一片大光明呈現。縱不片刻，此景即逝，然即此片刻，全身得大解放，快樂無比。如此每坐能得此片刻即佳。又漸能每坐得一片刻過後又來一片刻，則其佳無比。若能坐下全成此一片刻，則較之催眠只如入睡眠中者，其佳更無比矣。】


185.




加繆去世六十週年。【真正嚴肅的哲學問題只有一個，那便是自殺。判斷人生值不值得活，等於回答哲學的根本問題。】加繆曾說沒有什麼比死於車禍更荒誕的事，孰料一語成讖，1964年1月4日，乘車撞樹身亡。友人薩特在給加繆的悼詞中寫道：對所有愛過他的人來說，他的死包含有一種難以忍受的荒謬性。

在諾貝爾獲獎詞中，加繆寫道：【如果作家的使命是團結盡可能多數的人，那就只有容忍謊言和奴性。這個世界上充斥著謊言和奴性，孤獨的荒草到處瘋長。無論我們每個人有怎樣的弱點，作家職業的高貴永遠植根在兩種艱難的介入中：拒絕謊言，反抗逼迫。】




提帕撒的婚禮一節。【我深深熱愛這生命，並且要自由自在地談到它，它使我對自己人的境遇感到自豪。但人家常告誡我：沒有什麼可以驕傲的。不對，有：這太陽，這海洋，我那跳躍著青春的心靈，我那散發鹹味的軀體，以及開闊的環境（溫情和榮譽就在這環境中，在黃藍交織中匯合）。我的力量和才能就應當用在征服這一切上。這兒的一切都聽任我完好無缺，我不放棄自身的任何東西，也不戴什麼假面具。我只耐心學 生活的深奧知識，這抵得上他們全部的處世之道。】

沒有生存的痛苦，就不會熱愛生活。人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職責就是讓自己活下去，來證明我們的反抗，我們的自由，我們的激情。。。

1957年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辭：他的重要文學作品以犀利睿智的視角嚴肅闡明了我們時代的良知問題。同年諾貝爾物理獎獲得者為楊振寧李政道。


186.

@加加妮妮

臘八節，加妮寫雍和宮的粥。



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好久沒有喝了，以前在家的時候都是母親夜裡起來把苞谷粒大豆花生核桃紅棗葡萄干這些食材下鍋微火熬煮，早上起床就能吃到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臘八粥。。



買新蒜，米醋，加糖，花椒，乾辣椒少許，應景醃臘八蒜。



晚赴琴社崑曲雅集。喝粥，聽琴，賞曲，觀太極，又移坐聆眾人吟詩作對。有美女撰聯曰：琴抑揚 聲頓挫 茶待嘉賓，春盈園 福臨門 笑撒乾坤，霽月光風。又：人臻五福 花滿三春 舒心。

190.




巫寧坤《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講述五一年由芝大歸國後歷次運動的遭遇，提到給三名子女取名軼事。

五五年肅*反，巫寧坤在南開被揪批鬥軟禁在家，【（五六年）一月初，妻子臨產時，我還不能送她去醫院，她只能孤身一人搭公交車去市內，當夜生下頭胎的兒子，我給他取名“一丁”，祝愿他在震耳欲聾的“萬歲”聲中當個普通人。】

五八年因極右入監改造，巫隨身攜帶馮至編選的《杜甫詩選》和英文《哈姆雷特》兩本書。六月五日翻看《杜甫詩選》時，妻子寄來明信片說三日凌晨喜得千金，讓他給孩子取名。【恰巧我剛讀過杜甫贊孔明的名句“萬古雲霄一羽毛”，我這個做父親的身系羅網，連女兒出世都不得見，只得托詩聖的福給她取名“一毛”，祝愿我家生於憂患的女兒有朝一日翱翔雲霄。】

數日後巫奉旨離京發往北大荒興凱湖農場，六零年轉天津清河農場。六二年脫帽加冕的知識分子巫寧坤臨時任教安徽大學外語系，【 六三年七月二日，我們又得了一個兒子，我給他取名“一村”，私心希望“柳暗花明又一村。”】

接下來又經文*革抄家牛*棚改造清隊批鬥落實政策等運動，七九年劫後餘生從安徽返京。前塵往事，一滴淚痕，萬千苦難，巫寧坤感慨道，【回顧一九五一年回國以來，每逢大小政治運動都首當其衝。到頭來，“貧歸故里生無計，病臥他鄉死亦難。”不堪回首的個人劫難也涵蓋了半個世紀的家國之痛，是對一個“史無前例”時代痛定思痛的見證。】

身為硅谷IT高管的巫一毛有《暴風雨中一羽毛》自傳體回憶錄出版，記動亂中失去的童年，成長的故事，為歷史存照，希望悲劇不再重演。書中前言引《追風箏的孩子》一段：【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終於明白人們關於你可以埋葬過去的說法是錯誤的，因為過去會自己從墳墓中慢慢爬出來。】余先生英時評此書曰，【真實生動重現了時代史無前例的荒誕與殘暴，為中國近代史作出獨特的見證。】

191.



陸游 老學庵筆記一則。【集英殿宴金國人使，九盞：第一肉鹹豉；第二爆肉雙下角子；第三蓮花肉油餅骨頭；第四白肉胡餅；第五群仙炙太平畢羅；第六假圓魚；第七柰花索粉；第八假沙魚；第九水飯鹹豉旋鮓瓜姜。看食：棗馉gǔ子，膸suǐ餅，白胡餅，馎bó饼。】此淳熙年間事也。



陳世崇 隨隱漫錄一則。【偶敗篋中得上每日賜太子玉食批數紙，司膳內人所書也。如酒醋白腰子，三鮮筍炒鵪子，烙潤鳩子，（火+贊 ?? zàn ）石首魚，土步辣羹，海鹽蛇，鮓煎三色，鮓煎臥烏鴆（火+鳥 zhen），湖魚糊，炒田雞，雞人字焙腰子，糊燠（yù）鮎魚，猶蛑簽麂膊及浮助酒蟹，江珧（虫+兆 yáo），青蝦辣羹，燕魚乾，??鰡魚，酒醋蹄酥，片生豆腐，百宜羹，燥子煠（同 炸），白腰子，酒煎羊二牲醋腦子，清汁雜熰（ōu ）胡魚肚兒，辣羹酒炊，淮白魚之類。嗚呼，受天下之奉，必先天下之憂，不然，素餐有愧。不特是貴家之暴殄。略舉一二，如羊頭簽止取兩翼，土步魚止取兩腮，以猶蛑為簽為餛飩為枨翁，止取兩螯，餘悉棄之地謂非貴人食，有取之，則曰若輩真狗子也。噫，其可一日不知菜味哉。】

讀太子每日食譜，憶放翁詩“遺民淚盡胡塵裡，南望王師又一年”，偏安一隅趙宋王朝苟延殘喘之際如此窮奢極欲，覆亡亦乃天意。（對照康熙字典，鈔此則始知點校洵非易事。）

187.




張求會，陳寅恪叢考。陳氏圈點陳衍《宋詩精華錄》又一則。（一則見 164.）
【陸游：沈園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踪一泫然。

【陳衍原評】無此絕等傷心之事，亦無此絕等傷心之詩。就百年論，誰願有此事？就千秋論，不可無此詩。
寅恪先生批語：“百年”，“千秋”，語甚妙。
求會謹按：石遺評語末四句之尾字（論，事，論，詩，）均有陳寅恪先生所加墨圈。】



陸游作此詩時年七十五，繼配王氏去世兩載。《齊東野語》 放翁鍾情前室 一則，詳述陸游唐婉故事始末。唐婉亡後沈園三易其主，開禧乙丑歲暮，陸游八十一歲，夜夢遊沈氏園，作兩絕句云：『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園裏更傷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綠蘸寺橋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見梅花不見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猶鎖壁間塵。』】嘉定元年，八十四歲陸游再過沈園，作《游春》詩，【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越明年，放翁辭世。

陳世崇《隨隱漫錄》卷五有 『陸放翁宿驛中，見題壁詩，詢之，乃驛卒女也，遂納為妾。方餘半載，夫人逐之』語；陸游“細雨騎驢入劍門”後又納楊氏生二子一女，《冬夜讀書示子聿》『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工夫老始成，紙上得來總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子聿即楊氏所出。

“多情應笑我”之坡翁於王弗有“十年生死兩茫茫”之詩，於王閏之有“惟有同穴，尚蹈此言”誓盟，王朝雲有惠州六如亭存焉；放翁情史則“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周密“鍾情前室”言者，謂其“心在天山，身老滄州”耶？一笑。

188.

豆瓣Joe 同學發貼“外頭看見的”筆墨描繪街頭人物小像頗有趣。有一則記曰：【在公交车上看见一女孩，戴红领巾，手持一纸扇，白底黑字写吝啬鬼三字。就像葬礼上常见的那种黑字白底，也像韩国人的春联。有点困惑这“吝啬鬼”三字究竟是指谁。是公开承认持扇人本人就是吝啬鬼，还是公开指责众人，除了我，你们都是吝啬鬼。亦或小姑娘想说，我都承认是吝啬鬼了，你们也痛快承认吧。可以有多种解释。所以感到困惑。其实公交车空调很足，很可以不用扇子。她其实也没扇扇子。只是将扇子打开一动不动。不知这是示威，还是自白，还是谴责，等等。】

事了打趣道：另一面 應該寫 糊塗仙。。。
Joe同學：糊涂仙，这个好。怎么想到的。幽默，祥和。

記得錢鍾書曾以無錫名勝“黿頭渚”為聯求對，有對浙地景觀“燕尾洲”，渾然天成，堪稱絕對。

188.

豆瓣Joe 同學發貼“外頭看見的”筆墨描繪街頭人物小像頗有趣。有一則記曰：【在公交车上看见一女孩，戴红领巾，手持一纸扇，白底黑字写吝啬鬼三字。就像葬礼上常见的那种黑字白底，也像韩国人的春联。有点困惑这“吝啬鬼”三字究竟是指谁。是公开承认持扇人本人就是吝啬鬼，还是公开指责众人，除了我，你们都是吝啬鬼。亦或小姑娘想说，我都承认是吝啬鬼了，你们也痛快承认吧。可以有多种解释。所以感到困惑。其实公交车空调很足，很可以不用扇子。她其实也没扇扇子。只是将扇子打开一动不动。不知这是示威，还是自白，还是谴责，等等。】

事了打趣道：另一面 應該寫 糊塗仙。。。
Joe同學：糊涂仙，这个好。怎么想到的。幽默，祥和。

記得錢鍾書曾以無錫名勝“黿頭渚”為聯求對，有對浙地景觀“燕尾洲”，渾然天成，堪稱絕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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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家馬未都博客《紀念王維玲》，提到自己擔任《青年文學》編輯時說服總編王維玲發表王朔《橡皮人》的故事。小說開篇第一句：“一切都是從我第一次遺*精開始的”在當年十分出格，總編說不妥，要刪去。馬未都捨不得這句很酷的開場白，自作主張將這句刪除的話恢復了。木已成舟，王維玲寬宏的說一句：“你惹事我扛著。”這事就過去了。



另一件事講陝西作家鄒志安為人看相能掐會算從不失手，八四年青年文學海南筆會，鄒志安事先讓馬未都透露了王維玲個人信息後為其看相，總編驚服，逢人便講鄒看相天下第一，馬未都情知玩笑開大卻不好吐露實情。如今鄒志安王維玲先後作古，馬未都披露此事，深感愧對總編。



庚子大年初五馬先生開寫《唐詩宋詞密碼》，蓄髮明志，誓言不寫完不理髮，五月底微博通報大功告成，將擇日理髮。六一兒童節，秀才喻恩泰主刀獻藝，戰狼吳京吹發清理，于謙劉威欒樹孫越等明星助陣恭賀觀復堂主返老還童，嘟嘟，童心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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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記庚子疫情幾則，見證時代側影。

意大利一老翁染病，醫護送其去醫院時，老人想要給妻子留下最後一個吻，『我知道我再也見不到她了。』護士知道不應該這麼做，但沒能拒絕這個請求，『我想，他們已經一直待這麼久了，一個告別的吻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比利時九旬老太拒絕使用呼吸機兩天後去世，她告訴醫生：『把呼吸機留給年輕人，我已經度過了美好的一生』；美國二戰老兵Lapschies從俄勒岡出院度過104歲生日，『我戰勝了它！』嗯，這個好消息，卻更讓人覺得悲傷。

疫情期間，stay at home，各國紛紛亮出大招讓民眾居家隔離。中國紅袖章威嚴把守；印度大棒政策強硬驅散；意大利成人*網站pornhub免費會員瀏覽服務；阿爾巴尼亞Zjarr TV美女主持小鮮肉更是真空上陣主播，把一幫糙哥猛漢阿姨大媽牢牢鎖定在電視屏幕前；ISIS也對成員發出溫馨提醒，建議近期勿去歐洲國家以免被感染；歐美情*趣*用品銷量暴增480%，全球最大保險*套生產商Karex宣布，世界人民很快就沒保險*套用了，希望大家節制一點，共克時艱。。。



至暗時刻，93歲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68年來第四次公開講話：只要我們團結一心堅韌不拔，我們必將戰勝疾病！我們自律，富有幽默感的意志和同情心仍然是這個國家的特質。 『儘管還要忍受很多苦難，但美好的日子終會回來。我們將取得成功，成功將屬於我們每一個人！美好的日子將會重來；我們將和朋友重逢；我們會與家人團聚，我們後會有期！』

復活節，意大利盲人男高音安德烈波切利在米蘭大教堂廣場壓軸演唱 Amzing Grace 奇異恩典。空靈神性，平靜中蘊含激情，歌聲響徹雲霄，久久迴盪空曠街區。 愛，治愈，希望，二十分鐘演唱吸引三百萬人同步觀看。



One World ，Together At Home，一個世界，共同在家。一百多位頂級藝人聯袂奉獻長達八小時線上公益演唱會，Lady Gaga，Taylor Swift, Celine Dion，Elton John，Chris Martin, Jennifer Lopeze, Billie Eilish, Sam Smith, 滾石樂隊，前美第一夫人，比爾蓋茨夫婦，奧普拉，小貝夫婦等政要高官明星大腕共同致敬所有抗疫英雄，為醫護人員和全世界吶喊助威，希望大家堅強團結，共度難關，戰勝疫情。Lady Gaga Smile 微笑開場，Taylor Swift Soon，you will get better，很快，你會好起來。壓軸演唱Prayer 祈禱者，朗朗伴奏，Celine Dion，Lady Gaga，Bocelli, Jone legend 同聲合唱，各展風采，令人感動難忘。華人歌手陳奕迅張學友亦有獻唱。選曲多以積極樂觀鼓舞人心為主，如 Stand by me, Sunny, Lean on me, What a wonderful world, Love，With you等， 但Billie Armstrong 的歌曲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九月結束喚醒我，讓俺無語凝噎，要熬到九月，你是認真的嗎？

汪芳日記第六十篇之大結局：無數個人的聲音，匯聚成時代的聲音。結語道：『那美好的仗我已打過了，當跑的路我已經跑盡了，所信的道我已經守住了。一個人的聲音只能代表自己，但是無數個人的聲音匯總在一起的時候，它就代表著一個時代。』二湘編輯手記寫道：『我深深感到文字是有力量的，文學是觀照人心的，“它經常與落伍者，寂寞者和邊緣人為伍，它關心和鼓舞那些為前進的社會所冷落的人。”』二湘的十一維空間，從七維到十一維，也是一道風景。想起哈維爾一句話：【我們堅持一件事情，並不是因為這樣做了會有效果，而是堅信這樣做是對的！】

提醒一哈：莎士比亞在瘟疫隔離期間，寫下了《李爾王》；牛頓因鼠疫離開大學後，發明了微積分和萬有引力定律；嗯，肺炎全球蔓延時，你正在做什麼？

災難面前，惟有愛可以拯救治愈。或者，如電影2012中所說的：『在大自然面前，我們都是渺小的，唯一可以拯救我們的，是天性中光輝燦爛的人性，是為親人和朋友不惜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