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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感悟: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时候,我专注于电梯面板上,按钮里一个个晶亮的数字,我眼角的余光,知道他一直在凝视着我,指望凭借这种留恋的眼光,我会像当日,突然告诉他,我的改判。
只是,人不可以两次犯同样的错误,这几个月至少教会了我一件事情,就是扼杀掉我的率性,我没有资格,再来天真。
我扶牢行李,其余的,都视而不见。
一层楼一层楼地升上去,一点距离一点距离地拉开,这便是永别。

才隔了两天没见,他明显瘦了一圈,头发蓬乱,几如枯草,上面搁几个鹌鹑蛋可以充作鸟窝,眼中有血丝,眼眶下面两个黑眼圈,不用再化妆都可以演只熊猫。脸色腊黄,唇角微苦,不过三宵,这岁月痕迹平添数年。他身上的衣服换过了,并不皱,但跟着人一样,有股子萎气。
见他如此潦倒困顿,我心中一酸,几乎脱口而出,就想问一句“是不是病了?”但我忍住了口,一个字也没说。我担心哪怕只是这样一句泛泛的询问,也会让他以为我是出于关心,让他误会我不至于决绝。
虽然我很想关心,虽然我也确实是决绝。
我命令自己:同情心收回去,人家有妻有女,有房有车,有钱有势,不过是一时遇着些不顺心的事罢了。你又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你还装什么佛祖圣母,割什么肉?饲什么鹰?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当我爱你时,你就是全世界;当我决定放下时,你什么都不是。
这是孟沅心性里的绝决。
如同严以宽评论她的那样:性子烈。
她从不曾后悔过当年的抉择,当爱情不再纯粹时,她不会委曲求全,人必自尊而后人尊之。
“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一定会尊重我。”孟沅从来了解,尊重,源于自己的姿态。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成都,这个城市才是我心底的守护神,是我所有力量的源泉,就犹如安泰,只要足踏大地,便会从盖亚母亲那里获得支撑。也许,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是,我一直想逃离的家庭,是否在潜意识里亦盼望回归。

至于我的头发,我妈问过一次,怎么这下没人逼,倒舍得剪了?她是真好奇,我呶嘴,不咸不淡地回答:深圳太热了,房间又没空调,闷出痱子受不了!
我在家里表现得非常正常,做饭洗碗扫地抹窗,穿花蝴蝶一般跳来跳去,哼着歌,然后不停地往嘴巴里塞各种吃食,一副恶狠狠老饕状,于是我妈就随时同情着我的胃,以为我在深圳过着食不裹腹的凄惨日子,她关心我身体的同时,就会忽略掉我的情绪;而我爸,这种一贯粗放的人,连我妈的情绪他都顾不上,何况是我。
白天兴趣盎然的假面具,成功骗过了所有人,到了晚上,我关了灯,躲进纱帐里,才可以放心地,无声饮啜长泪。回来之后,人前必须做出的这种行若无事的坚强,便让我在人后软弱异常。我哀悼着感情的消亡,哀恸的,只是我付出去却还不能安然收回的那颗真心。
这根深植于心的毒刺,让我把自己割裂成两个人,在夹缝中苟延残喘,演着活话剧。
我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伤心到几时?跟自己说,不值,万般不值,道理说得服自己,但哀伤痛苦,这种感情上的创口,无时不在。
愈重情,便伤得愈深;我努力自救,努力到力不从心。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到阴阳界已过十点,这厢风景最是独特,白沙岗山脊两旁,一边是绿树成荫阳光普照的明朗,一边却是含烟吞雾乱云飞渡的晦暗。连风声在耳边吹过,也是一半呢喃一半凄厉,我忽而痴想,难道这里就是阴间与阳界的分水岭?一分为二却又合二为一。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这就是老天爷要告诫我的劝谕。天下万物,概莫能外。在明在暗,都由自选,何必营营苟苟,何必纠缠于昨天去日?

题外话:孟沅修复自己的方式,是回归到最质朴而平凡的天地间,让这些毫不搀合杂质的自然,洗涤自己的灵魂。
就像那个农家土豆,始终只会是土豆,变不成其他吃食——便它即使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土豆,也有它的美味,始终有爱吃它的人。
平凡、简单,然而纯粹,如同自己的心。
孟沅告诉自己:守住本性,埋首向前,脚踏实地,俯仰自安。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难为他了。”小眉啧啧道,“我告诉他你已经回了成都,很可能不再回来时,他都急得找我要你成都的地址电话,看那个阵仗,是打算追到成都去么?我可不敢告诉他,怕你怪我。”
我不相信若我真留在成都,他会去找我。小丁这个人性子固执,他这回摆出一副非找我不可的架式,无非是他想做成这件事,否则就是对他自己能力的否定。他以前说过,当他想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一定要弄到做成为止——当然,他同时也说过,经常事情完成之后,会觉得索然无味般寡淡。
男人的热度,三分钟而已,三分钟过后,热情幻如云烟。我见识过。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我终将可以,慢慢地学会:平静、知足、安宁、浅笑……可我始终无法重生,学会重新放恣地生存,爱一个值得爱的男人。
从前的我,会为一份感情寄托生死,眉头也不皱一下;现在,眉头也不皱一下地自己在心里头说:跟一个人一起死?别傻啦!全世界哪有这种事情!
对于我,死了的真的再也活不转来,就算我再鼓励自己,再原谅自己,也是做不到。我何能再去用自己的整个生命,去面对一场饱经风雨的纠葛?再也不敢去信任与依赖,面对着陌生的新面孔,我只会噤若寒蝉。
这对我是不公平的,因为我不得不放弃人生的圆满;但我实在也不能平安无事地例行程序,这对于别人,无论真情还是假意,亦是不公平在先。
如今我的梦想很实际,都是我绝对通过努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糊里糊涂的感情账一类,免了缠夹,抛掉后,还剩下大半完整的人就好。
封闭自己的心扉,再不许人进来,等到有一天敞开来看,里面空空如也,再高明的盗贼也会一无所获。佛家有谒云: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无论是小丁,还是别的任何人,都一样。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第三部 来日迢迢• 1993年
孟沅走进卧室,走到床边,双手执着被子在空中一抖,打算把被子叠起来,随着被子一同在空中飞舞的那十几张信纸,便蹁跹如蝴蝶般在她跟前上下翻动,可那些折痕积沉的白色翅膀,根本抵不住自身的重量,只舞得一息便无声委地,团团散落;有几页翻转过来,一行行文字密布,与白色信纸交织成混沌的灰色,尤似死而未僵的灰色蛾子,偶尔挣扎扑闪两下,连喘息都成奢望,根本无力亦无用。
脑袋里嗡地一声巨响,如天崩地裂清浊升降,洪水决堤奔涌而出,所有自己制造出来的平衡假想,不愿意触及的真实,于这一瞬间被无情击破。逃避得了一时,又怎么避得过一世?潘多拉魔盒已经打开了,这些曾被密密封存的记忆,在潜意识里再不愿触及的灰暗时光,一帧帧地跳出来,再没有回旋余地。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她跌坐回床上,枕边那本浅蓝色封皮的日记本,繁花似锦的封面,藤蔓枝绕,花团锦簇,但孟沅能够联想起的,却是“开到荼蘼花事了”。
这般熟悉,这般凄凉,原来它只是躲着,从未离开。
这原本就是自己的旧日,血淋淋地,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悯,即使有过温情,如今也是刀锋偏冷;那些时日,在旁人跟中顶多勉强算带点曲折,或许不如一本三流小说的故事情节精彩有趣,还经常地枯燥乏味,看来看去没多少新意;但对于孟沅,这些日子,则是剖心沥血、剥皮抽筋的阿鼻地狱。
感觉到太阳穴在鼓胀,一针一针地挑动着神经,从两侧穴道弥漫到头顶,然后头顶上忽然炸开一股冰瀑,随着四肢百骸就这么灌落下来,毫无阻碍地侵蚀进全身骨头里。
习惯了这样的头疼,却是永远也习惯不了,心痛;那种感觉太难受,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
不知道这样呆坐了多久,一分钟与一个钟头、一天、甚至一个世纪,在呆滞的情态下没有任何分别,有形的躯壳,禁锢不了无形的时间。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这记忆,原以为早就漏成了筛子,却居然仍是铜墙铁壁;如同塑料埋进了泥土里,看似没有踪影,可哪怕过了五百年,连孙猴子也脱出五行山了,也依旧无法分解。

她记起去富益公司见工,当时阮琳坐在小房间里,跟她谈了足足三个小时,从工作内容、工作态度谈到人生观价值观,然后当场就跑去行政部表态,这个人,她要定了,马上连宿舍都给她安排好。她回来时跟小眉一说,小眉笑道:“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这下知道自己够抢手了吧?难为你,呆在那个笼子里头,帮人家两口子挣钱还挣得无怨无悔的。得了,早死早超生。”
小眉的毒舌,是她自己的要求,她说:“小眉你记着随时提点我,别让我好了伤疤忘了痛。”
她还记得有一天晚上,小眉趴在她身边,撑着头问她:“你不觉得这样对自己太残忍了吗?何必要我时时鞭挞着你的痛处?”
她的回答是:“不痛,不醒。等哪天不痛了,这腐肉才去除得干净。”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医书上这样分析:如果不把腐肉剔除干净,不光会感染致命,而且新肉永远长不出来;因为腐肉会吃掉所有的营养,从而让新肉得不到任何营养的支持。
死亡才是新生,这是哲学思维。
从经济学的角度,叫淘汰低效产能,剔除不良资产。
从社会学来看,这是优胜劣汰,用良币驱逐劣币。
它的心理学对应,是人格重塑;数学叫归零;股市叫割肉。
历史的典故,可以翻找出来的,一代武圣关云长刮骨疗伤。
文学上有个经典唯美的注解,脱胎换骨,浴血重生。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换作世人最好理解的话,长痛不如短痛。
孟沅定定地想,我终于做了一回正确的选择。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我看到了那条领带。”通过这根窄窄的电话线,严以宽的声音听起来空洞得不真实,“沅沅……你房间我没让人动,一切都原样摆着,你可不可以当自己在休假?休个一年半载都行。”
那根剪掉的领带,孟沅连包装一起扔进了垃圾筒,本来打算出门前就拎出去倒掉,看来,是那天人太恍惚,大概忘了这茬。既然被他翻出来,也不过就算个忙中出错,他爱怎么估摸都由他。指望再像半年前那样,旧物旧情,会让她心软心酸,那就真是白瞎了这半年。
孟沅并不打算继续奉陪。
“您可真会说笑话,别开玩笑了。”她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轻柔却坚定地说:“愚人节这种西方节日,不适合我这个东方人。接受现实吧,严总,棋你已经下了,落子无悔。”
话音未落,小眉刚刚下班到家,听到最末这句,她抢过话筒,大声嘶吼道:“Go to you hell,Shit,It‘s not a joking!”(去死吧,狗屎,我说真的!)
然后,她把话筒摔开,对孟沅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解释道:“没办法,我们这种人太有教养了,中文的脏话骂不出口。”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吊床旁边的墙壁上就有一架小挂钟,木制的猫头鹰,两只大眼睛随着吊摆左右睨巡,这其实是个设计错误,事实上猫头鹰的眼珠是不会转动的,它们视力虽好,却只能通过转动头部来捕捉图像,孟沅曾笑言,猫头鹰一定没有头晕病,还有啄木鸟,每天这么高频率高强度地“铎铎铎”,也肯定不会得脑震荡,小眉严肃地点头附和道:“是滴,都比你强。”
小眉一直喜欢猫头鹰,准确地说,她对所有的猛禽及巨型兽都有特殊喜好,诸如雕啦、熊啦、大象啦;不像孟沅,对动物一视同仁,连猪都喜欢——当然,小眉的喜好仅限于卡通或者玩偶摆件,如果你真让她去动物园,她说不定更喜欢看猴子。
猫头鹰在中国的名声并不好,被很多人认为是报丧鸟,俗称夜猫子,古书中还把它称之为怪鸱、鬼车、魑魂或流离,会带来厄运,据说它们能闻到死亡的气息;但在古希腊,它们则是智慧的象征,智慧女神雅典娜的随身宠物就是一只小鸮。小眉从广州买回这挂钟那天,她还专门告诉孟沅,当时赵德志曾一力阻止来着,说家里摆这个不吉利,会坏风水。
“那你怎么说服他的?”孟沅问。
“还用说服?我说我——就——要——,怎么样,你咬我?”小眉拖长了声音,撒娇兼高傲,赵德志立马就服了软。
但是,赵德志最终生意失败,连带小眉也要远走美国,难道真跟这猫头鹰有关系?孟沅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无稽。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那些事虽然不是我想要的,但仍是我自己的错造成的。我得认这个后果,是我不配。”孟沅怔怔地想道,“从一开始,小丁就猜对了,我的确成了那种不光彩的角色,曾经自甘堕落。”
她以前从来没有自轻自贬过,可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不够纯粹。清白,但不够干净。
脚上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是她在这发愣的同时,恍恍然踩进了小沙滩里,正好一脚踏在一个骨螺上,上头的尖刺差点把脚底刺出血来。这只浅缝骨螺是小眉买的,听她说如今很难买得到。
她坐在地板上,执起那骨螺来,翻看着。这种浑身上下都长着尖利小刺的贝壳生命,就如同她自己一样,纵然以为满身武装可以自保,纵然是藏在深达数十米的砂泥质海底,只希望能够自由生存,可一样会被渔人捕获,最终只能留下尸骨。
海螺的美丽尸骨,会被大家拿来观赏,这种给它带来灾祸的“美”,它会想要这样的结果么?自己的尸骨,大概不会美丽,大概就只能湮灭。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小丁当天下午先去了当地派出所,请求对方明天上午协助抓人,开初接警的小警察对他爱理不理的,等他上楼找到当班队长,把自己在市局报案回执拿出来给他看,同时还亮出了市局一位副局长以及市经侦大队的大队长名号,对方立刻表态,全力配合。
第二天供货方一出现就直接被扣下,两位民警把人押回去问笔录,来的这个人十分面生,小丁跟小马都不认识,民警拍着桌子凶巴巴地问了半天,才知道这条线是断的。
这个人是一个串串,开着一家空壳贸易公司,一直做的就是串货的生意,他上次进的这批货,据他所说,是两个陌生人找上门去,以批发价五折的折扣,一次性卖断这批货给他。对方宣称,这批货是人家生意失败抵给他的,只想快速变现,损失点就损失点,虽说当时他也有些疑心,觉得这价钱未免太低,可验过货后,发现这批都是货真价实的牌子货,这种便宜不捡白不捡,所以他就买下来了。
那两个人就一个要求,要现金,存进他们指定账户里,他只记得账户名叫张勇,听口音是当地人,但姓名住址电话什么都没留下。
账户名跟账号、开户行资料,一点意义都没有,这年头又不是实名制,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这个名字到底以多少数量级别形式存在,都有可能。光在河南省,叫张勇的只怕都不下万人。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返深之前,小丁请那个串串去酒吧喝至半夜,两个原本敌意颇浓的人,在喧哗的环境里竟然互相诉起苦来,诉到后来便“理解万岁”,一起大骂骗子可恶,万死不足以辞其绺;酒酣耳热之际,小丁把名片递给对方,请对方万一哪天再遇到那帮人去出货,务必赶快通知他过去。对方拍着胸口跟他保证:“兄弟,我也被他们害惨了,差点坐了班房。放心,我肯定找你过来逮。”
后来小马问他,“如果再有第二回,那个串串真会通知我们吗?”
小丁苦笑道:“我这也是指望他有天良,但是嘛,别抱希望。你想一想,这次是被我们找到他,如果没有呢?五折的批发价拿货,就算他出货按市场价的七五折,这利润得有多少?”
正常情况下,批发渠道的利润率不过百分之八到十二而已,面对成倍以上的利润额,哪个商人不会陷在钱眼里?这种人性,小丁其实并不指望有突破。
以他的社会经验,他知道去赌这种人性光环,只怕千分之一的机率都没有。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他又想起孟沅来——她曾经这样形容她自己,是一个进庙参佛却从不烧香不叩头的怪胎。因为她说过,自己在内心向善,就是结佛缘,那些烧香叩头供奉求保佑的,难道是在跟菩萨做交易吗?肯跟凡人做交易的,哪里会是神佛,只能是妖魔鬼怪。
“那你的意思,去烧香磕头的都心不诚罗?”他故意歪曲她的意思。
“当然不是,诚心烧香诚心祝祷,那是善男信女们自己心里的一种平衡,他们认为自己的诚意,能够上达天听,因而会保佑自己,这不是交易,这是祈求,如果求不得,那他们只会认为自己不够虔诚或不够资格,不会指天斥地怨天尤人。”孟沅浅浅地说,她边说边歪了头在思考,“我看不上的那种,是一边做着坏事,一边撒着钱来捐庙烧高香的,这种人叫天厌之,他们烧香拜佛是为逃避惩罚,希冀通过贿赂菩萨来掩盖恶行,或者求取更大的利益。你说,神佛会保佑这类人吗?”
“那你到底是信佛呢?还是不信佛?”他不解地问。
“我信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与心灵。”她这样答道,“与其说我信佛,不如说我信一切宗教,只要这宗教能够引人向善。我偏爱佛教,因为佛教讲究自修自醒,俗世众人皆可成佛,——当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本意是好的,但对于罪恶,我还是更希望能够看到被惩诫。”
她说这些论调时,有一种理所应当的了然,她沉浸在自己的天地里,抱守着一种自成体系的思维模式,与这花花世界上奉行的规则经常迥异,但正因为这份与众不同,让她显得矫矫不群,小丁才会喜欢她——因为小丁自己,曾经也有过那样的棱角,那样的固执,但终于被这社会所消磨掉。
她有着自己旧日最看重的品质,简单而纯良。
在这样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当绝大多数人为着物质的富足而你争我夺时,她却在人群之外,旷野之中茕茕独行,或许行得艰辛,甚至困乏,但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种纤尘不染,难能可贵。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他不是特别胖的那种西方人,在孟沅看来,西方人多数是两种类型,要不就是以前跟着Mars见到的那群,酷爱健身与运动,身材保持得极好的年青人,要不就是黄油面包及啤酒牛排吃得太多,大腹便便的中年人。
安维德先生显然是个例外,他至少四十出头,但身型没有走样,不像一般的老外,到了这个年龄段,大多顶着一个沉甸甸的肚腩;即使他一般都穿衬衫打领带,彬彬有礼的外表下面,仍会让人感觉到他的健硕,但绝不会联想起肥胖。
孟沅记起头一次去机场接他的机,周老板把自己的座架,那辆卡迪拉克让司机开了过去,等他出了闸口往车后座一坐,那辆车明显地往后一沉,司机伸了伸舌头,后来悄悄跟孟沅说,这老外的重量,至少超过两百斤,外表上倒一点看不出来。
与他的体重成反比的是,安维德先生的行为举止不仅轻盈灵活,而且完全就是一个绅士,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动辄表示感谢或者歉意,即便是来进行商务考察,对待孟沅这样的小角色,都一样温言细语,甚至还给她从国内带过一小瓶死海的浴盐作为礼物。
接待这样的一位客户,孟沅当然不会觉得是苦差。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政府拿土地出来,当然也不会白拿,入股的三家公司中,除了卡莫丹、富益,另一家则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负责拿地审批以及后续的所有政府对接,占据五成股份;那家公司虽然默默无名,股东也都是些陌生名字,但据说,真正隐藏在背后的操纵者,是省党委书记的某位公子及夫人,以及这位公子的铁杆死党,市府里某市长家的小儿子,而且,那位公子夫人的来头更加不小,其父现职中央组织部副职,虽是副职,却是实权派人物,某些层面上,能够只手遮天的角色。
当然,孟沅所听到的这些,都是从酒桌上漏出来的,听得一鳞半爪;说话者神秘兮兮,显得他对这些内幕交易了如指掌,偏生又故意遮遮掩掩,不欲为外人知晓一般。她当然不辨真假,只记住一件事,就是守口如瓶。这些上层的交易,她这种角色连皮毛都接触不到,仅仅听闻都觉得像是传奇,哪里能够辨别得出真伪来。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题外话:第三部里,我会尽力描述这一个大的时代背景下,芸芸众生相,会涉及到官场、公司、工厂的阴暗面——其实社会的阴暗面一直都存在着,我们无须为疥癣遮掩,甚至高唱着赞歌,粉饰太平、歌功颂德这类事情,我的确不擅长。
所以,这部作品一点也不轻松,我写得不轻松,看官们读起来也不会觉得轻松。
阅后即扔的消遣文章,自然有它的市场,我不是认为这些消遣文章就一定不好,有人爱看,自然有它的存在价值。
这世上,总得有些文字,能让你看完后,不会立刻抛之脑后,我希望,如果能从中咀嚼出些余味,不枉我这番呕心沥血。
当然,也大有可能,是我多想了。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若不是这次签约会务,富益公司答应提供除了场地费用以外的所有费用,孟沅都不必多走一趟市场。照何先生的说法,政府报虚账那是一定的,而且这“虚”的部份,只怕比“实”的部份还要高出一大截。
至于物料制作、活动礼仪这些费用,孟沅毕竟在广告公司呆过一阵子,多少了解些市场价格,就算两地市场略有偏差,但价差也不会大,这边应该还要比深圳市区便宜些,所以这个费用她就不必再去摸底,顶多回去后打几个电话请教以前的同事。何先生以前还不知道她有广告公司的一段经历,听闻如此,说:“那就好,我还正愁时间不够,这下少了很多事。”
何先生还告诉她:“其实,等政府的账单过来,我们肯定会照单全付,一分钱都不会减。我们做这些工作,不过是为了心里有个谱,以后找他们办事,这才有讨价还价的底牌。”
对于这些似是而非的手段,孟沅似懂非懂,她只知道照着何先生的意思办,就是自己的工作重心。

楼主:孟沅

字数:208283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05-23 09:06:50

更新时间:2019-11-24 20: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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