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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龙珠(长篇军旅玄幻小说 天涯文学已更新完结)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房间一个角落里传来一阵哭声,甚是尖锐刺耳,众人都停了下来,朝那边看去,长脸病人喊道:喂,老东西,你哭什么?
哭声越来越大,长脸病人说:真TM烦,哭有鸟用?有什么事,就直接对我们说啊。他放开陆博瑜,朝哭声方向走了过去,众人也都围了过去。
陆博瑜抬头看去,只见哭的人是一个头发半白,满脸皱纹的老人,看上去六七十岁的样子,他躺在床上,仰着脸张着嘴嚎哭,那群人一步一步朝他走去。陆博瑜心想:这群病人,要是像对他那样对待那个老人,那老人一定吃不消折腾,会出人命的。
等那群人走到老人面前时,一个人钻了进来,拦在老人面前吼道:你们不要为难他,宝贝在我身上,有事冲我来。此人正是陆博瑜,此时他头发凌乱、衣衫破烂,伸手拦住众人,一副精神病患者模样。
长脸病人说:这小子胆还挺肥。
另一个小个子说:他一定是刚才陪我们玩上瘾了。
还有病人说:差点忘了,宝贝在他身上,为什么不抢了呢?
两个病人上前抓住陆博瑜的胳膊,往两边拉扯,陆博瑜说:放开我,你们想干什么?
长脸病人说:不交出宝贝,就要受罚。说着举拳就打向他,第一拳打在了陆博瑜的脸上,他只觉得眼冒金星,脸颊巨痛。长脸手都打痛了,他揉了揉拳头,转了转手腕,又抡起拳头,砸在陆博瑜的腹部,他惨叫一声。
一个声音叫道:住手!
长脸找到了好的手感,雨点般的拳头继续打他小腹,陆博瑜疼得叫不出声,只能发出“呃、呃”的声音,往外呼气。
老人用沙哑的嗓音喊道:小子们,不得胡来。
长脸并不听他话,只是专注的打他的沙袋。老人起身,对长脸喊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他手中拿着一支一头被削尖的筷子,戳向长脸胳膊,长脸尖叫一声,立即缩手后退,老人又伸手挥向抓住陆博瑜胳膊的两个病人,两人被刺中,也惨呼着松手。陆博瑜左手捂脸,右手揉着肚子,心想:进来第一天就被一群疯子群殴,真是倒霉透了。不过,这老人倒似在帮我。
长脸说:道公,你为什么要帮这个小子?
老人说:他是我要等的人,谁敢再为难他,我就对谁不客气。听明白了吗?
有人点头,有人摇头,满脸傻气的长脸和小个子都说:不明白。
老人说:唉,你们都忘了。我就帮你们寻找一点回忆吧。
老人走到桌前拿了一个搪瓷碗,站到床上,左手将搪瓷碗横于胸前,抬起布满皱纹的右手拍搪瓷碗底,发出“啪”的声音,陆博瑜惊讶地看着老人的举动,心想:病的不轻啊。
只见长脸和小个子也把手放在胸前,拍自己的胸脯。其余众人也跟着学,拍打自己胸脯。老人拍出“嘭—啪啪,嘭—啪啪”的节奏,扭动身体,脚步也跟着跳起舞来。病房里的病人们也跟着老人一起跳舞,陆博瑜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着装统一,动作协调,还挺整齐划一,堪比队列会操啊。
只见老人边跳边唱:月过江湾湾过湾,湾来湾去湾上天。难得无事留得月头转,留转月头千万年。
众病人跟着一起唱,跳起了赤脚舞,拍着胸脯甩着头,仿佛自己有一头长发似的,动作滑稽可笑倒也自然流畅,歌、舞、节拍交织为一体,仿佛排练过一般。陆博瑜想他们没事一定经常跳,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娱乐。
一曲歌谣唱罢,老人的舞做收势,众人也停止舞蹈,站立原地。陆博瑜忘记了疼痛,鼓掌道:好,这段歌舞真棒!忽然他发现只有他一人鼓掌,所有人表情都很严肃,便立即放下手来。
老人走下床,期待地看着众人:跳的不错,你们还记得这是什么舞吗?
众人茫然摇头,长脸说:我们跟着你跳的。
老人又问:有谁想起来自己是谁?
小个子说:我是二炮手。
长脸说:我是安全员!
老人说:我问的不是现在,五百六十年前你们是谁?
所有人抬起头,看着天花板发愣。老人问陆博瑜道: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陆博瑜见老人的眼神充满热切,知道他的思维不正常,也只能顺着他说:五百六十年前应该是明朝,我也想知道我是谁?老伯,你能告诉我吗?
老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喃喃地说:好吧,看来你们都不记得了。
长脸病人说:他在这里,跑不了。老东西,你刚才嚎什么丧,你不是说我们等的人到了吗?
陆博瑜对老人说:老伯,你别怕他们,我保护你。
老人对陆博瑜说:没想到你还是如此重情义。
陆博瑜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要说“还”,我们可是第一次见面啊?
老人不理会他,对那群人说:龙珠只有一颗,他带来了,但被白褂子抢走了,你们折腾他也没有用的。
长脸病人说:白褂子一定是官府派来的人,我们得想办法抢回龙珠。
小个子说:你是道公,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陆博瑜听了对话,一句也接不上,心想:看样子这群人不会为难老人了。不过听他们对话,这群人彻底疯了,我要融入这里,现在捉急自己智商跟不上啊。
老人说:只有我来想办法智取了。
这时走廊的音箱传来喊声:大家都回到各自病床,准备领药吃饭了,不要着急,护士会按床分发,先吃药再吃饭,不吃药的不准吃饭!
病人们很听话,都自觉回到自己的床位等候。陆博瑜对老人说:老伯没事了,他们都散了,以后他们敢欺负你,我都会保护你的。
老人揪了一下他的脸颊说:嗯,你还是那么善良,看来我没认错人。
老伯,你认识我?老头不再理他,仰头迷茫地看着天花板。
几个护士推着车,挨个床铺发药,督促病人把药吃了才发盒饭,然后到下一个床铺继续发放。陆博瑜也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他想着储烟霏已经嫁给顾绍祖,他唯一的希望破灭了,又得此结果,多年的拼搏化作一场空,他只想再此了此残生,不再回到那个荒唐的世界。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六十一、虚空道开
护士们推着车来到陆博瑜床前,看到陆博瑜一副狼狈的样子。一个护士惊呼道:呀,你怎么这么脏,脸上还有淤青,衣服纽扣也撕了,和别人打架了吧?
陆博瑜说:都怪赵主任,抢了我的挂饰,他们以为我身上藏着宝贝,所以侵犯我。
王护士说:所以你就和他们打架?你还有理了,等下我把你的病号服换了,要是再打架,可就不给你衣服穿了。
陆博瑜吃了药,便有护士给他发了盒饭。他肚子早就饿了,坐在床头狼吞虎咽吃起来,这时却听到屋角老人又哭了起来。
只听护士说:你不肯吃药,就不给饭吃。
老人依旧在哭,一个护士端了水杯,拿着药送到老人嘴边,另一个护士扶着他的肩膀,扳着他的脑袋想强行喂他,老人挣扎着挥手,把药和水杯都打撒到地上。王护士长说:压着他,别让他乱动。几个护士控制住老人,王护士长拿出一支针筒,注入针剂,便往老人胳膊上扎。老人使劲挣扎,无奈几人将他按在床上动弹不得,他额头青筋突起,满脸通红,气喘吁吁,慢慢平静下来。几个护士又准备给他喂药,可是他就是闭嘴不吃,护士们捏挤他的腮帮子,但无论如何也无法使他张嘴。
王护士长只好去向赵主任汇报。不一会赵主任走了过来,有护士说:他实在不肯吃就算了吧,等晚上再喂他。
赵主任说:不行,不能开这个头,其他病人若都学他还得了。
王护士长说:那怎么办?
赵主任说:他不吃药刚好,我就拿他杀鸡儆猴。说着从口袋里掏出电棒。
陆博瑜见了,忙跑过来说:住手,不要电他。
赵主任回头道:那又有一个发病的,快把他拦住。
陆博瑜扑向老人,一个护士从前面拦着他,另一个护士从身后拦腰抱住。赵主任已经把电棒捅向老人,老人伸手抓住赵主任的衣襟,死死扯住不松,口吐白沫瞪着他,赵主任也吓了一跳向后退去:你松开。这时许多病人围了过来。赵主任用电棒又捅了老人两次,老人才昏厥过去。陆博瑜大喊:不要,不要!
护士们慌忙地说:赵主任,你看他们,怎么办?
赵主任额头冒汗,强做镇定,用电棒对着病人,大声道:谁还想上来试试,就是他的下场。听话回到病床,继续发饭!
长脸愣愣地看着赵主任手中的电棒,陆博瑜以为他要上前抢电棒,没想到他竟然回头走向自己的床位,其他病人也转身回到自己床位。陆博瑜心想:这些病友真不靠谱。
赵主任回头看着他说:你是选择电棒的滋味,还是盒饭?
陆博瑜瞪视着赵主任,王护士长使劲拉着他走,说:听话,回去吃你的饭哟。陆博瑜被拉到床头。只听赵主任说:念你今天新来,还不适应这里,以后再这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病人们吃了饭,护士们收了碗筷,让病人到房间休息,不许乱走。待病人们都躺倒床上,她们才退出病房,关了大铁门,房间里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那些睡不着的病人又起来像幽灵一般四处游荡,只是无人开门到走廊上去。陆博瑜关切地走到老人身边,老人已经昏睡,推也不醒。他便在一旁照看,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博瑜趴在他床边沉沉睡去。
这里掌握时间的唯一方法便是听走廊广播,下午又到了活动时间,病人可以出门活动,陆博瑜抬起头来,只见老人依旧昏睡。晚饭时分,老人终于醒了,陆博瑜叫他:老伯,老伯!他不理会,眼睛盯着天花板发呆,嘴角却露出一丝笑容。陆博瑜感到一只枯叶般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握了握。
护士们又推着餐车进来了,挨床发药发饭,陆博瑜担心老人又闹情绪,便对护士说:护士长,把老伯的药和饭给我吧,我来喂他。
护士长说:他会听你的?
陆博瑜说:我来试试吧。
护士长想了想,道:好吧,如果不听只有再打一针了,那样的话,他晚饭就没得吃了。
一旁的护士说:一般饿个一两天就会乖乖吃药了。
陆博瑜领了老人的药和饭,来到他的床位前,扶他起身,先端着水杯喂药,陆博瑜说:老伯,吃药吧,吃完药吃饭,晚上伙食不错,有腐竹红烧肉唉。
护士们都看着陆博瑜的手,想着下一秒老人情绪爆发,水杯会被推开,然后药撒一地,王护士长甚至已经准备好了镇定针——老人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竟然张嘴把陆博瑜送来的药吃了,陆博瑜赶忙递上水杯,老人又乖乖喝了杯中水,整个流程顺畅,简直和中午判若两人。
陆博瑜把饭盒递给老人,老人也不接。他索性打开饭盒,拿起筷子,给老人喂饭,饭菜到嘴边,老人也不拒绝,慢慢张嘴吃了。几个护士看的目瞪口呆,
一个护士大惊小怪地问:他怎么转变的这么快?这么听那小子的话?
另一个护士不以为然道:一定是饿了 r>  晚饭每人还发了一块月饼,陆博瑜才想起今天是中秋节,不过他想今年可见不到月亮了。待把老人的饭喂好,陆博瑜才走到自己床前吃饭。王护士长走过来对他说:陆博瑜,你的表现很好哦。以后候老的吃药吃饭都交给你了,我任命你为这个病房的副班长。陆博瑜冲她笑了笑,躺到床上。他才知道老伯姓候。
晚上十点半熄灯,所有人必须躺床休息,但是不过半个小时,依旧有很多睡不着赤脚走路的夜游神,在病房各个角落游荡。陆博瑜竭力使自己睡着,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半夜时分他被人摇醒了,四周一片漆黑,他看不见对面的人,但可以判定他是病人,推开他说:别碰我,睡你的觉。
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醒醒,别睡了。
陆博瑜听出是候老伯,起身柔声道:老伯,夜深了,该睡觉啦。
老伯嘿嘿笑道:夜深了,我们该行动啦。
陆博瑜说:我不想参加任何行动,只想睡觉,你叫别人吧。
老伯说:这个行动只有你能参加,其他人都不行。
陆博瑜心想:白天他昏睡半天,这大半夜的倒来劲了,得想个办法哄他睡觉。他说:老伯,先听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老伯说:好的。
他说:那我先扶你躺倒床上。他稍微适应了一点黑暗,借着走廊夜灯照进气窗的微光,扶着老伯回到他床上,让他躺下,给他盖上被子,然后用低缓催眠的声音说:从前有座山……
老伯抬起头来说:你知道从前有座山,你想起来了吗?
陆博瑜把老伯的头压倒枕头上,继续说: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老伯说:你记错啦,山里没有庙,只有云霄宫。
陆博瑜继续说:有庙的,你静下心来听,庙里有个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他刚重复第二遍,老人说:你这胡说八道什么啊?脑子有病吧?
陆博瑜说:老伯,你要是睡不着,我再给你唱首摇篮曲。
老伯着急道:你别唱了,你这是耽误时间,过了子时可就回不去了。
陆博瑜说:老伯,我知道你今天受了刺激,现在就要好好休息,修养精神……老伯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下去,另一只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奇怪的是他的手掌发出微微荧光。
陆博瑜仔细一看,他手里拿着一颗珠子,正是他的珍珠。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陆博瑜拿开老伯的手,惊讶地说:老伯,这,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珍珠怎么在你手里,还会发光?你是怎么做到的?
候老得意地说:中午白褂子电击我的时候,我趁他不备,从他口袋里拿的。
陆博瑜听着候老的声音竟有几分顽皮,惊呼道:难道你早有预谋?中午你不吃药,是故意引赵主任过来的?
候老说:为了得到龙珠,吃点苦头也值了。
陆博瑜说:这珍珠有什么玄机?对你很重要吗?
候老一字一顿地说:很重要,比我的性命还重要。这不是普通的珍珠,这是龙珠!
陆博瑜以为候老又犯病了,但是他吐字清晰,话语流利,话音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况且珍珠发光还是他第一次见,感到十分好奇。他问:你要它有什么用?
候老说:回到先前我来的地方,调查一些事情。
陆博瑜越发糊涂了,不过他想他现在不能以正常人的思维和他对话,便追问道:你从哪里来,调查什么事?
候老说:说来话长,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从前有座山,山里……
陆博瑜笑出了声:你讲的不就是我刚才讲的那个故事吗?
候老生气地说:不要打断我,我说的才不是你那哄小孩的烂故事呢。
陆博瑜第一次见候老生气,不再吱声,他继续说道:时间有限,我只能简单和你说个大概:山里住着一群椎发跣足,衣斑斓布的傜人,他们勤劳善良,一直过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那年宪宗皇帝下诏征集雷、琼、廉州等船八百艘,征集八千人,大规模采珠,想给他最宠爱的万贵妃寻找一颗最大最美的珍珠。
陆博瑜想:怎么还有皇帝、贵妃,难道他说的是古代?但他不敢插话,只觉得这个故事他有点耳熟。
候老继续说:几千珠民乘大船来到深海,那里水深浪急,海况恶劣,但是官员们仍让珠民下海捞珠。其中一个青年水性极好。
陆博瑜说:那个青年是不是姓林,在深海与巨龙搏斗,然后抢到了一颗珍珠?
候老说:是的,你想起来了?
陆博瑜惊奇地说:我从小就听外公和母亲对我讲这颗珍珠的传说,难道这是真的?
候老斩钉截铁地说:这是真的。
陆博瑜愈发觉得惊奇:你又怎么知道?
候老说:那次大采翻了上百条船,死伤数千人,只有林姓青年死里逃生,带着父母逃到了我们洞寨。
陆博瑜说:我只知道我的祖先从此隐居山林,娶妻生子,这颗龙珠也传给后人,并不知道他曾举家到你们洞寨避难。他叫什么名字?
候老说:他叫林岳。
陆博瑜说:林岳?他在你们那里还好吗?
候老说:林岳是山寨里最优秀的后生,聪明能干,又把龙珠献给我们傜王,傜王收留了他,认他作义子。由于官府对傜人的压榨日益加深,激起傜人反抗,傜王带领族人与官府进行了长期的斗争,利用峡谷层峦叠嶂的地形,多次重创官府对义军的进剿。林岳成了傜王的得力干将,他的龙珠也发挥了神力,一直保护着峡谷安全。明军几次围剿都攻不进来,损兵折将,不能立足。
陆博瑜忍不住问:真的?这颗龙珠有什么神力?
候老说:来不及细说了,还是说重点吧。那一年盘王节,族人们都在庆贺,头人请师公和我主持仪式,举行祭祀,跳盘王,祭奠傜人的祖先盘瓠。
陆博瑜问:你是法师?
候老说:相当于法师,我们那里叫做道公,师公驱邪赶鬼,道公超度亡魂。我发现供奉在九层崖顶的龙珠被人调换了,放了一颗普通的珍珠。
陆博瑜说:龙珠现在不是在这里吗?
候老说:我是说当时它去了哪里?这就是我在这里等你的原因。
陆博瑜说: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候老说:我曾经用我的血祭拜过龙珠,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它的灵力注定会让我们相遇。
陆博瑜说:那发现龙珠被调换的时候,你为什么感受不到?
候老说:我当时急忙去向傜王禀告,没想到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
陆博瑜问:什么事?
候老说:我正和傜王报告此事,便见夜空被无数流星照亮了,那不是流星——是一颗巨大的火球撞向云霄宫,很快整座山都化作一片火海。众人万分惊慌,四处逃窜,我从九层崖上摔了下来,就到了这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陆博瑜说:我也不敢相信。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候老说:我要回去,查一查龙珠被谁偷换了?龙珠没了,寨子的警报也就失灵了,如果是寨子里的奸细所为,外面的明军很可能会趁机攻进来,我想知道傜王和山寨里的人们下落怎样?
陆博瑜问:之前难道没有一点征兆吗?
候老说:不可能没有征兆,只是被我疏忽了。今天便是回去的最佳时间。
陆博瑜说:现在是中秋之夜。
候老说:今日也是我们峡谷的盘王节,月圆之夜,我就能回去。
陆博瑜说:你怎么回去,这里连病房都出不去。
候老托着龙珠说:有了这颗龙珠便能回去,它是打开虚空之门的钥匙,可以带我回到事发的那天。
陆博瑜说:什么虚空?真的假的,我都被你说的精神分裂了?你是说回到五百六十年前?
候老说:午夜月圆时分,龙珠便可开启虚空之门,时间快到了。
陆博瑜说:你怎么知道时间?再说我们也看不到月亮。
候老说:哪怕把它藏在再深的洞穴,它也能感受到外面日月变化。
龙珠发出的光越来越强,整个病房都照成白昼了,所有的病人都安静地躺在床上,似乎都睡着了。
陆博瑜惊奇地说:珍珠越来越亮了。
候老说:时间快到了,这回可不能耽误了。
陆博瑜问:你现在就要走了吗?记得回来把龙珠还给我。
候老说:还要借你一样东西,才能启封龙珠,恐怕你也要跟我走一趟了。
陆博瑜拍拍身子说:我哪里还有什么东西?
候老说:伸出你的左手。
陆博瑜把手伸了出去,候老取出一根东西,陆博瑜说:这不是你白天拿出来的那只一头被削尖的筷子吗?
候老说:这不是筷子,是鹤骨磨成的法器。
他用尖头扎了陆博瑜的食指,陆博瑜正要缩手,却被候老一把抓住了,候老说:龙珠需要你的鲜血,才能激发它的灵力。指尖一滴血滴到了龙珠上。
陆博瑜问:为什么非要我的血?
候老说:龙珠被林岳得到的那一刻,就认定了它的主人。而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活着的龙珠传人,龙珠只认定主人血脉,才能激发它的灵力。现在我们可以走了。
陆博瑜问:我们还会回来吗?
候老说:我们只是借助龙珠的力量回到过去,调查真相。过了盘王节,我们还会回来的。
陆博瑜说:也就是说我们只有一天时间。
候老说:是的。记住我们的使命,你帮我一起调查,抓紧时间查找真凶。
候老把龙珠扔向空中,大声道:大威苍龙,虚空道开!只见龙珠在半空旋转起来,忽然他发现病房的天花板变成了浩瀚星空,一轮圆月挂在中天。一扇门如同漩涡一般在他们面前打开,候老拉着他跳了进去,他立时觉得自己腾空飞到了天空。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六十二、大藤峡谷
陆博瑜只觉得自己置身云雾之中,四周是漫天星辰,一轮明月就在他一侧,仿佛触手可及。他说: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候老展开四肢,飞到他身旁说:不是做梦,马上到了。
陆博瑜说:到哪里?
候老说:大藤峡。
话音刚落,四周云雾散开,星辰隐去,陆博瑜眼前一亮,只见下方万山盘曲,出现一个巨大险峻的峡谷,一条大河曲折穿过峡中山脉,仿佛一条苍龙,河流湍急,巨浪翻滚,涛声若雷。两岸危岩奇突,滩险密布,暗礁四伏,还有密密层层望不到头的山岭。
陆博瑜惊呼道:哇,这里景色太雄奇险峻了,大藤峡在哪个省?
隶属广西承宣布政使司浔州郡治桂平县。候老一口气说道。
陆博瑜惊叫道:什么?从江苏到广西,得一两千公里吧,我们比乘飞机还要快?
候老不理会他的惊叹,指着下面一个险滩说:那是弩滩,因滩险水急如弩而得名,是大藤峡的门户。明军到此便寸步难行了。只见远处果然有无数船只,旗帜飞扬,一直延绵到天际。
陆博瑜说:这里水流好急,到处都是漩涡,看着就心惊肉跳。
候老说:天险是阻挡明军前进的原因之一,傜王在这里布置了神鸡、神狗、神鼓。
顺着候老手指方向,陆博瑜看到了石鸡、石狗、石鼓耸立于岸滩岩石之上,陆博瑜说:这些石头难不成会报警?
没想到候老居然赞同道:嗯,这都仰仗龙珠的灵力,明军由水上来攻,这些石鸡、石狗便会高声鸣叫,给起守兵报信,让他们做好准备。敌人败走时,又会擂响战鼓,为追歼残敌的士兵助威。没有龙珠,它们也就是一堆石头罢了。
陆博瑜这才想起龙珠,问:我的龙珠呢?
去了它该去的地方——我把它供奉在九层崖。候老指着峡谷深处一个最高的山峰说。
陆博瑜问:它会在那里吗?
候老说: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查探是谁偷换了龙珠?很可能就是那人将明军引了进来。
陆博瑜说:找到那人又能怎样,历史还能改变不成?
候老说:至少我要知道真相,偌大一个峡谷,几千傜人,我不甘心他们就这样消失在时间长河里。他顿了顿说:或许我们还能做点什么也未可知。
两人沿着石鸡石狗石鼓向前飞去,约六七里,江岸南北俱有巨崖突出江中,江面陡然变狭,两岸有一绿线相连,细看则是一条大藤横亘两崖。候老说:这根大藤便是天造地设的桥梁,也是唯一通入峡中的路径。
陆博瑜问:我们怎么下去?
候老说:我们是龙珠传送,所以不需缘藤入峡,应该就像做梦醒来一样,只不过我们不是现在的身份了。
陆博瑜说:那是什么身份?
候老说:回到明朝时的身份。
陆博瑜说:那咱俩还能认识吗?
候老摇头说:不知道,我也第一次被传送回来。我想只要不经历轮回,发生的事就不会轻易忘记的。你只要记住,我是道公候七。
陆博瑜说:那我是谁?
候老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龙珠传人。等下你就知道了。
两人开始急速下坠,陆博瑜只觉得身体失重,他大叫道:傜王叫什么名字?
远处传来候老的声音:侯大苟。
这是两人最后一句对话,接着陆博瑜仿佛从万米高空的飞机上掉了下去,没有降落伞,一路往下坠去,但又像在做梦,陆博瑜想喊喊不出来。他想着如果是真的,他一定会粉身碎骨了。他感觉自己落进河里,沉到水底,又浮了上来,在激流中挣扎,撞上了一块岩石,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了。
似乎过了良久,陆博瑜依稀听得有人叫他:大哥,你醒醒!
他缓缓睁眼,见自己躺在一个岩洞里,一个少年蹲在身边唤他。那个少年穿着一身黑布衣服,黑布包头,圆圆的脸,清秀且萌,十三四岁年纪,他见陆博瑜醒了,忙叫道:阿爹、阿娘、公主,他醒了。
他身后有两个中年傜人,男人正在一个火塘上取一个陶罐,放入一小撮茶叶加油盐小炒,女人端着碗,男人从陶罐里把热气腾腾的茶汤倒进碗里。男人说:给他喝下这碗油茶,暖暖身子。
女人说:嗯,我端过去。
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我就知道林大伯能救活他。
另一个姑娘说:要不是我们及时发现,他可真的没救了。再说,林大伯可是远近闻名的傜医。
陆博瑜看到火塘那边炕上坐着一个姑娘,她身边还站立着一个侍女模样的姑娘,烟雾中看不清她们的样貌。
陆博瑜问:我这是在哪?
身边的少年对他笑道:你从上游漂下来,一直漂到碧滩圩。
陆博瑜重复道:碧滩圩?他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地名。
少年说:是啊,公主发现了你,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公主见你还有呼吸,就喊我把你抬到我家救治。
站着的姑娘说:阿峦,你力气还蛮大的嘛,我可抬不动他。
那个叫阿峦的少年说:背他回来,我力气也用完了,要是我大哥在就好了。
林大婶说:岳儿在峡口巡查,好几日没有回家了。
林大伯问:后生,峡口情况怎么样了?
陆博瑜说:我刚才看到有数不清的舟船排列在……他想了想说:对,在弩滩外面。
林大伯说:这几日,明军压境,形势紧迫,岳儿自然不敢放松。
林大婶说:但愿龙珠能保佑我们寨子。
公主说:明军也在打龙珠的注意,我听阿爸说,大明皇帝的使臣要求他把龙珠进献朝廷,被他拒绝,他们才增派兵力,欲伺机攻入峡谷呢。
林大伯愤然道:他们这是痴心妄想,龙珠决不能被他们夺去。
公主说:今天是盘王节,林大哥一定会回来祭拜盘王的。
公主身边的姑娘焦急地说:林大哥回来就好了。
林大婶问:公主,你来找阿岳有什么急事吗?
公主支吾道:没什么事,我顺便来看看你们。
林大婶说:公主,谢谢你,这两年来你对我们可真是照顾。说着,林大婶端着碗走到陆博瑜面前,说:后生,喝油茶吧?
陆博瑜欲起身,却感浑身无力,林大婶对阿峦说:你扶着他。
阿峦应道:唉,阿娘。他来到陆博瑜身后将他扶起。林大婶用汤勺搅动着瓷碗吹气,然后舀了一勺送到陆博瑜嘴边,陆博瑜张嘴喝下,但觉咸鲜微辣、香气扑鼻,还吃到了汤汁里的炒米、炒豆和米花,感觉暖和舒坦了很多。正要说谢谢,抬头看到林大婶,却惊呆了——这个林大婶竟是他的母亲林雪仙。他盯着林大婶看,把勺子咬住,林大婶用力都拔不出来,说:喂,你这是怎么了?
阿峦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大哥,你傻了吗?
陆博瑜才回过神来,张开嘴巴,林大婶把勺子拔出来,他却不自觉的叫了一声:妈!
阿峦却在身后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这人真傻,喂他一口油茶就乱叫。她可是我阿娘,怎么成了你妈了?
林大婶愣了一下说:你认错人了吧?
林大伯走过来说:他刚溺水,我把他倒挂在牛背上,颠了很多水出来,他脑子现在还是迷糊的。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陆博瑜看到了林大伯的面庞又吃了一惊,这人正是他父亲陆翠柏,他冲他叫道:爸。
林大伯说:孩子,你认错人了吧,你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陆博瑜见林大伯夫妇都穿着傜人服饰,头上都用黑布包裹,想起自己穿越的事,才知道他们并不认识自己,也并不是真正的爸妈,只是仍不死心:我叫陆博瑜,你们认识我吗?
两人都摇了摇头,林大婶说:孩子,你糊涂了,我们今日第一次见。
林大伯说:你是哪个村寨的?
陆博瑜低头看到自己也穿着傜人衣衫,皱起眉头说:我想不起来了。
林大婶说:孩子,你慢慢会想起来的,先好好休息吧。
公主起身告辞:大伯大婶,我先回去了。
林大伯说:吃了饭再走哇。
林大婶也说:这么急着走?留下吃饭吧。
公主说:不了,大伯大婶。我还要回去参加神游大典呢,你们也去吗?
林大伯说:我们吃过饭就进碧滩王城,能赶上跳盘王。
公主说:那到时候再见了。
林大伯应道:唉,公主,岳儿回来我会让他去找你的。
嗯。公主对陆博瑜道:这位勇士,你好好休息。
公主穿着民族服饰,锦帕包头,上嵌银饰。一对美丽的眸子关切地看着他,他感到这对眸子很是亲切,突然发现她和储烟霏长得很像,便叫道:你是储烟霏?
公主嫣然一笑说:你又认错人了。
侍女说:你竟然不认识她?这是我们雨黎公主。
陆博瑜说:你是侯大苟的女儿候雨黎?
侍女说:你好大胆,敢直呼傜王和公主大名?
陆博瑜见公主对储烟霏这三个字很陌生,不由一阵心痛。公主转身对两个侍女说:冰云,他落水刚醒,还不清醒,他是我们的勇士,无意冒犯,我们走吧。说罢带着侍女走出了屋子。
林大婶拿了一身干净衣服,走到陆博瑜床前说:你衣服又破又湿,让峦儿帮你换下来,我给你烘干补一下,这是岳儿的衣服,你换上吧。
陆博瑜听着她说话,仿佛自己的母亲就在身边,不觉眼眶湿润,林大婶关切地问:孩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陆博瑜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他母亲,只是长得像罢了,说:没什么,谢谢你。
林大婶说:不用客气,这峡谷里的傜人都亲如一家。我们一家也是外来的汉人,他们热情的接纳了我们……
林大伯拉了拉林大婶衣袖,林大婶连忙打住话头。林大伯也说:你是守山勇士,能救活你,我们很高兴呢。我大儿子林岳是镇山右护军。
陆博瑜说:啊,这么厉害。他只觉得林岳这名字好生耳熟。
林峦说:是的,我大哥很厉害,将来我也要成为大哥那样的人。
林峦帮他换了衣裤交给林大婶。他坐在一边看着林大伯、林大婶,林大伯在灶台煮饭,林大婶在火塘旁帮他烘衣服,然后又拿针线帮他缝补,仿佛看着自己的爸妈一般,这种感觉真好,他真想时光永远停在这一刻。
林大伯和林峦各拿着一个长柄木槌卖力地向一个陶缸中轮流槌打,一来一往,很有节奏,陆博瑜问:大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林大伯说:盘王节打糍粑你忘了?
陆博瑜说:我真想不起来了。阿峦你能告诉我今天都要做些什么吗?
林峦说:看来,你真是伤的不轻。今天家家户户都要酿酒、打扫屋子、杀鸡宰鸭,舂糍粑……祭祀时男女老少穿上盛装,去盘王殿,在瑶王的带领下祭祀盘王,欢庆丰收,酬谢盘王的护佑,追念祖先的功德啊。
陆博瑜想到刚才公主说的神游大典,应该也是祭祀活动的一部分,他想盘王殿一定是在碧滩王城,要完成候七的任务,他就要去碧滩王城。但是他不敢问都城怎么走,这样太明显,他怕自己露陷徒惹麻烦,还是少说为妙。
林大伯夫妇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林大伯给他介绍有越嚼越香的火烤肉、滑而不腻的猪红香肠、鲜甜滑嫩的煎炒野蕨糍、酸爽脆嫩的酿竹笋、清清爽爽的大苋焖豆腐、清冽芬芳的松树菇鲜汤,还有糍粑,都是陆博瑜从未吃过的菜肴,但陆博瑜不敢表现的太惊奇,只是连声道谢:大伯大婶,你们太客气了。吃着这些可口的饭菜,感到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
林大伯说:今天刚好过节,岳儿不回家,你来了刚好,陪我喝几杯酒,这酒可是你大婶酿的甜酒。
陆博瑜端酒敬了大伯大婶,感谢他们救命之恩,大伯说:不必客气,今日盘王节,我们相见便是缘分。
林大婶则不停地给陆博瑜和林峦的的碗里夹菜,对陆博瑜说:孩子,你多吃点,别讲理,可要吃饱啊。
陆博瑜点头:嗯、嗯。想着没想到以这种方式与父母再次见面,也算是此生无憾了,他不由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忙低头大口吃菜。
林大伯说:你还记得你家住哪里,家中有什么人吗?我们好送你回家。
陆博瑜故意说:我家就住在都城里,我爸叫陆翠柏,我妈叫林雪仙。
林大伯夫妇惊奇地看着他,陆博瑜说: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林峦说:爸、妈,我们这里人都不这么叫。我们这里都叫阿爹、阿娘。
陆博瑜会意,改口道:我阿爹叫陆翠柏,我阿娘叫林雪仙。
林大伯说:你阿娘也姓林?
陆博瑜点了点头。林大伯说:和我们是本家,可是这里的人我都认识,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林大婶问:你阿爹阿娘长得什么模样?
陆博瑜不假思索地说:和你们一样。
林峦哈哈大笑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弟弟也长得和我一样?
林大伯夫妇瞪了了林峦一眼,他立即闭嘴。陆博瑜想再说下去也是枉然,反而陷于荒诞,不如转移话题:林大伯,我再说一个人,你一定认识。
林大伯问:谁?
陆博瑜说:道公候七。
林大伯说:碧滩王城的两大法师:师公候双、道公候七,家喻户晓。你和候七什么关系?
陆博瑜说:我们是病,呃朋友。我要去找他,找到他就能找到我家了。
林大伯说:他今天要主持祭祀活动,一定很忙。这样,等下吃过饭,你和我们一起进城,先参加祭祀仪式再说吧。
陆博瑜说:好的。
这时外间一个声音叫道:阿爹、阿娘。
林大婶高兴地说:岳儿回来了。
林峦跑了出去,叫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他搂着大哥走了进来,看起来兄弟感情很好。林岳身材高挑俊朗,高挺的鼻梁让五官显得立体,一双细长的眼睛清澈而严峻,眉宇之间透着英气,只是显得有点黑瘦。林岳问:我不在家,你有没有惹爹娘生气?
林峦说:没有,我按照你的吩咐,帮着他们做了不少家务呢。
林岳说: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林峦说:大哥,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参军,我也要想你一样镇守峡谷。
林岳捏了一下他的脸说:我们家有我一个从军就够了,你呀就在家把爹娘照顾好。
陆博瑜见他颇为惊讶,不禁想到:难道他就是传说中与巨龙搏斗的林姓青年,那这一家人可都是他的祖先。
林岳见过爹娘,把目光转向陆博瑜,也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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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三、岩洞逼毒
林岳问:他是谁?
林大伯说:这是阿黎公主从碧滩圩救下的一个落水士兵,叫——
陆博瑜忙说:你好,我叫阿瑜。
公主来过了?
林大婶说:她来找你,好像有什么急事,但是不肯对我们说。
林岳说:我回头去找她。
林大婶说:岳儿,饿了吧,坐下和我们一起吃饭吧。说着她便起身要为他打饭。
林岳说:阿娘,我吃过了。阿爹,这几日你有采到岩黄莲吗?
林大伯说:前日刚好采到一棵。
林岳说:给我吧,我急用。
林大伯说:是有人受伤了吗?
林岳说:她是中毒了。
林大伯说:这种草药很稀少的,看来你要救的人对你来说十分重要?
林岳说:嗯,是很重要。说完他的脸上微微一红。
林大伯起身走进里屋拿药。他坐下问陆博瑜道:你是从哪里落水的?
陆博瑜说:我不记得了。
林大婶说:他是从上游被冲下来的,我们把他救醒后,他就失去了记忆。
林岳冷笑一声说:失去记忆?陆博瑜感到他的眼睛瞪视着他,目光犀利,仿佛要看穿他的内心。他说:没有那么简单吧?陆博瑜却是一脸无辜。
林大婶说:你认识他吗?他可是你们的士兵。
林岳说:第一次见,等下要好好认识一下。
林大婶说:他说找到道公候七,就能找到他的家人了。所以,下午我和你爹参加祭祀,准备带他一起过去。
林岳问:你和道公是什么关系?
陆博瑜正想着怎么回答他才能相信,这时林大伯把药草拿出来交给他,说:岳儿,我寻遍了好几处悬崖缝隙,只采到这一颗,你要就给你吧。
林大婶说:它一定能帮你的士兵解毒的,傜人可叫它“救命草”。
林岳起身说:谢谢阿爹,阿娘,救人要紧,我先走了。
林大伯说:救人是大事,你去吧。
林岳对陆博瑜说:你也跟我一起走吧。你不是要去见道公吗,我带你去。
林大婶说:他还没吃完饭呢。
陆博瑜虽然不舍离开,但想到候七交给的任务,现在毫无头绪,还是要先和他接头再说,于是决定跟林岳一起走。他放下碗筷说:我吃饱了。谢谢大伯大婶,我还会回来看你们的。
林大婶对他点了点头,又不舍地对林岳说:岳儿,有空你也回来。
林岳点头道:好的,娘。忙完了我就回来。陆博瑜看着林大婶,多想这句话是对他说的。
林峦也不舍地过来抱住大哥说:大哥,你多加保重,家里有我,你放心!
林岳摸着他头说:嗯,这次哥就不考察你的功课了,我给你的书你可要好好看。
林峦抬头看着林岳,不解地说:那些都是汉人的书,大哥为何如此倚重?
林岳说:汉人也有很多值得傜人学习的地方,再说我们一家也是汉人。
林峦说:我听你的,大哥。
刚出门,林大伯拿着一把刀追了上来,递给陆博瑜说:这是你的腰刀。
我的腰刀?陆博瑜接过了一柄一尺长的刀,好奇地翻看,这应该是傜兵所携兵器,拔刀出鞘,寒光闪耀,很是锋利。
林大伯低声对林岳说:我们早就看出他不是这峡谷里的人,但我看他不像是坏人,不管他是不是明军,只要他不伤害我们,你就不要杀他,毕竟我们也是汉人。
林岳说:是,阿爸,我只想查清他是什么人,并无意杀他。
陆博瑜跟着林岳出了门,依旧不舍回望——林家屋子是依山临水而筑的杆栏式竹舍。他自言自语说:爸妈不管变成怎样,都是那么善良。
林岳冷冷地说:善良往往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陆博瑜看着林岳说:你好像怀疑我,我保证我是不是坏人。
林岳走在前面说: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肯说,凭什么保证?你在明军大举围困山寨之时突然出现,难道不可疑吗?
陆博瑜说:你难道怀疑我是明军派来的奸细,好吧,等见到候七,他会证明我不是奸细的。
林岳问:他怎么帮你证明?
陆博瑜说:我是和他一起到这里的。
林岳说:他一直在九层崖守护龙珠,根本没有离开过,怎么会和你有接触?
陆博瑜说:说了你也不信。等见了他面,让他和你解释吧。不过,见到你很高兴,你可是我的祖宗啊。
林岳说:一派胡言。
陆博瑜说:我说的可是真话。
林岳说:你这算是向我求饶还是示好?那你得告诉我真相。
此时刚过中午,日头偏西,眼前万山明朗,葱郁叠翠,在蓝天白云下甚是明丽动人。远处殿宇在万山之中,暂露檐脊,已可感到那里的辉煌壮观,还可看到人头攒动,遥闻人声,热闹非凡,陆博瑜想那就是碧滩王城无疑了。不过林岳却带着他向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一个山坡。
陆博瑜问:我们不进城吗?
林岳说:我们的营盘在前方,你忘了吗?
陆博瑜说:你不是说带我去找候七。
林岳说:会带你去的,我还有些事要办。
此时,林岳带他走到一个山坡,山上怪石嶙峋,林岳加快脚步,陆博瑜发现自己没有穿鞋,忙说:你慢点,我会被这些石头划破脚的。
林岳并不放慢脚步,他说:傜人从不穿鞋,都擅长翻山越岭,怎么会被这小小的山石难住呢?
陆博瑜只好跟上去,他试着跳跃着走,只踩那些比较平坦光滑的石头。没想到自己体态轻盈,而且每跳一步甚远,还能准确稳当地站在下一块石头上,毫不费力,很快竟超过了林岳。心想:难道我是上了月球身体失重,还是刚才林大伯给我吃的饭菜里,加了什么神奇药草?到了坡顶,他得意地对林岳说:怎么样,追上你了,不赖吧?
林岳看了看他,没说话,一把把他推下去。陆博瑜猝不及防,惊呼一声向山坡下冲去,被一块石头绊倒,向前飞跃落下,他想这下自己可要摔惨了,强烈的求生欲使他在空中挣扎——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体轻灵矫健,肌肉关节协调性极佳,电光火石间,一个鹞子翻身,竟然稳稳落在地上。没想到自己竟然做出如此高难度的酷帅动作,他吓出一声冷汗,抬头看着林岳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岳在山坡上看着他说:我试了你一下,你反应果然快,轻功不俗!
陆博瑜惊叫道:我会武功?
林岳冷冷地说:在我的士兵中,没有你这么高轻功的人。而且,你刚才的动作,明显不是傜人招数。
陆博瑜说:可是我明明穿着傜人衣服,天呐,我到底是谁?我的任督二脉什么时候打通的?
林岳拔出剑来,突然刺向他,喊道: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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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花一闪,一招 “泰山压顶”迎面而来,陆博瑜忙拔刀格挡,当的一声剑刃被格开,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么迅疾。他喊道:你疯了,差点刺中我。
林岳说:再来。说着他挥剑又上,点、劈、砍、刺、挑,如春蚕吐丝招招紧逼,陆博瑜只有招架之功,随着林岳剑招越来越急,如金蛇狂舞,他也越来越慌,生怕被他刺到,一个分心刀被挑落,飞出手去落在地上。
陆博瑜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呼呼地说:我承认打不过你。你是想杀我吗?
林岳道:你能对抗我的御龙剑十二招,很是厉害。你藏得再深也没用,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陆博瑜问:谁?除了候七我可是谁都不认识。
林岳说:你不必急着否认,等见了面就知道了,说不定她认识你呢。
两人来到一个山坳,在一个山洞门口有两个士兵把守,见了林岳,忙躬身行礼道:参见右护军!
林岳对陆博瑜说:跟我来。陆博瑜跟着他走进山洞,洞里却十分宽敞,别有洞天,洞壁上点了火把,还可以听到潺潺流水声。一个壮实的女傜人在火塘边坐着,手里拿着长柄竹勺,在看着火上的陶罐,陶罐里发出阵阵肉香。
壮女人见了林岳,忙起身行礼,林岳问:胖姑,她情况怎么样?
胖姑道:按照你的吩咐还在药浴,你走后她一直昏迷。
陆博瑜看清胖姑的相貌不由吃了一惊,这不就是王护士长吗?什么时候穿越过来给林岳打工了,不过看来做的还是护理工作。
在一个石壁下有一天然石榻,上面躺着一个人,她身穿士兵服饰,却有一头乌黑的秀发散开,是个女子。林岳带他来到女子面前问:你可认得她?
陆博瑜看了看,只见那女子双目紧闭,容貌秀美,但却从未见过,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林岳冷笑一声说: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么?
陆博瑜说: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有必要骗你么?
林岳平静地说:她和你是一伙的。
我的同伙?
再给你一点提示,你们三人伪装成傜人士兵,攀援大藤,想进入峡谷,被哨兵发现,追赶你们的时候,一人走另一条路妄图引开我们,你带着她逃跑,不慎落入江中,运气好被冲到碧滩圩,被雨黎公主救了。而我追到她时,她恰好毒性发作晕倒,我解开她的衣襟施救,才发现她原来是个女的。
陆博瑜想:有三人进大藤峡,还有一个是谁?我不是和候七一起来的吗?知道怎么解释也没用,他说:我的祖宗,剧情很是惊心动魄哦,可惜我真的一点不记得了。还有,她是个女的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非要解开衣襟才能认清?
林岳脸上泛起一层红晕,气急说道:我林岳向来光明磊落,对她并无歹意。实是追敌心切,一时大意,才未曾分辨男女。你莫胡言,她还是你同伙,你可要替这位姑娘清白着想。
陆博瑜笑道:我开玩笑的,你别激动。知道你是好人,你为何不把他送给你阿爹救治?
林岳说:送她回村寨太过张扬,在查清你们的身份之前我不想让别人见到她。这洞里有解毒所需的温泉,所以我决定我来帮她治疗。
陆博瑜说:她中了什么毒?
林岳说:看症状是一种慢性毒药,下毒者不想让她就死。用心却极其阴鸷恶毒,这种毒药会慢慢折磨她,让她形容憔悴,四肢乏力,饱受蚀骨断肠的痛苦,最后榨成一堆干皮枯骨。
陆博瑜问:妈呀,太狠了,那她还有救吗?
林岳说:她应该是刚中毒不久,所以毒性还未扩散,今日因为奔跑,加上过度紧张,导致血流加速,激发体内毒源,突然毒火攻心晕了过去。我只有尽力而为了。
林岳来抱起姑娘走到洞里的一个温泉旁,这温泉突突翻滚,冒着热气,陆博瑜试了一下水温,说:还挺热,有四十多度。这些是水草吗?
他指着里面漂浮着的各种枝叶问,林岳说:这是解毒草药。
你这是要干什么?
这是傜医药浴,需泡一个时辰,帮她逼毒。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你到外面看好洞口,不要让人打扰我们。
你要帮她宽衣解带?
不然怎么解毒?
为何不让胖姑帮忙?古代人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吗?
胖姑不知解毒之法,还是要我来动手。心无邪念,鬼魅不惑,何惧之有?
陆博瑜走到洞口说:好吧,你抓紧时间,反正我也不懂你们古人的解毒方法,不给你添乱了。
林岳抬头看着他,剑眉微皱,嘀咕道:你们古人?这话什么意思?
她为姑娘宽衣解带,玉体横陈在他面前时,他不由深呼吸一口,镇定心神,然后抱起她放入温泉中,雾气氤氲,泉水漫过姑娘玉肩。林岳在女子身后地面盘坐,凝神运功,然后一直手掌放在她的颈背间,用内力为她逼毒。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额头都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一个时辰之后,姑娘面色渐渐红润,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悠悠醒来,她睁眼看着四周,低声道:我在哪里?
林岳说:你在大藤峡的一个山洞里。
姑娘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看到一个男子,而自己赤裸着身体泡在水里,不觉双手护住胸前,惊恐道:你,你想干什么?
林岳说:别怕姑娘,你刚才逃跑时毒发晕倒,我在帮你逼毒。
姑娘皱起眉头回忆说:我怎么会中毒?
林岳说:那要问你了,你是汉人?
姑娘没有否认,反问:你怎么知道?
林岳说:你穿着鞋子,傜人是不穿鞋子的。现在你一开口,我更断定你是汉人了。
姑娘问:你是谁?
林岳说:在下姓林名岳。
姑娘说:你就是林岳?
林岳说:姑娘认识我,你们为何偷渡大藤峡,是明军派来的吗?
姑娘伸出一只玉臂,纤指扶着脑门说:我头有点晕,你想乘人之危吗?
林岳急忙辩解说:姑娘,你莫误会,我不是那样的人。
姑娘说:可是,刚才我感觉到一个男人的手掌接触到了我的身体。不是你吗?
林岳说:我只是在帮姑娘逼毒,你咳出毒血,应该一时无碍了,我会让人帮你穿衣的。说着林岳起身,匆匆走了出去。
姑娘在身后叫道:唉,等等,你怎么走了,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名字呢。见林岳走了,一个胖女人随后拿着她的衣服走了进来,她说:这人好奇怪,竟然比我还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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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碧滩飞流
林岳走了出来,陆博瑜问:她醒了吗?
醒了。
你脸怎么这么红?
林岳摸了一下脸,掩饰道:我,我运功费了好些力气,帮她逼出了体内一部分毒,她应该一时无碍了。
陆博瑜说:一时无碍?这么说她体内的毒没有彻底清除?
林岳点了点头,说:这毒看似柔缓,实则凶猛无比,只有找到下毒之人,取到解药,才能帮她彻底解毒。我只能帮她苟延性命。
陆博瑜说:这么说没有解药她一样会死?
林岳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说:幸好我刚才回去,找我爹要了岩黄莲,给她服用可以抑制毒性。
林岳走到火塘前,上面的陶罐里冒出白色蒸汽,散发出鸡肉的清香,他用树枝挑开揭开盖子,把草药放了进去。陆博瑜说:怎么和鸡一起炖?
林岳说:鲜药比药干效果好,但是岩黄莲药力较猛,易过量而伤身,她一个弱女子家怕经受不住。与野鸡炖汤,能起到中和的作用,药力和缓些,而且不会苦涩难喝。
正说着,胖姑已经将姑娘扶了出来,她秀发垂腰,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林岳问:姑娘,你好点了吗?
女子说:我感到头晕乏力,胸闷还隐隐作痛。
林岳对胖姑说:让她躺到榻上吧。胖姑把女子扶到榻上。女子躺在那里,点漆般的眸子看着两人。她鼻子朝空中嗅了嗅说:好香啊,你炖了鸡汤?
林岳说:你等着。他打了一碗药鸡汤,端到女子面前说:姑娘,你把这个喝下。
女子说:这是什么?
林岳道:这是岩黄莲和野鸡熬的汤,既能充饥,又可解毒。
女子伸手,刚要接碗,又缩回道:我四肢无力,端不了碗。
林岳对胖姑说:你来喂她。
姑娘不悦地瞥了胖姑一眼,胖姑端过碗喂她,她喝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味道好怪,我喝不下。
林岳说:姑娘,这岩黄莲生长在悬崖缝隙间,很是稀少,我也只有这一棵,你现在身中剧毒,只有岩黄莲能克制它,如果你不喝,可就性命不保了。
胖姑也在一旁说:姑娘,快喝吧,林护军是不会骗你的。
姑娘无所谓地说:这么珍贵的汤,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
林岳接过胖姑的碗,对她说:我不会让你死,还有很多疑问没解开呢,你若是不乖乖听话喝药,我就强灌了。边说他边舀了一勺汤送女子嘴边。
女子看着林岳霸道的表情,笑道:护军亲自喂我,我怎敢不喝?说完张开樱桃小口把鸡汤喝了。
林岳正色道:都什么时候了,姑娘还开玩笑?
女子骄傲地道:我可没开玩笑,只有大藤峡的林护军才配喂我。
林岳喂女子喝完药汤,问:敢问姑娘芳名?
女子说:你叫我阿柠好了。
林岳问:阿柠姑娘,你可知道是何人给你下毒?
阿柠抬头满脸迷茫地说:不知道。
林岳说:从你的脉象看,这毒在你体内已经有两三日了。若不是我及时救治,你今日性命不保。
阿柠轻启朱唇说:林大哥,不管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我还是要谢谢你。
我除了帮你逼毒,什么也没做。林岳忙辩道,说着两颊又泛起一片红晕。
阿柠声低如蚊:可是,你什么都看到了啊。
林岳无言以对,脸更红了。他说:尽管我运功帮你逼毒,用药浴辅助,再让你服用岩黄莲汤,也不能完全清除你体内余毒,只能暂时抑制它。从脉象看,你中毒已经有两三日了,要想彻底解毒,就要找到下毒之人。
阿柠极力思索说:可是两三天前,我在家中,一切饮食照常,真的没和任何陌生人接触,又怎会中毒?
陆博瑜说:这么漂亮的姑娘,谁竟忍心害你?难道是谁嫉妒你的美貌?
阿柠看了他一眼说:也许吧。
林岳指着陆博瑜说:你认识他吗?
阿柠看了陆博瑜一眼说:认识,他和我一起进来的。
林岳又恢复了冷峻的表情说:这就对了。
陆博瑜惊讶地说:什么?我们明明第一次见面。
林岳又问:你们从哪里来?
阿柠说:我们从浔州来,刚好遇到大队官军,就到这峡谷里躲避,没想到却迷路了。
林岳说:听口音你并不是浔州人,他倒像是本地人。
陆博瑜心里暗暗惊奇,自从穿越后,他不但有了武功,就连说话口音也变了,还会说傜人方言。
阿柠说:我中了毒,一紧张说话声音就会变形。
林岳不理会她的辩解,继续问:你既然认识他,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阿柠说:他叫阿虞。
尽管姑娘发音古怪,陆博瑜还是很惊奇,她能叫出他的名字,不过他确实不认识这个姑娘。林岳回头看着陆博瑜说:她说认识你,你却不认识他。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博瑜对林岳说:也许我说了你不信,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
林岳和阿柠异口同声地问:那你从何处来?
陆博瑜说:我是来自五百六十年后的现代人。
阿柠说:现在就是现代啊。
陆博瑜说:不,你们是古人。林虎军,算起来,您可是我的先祖。
林岳不信地说:我年方二十就成古人了?你是在装疯卖傻吗?
陆博瑜说:不,请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还要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林岳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陆博瑜说:我看到很多明军的船只在峡口外聚集。
林岳说:这不是什么秘密,他们已经聚集多日了。我们的军队一直守在峡口,他们攻不进来。
陆博瑜竭力回想着候七之前对他说的话,索性竹筒倒豆子:今晚明军就会向山寨发起进攻,整个碧滩王城都会化作一片火海。还有一支明军小队会从后山攻上去,杀进寨子,他们个个武艺高强,以一当十,与山外的明军里应外合。
林岳指天说:不可能,我们峡谷乃天险之地,有龙珠护佑,明军再多,也轻易攻不进来,他们的船只一进弩滩就会倾覆。并且只要明军发动进攻,峡口的石鸡、石狗便会报警。
陆博瑜摊了摊手说:可是今晚他们不会报警,因为龙珠被人偷走了。
林岳瞪视着两人说:龙珠在九层崖上,有重兵把守,还有机关重重,不要说任何人都进不去,就是进去了也是死路一条。我知道了,你们进峡谷也许就是打龙珠的主意。
阿柠连忙撇清道:什么龙珠,我可不知道。阿虞,你真的疯了吗?
陆博瑜也不理会她,继续道:打龙珠注意的另有其人。我没疯,是道公告诉我的,他可能是这峡谷的唯一幸存者,穿越到了五百六十年后,带我来到这里。
林岳不敢相信地说:你是说这峡谷里的人今晚都会死?我看你不但疯了,而且还很歹毒,竟然诅咒峡谷几千生灵?他一只手突然抓住陆博瑜的衣领,另一只手拔出刀举起来砍向陆博瑜,陆博瑜迅速抓住他的手腕。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林岳用力压下手腕,陆博瑜则用力往回扳,两人角力拉锯。阿柠喊道:你们别打了!刀刃渐渐逼近陆博瑜的鼻尖,陆博瑜只觉得林岳的手如铁钳一般甚是有力,他渐渐不是对手,再让他进逼一寸,自己脸就被削平了。他急中生智,头一偏,咬住了林岳的手腕,林岳吃痛丢了刀,当的一声掉在地上。陆博瑜乘势把林岳掀翻在地,压在身下,林岳大叫:你敢耍赖!王八才这般。
陆博瑜道:你偷袭,算什么英雄?是狗熊吧。
林岳说:放开我。
陆博瑜说:我就不放,除非你相信我说的话。
林岳说:你说的话荒诞可笑,而且大逆不道。
陆博瑜说:我说的句句是真,没有诅咒峡谷。这时他忽然觉得屁股一阵刺痛,像被马蜂蛰了一口,呀的惊呼跳起,从林岳身上滚下。
阿柠叫道:小心,胖姑用银针扎你。
只见胖姑手拿一根银针,又来刺陆博瑜,陆博瑜躺在地上,连忙一脚踢在她腹部,胖妞被踢倒。陆博瑜委屈地叫道:我到哪里都被你扎。
林岳已经起身,扑了过来,双膝压住他两肩,把他制住。胖姑拿着针又追了过来,陆博瑜闭上了双眼,准备承受那酸爽的刺痛感。林岳对胖姑说:住手!
胖姑停了手,陆博瑜仰面朝天,睁眼直视着他:今天就是道公带我来寻找真相的。不信我们可以去找他。如果你信我的话,找到偷龙珠的人,说不定还能救下几千生命呢!
林岳看着陆博瑜,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松开了他说:反正你也跑不了,我不急着杀你。我会带你去见道公。你们还有一个人在哪里?
陆博瑜说: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们。
阿柠说:我不是一直在你这里吗?我也不知道。
林岳道:我会派人严加搜寻。游神大典要开始了,我要赶去盘王殿。
陆博瑜说:赶紧出发吧,要来不及了。
林岳说:看来你比我还着急。
阿柠说:我们怎么去?
林岳说:当然是走过去。
阿柠说:我可走不动。
林岳对陆博瑜说:你背她。
陆博瑜看着阿柠说:不背,凭什么我背她?
阿柠柳眉倒竖,怒道:阿瑜,你竟敢说我是负担,你活腻了吗?
陆博瑜看着他说:你是谁啊,你以为你是女王吗?
阿柠说:你——狗奴才。
林岳叫道:来呀。
门外一个士兵走了进来,林岳说:把藤椅抬过来。
士兵说是,退了出去。很快抬了一张藤椅过来,林岳把阿柠抱上藤椅,阿柠得意地看着陆博瑜说:我还不稀罕你背呢。
陆博瑜跟在林岳身后,他见林岳走的并不是原路,而是向洞内走去,便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林岳说:乘筏子走近路。
越往里走,洞内水声渐响,穿过一段石阶,竟然出现了一条暗河,一条竹筏停在岸边。林岳让他上竹筏,阿柠也被抬了上去,藤椅就留在岸边。阿柠问:为何不把藤椅抬上来,下了竹筏我怎么办?
林岳说:藤椅无法通行,上岸再想办法吧。
一个士兵撑篙向前行去,另一个士兵则举着火把在前面照明。竹筏顺暗河而下,随流速时快时慢,转了好几个弯,经过几个洞穴,有的洞穴钟乳发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甚是绚丽,有的洞穴则怪石密布,仿佛怪兽獠牙,从洞顶直插下来,很是尖锐,需要避让。阿柠吓得不时发出尖叫,林岳蹲在她身边说:别怕!阿柠感激地看了林岳一眼,稍觉心安。
一炷香功夫后,陆博瑜看到前面有一道光柱,随着竹筏前行,光柱逐渐变大,终于一片光亮,重见天日。陆博瑜呼了一口气说:啊,终于出洞了。
士兵收了竹篙,趴在竹筏上紧紧扒住两边,回头对陆博瑜道:抓紧,我们要下去了。
陆博瑜还在回味“下去”是什么意思,竹筏陡然加速,他忽然明白了,他们现在一个山峰上,正在下行。陆博瑜忙学着士兵的动作翻身紧紧压住竹筏,手把住两边——浪花越来越大,竹筏越来越快,几乎飞在浪尖,阿柠又尖叫起来,林岳趴在阿柠身上,说:姑娘,得罪了。
阿柠说:你要干什么,光天化,啊……一句话没说完,竹筏已经来到水流尽头,下面便是几十米高的瀑布,竹筏几乎垂直着落了下去,陆博瑜感到突然失重坠落,一颗心仿佛要跳出来,不觉张长大嘴巴尖叫起来。阿柠边叫边用双手死死环抱住林岳,两人面庞紧紧贴在一起,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
竹筏终于落到水面,急速旋转,一个士兵落入水中,陆博瑜忙伸手去够他,却没能抓住。另一个士兵急忙拿起竹竿控制方向,竹筏另一头突然冒出一个人头,正是方才落水的士兵,他一边蹬水一边推着竹筏前进。原来他刚才是特意跳水,和另一个士兵配合,给竹筏加速。竹筏很快从瀑布下方的漩涡中心驶了出来,继续向下游前进,又恢复了先前的平稳。
陆博瑜坐起身来,环顾四周,此时落日余晖照耀着群山,一道清江延绵向前,两岸巨石怪岩对峙,每一段风景都绮丽无比,各不相同,但是他却无心欣赏,只觉得心跳加速。
林岳也忙从阿柠身上坐起,强作镇定。阿柠忽然坐起来,挥拳捶打着他的胸脯道:刚才吓死我了,你没按好心,欺负我。
林岳连忙辩解道:姑娘,我可什么也没做,刚才若我不护着你,你就飞到瀑布里喂鱼了。
陆博瑜在一旁调侃道:我都看出来,他绝对是故意的。带我们走这条路,就是想来一出英雄救美。
阿柠飞了陆博瑜一眼说:哼,你见死不救还说风凉话,他可比你老实多了。
陆博瑜也不与阿柠争辩。林岳说:如果我们从原路碧滩圩走,虽然路途相对平坦,但却有三倍路程,等到盘王殿天早就黑了,那就要错过游神大典了。
很快竹筏划进一条支流,此处碧波如镜,与刚才截然不同。竹筏靠岸,早有士兵前来接应,林岳吩咐了几句,即有人驾来一辆马车,林岳把阿柠抱上马车,自己骑马,也牵一匹马来让陆博瑜骑。陆博瑜说:我不会,我从来没骑过马。
阿柠拉开车窗说:骗人,你可别想坐进车厢。她对林岳说:她和我是一伙的,我知道他会骑马。
陆博瑜说:我情愿跑步,也不会进车厢。你若和我是一伙的,你就是猪队友。
阿柠冲他做了个鬼脸说:你才是猪。回头看本,本姑娘不拔了你的舌头。
陆博瑜冲她吐了吐舌头说:我等着。
林岳果断地说:你和车夫坐前面。不知为何,两人都很愿意听林岳的话,停止争执,阿柠得意地哼了一声,把窗帘放下。
陆博瑜坐到车夫身旁,林岳骑马在前,后面跟着一队骑马士兵,一行人很快来到都城前。城门哨兵见了林岳,纷纷行礼并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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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情起缘去
碧滩王城一派热闹景象,鳞次栉比的吊楼、竹舍、木屋和茅屋依山而建,路两边是各种摊贩,店铺前飘着五颜六色的店旗。路上行人络绎不绝,接踵摩肩。说是都城,这里更像一座傜人生活的古代小镇。人们都穿着崭新的节日盛装,笑容满面,如沐春风。这时只听一阵悠扬婉转的歌声传来:
太阳落山山背阴,山阴风好好谈心,郎想同妹连一块,不知妹家肯不肯。
月头过江湾过湾,湾来湾去心难忍,郎要同妹合在起,郎找媒子到妹门。
陆博瑜看见几个青年男女正在前面一块坪上对唱,刚才便是一个男子对姑娘们唱歌,他十分新奇,问车夫:他们这是在情歌对唱吗?
车夫说:你不是我们山里人?
陆博瑜指着远处说:我是那边山里的,今日来走亲戚,第一次参加你们这里的盘王节。
车夫说:可是所有傜人都过盘王节的呀,只是各寨时间不同罢了。
尽管如此,车夫还是很愿意解释给他听:这是我们盘王节的一个风俗,我们这里山高林密,平时青年男女见面机会少,今日聚会男女对歌即是纪念盘王生日,也是青年男女相互结交,寻找伴侣的好时机。
陆博瑜说:你能给我讲讲盘王的传说吗?
车夫回头斜眼看着他道:连这你也不知道?
陆博瑜说:知道,我只是仰慕盘王,反正坐车没事,就想听你讲述故事消磨时间。你若嫌烦,不讲也罢。
车夫方才释然,转过头去道:也好。关于盘王的传说很多,我就讲在我们大藤峡流传最广的一个吧:在远古时代,傜山平王和高王作战,双方打得难解难分,却又都想取胜。平王悬赏招贤,谁能斩下高王首级来献,愿将最美丽的三公主嫁与他。金榜贴出去几日也没人来揭,期限最后一日士兵准备摘榜复命,平王军中一条叫盘瓠的龙犬突然来到金榜下,衔榜跑了,谁也不知它去干嘛。盘瓠渡海来到高王身边,很是乖巧听话,高王见平王的爱犬前来投奔,很是高兴,就把它留在身边。一天夜里,盘瓠趁高王醉酒,咬下高王的头颅跑了。它回到平王营帐,把高王头颅献给平王,平王大喜,为了不失金榜诺言,将三公主许配给盘瓠。三公主知道自己的夫君竟是一条狗,十分悲伤,盘瓠示意公主把它放到蒸笼里蒸七天七夜可变成人。公主照办,蒸了六天六夜后,公主好奇心起,忍不住揭开盖子看,盘瓠果真变成了人,只因不足时辰,身体已成人形,头还是狗头,后来就用头巾把头裹起来。平王派他到会稽山为王,号称“盘王”。后来,“盘王”和三公主生下六男六女,平王各赐一姓,成为傜人最早的十二姓,各地的傜人为了纪念他,便有了各自的盘王节。
正说着,一群穿着五颜六色衣服、带着各种头饰的姑娘拦住车队,一个士兵问:你们干什么?竟敢拦护军大人的车队?
领头的姑娘笑嘻嘻地说:我们就是看到林护军才拦的。
另一个姑娘说:听说,林护军尚未娶妻,村寨里漂亮姑娘都等着呢。大家哄笑起来。
士兵说:我们大人有急事,今日没空唱歌。你们快快让道。
姑娘们说:不行,不唱就不放行。
领头的姑娘说:今日再急的事也没有为盘王祈福重要。
身边一个姑娘说:我们这里的规矩,被姑娘拦下的男子不唱歌是不能过去的,强行通过可不吉利。
姑娘们大声道:唱一个,唱一个……
阿柠早就拉开窗帘,看着这一切,此时她也跟着起哄说:林护军,唱一个,我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士兵正欲上前撵人,林岳挥手制止他道:罢了,莫吓唬她们。
他看了看众姑娘,又看了一眼阿柠,说:今日过节,我不扫大家兴,就唱一个“来便来”吧。姑娘们拍手叫好。只听林岳在马上唱道:
来便来,一便思娘二便来,行到半滩水又急,手扒龙角坐船来。
来便来,一便思娘二便来,听见娘乡花园好,解身游过九条湖。
来便来,一便向人二便来,告郎娘乡有花朵,有花行过九条湖。
歌声婉转悠扬,情意绵绵,唱完姑娘们都齐声叫好,阿柠看的目不转睛,此时也拍手说:哇,好听,真没想到林护军的歌声如此动人。
林岳对姑娘们拱手道:我要赶去盘王殿参加游神大典,不能误了时辰,请各位姑娘见谅放行。
众姑娘让到路两边,领头的姑娘说:林护军,我们之中有没有你中意的,带一个走吧。众姑娘又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林岳笑而不答,与众人挥手告别,车队继续出发。几个姑娘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他好帅啊!很多姑娘都喜欢他,看来是轮不上我了。
另一个姑娘说:林护军相貌堂堂、年轻能干,是守护我们峡谷的英雄,不知哪家姑娘有福分嫁给他呢。
还有一个姑娘说:车夫旁边那个看着也不错。
身边的姑娘说:他太白了,没有林护军帅。
那个姑娘说:原来你把他们都看了个遍。你真花心。
另一个姑娘说:你不也看了吗?你才花心呢。
林岳刚才那一笑,爽朗而憨傻,像一道光让阿柠眼前一亮,她忽然对林岳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她坐在车里回味,一手摸着脸颊,竟然感到有些发烫,心里也如小鹿乱撞起来。
行不多时,脚下道路越加宽敞,只见前方是巍峨壮丽的宫殿群落,对面有一丈余高的石牌坊,顶上雕着一只龙犬,昂首向天,陆博瑜知道那便是盘瓠图腾。后面左右两侧是钟楼和鼓楼。车夫说:前面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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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两个姑娘突然从牌坊跑了过来,一前一后,挡在车驾前。前面的女子叫道:阿岳哥,总算等到你了。
陆博瑜心想:难道又要林岳对歌,没想到他这么受欢迎,简直就是这大山里的全民偶像。
但听那女子声音很是耳熟,定睛看去,竟然是储烟霏,不,是大藤峡三公主。她一幅焦急的神色,看来在牌坊前等候林岳有些时间了。
林岳下马,走近她关切地问:雨黎,你有什么事吗?
雨黎嗔怪地说:这半天你去了哪里,到处都寻不到你。
林岳看了一眼马车说:我今日巡查,发现三个可疑之人想要攀援大藤,进入峡谷,便去追赶,抓到了一个姑娘,发现她中毒了,便找药草救治她,耽误了半日时间。听我爹妈说你救了一个人,送到我家,那人就是他们三人之一,只是他目前还不承认罢了。
雨黎看了一眼后面,陆博瑜站在马车上挥手向她打招呼:嗨,你好,我们又见面了,谢谢你今日救了我。雨黎朝他点头笑了笑。
阿柠此时也从车窗探头张望,见到林岳与一个姑娘如此亲密,生气地鼓起嘴,哼了一声。
雨黎说:那人神智有些不清醒。我今日本是去找你商量一桩急事,没想到在竹筏上却救了他。
林岳问:阿黎,你有何急事?我赶来参加神游大典,不如我们进去说罢。
雨黎着急地说:阿岳哥,不可。
林岳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雨黎说:你还记得今日你要做一件什么事吗?
林岳笑道:我自然不会忘记,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等祭拜结束,我要向你阿爹提亲,娶你为妻。
雨黎欣慰一笑,随即一片愁云锁住眉头说:左护军汪酉天今日向我阿爹求婚。
林岳大惊道:什么?他要娶你,他都那么大年纪了,简直荒唐。你阿爹答应了?
雨黎双目含泪,点了点头,说:不知他对阿爹说了什么,阿爹竟然不经过我允可,就擅自答应了这门亲事。我去找我阿爹要求他取消婚约,说我要嫁给你,他却不答应。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嫁给汪家的,那汪酉天表面上顺从我阿爹,其实心机莫测、笑里藏刀,可惜我阿爹却被他几句好话蒙蔽了双眼。既然我阿爹不答应我们的婚事,你就带我私奔吧,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山水秀丽的地方隐居。
林岳犹豫地说:带你私奔?我爹妈和弟弟还在这里。
雨黎说:我们现在就去接他们,还来得及。
林岳说:你阿爹通知我来参加游神大典,如果现在带你走,很快会被他发现的。
雨黎说:你派人去报告峡谷外军情紧急,你要巡查,他一时发觉不了,他要参加跳盘王、请诸神游街,再到九层崖祭祀,不能误了吉时,我们有时间去接上你爹娘和弟弟一起走,等他发现我们早就出峡谷了。
林岳摇头说:我身为峡谷的右护军,向来受傜王器重,曾发誓永远忠心效力于他,我们就这样走了,我岂不是要背上背叛之名。再说,我还没向你阿爹提亲,你怎知道他不会答应我?
雨黎说:阿岳哥,你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我听说,汪酉天要用我二哥的死做文章,与你为难。我想我爹一定是听了什么谗言,才会不同意我嫁给你。
林岳说:你二哥当时在荔浦被明军围攻,我如若分兵去救援他,山寨必然空虚,正中了明军的调虎离山之计,而且你大哥当时已经在撤退,我派人去接应,哪里想到半路竟中了明军埋伏,这些情况你阿爹他都知道的。我林岳光明磊落,既有流言蜚语,更要当面澄清。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他改变主意的。
雨黎见林岳坚持,知道劝也没用,便说:如果你去说了,我阿爹还是不同意,执意要将我嫁给他呢?
林岳看着远方说:那我自会有新的打算,放心,我一定会娶你为妻的。
雨黎见林岳这么说,便道:阿岳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
陆博瑜不知两人说什么,只觉两人窃窃私语,甚是亲密,想着即使穿越到明朝,自己心爱的女人也是喜欢别人,不觉心内五味杂陈。
阿柠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身边道:你们嘀嘀咕咕说这么长时间,还进不进去了?
雨黎看着她,不悦地问:你是谁?
阿柠也打量着雨黎:我还想问你是谁呢?
雨黎的丫鬟冰云说:不得无礼,这是我们大藤峡三公主。
阿柠不屑地说:我当是谁呢?一个深山老林土寨主的女儿,也敢自称是公主?
雨黎对林岳说:这就是你救的人,竟然如此放肆?
林岳厉声说:不得对公主无礼,否则我绝不客气!
阿柠一直见林岳和颜悦色,初次见他发怒,竟是为了一个女人,心中更是气愤难平,本想回击几句,但想到自己毕竟势单力薄,看到林岳瞪视自己,脸色严肃,不由一阵委屈,竟流下泪来说:你,你们合伙欺负我。
林岳说:你不是全身无力吗?现在怎么突然有了力气?还跑来打扰我们说话。
阿柠边哭边说:我哪有力气,你们说个没完,太阳都快落山了,我是在车上等得难受,不过下来提醒你们罢了。
林岳对雨黎说:不必理她,我进去了,等下你带她同乘一车。
阿柠说:我不要和她在一起,我要和你一起进去。
林岳说:祭祀仪式,女子不能进殿,你和三公主在这等着。等下跟着车队走,勿须多言。阿柠见林岳和他解释,忽觉心里好受了些,多言不再。
雨黎不解地看着林岳,林岳又道:总不能把她丢下,我只是想查清他们三人身份,别无她意。
雨黎点了点头说:你放心去吧,我看好她便是。
陆博瑜也喊道:林护军,你不是说要带我见道公吗,我也要进去。
林岳说:道公不在这里,在九层崖。
陆博瑜说:你把我放在这里,就不怕我独自逃跑。我不是坏人,你带我一起进去参加吧。
林岳看了看他说:好吧,你到他们队伍里一起进去。
陆博瑜快步走进几个士兵队伍中间,跟着林岳上了台阶,通过牌坊向大殿走去。阿柠只好回到车上,踮起脚尖向里眺望。只见盘王殿前停着许多马车,还有很多仆人、护卫和随从。
一群士兵跟随林岳到门口便即停步,陆博瑜只能从门口向殿内张望,只见大殿内烛火通明,宽敞宏大,正前方祭坛上立着诸神像,有一丈高,甚是雄伟庄严,中间为盘王,左右是真武、功曹、田公、地母等神像,神像前供奉猪头、糯米粑、牛羊肉、鸡鸭、酒等祭品。傜王和一帮臣属站在前面,相貌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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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岳来到傜王面前,向傜王行礼。傜王目光平和地看着他:你来的正好,我们的仪式就开始了。
左护军汪酉天笑道:右护军不到最后一刻不现身,当真是恪尽职守呢。
林岳说:今日我负责巡查峡谷,来迟还望见谅。
汪酉天说:不迟,不迟,你来的正是时候。
傜王朝着一个头戴面具的人说,师公,可以开始了。
师公说:吉时已到,大藤峡傜王侯大苟,率左护军汪酉天、右护军林岳、四村八寨寨老、天长公、头目公、先生公、烧香公、掌庙公、放水公、户长公诸公,敬拜盘王、游神大祭开始!
随着师公话音,鸣火枪三响,接着鞭炮齐鸣,山谷回响不绝。鞭炮声中,傜王率众人面对着盘王和诸神像跪拜磕头,然后低头默祷。
祭拜完毕起身。道公又喊:跳盘王——
只见由数十个年轻小伙组成的傜人方阵跑进大殿中间,他们统一穿着白裤黑衣,黑巾缠头,腰挂长鼓,边拍着鼓边跳舞。众人齐唱“盘王歌”:
盘王出世洛昌府,地名安在己已滩。
千山万水流相见,盘王请水路中难。
傜人出世大藤峡,登入青山四处游。
傜人青山起大屋,无屋遮栏则过舟。
傜人出世十保殿,我们出行南门街。
王爷坐殿管天下,发散傜人天下来。
傜人出世十保殿,东门行出北丁街。
青山起屋来遮妹,无屋遮郎村过乡。
出世傜人十二姓,盘发发散管青山。
当初爷留两姐妹,真有金炉把妹连。
王爷香炉十二个,一个烧香二个香。
金斗香炉银镍运,盘王流传到世间。
世间聪明留得看,不得留罗断香炉。
自古一世传一世,自古一人传子孙。
盘王歌都是七字句,诗句洗炼,音调古雅浑厚;盘王舞动作忽而上跳,忽而下蹲,忽而左转,忽而右旋,动作矫健威武,都是傜人耕种狩猎、出征杀敌的场景。但陆博瑜看这些动作却很眼熟,他突然想起,候七在病房领着众病人跳的就是这舞,只不过把长鼓换成了搪瓷碗。
歌舞罢,傜王便领着众人走出大殿,殿外车马早已行至殿前等候,盘王殿里的诸神已被抬到马车前面,每个神像由四名壮汉抬着。傜王和左右护军上了第一辆马车,其他瑶老按照位次、辈分依次蹬车,女眷在后。
太阳洒下最后一丝余晖,沉落山谷,天色已黑,所有士兵都举着火把,跟在每辆车的两边,车队浩浩荡荡,傜王巡视村寨,挥手向子民致意,左右护军站在傜王身后,也跟着挥手。傜王所到之处,傜民高声欢呼,接受福祉——据说盘王巡视过的村寨和田地,来年能风调雨顺,盛世丰年。陆博瑜在火光中看清了傜王侯大苟和左护军的脸庞,不由吃了一惊,这两人他都认识,前者竟是师长伍青松,后者则是团长王军田,陆博瑜惊叫出声,幸亏人声鼎沸,没有人觉察他的异样。
天上星河与山路上长龙般的队伍连成一片,景色颇为绮丽。一轮圆月爬上山腰,陆博瑜看到正前方有一座直插天幕的高峰,只觉得它在群峦之上异峰突起,高不见顶,半腰处已是云雾翻涌,如黑龙盘绕,险峻陡峭,这便是大藤峡的最高峰九层崖了。
先头队伍已经到了崖下,后面的队伍还蜿蜒行进,星火闪耀,望不见尾。傜王率着众人上山,陆博瑜见到半山腰有一座殿阁,灯火通明,仿佛镶嵌在冠上的一粒明珠,他想傜王一定是带着众人到那里去了。只是这许多人,那里怎么挤得下?不过他最关心的还是道公,他一定在这里,看来无论如何我要挤进殿去。
走到峰下,才知这里有一个天然平台,甚是广阔,可以容纳上千人。而半山的殿阁也是宏伟高耸,傲对碧空,一条开凿的一米长的阶梯通向上面,一边还有木栏杆。车驾停在广场上,所有神像背靠山峰一字排开,供众人祭拜。傜王则带着臣属拾级而上,一帮侍卫沿山道两边站立,把守山道,其余人则在平台聚集,大家秩序井然。
陆博瑜眼看自己不能上到殿阁,只好另想办法。他见雨黎公主下车,忙走了过去,说:公主,你进那个殿阁吗?
雨黎公主说:那是云霄殿,我当然要进去,大王要向龙珠祈福。
陆博瑜想:原来龙珠就供奉在那里,道公一定在上面了。他说:那你带我一起上去吧。
雨黎看了他一眼说:为何要带你上去?
一旁的阿柠也下了车,凑过来说:公主,林护军不是让你看好我们吗?你当然要带我们一起走啊。
陆博瑜说:你得时刻看着我们,不然我们可就跑了。
雨黎不屑地说:放心,你们跑不了,看管你们的方法有很多种。她转身对士兵们说:把他们捆起来,放在马车里看好。
阿柠说:太过分了,你敢捆我?
陆博瑜痴痴地看着雨黎说:霏霏,你变了,变得无情无义。你怎能这样对我?
雨黎冷冷地说:你认错人了,我本就和你没有瓜葛,又何来情义?
陆博瑜定了定神,忙说:我保证不会跑的,你别捆我。
雨黎说:委屈二位了,等下祈福毕,我自会替你们松绑,交给阿岳。
说着雨黎带着侍女走了。几个士兵上前将两人捆了手脚,抬到车厢里,然后在站立车下看守。
阿柠看着陆博瑜说:猪头,你来干什么,害的她把我们都捆起来了。
这怎么能怪我?
你不来她不会捆我,你来引起了她的警觉,居然还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现在怪谁也没用了,还是想想怎么脱身吧。
猪,这绳子怎么能捆得住你,你先挣脱,然后再帮我解开啊。
陆博瑜奇怪地说:你知道我会武功?
阿柠说:当然知道。我是你主子。
主子?笑话,哪里多出来的主子,还是个娇滴滴的姑娘?
他试着用力,绳索捆的很紧,他无法把绳索挣断。
阿柠看着他的眼睛问:你真的不认识我是谁?
陆博瑜说:不认识。
阿柠无奈地说:见鬼,你不但人变蠢了,功力也下降了。我还是想想其他办法吧。我帽子里有个竹筒,你帮我把它取出来。
我被捆着手脚,怎么取啊?
笨伯,用嘴啊。这没功夫照样可以办到。
她把头伸过去,陆博瑜用下巴在她头巾里试探寻找,很快察觉一个硬物,他用嘴把她头巾解开,果然看到一个竹筒。他用嘴巴叼起来,阿柠背过身去,用手接了。陆博瑜问:这是什么东西?
阿柠说:哧溜火。我们三人行动,就靠它来联络彼此,我看看能不能找到牟大哥。
陆博瑜只想尽快脱身,虽有很多不解,也不多问。只见阿柠从竹筒中取出一粒弹丸,递给陆博瑜,说:你把它从车窗弹向空中。
陆博瑜不解地问:为什么叫我弹?
阿柠说:我中毒了没力。
陆博瑜背转身接了弹丸,挪动身体,来到车窗,阿柠在一边观察车下士兵,没有注意车里动静。对陆博瑜说声“弹”。陆博瑜因双手被捆,不好发力,只好弯下腰弹,弹丸噗的一下射出,果然弹的很高,在半空中像烟花一般散开。引得族人们纷纷惊呼,只道是龙珠显灵,天现异象,很多人都对天跪拜。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六十六、探游神大典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阿柠欣慰笑道:哇,原来你功力不减,弹的很高!
陆博瑜看着天空傻傻地说:我知道了,这是信号弹,你在招引你的同伴。
阿柠点头说:如果他没被抓,很快就会来的。
陆博瑜说:我再试试,能不能把绳挣开。说完他又使劲用力,正咬牙切齿间,只听车门碰的一下被打开了。
一个精干的傜人迅捷地跨上车来,阿柠喊道:牟大哥,你来了?
那人见了阿柠,惊喜地说:公主、虞弟,总算找到你们了。
陆博瑜见到那人,又是一个熟脸,不由惊呼道:伍继烨?
牟斌拔出刀来,刷刷两下就砍断公主手脚绳索,又来砍陆博瑜的绳索,见他叫错自己名字,不由问:虞弟你怎么了?
阿柠见怪不怪地说:我们落了水被人救起,不过他落水后好像就得了失心疯,连本公主都不认识了。
陆博瑜这才想起自己是穿越,之前的身份他不知道,便说:大哥,我到底是谁?和你们是什么关系,麻烦你告诉我一下。
牟大哥叹了口气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着他带着阿柠和陆博瑜下了车。只见看守的士兵们都毕恭毕敬的站在车旁,毫不阻止三人,只是眼珠子乱晃。陆博瑜问:他们怎么对我们这么客气?
牟大哥说: 你看不出来?我已点了他们穴道,半个时辰之内动弹不得。
牟大哥带着两人穿过人群,走进一条石径,阿柠脚下一软摔在地上,牟大哥忙过来扶她,关切地问:公主,你没事吧?
阿柠虚弱地说:我中了毒,现在浑身乏力。
牟大哥惊讶地问:傜人给你下毒了?
阿柠摇了摇头说:三天之前就被人下毒了,傜人救了我。
牟大哥惊讶地说:三天前,那时你还在宫中。是谁给你下毒?
阿柠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公主,那我背你走吧。说着牟斌背起了阿柠。
陆博瑜问:你怎么叫她公主,难道她也是哪个部酋的女儿?
牟大哥叹道:看来,你真是得了失心疯。你真的什么都记不得吗?
陆博瑜一脸无辜:我真的什么都记不得了,还请你赐教!
牟大哥边走边说:这是我大明朝德清公主,我们是锦衣卫,我叫牟斌,你叫虞白鹭,虞美人的虞,一行白鹭上青天的白鹭。你想起来了么?
陆博瑜心里暗暗纳罕,嘴里念叨着:我穿越过来竟是大明锦衣卫,名叫虞白鹭?难怪之前林岳问这公主我是谁,她说我叫阿瑜,我以为口音问题,原来是说的是阿虞。
德清公主说:让他慢慢想吧。我们还是要尽快进入云霄殿,今晚是见到龙珠的最佳时机。
陆博瑜心想:他们,不,我们果然是为了龙珠而来。
牟斌背着公主,走在山石之间,健步如飞,果然轻功不凡,陆博瑜提了一口气在后追赶,不甘落后,发现自己竟然也能紧随其后,脚下轻健,不甚吃力。
片刻功夫,三人已绕到山峰后侧,牟斌朝上方看着说:我勘察过了,我们从这里攀上去,上面便是云霄宫正殿外墙。他放下公主说:公主,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公主说:你带我一起上去吧,一个人在这里我怕。
牟斌想了想说:要么,让白鹭留下来陪你?
公主一脸嫌弃地说:他?神志不清,自身难保,我才不要。
陆博瑜心里想:这么刁蛮的公主我可保护不起,我还想上去见见三公主呢。
没想到公主也说:再说我的救命恩人也在上面,我想去见见他呢。
牟斌问:是谁救了你?
公主一脸崇拜说:一个即厉害人又好的傜人大哥!
牟斌说:得到公主夸奖,可真不容易,我也想见见他呢。
陆博瑜忽然想逗逗公主,便问:才一会不见,你就想他啦?
公主粗暴地说:闭嘴,蠢猪!上去哪怕不说话,也比和你呆在这里强。
牟斌说:公主说的也是,取得龙珠固然是重要,保护公主亦是卑职要务。还是带你一起走妥当,虞弟,你也一起吧。陆博瑜点了点头。
说着他取出一根布带把公主和自己环腰而系,说:这样公主就不用害怕了。
陆博瑜看着高耸陡峭的山峰说:我怎么上去?
牟斌说:跟在我身后。
陆博瑜说:好的,我试试。
牟斌又扔给他一个绳索样的物件,他接过一看,是一只飞爪。牟斌说:实在跟不上,用它抓牢山岩攀爬。
说罢他已经抓住一根藤条攀了上去,同时,手脚接力突起的山石向上攀登,如同猿猴一般迅捷,陆博瑜从没爬过这么高的山,好在他现在有一身武功,扒住山岩,也觉得膂力奇大,心想要是在连队,单双杠可以轻松甩个八练习——而且又是夜晚,纵然恐高也看不到下面,于是跟着牟斌向上攀爬,很快到了云霄殿下方。这里山岩忽然耸出,上方一块巨大山岩挡住去路,眼见无路可走,上上不去,下下不来,陆博瑜心想:糟了,难道要困在这里风干成蝙蝠干?
只听牟斌对他说:虞弟,上面便是大殿,把飞爪甩上去,能抓住一根栏杆就行。
陆博瑜按照牟斌的话去做,抓住绳头,甩出飞爪,一次失败,继续再甩,甩了四五次终于抓住了上面一个硬物,他用力拉了拉,很是牢靠。牟斌说:你先上。
陆博瑜抓着绳子,往上攀爬,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他知道自己身处万仞高峰之中,不由深吸一口气,只求自己双手不要打滑,飞爪不要松动,否则坠落山崖不堪设想。几块山石被他蹬落,在山涧发出清脆的回响,吓得他差点失手——他双臂用力爬了上去,上面果然是一排栏杆,他翻身上去,这才出了一口大气。他检查了一下飞爪是否牢靠,对下面说:大哥,你们上来吧。只见绳子猛然绷紧,不一会儿,牟斌也背着德清公主攀了上来。
陆博瑜收了飞爪,三人来到殿后的一扇窗户前,向里望去,只见殿里灯火通明,与之前盘王殿不同,这里是一个宽大的洞穴改建而成,因此墙壁都是岩石,上面斜插着很多火把,地上也燃着一个巨大的火堆,火焰高窜,火星四溅。大殿中间有一个大香炉,里面插满了高香,袅袅冒烟,想是傜王刚率众人上过香。
德清公主说:我看到了,我的救命恩人。她双眼里充满欣喜,看着站在傜王身旁的林岳。
牟斌指着大殿上方说:你们快看,龙珠在那!
只见穹顶上方,悬着一颗珍珠,陆博瑜认出正是他丢失的珍珠。此时它发出银白色的光芒,在山洞中十分夺目,让人看了不由心生敬畏。
牟斌低声说:这么高,还有这么多人看守,怎么才能得手呢?
德清公主说:既然有人能把它悬在上空,就一定有办法把它取下来。
大殿当中的法坛,坐着一位穿红色法衣的人,正在念经,陆博瑜仔细看去,那人脸色蜡黄,正是道公。可是大殿里这么多人,他怎么才能接近他呢,看来只有见机行事,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了。他看到阿黎正垫着脚尖伸着脖颈,痴情地看前排的林岳,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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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刀山火海
念诵完毕,一群拿着酒坛酒碗的仆人上来倒酒。
雨黎公主跑到傜王面前说:阿爹,我有话要和你说。
侯大苟看了女儿一眼,道:有什么事等祭祀完再说罢。
雨黎固执地说:不,我现在就要说,请阿爹解除婚约,我不嫁给汪酉天,女儿要嫁的是林岳。
侯大苟说:胡闹,婚约是我和族老们商议的,婚约已定,岂是你说改就改的?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公主,怎么如此荒唐?人家林护军都没有开口提亲,你倒是捉急的很,也不嫌丢人?
这时林岳走上前,跪在侯雨黎身边道:今日盘王节,当着神明和诸族老的面,我林岳正式向雨黎公主提亲,望大王恩准!
侯大苟没料到林岳做出此般举动,一时也不好回绝,寡笑着说:林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说话。
林岳说:你不答应,我便陪公主跪着,今后我要与公主祸福与共。
汪酉天说:林岳,你这是要挟大王吗?大王已将公主许配给我,你又何必横插一脚?
你有老婆孩子,还要想摘天上的月亮?林岳说,你没听公主说吗?她要嫁给我。再说,你我同为左右护军,你能向公主提亲,为何我就不能?
侯大苟说:师公算过,你们俩八字不合,在一起会有灾难的。
林岳说:我不信,我一定会让阿黎幸福的。
侯雨黎说:阿爹,两个哥哥的死,师公算到了吗?你难道还想逼死女儿吗?
侯大苟说:住嘴,你现在翅膀硬了,你的婚事本王都做不了主了?
侯雨黎跪在法坛前,竖起手指发誓道:我侯雨黎在盘王和龙珠前发誓,今生非林岳不嫁。谁若逼我嫁人,便有如此发。说着她拿出匕首,割下一把头发,扔入火堆,火焰瞬间将头发吞噬。
众人大惊,侯大苟骂道:你这忤逆不孝的东西,这是在诅咒我吗?
侯雨黎说:女儿不诅咒任何人,但即已立誓,便会践行,心如磐石,至死不渝。
林岳说:我林岳也在此发誓,我会用生命守护侯雨黎,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侯大苟对两人说:好吧,你们快起来吧。我答应你们便是。
侯雨黎破涕为笑道:谢谢阿爹。
他又对林岳说:林护军,你这算什么,至少也要请媒人送聘礼吧?
林岳高兴地说:大王,等祭祀过后,我就让媒人送聘礼。
侯大苟点了点头,说:你们耽误吉时啦,先祭祀吧。
林岳扶雨黎站起来,两人心满意足地走到一边。汪酉天看着两人,满脸嫉恨,不由紧攥了双拳。
侯大苟和众臣属端着酒碗,用手指弹出酒水,依次祭天祭地祭山神祭龙珠,然后一饮而尽,侯大苟把碗摔碎在地,众人也纷纷摔碗,一时间噼啪之声四起。
道公说:大王,请向龙珠忏悔!
傜王抬头对着龙珠拜了三拜说:我侯大苟自幼家贫,稍长以烧炭、打猎、帮工为生。为人好打不平。明府长期以来一直压榨傜民,苛重盘剥,妄图改土归流,夺取土地,又断绝食盐,置傜民于死地。我跟随蓝王起义,奋战数十次,夺回高、廉、雷、肇等傜人土地,蓝王归天,得盘王护佑,我义军拥兵数万。今明廷派韩雍、 赵辅等统兵十余万来攻,先后攻占修仁、荔浦,又向峡口进发,围困大藤峡已数日,我儿有茂亦殉难,今我率族人前来向盘王祈福,在龙珠前忏悔罪端,祈求龙珠显现神力,助我击退明军。我大儿有葳去年与明军作战,受箭伤而亡,仅剩一子,你都不放过。天神啊,我有什么罪过,你就惩罚我一人,何必夺走我二子!说道最后,傜王声音悲怆嘶哑,显然变得激动起来。
众人齐声说:我等愿与大王共担责任,守护山寨,万死不辞!
傜王问:现在数十万明军集结峡谷之外,你们有何退敌之策?
林岳说:大藤峡有天险为屏,又有龙珠灵力护佑,明军无法攻进来。我主张以守为攻,明军原来疲敝,等他粮饷耗尽,士气衰竭,再率军反攻,定能大获全胜。
汪酉天说:林护军说的不错,但我认为还要做一件事,那就是趁今日盘王生日,傜老诸公俱在,惩治罪人,清除内部隐患。
林岳说:现在明军大举来袭,形势紧急,我认为还是团结族人,激励士气,共同抗敌;至于赏功罚过之事,等击退明军再议不迟。
汪酉天说:我认为不可,现在功可先不赏,过却不能不罚。大王之命不从,令不行,人心浮动,又怎能守好峡谷呢?
林岳说:可是将士们都在全力守山,并没有大的过错,如果仅因人心浮动而惩罚,只会适得其反。
汪酉天说:士兵人心浮动,根子在将,将领傲慢无礼,不把大王放在眼里,如果任此风蔓延才最可怕。所以只有及时刹住,才能激励士气,上下一心,击退明军。
傜王说:你们说的都有理。今日既是盘王生日,游神大典就要郑重虔诚,不能敷衍了事。在龙珠前,就是要敞开心扉,自我赎罪,又有何事遮遮掩掩?下面就由天长公来主持吧。
天长公应命站到前面,头目公跟随其后,天长公年纪最长,黑布包头,两鬓露出的头发花白,还留着一把白胡须,他是处理各种事务的首领,傜俗规定天长公由年龄最长的老人担任,一个人一生中只能任一次。头目公是个矮胖老者,比他年纪稍小,他是天长公的助手,协助天长公缉捕盗窃人犯,调解纠纷。但见天长公喊道:把人带上来。
几个士兵,压着三四十人走了上来,这些人都很年轻,衣衫破烂,脸色憔悴,双手都被麻绳反绑在身后,踽踽走了上来,士兵在一边催促道:快,快点!
林岳认出这些人都是大都是自己的手下,走在最前面的四人他更是熟悉,他吃惊地叫出了几人的名字说:盘金贵,罗龙兴,莫法宝,丘才旺,你们怎么回事?
几人看到他,有的面有愧色,有的却昂然挺胸,盘金贵叫道:林护军,我们对不住你啊。
罗龙兴说:林护军明鉴,兄弟们没有给你丢脸,我们并没有当逃兵,也没有叛变。
这四人中有两人是林岳部下,一人是汪酉天部下,还有一人是候有茂部下。林岳暗感事态不妙,但是不对在哪里,却说不上来。
林岳对傜王说:大王,他们犯了什么错,今日要惩罚他们?
傜王说:他们是从修仁、荔浦逃回的各路头目。今日便要拿他们问罪。
林岳说:他们并非逃跑,只是幸存,这些人都是军中勇士,曾经拼死杀敌,现在加罪于他们,以后谁还敢为大王卖命?
汪酉天说:那么多兄弟死难,唯独他们能够幸存,他们总脱不了贪生怕死。
林岳说:照你这么说,都要死绝了才好么?大王,天长公、头目公,各位傜老,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好兄弟,曾经跟着我出生入死,我可以替他们作证。那个盘金贵,膂力军中第一,举石碾可掷丈余,可以一人摔倒两头斗牛,这次明军佯攻广东,其实是直指广西,先攻修仁,幸亏他为人警觉,日夜巡查,才挡住了明军突袭,同时向荔浦报信。苦战三日,无奈敌众我寡,不得已才撤离。
盘金贵听林岳这么说,对他点头一笑,面露感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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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岳把目光移向盘金贵身后的一名头目说:我派人前去接应,那个罗龙兴,便是其中的神箭手,能百步穿杨,在接应到修仁、荔浦撤退的兄弟后,与明军一番苦战,打退明军进攻,在半路上又遭遇明军伏击,虽死伤过半,但是他射死了明军两名将领,带着数百人活着突围。这是他的功劳,大王有功不赏,反而加罚,岂不令将士心寒?
罗龙兴昂首挺立,面无惧色,但他心中的委屈被林岳陈与傜王,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
汪酉天说:林护军爱惜部下人人皆知。这两人都是你的部下,我能理解你帮他们说话。
林岳又指着第三人说:爱惜部下是应该的,如果他们确实犯错我也不会宽恕。但我更是陈述事实,明军向峡口进发,汪护军你建议派数百人乔装成百姓,假装投靠明军当向导,伺机刺杀韩雍,我曾极力阻止,说此计不妥,韩雍很是警惕,不会轻易相信傜人,你并没有听我的意见。
汪酉天说:明军入侵峡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若按你的意思,把守峡口不主动出击,像缩头乌龟一般,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林岳说:可你的刺杀行动还是没有成功。
汪酉天说:纵使失败,也展示我傜人勇悍,令明军丧胆,不敢轻进,你以为都是你守峡谷的功劳么?
林岳说:我只是尽我本分,没有半点功劳。那个丘才旺是你部下,他虽然年轻,却也是有胆量之人。他带人去装作百姓刺杀韩雍,虽然没有成功,却也勇气可嘉,韩雍杀了所有人,枭首肢解,挖出肠胃,悬挂山林,独留他一人,是让他回来报信让我们投降,也是向我们示威。他即回来,不说有功,又何必罚他?
丘才旺没想到林岳竟会替他说话,微一抬头,并没看他,又低下头去,面露惭愧之色。
林岳又说:那个莫法宝,是有茂副将,有茂让他奔回报警,他突破封锁,身中数箭,到峡谷向傜王报警,何罪之有?
汪酉天说:他护主不利,独自逃回,贪生怕死,有何面目见傜王?
莫法宝听汪酉天说他贪生怕死,脸气的通红,脖颈青筋暴露,大声说:林护军,事到如今,多说无益,主将已死,我也不想独活,只求快快执法,来个痛快,我好去陪有茂!
汪酉天笑道:你看,他自己都没什么好说的,你还替他辩护?
傜王张开双臂道:峡谷的将士,谁没有功劳,若果人人都以功抵过,那还有什么规矩可言?不管怎么说,修仁、荔浦失守已成定局,总得要有人受到责罚。不然怎么给死伤兄弟和他们的家人一个交代?天长公、头目公,你们就按照规矩,秉公执法吧!
天长公威严喊道:按照族规,败军之将,贪生怕死,临阵脱逃,不顾峡谷安危,受刀山火海之刑!
头目公指挥几人把火堆用铁耙推成一条十几米长,一米宽的火道,然后在上面加了火炭,浇上火油,火焰一下窜了起来,无数火舌像是毒蛇吐出的芯子一般,上下吞吐飞舞,还有两人在两头拉着两根铁链,铁链在火里被烧的通红,受刑之人需从上面赤脚走过去,称之为“过火海”。
所有头目表情严肃、痛苦、惧怕、惊恐不一,身体尚未靠近烈焰,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珠。
林岳走上前去说:天长公,头目公,我们傜人有族规,带头将领只要自愿承担罪责,可代属下过这刀山火海,是也不是?
天长公说:不错,是有这么一条族规。但代一人受过则铁链需加长一寸,刀山也需添刀一把。
头目公说:虽有这一条,但是我活了六十年还没从未碰到过。
汪酉天说:你是要他们四名主将代为受过吗?那可要加十几米长的铁链和几十把刀啊,这是要置他们四人于死地吗?
汪酉天转身问四人:你们可愿承担罪责,替兄弟们挨刀火之刑?
四人没想到林岳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脸上露出或惊讶,或为难,或不解,或气愤,或委屈的表情,但又不好直接回答自己不愿意,怕众人耻笑自己贪生怕死,也有人在想自己何时得罪了林岳,他竟想出如此阴招惩办他们。
林岳朗声道:不,我不是要他们四人代为受过,我愿替他们受罚。
汪酉天吃惊地问:你是说,你愿意替这么多人受刀山火海之刑?
林岳说:这些兄弟都曾跟随我出生入死,守卫山寨,我不愿看着兄弟们受苦,今日我作为他们的带头将领,甘愿替他们受罚。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看着林岳。林岳站在那里,面色平静坦然,却又大义凛然。
汪酉天对傜王附耳道:大王,我看他这是趁机收买人心。
傜王说:我倒不信,难道有人会以性命相搏?你会这么做吗?
汪酉天一时答不上来。
傜王说:林岳,你可要想好了,就是眼前这十米火海和十八把钢刀也非一般人能经受得起?你这样做值不值得?
林岳说:大王,我主意已定,现在大敌当前,峡谷正是用人之际,我林岳一人受罚,能换诸兄弟周全,他们将功赎罪,与明军厮杀,定可以一当十。责罚就由我一人来领吧。
头目公数清了共有四十三人,便加了三十五寸长的铁链在火里燃烧,又命人添置干柴,同时在刀数上插了三十五把钢刀,利刃朝上。林岳说:为何只加三十五把刀?
头目公说:还有八人不是你的部下。
林岳说:把这八人也加上,都是山寨兄弟,又何分彼此。我林某愿悉数受领。
那八人听林岳这么说很是意外,不解地看着他。
头目公说:既然是护军的意思,我自然照办。随即命人延长八寸铁链,加刀八把。无论是寨老诸公,还是受罚诸将,都窃窃私语,声音中有的疑虑,有的惊讶,还有的钦佩。
傜王对汪酉天低声说:我看林护军并无贰心、义气干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
汪酉天一副嫉妒且幸灾乐祸的表情,说:他这么做,也许正是希望大王这么想呢,你看他用这种方式不是成功笼络了人心么?大王不必着急,好戏才刚开始,我会让狐狸尾巴露出来的。
陆博瑜说:没想到林岳如此重情重义。但是他能吃得消吗?
德清公主摇头道:他为何要这样做?我头一次见这么傻的人。
牟斌抬头看着龙珠,对德清公主低声说:也许这对我们来说这倒是一个好机会。等一下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受罚上,我就乘机攀上崖壁,将龙珠收入囊中。
中间火海的面积扩大了三倍,火链在里面曲折回环,有的部分已被烧出金光,仿佛无数条条盘曲缠绕的火蛇。天长公大喊一声:下火海,洗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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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九层崖
林岳赤脚走了上去,只见脚底嗤的一声,冒出一股白烟。他脸色镇定,向前跨出第二步,又是一阵白烟嗤嗤冒起。
只听天长公和头目公一起唱道:
奉请雪山龙子王,龙子龙孙降雪来,一更晚上下大雪,二更晚上下大霜,三更下着鹅毛雪,四更下着鹅毛霜,五更金鸡来报晓,传来雪上又加霜。正月十五下大雪,七月十五下大霜,左手搬来千年雪,右手搬来万年霜,化得龙来龙褪皮,化得虎来虎褪衣,戴罪之身火链过,山中雀鸟褪毛衣。
德清公主早已不敢看,用手捂住了眼睛。
林岳目视前方,从通红的铁链上踩过去,头上满是汗珠,顺着面颊流下来。他一步一步接近终点,终于走完了火链,从火海里走了出来,双脚一直到小腿都是一片通红。众人一片欢呼喝彩。
但是大家紧接着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林岳刚好走到外面山崖的一个露台上,这里驾着刀树,由于增加了四十三把刀,因此又加了一根一丈长的竹竿,向上左右盘旋分布着六十二把刀。粗大的竹竿底部固定在云台上,上面刀光森森,直插入云,像是一架通天云梯,一边则是万丈悬崖。刀树微微摇晃,抬头一看便让人眩晕。随着天长公拉长声调喊道:上刀山,斩恶念——
林岳从容不迫地踩了上去,一步接一步向上攀爬,由于刚经过火海,全靠真气抵御烈焰和铁链灼烫,但毕竟是血肉双足,脚底已经被烤的通红蜕皮,现在脚底仅有一层薄皮,在刀刃上一不小心就会像豆腐一般被划破。果然走了几步,脚下就被刀刃划出口子,鲜血顺着刀刃滴了下来。
阿黎只看的全身发寒,喊道:阿岳,下来吧,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林岳依旧专注地向上攀爬,一个刀刃一个刀刃地向上踩去,鲜血不停地流下来,从上一把刀滴到下一把刀,沿着利刃缓缓流下。他丝毫没有退缩之意,下面的人都紧张地看着,人人都佩服他的功力与毅力——若换做旁人,早就吃不消从云梯上摔下来了。大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想着也许下一刻他就会摔下来——但是林岳离顶端越来越近,竹竿上面越来越细,山谷气流增大,因此晃动幅度越来越大,还要踩着脚下刀刃,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下来。陆博瑜想:即使自己轻功再好,上去吓也要被吓死,这个老祖宗真是艺高人胆大。
陆博瑜突然想起一件事,用胳膊捣了捣牟斌,指着傜王问:你可认识他?
牟斌说:当然认识,他是傜王侯大苟啊。
陆博瑜随后说:将来他会成为你爹。
牟斌说:你真是得了失心疯,我怎么会认他做爹?
陆博瑜指的是伍青松与伍继晔那对父子,牟斌自然不会明白。
德清公主不满地对两人说:别信口胡言了,还是想着怎么得到龙珠吧。
陆博瑜问:你得到龙珠要干什么用呢?
公主说:当然是抢在万贵妃前面得到龙珠,助我皇兄一臂之力啊。
陆博瑜问:你皇兄是谁?
公主说:你现在像换了一个人,竟然什么都不知道。我偏偏不告诉你,除非你帮我拿到龙珠。
说话间,林岳已经爬到顶端,天长公大喊:撤刀!下面又是一片喝彩欢呼声。
只见林岳一个倒立,像只壁虎一般趴在竹竿顶端,竹竿又是一阵大幅摇晃,下面众人又是一阵惊呼。一把刀已经从空中落下,插进一个竹筐里,林岳一边倒着下滑,一边拔刀,然后把刀插进山崖石峰里。林岳终于到了竹竿下端,他双手攀住底部,一个旋转轻盈落下,明眼人还是看到他双脚踏到岩石的那一刻,腿颤了一下,能想象出他的足底定是一阵钻心巨痛。他把最后两把刀拔出,众人都齐声叫好。
牟斌已经爬上岩壁,像壁虎一般贴在石壁上,踩着石窝,向中间爬去。德清公主说:你也去帮忙。
陆博瑜说:这可是高难度攀岩技术,我不会啊,我怕我上去了帮倒忙。
公主骂道:蠢货。
林岳缓步走进大殿,每走一步,脚下便留下一个血印。明显看出,他走路蹒跚不灵,足底伤的不轻。
阿黎跑过来关切地问:阿岳,你怎么样?呀,在出血,我帮你包一下。
林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摆了摆手说:没事。
他走上前说:大王,既然我已经替他们受罚,现在请将他们放了吧。
傜王赞赏地看着他说:林护军,想不到你如此有担当,重情义,能替手下兄弟上刀山下火海,实在是可钦可佩,好,既然你亲自为他们求情,那我就答应你,将他们都放了。
傜王一声令下,几个士兵便上前为众人解绳索,众人都欢呼雀跃、如释重负,有人说:谢谢林护军,替我们受刀山火海之刑,今后我们把命都交给你了,和你一起守卫峡谷。
是啊,今日若不是林护军替我等受刑,恐怕我们是过不了刀山火海这一关啦,冲着林护军这么重情重义,我这辈子是跟定他了。
这时,汪酉天却走上前大声制止道:慢着,我有话要说。
几个士兵停止松绑,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都一头雾水地看着汪酉天。汪酉天扫视了众人一眼,脸若寒铁、语气凝重地道:明军围困峡谷已经有几日了,兵力日益增多。我得到消息,明军将要从内部瓦解我们傜人。我实在是不想看着我们大藤峡,白白落入汉人之手。
林岳说:我大藤峡易守难攻,又有龙珠法力护佑,怎会落入轻易汉人手中?你把话讲清楚。
盘金贵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汉人如何从内部瓦解我们?
汪酉天冷笑一声说:我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我们傜人中有策应汉人的人,也就是内奸。
此话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谁是内奸?把他揪出来。
我们傜人向来团结,怎么会出此等卑鄙无耻之徒?
汪护军,你的话可当真,这关系到峡谷的生死存亡,可不是闹着玩的。
盘金贵说:听汪护军的话,还是怀疑我们?
被捆的士兵更是一片喊冤:天地良心,我们一心守卫峡谷,从无背叛之心。
是哪个王八羔子乱嚼舌根?老子非拔了他的舌头不行。
望大王明察,我们全家老小都在峡谷,怎会做此丧心病狂、泯灭良心之事?
是谁出卖傜人,害我们受累,老子要他不得好死!
傜王说:汪护军,我之前听你报告此事,但是你含糊其辞,并未说明此人是谁,说是游神大典上便要将此人揪出来,你可有证据?
陆博瑜想到:原来汪酉天早就向傜王禀报,看来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也许这其中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天长公说:对,你可要有证据,可不能无端指责峡谷兄弟。
大岵村寨老说:这也许是敌人的离间之计,不可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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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酉天拍了拍手,这时殿外有一个傜人走了进来,递上一封信,侯大苟问:这是什么?
汪酉天说:这是从莫法宝身上搜出的书信,是他被汉人放回后带来的。
侯大苟问:这是什么信,为何早不呈禀?
莫法宝说:大王,汉人将领说留我性命,让我把这封交给林护军,小的不识汉字,不知写的什么。没来得及交给林护军,就被抓了起来。
侯大苟接过信看了看说:这上面写的什么?我不识汉字。
林岳说:写给我的信?大王,我认识汉字,可否让我来读。他一副坦荡无惧的表情。
汪酉天冷笑道:大王,林护军与汉人有牵扯,此信恐怕不宜交他。
侯大苟看了看林岳说:不是我不相信你,你牵涉其中,还是避嫌为好。
林岳退到一边说:是,我林岳在峡谷一心统兵防守,从未与明军将领有何接触,请大王明察。
侯大苟说:先生公,你来念。
一个高瘦长脸老者走上前来接过信,此人便是先生公,他负责农事和族人教化,因此识得汉字。但听他举起信,盯着看了半天,然后抑扬顿挫地念道:岳贤弟。
林岳心头一凛:为何称我为贤弟?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先生公咳嗽两声,继续念道:
弟本为汉人,混迹夷寨,冀得一当以报,今弃夷归明,深明大义,雍甚佩服。幸得弟为内应,困夷于峡中,大藤为根,根除则高、廉、雷、肇等叶脉朝夕可斩,此为釜底抽薪之计,余已报圣上为弟请功,封尔为征夷副将军。但得其便击杀候酋……
先生公又咳嗽两声,说:对不起大王,这信中是这么写的,我无意念了出来。
傜王说:恕你无罪,接着念。
先生公说:是。又继续念道:
夺贼首献于麾下。盘王节行动,凭弟之力消除龙珠灵力,余屯兵峡外策应,弟一人之力实抵千军万马,此役当推弟为首功。良机勿纵,翘盼捷报。征夷将军都御史韩雍亲笔
众人听闻此信,无不骇异,纷纷把目光投向林岳,此信透露了几层意思:一林岳是汉人,愿做内应;二明将韩雍与他联络,行动计划是先攻下大藤峡,再打周遍之州;三林岳的任务是杀傜王,消除龙珠灵力;四是韩雍为他请功,大明皇帝封林岳为征夷副将军。
林岳看着莫法宝说:你说这书到底从哪里来?
莫法宝说:这书确是明将韩雍派人给我,让我带回给你,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撒谎,叫我五雷轰顶、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傜王似信非信,看着林岳。林岳上前跪在傜王面前说:大王,我是汉人,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既然投奔傜寨,便一心追随大王,从无贰心,这显然是明军的反间计,请大王明察,勿入彀中。
傜王问汪酉天:汪护军,仅凭这封信,就让我断定林护军是内奸,这似乎不足为凭?
汪酉天说:大王,前几日明军攻修仁先平、荔浦,有茂求救,林岳却按兵不动,现在想来,还真是令人费解呢。
林岳说:明军突然袭击,我派兵过去救援,已是不及,若派出峡谷守军,正中了明军调虎离山之计,峡谷一旦空虚,明军正好乘虚而入。这些大王都是知道的,你现在拿出来说事,无非是要诬我为内奸。处心积虑地陷害我,对你有何好处?
汪酉天说:我并未诬陷你,我只是一心为大藤峡安危着想。若说处心积虑,我们傜人可没有你们汉人心思深重,大王,还有一件事有待证实。
傜王问:什么事?
汪酉天说:去年世子有葳与明军作战,受了箭伤,是由林神医医治,然而不到三天便箭毒发作身亡,我怀疑这其中有问题。
林岳说:你血口喷人,世子中的箭上有毒,我阿爹帮他取出箭头后,极力救治,敷的是消毒止痛的药草,怎会害他?世子是毒发身亡,但与我阿爹无关。
汪酉天说:到底有没有关系,问问林神医本人不就知道了。把人带上来。
林岳转身看去,只见几个士兵押着林氏夫妇和林峦来到大殿上,一个将领走上来说:人都已经抓到了,我奉命查抄林家,还发现了这些书。说着他把几本书交给了汪酉天。
汪酉天满意地说:你干的很好。
陆博瑜看了也不由暗暗叫苦:虽然穿越了,爸妈还是那么善良,绝不会做出杀害无辜的事情,看来这个汪酉天是有意设计,要不利于他们了。
林岳看到阿爹阿娘和弟弟被押上来,忙起身走了过去,叫道:阿爹,阿娘,弟弟——
林峦大叫:大哥,救救我们。
林岳见弟弟鼻青脸肿,问:怎么回事?谁打你了?
林峦指着那个满脸傲慢的将领说:我和阿爹阿娘去碧滩王城看游神游街,就被他带着一队武士拦住了,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我们抓来了。
林岳看着他,那人瞪了林峦一眼说:我是奉命行事,捉拿叛贼。
林岳说:谁是叛贼,你莫血口喷人。
他冲林岳邪魅一笑说:铁证如山,还想抵赖不成?若不是汪护军发现及时,只怕山寨都被你拱手奉送给大明皇帝了呢。
林岳不愿与他多语,关切地看着阿爹阿娘。只见林神医也抬头看了林岳一眼,眼里充满迷茫和痛苦,林氏浑身瑟瑟发抖,眼神一样迷茫,只是充满了泪水,她嗫嚅着说:孩子们,怎么办啊,林家大难来了,老天保佑我们吧。林岳见阿爹阿娘神色异常,柔声问:阿爹,阿娘,你们别怕,有儿子在。
他又问弟弟:他们对阿爹阿妈做了什么?
林峦说:我和阿爹阿妈不在一辆车里。他们捆住了我的手脚,还堵住了我的嘴巴,一路上不断辱骂我,还对我拳打脚踢。
林岳抬头对那将领说:混蛋,你也欺人太甚了。
将领说:谁叫他不听话,我自然要教训教训他。不过,伯伯伯母年龄这么大,我可没对他们动手。
林岳一个耳光打了过去,汪酉天急忙出手阻拦,已是来不及,只听啪的一声,将领被打倒在地,翻了一个滚,坐在地上懵了,只见他半边脸很快肿了起来,上面还有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将领捂着脸道:逆贼竟敢打我?
林岳双拳紧握,冷冷地说:你再叫一声逆贼试试?
将领立时闭了嘴,不敢吭声。
汪酉天喝道:林岳,你当着大王的面打山寨将领,是不把大王放在眼里么?我只是请他们来与大王对质,查清当年世子去世的真相,并没有对他们做什么。
林岳问:那你为何抓我弟弟?
汪酉天说:他们在你家中搜到了这些东西,自然要请你弟弟过来说个明白。说着汪酉天把三本书扔到地上,正是林岳让弟弟看的《礼记》、《春秋》、《古唐诗合解》。他问:这些可是汉人书籍?
林岳说:这些书是我给我弟弟看的,汉人的东西未必什么都不好,傜人的东西也未必都是好的,我让他读书明礼,有何过错?
汪酉天说:你在傜寨私看汉人书籍,是何居心?你不是想投奔汉人,便是为了将来打算。
傜王说:你们都不要吵了,既然林神医来了,就让本王询问几句。两人停止了争执。
傜王走到林神医面前,看着他问:林神医,你来傜寨后,我向来敬重你,对你不薄,你如实回答我,有葳到底是怎么死的?
林神医说:世子是中毒身亡。
傜王又问:他中的是什么毒,是不是你加害于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神医的身上,林神医说:大王,我对不起你,我没能救下世子,我有罪。但我发誓,我没有,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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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纵云台
这时陆博瑜在高处看得分明:在林神医身后的一个角落中,有一个头戴尖顶斗笠的人坐在地上,他身前放着一个开盖的瓷罐,里面一只黑色的小虫。他正在动手势操纵那只小虫,奇怪的是他的手势与林神医说话的频率相同。陆博瑜怀疑这人一定是在施什么巫术,在对林神医进行控制。只是那人带着斗笠,距离又远,看不清他的面容。
林神医说道“没有”二字的时候,那人明显加重了手势,一下使得那个小虫翻动,林神医也随即倒地并且翻滚;小虫几只细脚朝天在盒子里乱蹬,林神医则手足乱挥,痛苦万分。林氏扑上去大叫:他阿爹,你怎么了?我承认,是我们害死了世子,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林神医吐出一口血来,抓住林氏的衣襟说:孩他娘,你糊涂啊。
林氏摇着头说:怎么办,芳哥,我不能看着你受苦。
汪酉天哈哈大笑说:终于承认了,你们混进山谷,处心积虑害死两位王子,下一个目标就是傜王,休想抵赖!
这时众人也纷纷议论,天长公说:现在想来,世子和二王子先后遇难,都有林家参与,却又不露痕迹,难保他没和明军勾结,想对大王不利。
幸亏汪护军发现及时,林岳是守卫峡谷的护军,若真和明军勾结,那我们岂不是危在旦夕了?
大王,我建议还是先把林岳的护军撤了,把他关押彻查,再做计较。
这还有什么好查的,这不是癞痢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我看既然做了叛贼,出卖傜人,就该烧死他们。
对,烧死他们,必须严惩叛贼。
傜王痛心疾首地对林岳说:我当初收留你们,一是因林家祖传医术,能给傜人看病,更能为义军将士治伤;二来因你献上龙珠守卫峡谷,灵力让天险更险,还能让峡口石鸡、石狗报警,明军难以突破;三来你信誓旦旦,对天起誓,永远忠于本王,与傜人一心,我轻信于你,没想到却养虎为患,害我痛失二子。枉我还封你为护军,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吗?
林岳不顾众人诬他,忙蹲下扶住林神医,大喊:阿爹,你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林神医说:我有罪。那个人手势变得柔缓,林神医稍稍喘息,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来。
德清公主也看见了那人,说:那傜人在用巫蛊之术控制林老伯,这是最卑鄙恶毒的招数。
陆博瑜说:不行,我不想看着他受苦,我要去救他。
陆博瑜断定,正是那人在暗中捣鬼没错了,他不想让那人再折磨、控制林神医——那也是他父亲。他已经从窗子爬了进去,纵身跃下,直扑角落那人。德清公主说:你,不要冲动……
陆博瑜兔起鹘落稳稳落地,感到自己身轻如燕,不但功力还在,且回升了不少。他正要去抓那人,斜刺里闪出两个人影一左一右拦住了他,正是天长公和头目公,天长公手持拐杖,挡在身前叫道:你是什么人?敢擅闯圣殿?
陆博瑜喊道:林护军,我看见有人在角落施巫蛊之术,控制你阿爹阿娘。
说着他看了一眼角落,那人却已不见。林岳忙过来查看,哪里还有踪影。
汪酉天说:大胆,你一定是明军派来的奸细,快将他拿住。
天长公举起拐杖横扫过来,与此同时,头目公从腰间拔出一把钩镰刀,也砍了过来,陆博瑜忙向后跳跃闪避,躲开杖头一击,钩镰刀又至,陆博瑜忙伏地翻滚,他的衣服还是被划了一刀口子,所幸没有伤到皮肉。不待陆博瑜起身,两人已欺近想抓他,陆博瑜拔出长刀砍向两人,两人举起兵器格挡。陆博瑜趁这个空挡,一跃起身,与两人打了起来,一群士兵也拿着刀枪围了过来,试图将陆博瑜生擒。他并不会什么招数,只是觉得体内真气涌动,凭本能闪躲,瞎踢乱打,却也能灵活招架,以一当十,只是对方看不出他是什么来头。
林岳跳到陆博瑜身前,制止道:住手!
天长公和头目公对视一眼,停手站住。天长公问:林护军,你认识他?
林岳点头说:嗯。他并不急着回答天长公的问题,而是问陆博瑜:你刚才看见了什么?
陆博瑜正要说话,只见汪酉天突然飞跃起来,跳到窗上,抓住一个人,带着她跃到地上,此人正是德清公主。陆博瑜没想到矮冬瓜王军田在明朝竟有如此本领。德清公主大喊:你放开我!
汪酉天说:你是什么人?敢来这里偷窥?
林岳看到陆博瑜跳出来已是吃惊,这是又见到了她,不由叫道:阿柠?
阿柠灵机一动,忙对着林岳大叫道:我们是林护军请来的朋友。
汪酉天松开手说:林护军的朋友,哼,他自身难保,我看你们是混进峡谷的奸细。林岳,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林岳说:他们两人落入江中,漂到弩滩,尚未查明来历。
所有的人都向林岳投去了怀疑的目光,汪酉天问:既然他们来历不明,为何会出现在此?
傜王问:大藤峡与世隔绝,他们怎么会落入弩滩附近的江面?
天长公说:只有一个可能,他们是从大藤攀援进峡,不甚落入江中。
汪酉天说:峡谷外只有明军围困,这么说他们是奸细无疑了。快将他们两个拿下。
阿黎走过来,指着陆博瑜说:我可以证明,林岳说的属实,这人是我救的,我把他送到林神医家救治。
正有士兵要上前拿下两人,这时道公过来禀报:大王,龙珠不见了。
傜王吃惊地说:什么?众人抬头看向殿顶,供奉龙珠的神龛空空如也,龙珠果然没了,殿里的神光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只是有几个火塘发光,又加上刚才发生一系列事情,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殿里,谁也没有发觉龙珠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陆博瑜心想:难道牟斌得手了?
傜王问:是谁偷走的?
道公摇头道:不知道,我见殿内光亮不对,抬头查看才发现龙珠不见了。
汪酉天突然说:林神医夫妇不见了,一定是他们搞的鬼。
汪酉天提到林神医,众人才发现大殿内已经不见了林氏夫妇踪影。林岳四处张望,他突然大惊失色地大喊着冲了过去:阿爹阿娘——
众人循着他的喊声看去,只见林神医夫妇已经站在云台上,这里是刚才林岳上刀山的地方,云台外面便是云雾涤荡的万丈深渊。刚才他们趁着大家注意力集中到陆博瑜和德清公主身上,悄悄走了出去。
汪酉天大声吼道:快将龙珠交出来,否则万死不贷!
傜王说:林芳,如果你交出龙珠,本王可免你一死。
林神医原来名叫林芳,他平静地说:到这时候你还冤枉我?林家可是亲亲白白,我们虽是汉人,从未做过对不起傜人之事,我儿林岳一直忠心事你,日月可鉴,傜王,你该反省了。否则龙珠消失,大难将至!
他又对林岳说:岳儿,照顾好你弟弟,阿爹阿娘不愿受辱连累你们,先走一步了。
林氏泪流满面地说:阿娘对不起你们,上天终会惩治坏人,还我们林家公道的。
说罢,夫妇俩凄然一笑,携手纵下云台。林岳和林峦兄弟哭喊着跑了过去,已是不及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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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博瑜也大声喊道:爹娘,不要啊。他哭了起来,仿佛自己又一次失去了父母,眼睁睁看着亲人在自己眼前消失,却什么也不能做,心如刀割,但是却没人关注他的悲哀——只有道公回头看了他一眼。

汪酉天说:大王,世子之事没有说清,他们就跳下云台,显然是畏罪自杀。

林岳转身,怒视汪酉天,道:你胡说,不许污蔑我阿爹阿娘!

汪酉天说:今日盘王节,便是大藤峡除奸之日,你们一个也跑不了。来呀,给我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林峦大哭:你们这些恶人,害死我阿爹阿娘,终究会遭报应的。阿爹,阿娘,等等我,我来陪你们。说着他也纵身跳下云台。

林岳急忙伸手去抓,但弟弟已经消失在云海中。他仰天大笑,笑声凄厉,在峡谷回响,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笑声甫歇,他道:我林家对傜王忠义,却换来如此下场,可悲可叹。我林岳堂堂七尺男儿,却连自己爹娘兄弟都保全不了,我枉自为人!又有何面目再苟活于世?

说着他跨向云台边缘,张开双臂,飞身跃下。这时一根铁爪从他身后飞了过来,绕住他的胳膊,铁爪尖插进肉里抓住了他。另一头拉住他的正是陆博瑜。陆博瑜大喊道:我的祖宗,你可不能死啊!

陆博瑜抓着铁爪奋力往回拉,林岳万念俱灰,心意已决,他双目紧闭,纵然向崖下使劲,半个身子已在云台之外。陆博瑜力量不够,双腿向后用力,两脚却被一股大力向前拖去,他心里想:谁来帮我一把,快拉不住了。

突然他觉双手轻松许多,只见两个女子跑到他身前抓住了绳索,正是两位公主。德清公主说:他救过我命,我不想他死。

阿黎公主大喊道:阿岳,不要跳啊,你要跳下去,我也不想活了——

三人奋力把林岳拉回云台。这时四周士兵已经向陆博瑜和德清公主围了过来。两个士兵同时擒住了陆博瑜的双肩:逆贼,还不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一个红袍在空中翻卷而至,一股大力把几个士兵卷倒在地。两个士兵只觉身后有人,忙回头去看,眼前红影一闪而过,手中的人已被拉走。此人正是道公,他拉着陆博瑜向着云台跑去说:快走,时间来不及了。

陆博瑜松开手,他对两个公主喊道:千万别松手啊——

道公对他说:快走,别啰嗦了,来不及了。

陆博瑜说:候七,你还认识我?总算和你说上话了,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道公说:回到将来。

陆博瑜问:怎么回去?

这时两人已经跑到云台边,道公说:跳。

陆博瑜紧张地说:不会吧,我可不想死。道公不由分说,拉着他跳了下去,他看到林岳在一旁面如死灰,但见他们俩一起跳崖还是露出惊奇的眼神。

陆博瑜大叫着掉了下去,只觉的山崖高陡,耳边风声呼呼,心脏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一般。忽然,他看到山涧里一条黑龙升起,在云雾中向上游去,那龙的脊背上似乎还骑着一个人。飞到半山,那龙突然朝着云霄殿的方向吐出一个巨大的火球,整个半山瞬间窜出丈余高的火苗,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盆在燃烧。

陆博瑜仰身落下,只觉眼前一片火红,他急速向崖底坠去,眼前一黑,接着便不醒人事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躺在122医院的病床上。王护士长看着他说:叫你都叫不醒,睡得真死。

陆博瑜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看到病房里一切如初,只觉得自己心跳还在加速,说:原来我没有跳崖,还是现代好。

王护长说:你做噩梦了吧,又说胡话。不过,你要是不说胡话,也不会在这里了。

陆博瑜冲她一笑说:这里真好!我肚子饿了,想喝你炖的野鸡汤。

王护士长一字一板地说:把自己的被子整理好,然后去水房洗漱,待会广播放音乐,你要跟着他们一起做运动操,完了才能喝野鸭汤。

陆博瑜纠正道:是野鸡汤。

王护士长不耐烦地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去吧!

陆博瑜赤脚站在地上立正说:遵命!

然后便开始整理床铺,王护士长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走了。陆博瑜想起了什么,在自己身上翻找着,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圆溜溜的东西,心中一喜,拿出来一看,龙珠安然无恙,他不由松了口气,吻了一下。

做操的时候,陆博瑜和道公站在一起,道公很认真地做操,他用一只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道公说:当然记得,你小子去哪了,怎么到最后关头才出现?

陆博瑜惊呼道:那一切原来是真的?我怎么感觉像在做梦?

道公叹了口气说:突然回到了这里,我感觉现在才像是做梦呢。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我没发现谁动了龙珠,但是林神医夫妇跳崖倒很是古怪,也许他们用了什么巫术把龙珠收了回去,然后便跳崖了。

陆博瑜说:不可能,林神医夫妇是好人,他们被汪酉天冤枉,又被人种了蛊毒,不堪忍受屈辱和痛苦,是被逼跳崖的,我不相信他们偷了龙珠。

道公说:正因为他们有怨气,才会偷龙珠啊。

陆博瑜说:可是他们跳崖了。难道带着龙珠一起跳崖吗?

道公说:我说了他们会施巫术,也许在他们跳崖之前把龙珠转移到了林岳身上,林岳最后关头可是被你救下了。而他是你的祖先,把龙珠一代一代传了下来,所以现在才会在你手中。

道公的分析看似合情合理,但陆博瑜就是不信,说:林神医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为什么你们都诬陷林家?我亲眼看到有人通过控制蛊虫,来控制林神医。

道公问:你当真看见了那个下蛊之人?

陆博瑜说:难不成我还骗你?我当时站在高处,看见那人在动手脚,我才下来的。这里一定有一个巨大的阴谋,有人故意陷害林家。

道公问:你可记得那人长什么样?

陆博瑜摇了摇头:他带着尖顶的竹斗笠,看不清楚。等我跳下来,刚好有两个老头阻拦。

道公说:那是天长公和头目公。

陆博瑜说:我和他们打了起来,那人就乘机逃跑了。

道公说:如果知道那人是谁,便能查出他的幕后主使。如果龙珠不是林神医偷的,那会是谁呢?唉,好不容易等到你,我又白跑一趟。

陆博瑜突然一拍脑袋说:唉,还有一个人,牟斌。

道公说:牟斌?

这时广播音乐已经停止,病房里一下静下来。陆博瑜说:他是和我一起的锦衣卫,我们两人和德清公主从后山爬到云霄殿盗取龙珠,我跳下来之前,他就从崖壁爬向神龛了。

道公大声道:你在明朝的身份竟然是锦衣卫?那个丫头是大明公主?那你们岂不是混进峡谷的内奸?我知道了,龙珠就是你们偷的,我要掐死你。

说着他张开双手向陆博瑜扑过来,双手掐着他的脖子死死不放。陆博瑜猝不及防,被他推倒在地,双手用力扳他的双手,却扳不开,便双脚乱蹬,大声叫喊:放开我,救命啊!

道公面目狰狞地说:还我龙珠,快还我龙珠!

不过他只喊了这一句,便浑身颤抖如筛糠,脸部肌肉抽搐,头摇晃的像拨浪鼓,然后向前倒去,趴在陆博瑜身上晕了过去。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字数:516545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9-07-02 00:56:23

更新时间:2020-03-18 19:45:53

评论数:609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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