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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失的龙珠(长篇军旅玄幻小说 天涯文学已更新完结)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第二天上午,保卫股长冯祥来了,问他条令学习的怎么样?陆博瑜其实还没翻看一眼,冯祥见他一脸无辜的样子,便说:你不要以为我和你开玩笑,团首长要我对你进行条令考核。
陆博瑜问:什么时候考?
冯股长说:随时都可能考,也许今天,也许明天。
陆博瑜说:这么厚一本,一天怎么看的完,你总得给我划点重点吧。
你还给我提条件?
这不是提条件,这么多你能看的完?陆博瑜反问,我都这样了,你就帮帮我呗。不管怎么说,冯股长是个性格温和的人,以前他俩在政治处关系还不错,所以陆博瑜敢这么和他说话。
冯股长又拿出一摞纸扔到桌上,说:不止这么多,这些是《保密条令》,还有军区、集团军、师关于保密工作的规定和首长讲话,你也要把他背下来。
陆博瑜这才看清那些A4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打印体。好吧,你现在就可以考我,反正我就这样了。陆博瑜平静地说。
不过冯股长还是给他划了一些重点,并嘱咐他要背上,千万不能破罐子破摔,说算是团里考过了,师里保卫科说不定还要过来考你。
冯股长走后他便开始背诵那些规章制度,但背了半天才发现,一个字都背不进去。要知道,他以前记忆力超强,他可是炮长出生,厚厚的一本口令表都能背上,那上面全是密位数。现在他发现自己连汉字都快不认识了。
一营教导员周珏又来看他了,陪他聊了一会,告诉他团里这两天在基层就你的事情开展全团大讨论,过两天还要进行民主投票,让各营党委上报对你的处理意见,你不要担心,我们一营肯定报最轻的。陆博瑜连连道谢。周珏走后,陆博瑜又收拾心情,拿起条令书来看,一会儿又写反思,往来于二者之间,累了便到后窗去看白云苍狗、风吹杉树、雀儿追逐,对他来说一切皆景。
第三天上午,冯股长还是来考试了,陆博瑜说:你再给我一个小时好吗?我还没背上呢,这规定太多了。
股长说:现在就考,团里要求考不到九十分重考!
陆博瑜看不清股长黧黑的脸上是什么态度,他不再言语,拿了小凳坐在床沿。股长拿了一张A3纸给他,然后报题。大约报了三十道题目,都是简答题,陆博瑜有些会,有些会的不全,条令条例的东西,用字严谨,写不全就等于答错。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时候,股长走了出去。五分钟后还不见回来,陆博瑜知道股长有意放水帮他,于是拿了桌上的资料开卷考试,很快便写满了正反面。半小时后,股长才走了进来,问:写完了吗?
陆博瑜说:写完了。冯股长收了卷子就走了。
临近中午时分,突然听到门外哨兵叫到:站住,干什么的?
远处传来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和哨兵说什么,领哨班长点了点头,一阵小跑的脚步声响起,两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陆博瑜一看,是四连的两名战士吴承家和郑勇,他当排长时是他排里的兵。两人都穿着迷彩服,扎着外腰带,脑门上还有细密的汗珠,吴承家眨巴着一对大眼睛,说:我们训练刚结束,就抽空来看看你。说完递进来一个军营超市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一串香蕉、几个苹果和一包香烟。郑勇性格内向,平时话就少,这时只是关切地看着陆博瑜,也挤出了一句话:你还缺什么,和我们说。
陆博瑜感激地看着他们说:没事,我什么都不缺,谢谢你们来看我!
哨兵提醒东西送了就赶紧走,团里规定这里不让闲人多停留。于是两人嘱托他好好保重便走了。他当年当排长的时候,只是尽了一个排长的本职,甚至还不算尽职,但在他人生危难的时候,这两个兵竟然还这么重感情,会来看他。而且他们也是顶着压力来的,这时候来看他对他们影响也不好。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且感动,陆博瑜看着这些礼物,觉得这些礼物是他这么大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他都舍不得吃,于是放在了床下脸盆里。那包烟是给他消愁的,他们知道他不抽烟,他们为他想的很周到。但是,他们不知道这里和弹药库一样严禁携带火种。
周珏下午来看他,继续和他隔窗聊天,告诉他团里组织了大讨论,我们一营新兵都是新兵一连走出来的,他们都说你是他们的好指导员。关照他一定要安心。
第四天上午,股长杨秀兵来了,进来就看到床下脸盆中塑料袋里的水果,惊问:这些水果是哪里来的?
陆博瑜说:以前老连队的兵送的。
杨秀兵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赶快把它吃掉,领导来一看像什么话,你这又是水果又是香烟,搞的跟军医院疗养一样。我今天来通知你一件事,师刘副政委这两天要亲自审你,到时你不要慌,问你什么说什么,当然,多讲自己问题,多说团队好话,对你有好处。
陆博瑜点头答应,杨秀兵又说:刘副政委还在会上骂了姚德成。说只听说过副教导员工作干的好,调到机关当宣传股长的。一个宣传股长突然不干了,去干副教导员,这就是问题。这样的人一定不咋样,也要查查他的问题。
陆博瑜说:我的事跟姚副教无关,他都不知道我有笔记本电脑。
可是首长发话了,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听候处理了。杨秀兵又惊呼道:对了,你还天天剃须啊?
陆博瑜傻傻地看着杨秀兵,不知哪里又做错了。杨秀兵着急地说:瞧你,这脸白净光溜的,哪里像关禁闭的样子。首长来,你看上去要憔悴,要痛苦,要声泪俱下悔不当初懂不懂?
陆博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从明天开始不剃须了。
对,胡子当然不能再刮了,长的越长越好。首长看到你,越惨越好,否则,你这样像度假一样,团里都跟着倒霉,说不定刘副政委一发火,把你关到师里去了。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还有几天就可以出去了。
股长走后,陆博瑜把水果和烟给了门口下哨的哨兵,哨兵推脱不要,陆博瑜说:你们收下吧,就当帮我忙的。哨兵这才收下,他继续坐在桌前写反思,不过更多时候他在闭目养神,背靠门,脸朝窗,哨兵看不到他。
这晚,他做了一个梦,他的父亲母亲来看他了,他说:爸妈,儿子不孝,在部队没能为你们增光,对不起你们。
父母没有责怪他,母亲摸着他的头说:瑜儿,你受委屈了。
父亲说:儿子,你要坚强,只要好好活着,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
母亲也说:瑜儿,不管你怎么样,我和你爸都会支持你的。
突然,天空刮起一阵大风,父亲母亲不见了,只见空中乌云密布,云中一条黑龙在穿梭,陆博瑜看的分明,他惊惧地高声呼喊:爸爸——妈妈——可是没人应他。他发现自己置身云端,那条黑龙在他身边盘旋,如轮的龙眼看着他,眼珠闪着光芒,好像噙着泪水,有一颗硕大硕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包裹住他,他害怕极了,高声尖叫着从空中摔下来,这时他听到了起床号声,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接着他又听到外面跑步声、口号声,出操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是他却不能加入他们的队伍,他真希望现在也是一个梦,他只是从一个噩梦到了另一个噩梦中,醒来的时候,他依旧是那个充满阳光、充满活力、充满激情的新闻干事。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五十一、想说认识你妈
这是第五天了,交完班杨股长来看陆博瑜,进了门就尖叫起来:不会吧,天呐,我昨天让你憔悴一点,你一夜之间就苍老了不老少,化妆了?
陆博瑜说:没有啊。
股长说:真的,太神奇了,你胡子一夜能长这么长,还是兜腮胡?脸也变黑了,有眼袋了,连嘴唇都没血色了?你怎么做到的,一夜没睡?
陆博瑜依旧呆呆地说:没有啊。
股长说:好吧,现在挺好,说不定你这个样子还能博点同情分。师刘副政委工作很忙,暂时不来,上午副主任来看你。你准备一下。不过他回头一想,又说:就这样吧,挺好,也不用准备什么了。副主任是我们自己的首长,没事。
股长走后不久,楼道处便传来笃笃的皮鞋声,门口哨兵忙立正敬礼。门打开后,陆博瑜看到狭小的空间里多了两双皮鞋,前面一双是尖头的,后面一双是三接头的,都擦的锃亮。他抬起头,看到两个人走到面前,副主任李炯,身后跟着保卫干事杨欢。
李副主任环视一圈,说:这里环境还可以么!
杨欢连连点头说是,忙拿了张椅子过来,殷勤地说:副主任您坐!
副主任靠着椅背坐下,翘起二郎腿,这才把目光转到陆博瑜身上:陆博瑜,反思的怎么样啊?
呃,陆博瑜结巴着说,天天都在反思。
坐,你拿个小凳坐。副主任说,我今天刚好空了来看看你。
陆博瑜从床下拿了小马扎,坐在副主任面前,刚好可以看到他常服衬衣上第二个铜纽扣。杨欢见副主任要谈话,便适时地走了出去,轻轻带上门。
副主任说: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改造自己,这两天团里对你进行了测评,还发扬民主,开展了大讨论,大家对你的评价很差啊,你知道吗?大家都说你平时就狂妄自大,经常吹嘘这个那个首长跟你关系好,现在你看,哪个首长跟你关系好?你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都避之不及。还吹嘘你稿子写的好,你以为自己是谁?不就是在报上发表了几篇小豆腐块?上稿子是应该的,那是你的本职工作,对不对?你这井底之蛙,我们在师里组织科,天天跟着首长搞材料,经常受到师长政委表扬,出了多少经典材料,也没有到处吹嘘,但是师机关人人都知道我李炯写材料第一。为什吗?
副主任顿了顿,继续说:好要别人说你好,自己说自己好有什么用?人要有自知之明,要有羞耻之心,我可以这样说你陆博瑜要出事,并不是偶然的,是必然的,这次不查出来,下次也要查出来,这次查出来对你对团队都是一件好事,你要抓住这次机会,深刻反思,改掉自己的缺点,重新做人,把坏事变好事……
对于副主任的话,陆博瑜一点也不觉的奇怪,在他的反思里,他把自己写的还比这个要坏,表面上,他木然点头,但他的脑子里却只蹦出两句话:一句话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句就是墙倒众人推。不管是民主测评还是大讨论,现在哪个官兵还敢说他好话?
副主任一顿说教之后走了,关门的时候走在后面的杨欢回头看了陆博瑜一眼,朝他点了点头,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鼓励。
杨股长又过来了,看着陆博瑜默然不语的样子,问:怎么啦?
没什么。
杨秀兵说:现在首长批评你很正常,你要学着适应,以前你就是受表扬太多了,下一步你还要接受更严厉的批评呢,你要调整好自己的心态。
股长,不是因为这个,我头有点疼。
真的?你头疼?杨股长问。
真的。陆博瑜点了点头。
疼的厉害吗?
嗯,脑袋里像有个锤子在敲。
哎呀,你现在越来越进入状态了,股长语气中竟然带着兴奋,头疼就对了,我就怕领导看到你在这里小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卫生队。
不一会儿,卫生队陈军医风风火火的来了,穿着白大褂,拎着医药箱,胸前还挂个听诊器,比他平时去卫生队看病正规多了,出门前一定精心打扮了一番。平时的卫生队和营办伙是基层官兵吐槽最多的两个单位。尤其卫生队,小病看不了,大病看不好,一般的头疼感冒都叫多喝白开水,团常委要是有个感冒发烧的,只需一个电话,卫生队长就叫上一个卫生员屁颠屁颠的上门问诊,亲自为首长挂水。
此时陈军医态度出奇的好,给他听了心跳,量了血压,看了舌头,翻了眼皮,最后确诊:心里压力过大导致的紧张性头疼。给他开了止痛药,又关照他一定要学会控制不良情绪,避免心理焦躁不安,还教他用拇指按揉太阳穴的方法来缓解疼痛,并叮嘱他再有什么不舒服随时叫他。陈军医走了,但是他头痛的事第一时间就传遍了全团,哨兵王彩成告诉他连师团首长都知道了,禁闭室现在是全团聚焦的地方,陆博瑜是人人关注的焦点。陆博瑜自己都感觉到好笑,他这个新闻干事这次让自己成了新闻,而且还是头条。借这个机会陆博瑜在床上躺了一天。
第六天上午,陆博瑜又听到有脚步声朝他这边走来,这人走的轻,落脚却很重,发出通通的闷响,陆博瑜以为是个首长,但见哨兵并没有紧张地敬礼,而是直接问:什么事?
外面的人柔声说:兄弟,我进去一下,看看陆干事,我们一个股的。
哨兵这两天和陆博瑜都混熟了,他是八连的老班长,因此大部分人还是很关照的,于是开了门。陆博瑜认得进来的人是宣传股借调干事张睿。他一米九的大个头,一百八的体重,江州人,性格温和,家境富裕,是典型的高富帅,找了个江州女朋友是珠宝设计师,也是将门之女,据说他那个当将军的准岳父要把他调回经济更为发达的江州,张睿总是和股里同志说我下个月就走了,结果这话一说就说了两年。他在股里负责网管室,平时拿着相机下连队拍拍照片,然后便回网管室更新局域网新闻,但更多时间用来打游戏看大片,三分工作七分娱乐。陆博瑜曾到他那里刻过两次碟,那时刻碟很随意,并未按军务的要求办理那一套严密的填报审批手续,现在见陆博瑜城门失火,他这个池鱼也惊慌起来。听说陆博瑜笔记本电脑里有很多资料,上面要严查来源,他很担心陆博瑜把他也供出来。陆博瑜向他承诺道: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感谢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说出除我以外的第二人,你放心。可以看出,张睿稍安,但是还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的,他想不通陆博瑜出这么大的事,还不嫌事大,怎么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一日无事,晚上,天色已黑,陆博瑜正在看两只飞蛾在日光灯下旋转飞舞,只听到一阵蹬蹬的楼梯声,哨兵已经跨立笔挺站好了,然后边敬礼边齐声高叫:首长好!这时才传来趵趵的皮鞋踏楼板的声音,那声音不急不慢,很有节奏感。一个哨兵早早就把门打开,然后两个哨兵又以标准的军姿跨立在门口。陆博瑜光听这一阵动静就知道大人物登场了。
进来的是副政委何春来,后面跟着保卫股长冯祥,两人都穿着长袖夏常服衬衫,戴大沿帽,显得格外正规,冯祥手里还夹着个黑皮面大本子。何副政委脸色严峻,伸手一指说:把桌子调整一下。
冯祥立即把靠墙的办公桌转了九十度,然后迅速拿了两张椅子放在桌子一边。此时桌子横在三人之间,副政委和保卫股长坐了,副政委摘下帽子放在桌上,还调整了一下帽子让帽沿正对前方。接着对陆博瑜说:你坐对面。陆博瑜拿小马扎坐下,仰望两人。他发现对面副政委的目光和他面前帽子上的军徽一样闪亮。
副政委一字一板地说:根据团党委指示,由我和保卫股长对你进行审讯,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陆博瑜说是。心想:审讯?会不会有大刑伺候?
何副政委接着便抛出了第一波问题:你那台笔记本电脑什么时候购买?在哪里购买?花了多少钱?
陆博瑜都一一作答,何副政委又问:你的电脑就只是放在你的房间里?放了三年?然后就只是用于写稿子而没干其他事?
陆博瑜回答的很肯定:是的。
何副政委问:既然你是写稿子,里面的那些军事资料是怎么回事?
保卫股长补充道:虽然团里把你的电脑格式化了,但根据师首长指示,这事要一查到底,我们又通过技术手段把你电脑里的内容恢复了。
何副政委接过话头道:所以我们对你的情况了如指掌。
陆博瑜回答:我们团列装新装备,要宣传成典型,我当然要写军事方面的稿件。
副政委又问:那里面有一千多份稿件,你都是怎么拷进去的呢?
陆博瑜说:我在网管室刻的碟。
谁帮你刻的?是张睿吗?
他不知情。我乘他不在的时候偷偷刻的。
一共刻了几次?碟片现在哪里?
两次,碟片拷到笔记本电脑后我就销毁了。
副政委见陆博瑜回答的很顺溜,突然把桌子一拍,声音提高了八度说,指使你的幕后黑手是谁?
陆博瑜一脸蒙圈,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副政委看他不说话:又问:这么问吧,你和境外组织的联系人是谁?
副政委和保卫股长目光严厉地瞪视着他,像是要看穿对面这个怪物的每一个表皮细胞。陆博瑜发现何副政委扭曲的脸有点好笑,那溜圆的眼睛像是猫头鹰在夜里发现了田鼠,他没想到自己的这点事竟然被无穷发酵,提高到这个政治高度,现在他在首长眼中俨然是个准间谍了。他真想说:我认识你妈!话到喉咙最终还是忍住了。在这里的一切发作都无济于事,只会自讨苦吃。他苦笑道:没有唉,首长,我是你接过来的兵,你还不清楚我吗?
他没想到副政委这么快就不认识他了,他还想问:首长,我帮你垫的你战友吃饭的一千五百元钱还记得么?啥时候还我?
对面的瞪视持续了十分钟,一个晚上两个小时的审讯最终没审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何副政委走之前还说:你要是想起什么来,随时报告。你只有如实交待,组织才会对你从轻处理。
第七天是陆博瑜关禁闭结束的日子,不过杨秀兵却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团里决定延长时间,再关陆博瑜七天禁闭。这是条令规定的行政看管的最长时间。
陆博瑜一脸蒙圈地问什么原因?股长娓娓道来,炮十五团上次那个间谍,就是关到第七天,然后首长说再关七天,他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崩溃而招供的。所以,你要怪就怪那个间谍吧,他们让首长对这类事都绷紧了神经。
晚上,一营教导员周珏来看他,得知情况说:没事,反正你身正不怕影子斜,在这里挺好,又不用加班,就当养精蓄锐的,我相信你。
在禁闭室里,陆博瑜养成了一种功能:坐着睡觉。方寸之地,活动受限,但思想却是关不住的,陆博瑜半睡半醒在古书之间、宇宙之间遨游,他发现这是打发时间的一种好方法。一开始,他坐半个小时就烦躁了,现在他能连坐半天,大约五六个小时,都不动一下,他不再计算时日,只觉得一天很快就下来了。此后,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功能,坐的很直,睡得很香。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五十二、孤鸿泣
陆博瑜发现哨兵里也有几个不友善分子,以前只是觉得他们不爱或不屑和他聊天。马天润和曹晓兵是他熟悉的两个老兵,因为这两人兵龄比较长,和他同一时期在连队当兵,所以一开始看到这两人时他还感到万分亲切。马天润和他说的话时多时少,总是一本正经,据说他现在连队是最有威信的班长,个人立过两三个三等功,是王军田最得意的兵。在陆博瑜提干后的几年里,他也提过两次,但时运不济,都以失败而告终,如果这也算失败的话,这是他人生唯一的失败。他以前也羡慕过陆博瑜,不过现在仍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他面前,以标准的哨兵军姿站的笔挺,在禁闭室门口看守一个戴罪之身,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比大比武拿名次还要光荣,他要履行哨兵神圣不可侵犯的职责,仿佛陆博瑜和他多说一句话就会影响他光辉的形象。他在行动上很高傲,但是在语言上却很低调,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自我夸耀的话。偶尔,谈起一些连队旧事他也能滔滔不绝。但他的目光大多数时候,看着远方,显露出一股坚毅的样子。
曹晓兵相对于马天润的正规严整和大义凛然来说,显得和气许多,但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却时刻闪烁着一副虚伪的目光。他虽然没有马天润那样能在比武场上拿名次,但是却能在各种会场上叱咤风云,是团里有名的座谈会专业户,一到上级到团里开座谈,机关第一个定他的名字。他说的话零碎但不显混乱,因为开来开去他都会说一个意思:我们团是全军新装备形成战斗力的典型团队,我以身在这样的团队而自豪。然后便说团里这也好那也好,能扯上大半天,就如同一篇洋洋洒洒的散文,形散而神不散,又如一个四处漏水的花洒头,水再怎么怎么洒,都落在花盆里。上级调研组有时听腻了他的那一套话,也会不耐烦地打断他,说:今天我们来就是想听听你们团建设存在的不足的,这样便于下一步改进,我相信任何一个单位不可能一点缺点都没有。曹晓兵同志会这样从容地回答:唯一的不足就是我觉的我们战士与信息化团队的标准还有差距,与团党委对我们的期望还有距离,我们应该加强学习,一是学习文化知识,二是学习信息化知识,三是钻研新装备技能……绕了一圈,他总是能绕回去,他能把提问题,都说得是一种表扬,这是一种高级境界,这样的战士,即使训练不行,管理一般,团里又怎能不爱?凭着一副好口条,这个农村娃成功当上了班长,转了士官,立了功。刚开始,陆博瑜和他聊天,说自己出去后要写一部小说,没想到,他下哨后,团首长就知道陆博瑜说的每一句话,师刘副政委也知道了这件事,就骂道:他写小说?我看他是要写色情小说吧?
曹晓兵为自己及时传递信息引起首长关注,很是得意,和马天润说这件事,马天润轻蔑地道:他这是死性不改!当然,很快王彩成把这事告诉了陆博瑜,陆博瑜此后就和他们小心说话了。
还有一个新士官叫毛大鼎,第四年兵,之前陆博瑜到连队拍照采访,他是敬礼最勤的,但自从第一次站岗他就不和他说一句话,甚至没有正眼看过陆博瑜一眼。他只和对面的新兵说话,陆博瑜一靠近门口,他就闭了嘴唇,然后高度戒备地看着门里的动静,眼神里充满了不屑。陆博瑜自然也懒得搭理他。
这天早上,王文涛站哨时告诉陆博瑜,李小猛回来了,他说等他下一哨时就让他过来看他。下午王文涛站哨时,果然让李小猛来了,他还打开门,让李小猛进来。
陆博瑜微笑着朝他点头,李小猛显得有些紧张,毕竟这是禁闭室,看到老班长被整成这副模样,显然被吓着了,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惊愕,也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对方。陆博瑜倒是安慰起他来:没事,不用担心。见李小猛神色不宁的样子,陆博瑜说:你回去吧。李小猛这才挤出一句话:好的,明天我再来。待王文涛把门打开,他迅速溜了出去。
晚上倒是来了两个看热闹的后勤干部。一个是营房股长曾文俊,因为陆博瑜之前和他认识,但是既没有一分交情,又未打过一次交道。他的突然出现让陆博瑜有点奇怪,不过他看铁门里的陆博瑜眼神也很奇怪,就像是看动物园笼子里关着的黑猩猩,陆博瑜咧开胡子拉碴的嘴巴对他笑了一下,更像猩猩了,满足了他的好奇心之后他便走开了;曾文俊走后没多久又来了一个军需助理员丁入海,他穿着一身体能训练服,出来散步,闲逛至此。之前陆博瑜还算和他颇为熟悉,他对陆博瑜说:你嫂子也经常提到你,下一步你要好好干,争取把名声挽回。他一边看着里面,一边查看身后动静,生怕哪个团首长这时散步也走过来,陆博瑜看出他不是真心,只为猎奇,他在禁闭室的样子是全团人都好奇的事情,是鲁迅先生早就说过的豪不稀奇的看客精神,他们看他之后这在办公室都是很得意的谈资。陆博瑜有这样的判断,是因为他的好奇心被满足后再也没来看过他,包括那个关心他的嫂子,从此杳无音信。
第二天李小猛在王文涛站哨时又过来看他,还给他买了两瓶饮料。不过李小猛说以后不能再来看他了,因为他昨天来看他的事被他们副营长林会通知道了,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并且做了两条规定,第一,不得再去禁闭室看陆博瑜,第二,从此以后不许与陆接触。否则他将上报营党委处分他。陆博瑜气愤地冲李小猛大声说:我只是关禁闭,不是判刑,我还不是罪犯!李小猛什么话也不说,保持沉默,陆博瑜朝他摆了摆手:你走吧。李小猛为难地走了。
回头想想,陆博瑜也不再责怪李小猛,他毕竟只是一个战士,扛不住这些压力。杨股长告诉他再坚持两三天就可以出去了,出去就能享受自由了;周教导员照样天天来看他,每天时间不长,但每次都鼓励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天晚上,大约是部队看新闻的光景,一阵低沉有力的说话声从远处传来,门口哨兵立即紧张肃立,楼梯口传来沉重的皮鞋橐橐声,哨兵早早就开了门,然后一起敬礼,响亮地叫道:团长好!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新任团长王军田走了进来,他从集团军集训刚回来,身后跟随和他一同集训回来的军务股长董强。王军田又胖又矮,但当了团长果然自带气场,走到哪里都步步生风,虎虎生威,惊起一群林鸟。
董强给团长拉开椅子,王军田坐了下来,董强则站在一边。王军田双手撑桌面,瞪视了陆博瑜一会儿。陆博瑜不知所措地看着团长,等他发落。
王军田说:汶川地震就二十秒钟,十万人没了。你电脑里存的那些涉密资料,我看了一下,幸亏没有作训的训练计划方案,否则,从团里到集团军所有的训练计划方案都得改,那付出的代价可就大了,团队的荣誉就被你一个人给毁了。现在敌特窃密形势是多么严峻,你说说,你作为一个党员的党性在哪里,你作为一个军人基本素养在哪里,你作为一个人起码的人品在哪里?还有,林会通说你在新兵营当指导员期间就不听招呼,团指挥连盛连长说你在他们连队排长王晓翔面前夸下海口,说你当了指导员就要把他调到你连队去,还有人说你竟然干涉主任任免人事,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是谁给你提的干?老政委?当时你那个典型是怎么当上的?董强——
身后的军务股长听团长叫他名字忙答到。
你都要给我一查到底,如果陆博瑜真的有什么出格举动,那陈涛也难逃其咎。团长的语气仿佛可以主宰一切。
董强忙利落地答是。团长说完就起身走了,他并没有让陆博瑜分辨什么,已无必要。
陆博瑜叹了口气。团长说的话很好笑,第一,他电脑里既然没有发现训练计划方案,又何来有那么多的假设?给他扣失泄密那么大的帽子?第二,既然他新兵营不听营长招呼,为何那时不反映,现在三个月过去了才提起?第三,说他干涉主任任免人事,那他更是没那么大的权力了,他从没和主任推荐过任何一个人,更不敢左右主任的意见,何况任免人事也不是主任一人说了算,而是党委研究决定,团长难道不懂这些基本的道理?这些都是没影子的事情,却被团长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他还要追究老政委的责任?想当年要不是老政委提拔他,他也不会有今天。只是后来老政委到了师部当副政委后,转业了,没有提升,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他了,才敢说出这样的话罢了。
但王军田抓住他的这些把柄,一定是有什么人在他面前举报的。陆博瑜回头细想,他当新兵连时王晓翔曾去找过他,并对他说等你当了指导员我想调到大哥连队,跟着大哥干的话,当时陆博瑜笑着随口答应,只是想着有这样支持自己工作的兄弟真好,并没有当回事。而这件事他也没对任何人说过,只有王晓翔一人知道,难道是王晓翔泄露出去的?他不敢相信,因为这只是二人之间的一次正常交谈,和他这次犯事无关,王晓翔如果把这个当问题向组织举报,岂不是落井下石?
命运和陆博瑜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他唯有以乐观面对。在关禁闭的日子里也在继续感悟幸福:审讯时,他心中无愧是幸福;有战友来看望他是一种幸福。他看着窗外一株白玉兰树上听着一只无忧无虑的红蜻蜓,他替它感到幸福;可一忽儿一只花喜鹊飞来将它啄走了,他的心一颤,一股悲伤涌上心头,可事后想想,又替那只花喜鹊幸福,因为他得到了美味,赶走了饥饿。幸福其实就在身边,触手可及。
这天下午,杨股长来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哨兵开了门他没进去,站在门口对陆博瑜说:十五天到了,你自由了,跟我走吧。
陆博瑜忽然得到这个消息,都有点回不过神来。他默默地收拾好东西,缓缓走了出来,哨兵进去打扫卫生也准备撤了。
夕阳西下,但陆博瑜仍然觉得外面的阳光有点刺眼,但是空气很好,他使劲嗅了几下。他的状态和压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被三藏放出来是一样的。现在是体能训练时间,官兵们都到综合训练场去了,路上没有什么人。股长说:我带你去理个发。
到了理发店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头发胡子长成了一片,真的成了野人。理发的战士并没有嘲笑他,而是非常热情周到地给他洗头,理发剃须,丝毫没有用异样的目光看他。陆博瑜心里感到很温暖,很快,一个青年又在镜中出现了。理了发,他这才想起自己口袋里没有一分钱,阿骆说不收钱,股长替他付了钱。
走出理发店,股长对他说:你回去收拾一下,团里决定让你下连当兵三个月,连队还是你的老连队八连,你当兵的班在一班,班长是王文涛。团长叫你今晚就搬过去。
他回到文化活动中心,走上二楼楼梯和过道,熟悉却不亲切,甚至还有几分厌恶。他被集团军查的那个下午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眼前。门依旧没锁,进了门他不由大吃一惊,两个纠察正在翻腾,他问:你们干什么?
两个纠察站起身,说:陶参谋让我们来搜查房间。
陆博瑜吼道:你们来搜了多少次了,还有完没完?我有那么多违禁品吗?
两个纠察心虚了,一个分辩说: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团长指示你今晚必须把这个房间清空,清不完的明天一早我们就来扔掉。另一个拉一拉他衣袖,两人匆匆走了。
房间一片混乱,到处散乱着衣服,布衣柜的门被撕破了,书柜玻璃碎了好几块,没碎的也开裂了,里面的新书不翼而飞。陆博瑜检查了房间,明显少了不少东西,空调扇和台灯也是违禁物品?没了。新发的衣物一件不剩,他集了十年的两本邮册不见了,还有自当兵以来就开始写的日记也没了。陆博瑜暗想,还是革命战友,恐怕古代抄家也不过如此罢?陆博瑜还发现,他的那本相册中的照片被撕的七零八落,他与老团长卜业伟在首都的合影一张都不见了,他心里自然明白,他身上的间谍嫌疑,让与他合影过的团长也有了危机,那帮搜查的人第一时间保护首长要紧。现在他就是一只携带瘟疫的老鼠。
突然他紧张起来,那颗星河白不知道还在不在,其他东西少了不要紧,唯独这个不能丢。他疯狂地翻腾起来,在狭小的房间里到处找,像是一只土拨鼠,他记得之前就放在衣柜下面的一个挎包里的。可是现在挎包里却是空的。他急的满头汗珠子直往下滚,但仍旧不死心拼命找。
找的精疲力竭,却一无所获,他拉开小窗,窗外弯月如勾。他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眼里满是绝望。忽然他发现窗外月光射进一缕光线的尽头,在床脚和衣柜脚交接的地方有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闪了一下,但不敢确定。但还是一下子扑了过去,伸手掏出了那个东西,很快他拿到手里,这不是他的星河白,而是一颗纯黑的珠子。他翻来覆去地看着,形状大小如雀卵但浑圆,分明就是星河白,只是颜色变成了黑色。他忽然想起那晚做的那个梦,这个珠子和那条黑龙的眼珠如出一辙,它黑而莹润,又像是巨龙流出的泪珠。
陆博瑜站起身来,高高举着大黑珍珠,他确定这就是他苦苦寻找的星河白,只是它神奇地变了颜色,滚落潜藏在这个不易发现的旮旯里,竟然躲过了无数波搜查。以前白珍珠中的银河星月之光已然不见,黑珍珠中的反光更像密布黑云之中隐现出的一轮金日。那轮金日越来越大越来越强,竟然照亮了他的脸。在这光辉之中,忽然他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哈哈大笑起来,泪水也在笑声中夺眶而出,那魔性的笑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礼堂里,如同孤鸿悲鸣,惊起了一群蝙蝠,世界所有的美好在他心中像脆弱的瓷器一般被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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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重回故地
星河白变成了黑珍珠,陆博瑜也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人了。
陆博瑜来到八连,没有人发现他的变化,只觉得他变黑了,黑眼圈也有了,都认为他这是在禁闭室呆久了,精神压力和思想忧虑所致。
陆博瑜认为自己最大的变化就是脸皮厚了,仿佛穿上了一件无形的铠甲。晚上他去了一趟宣传股,取他的一些办公用品。机关楼射来的那些异样目光,在他身上竟然像遇到了防弹玻璃一样纷纷挡回,他面色坦然,丝毫没有羞愧之色。在股里,电话铃想起,他还接了一个电话,倒是把电话那头的人吓了一跳。
他听出来,那人是陈世界,原师报道组长,不久前刚调到军区联勤部政治部去了。不知什么事打电话到团宣传股,也许就是想打听打听陆博瑜的消息,没想到接电话的人正是陆博瑜。陈世界惊呼了一声“喔哟”,随后强做平静地问:大忙人,最近在干什么呢?
陆博瑜心想:可笑,全集团军都传遍了我的事迹,你竟然装作不知?那我偏偏不告诉你。他顽皮地说:我到连队采访刚刚回来啊。
陈世界哦了一声,随即又问:前几天R报头条邱博士的稿子出来,怎么没见你的名字?我可是听说这稿子主笔是你啊,孙干事没挂你名字吗?
陈世界很是刻毒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用这种方法来故意打击陆博瑜,可是陆博瑜抗打击能力早就提升了十个点,哈哈一笑说:我也正在问这个事呢?老组长,你现在可是军区领导,要不你帮我问问孙干事怎么回事?我等你消息啊。
刚说完这句话,电话那头已经挂了。陆博瑜对着听筒得意地笑了,这才想起他休假之前,集团军宣传处孙干事曾打电话,让他写一个R报约稿,指定采访对象为一营博士营长,陆博瑜写好后把孙干事的名字挂在前面,可是稿子快发表时,陆博瑜出事了,因此报纸出来后,那篇陆博瑜主笔的稿子竟然只有孙干事一人的名字。他不禁苦笑:不知是谁把他的名字删了,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只不过,有没挂他名字,他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王文涛热情地把他接到一班,给他介绍班里成员,副班长杨波,还有一个叫宇宙登的第二年兵,另外还有两个新兵。那两个新兵不是新兵一连的,所以他直到关禁闭的时候才认识他们。连队格局还是他当兵时的样子,王文涛给他安排了一张靠门的下铺,然后把他少的可怜的行礼放入包库。按照团里的规定,他下连当兵三个月,要换上上等兵军衔。开班务会时,王文涛对全班说:陆干事来到我们班,体现了连队对我们一班的信任,我们要继续发扬团结互助的精神,帮助陆干事进行改造。同时,陆干事是我们连队的老班长,以前也是一班长,他来这里也是我们班的荣幸,大家要尊敬他,向他学习。
王文涛的话语真诚而客气,然而连队在陆博瑜来之前召开的连务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连长郭大伟向各班长传达了团里的三点要求:第一,佩戴上等兵衔,他要像普通战士一样参加任何工作,包括训练战备、岗哨勤务、公差施工等;第二,在生活上不允许给他任何帮助,比如铺床叠被、刷碗洗筷、洗衣服等,都要他自己动手;第三,有何异常举动立即向团里报告。
接下来的日子,陆博瑜就作为普通一兵,参加连队工作。王文涛在他来的第一天就私下对他说:以后你就跟着我。一班的队列里从此多了个大龄上等兵,排头是班长,他则紧随其后,班副杨波站最后。每天早上出完操王文涛带他一起打扫卫生区,他们拔着草坪上的杂草,陆博瑜呼吸着青草的芳香,感到心情很愉快;训练场上,他加入了一班操炮的行列,担任炮手,每次总是训练出一身大汗,现在的火炮更新换代了,不再是他那时开大架的轮式火炮了,而是N型反坦克导弹,各主要手通过车载计算机和车载电台操作,因此他得从头学起,王文涛总是很耐心地教他,陆博瑜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班长,反倒像个大哥哥一样对他,心里充满了感动;班长还带着他一起去施工,通往炮库的一条路被庞大的炮车车轮压了几个大坑,需要填平。班长搞了一辆小推车过来,里面放着两把锹,两人到附近的高坡上挖了车土运过来,陆博瑜负责倒土,班长则负责填土拍平,一段路被修好,两人都很有成就感;每天夜里到炮库站哨,王文涛也尽量安排他和班副杨波一哨,杨波是个友善淳朴的小伙子,总是实心实意地帮助他。每次到军营超市买吃的,一定带给他一份。因为陆博瑜的身份不能去超市,只能在连队活动,当然他也不想抛头露面。夜里车炮库的哨,他和杨波一班,在洒满星空的夏夜,杨波总是滔滔不绝地和他讲年底退伍回家开网店的事,说他姐姐怎么进货、发货和售后的经验,陆博瑜则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这样的话题能够使得杨波愉悦,让他觉得生活充满了美好的憧憬,这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陆博瑜很在意这种美好,因为他现在拥有的美好极为有限,什么对他来说都是奢望。
陆博瑜看着星空,想起了他和储烟霏在咖啡馆的那个约定,分别时他想把珍珠挂坠给她,她拿在手里轻抚片刻,又把它戴到他的脖子上,一对明眸深情地看着他说:等我们再见面时,确定我成为陆家媳妇,你再亲自给我戴上,现在你戴着它,希望它能保佑你我!陆博瑜摩挲着胸前的珍珠,内心生出无限无奈,一个月期限还有几天就到了,他现在这个状况很难请到假了,他就像是一只搁浅在沙滩上的行船,寸步难行;而且还像一只被粘在蜘蛛网上的昆虫,等待宰割。休息时,他向班长请了假,尝试着拨打储烟霏的电话向她解释,可是手机一只处于关机状态。后来,他又得到一个消息,听说他在关禁闭期间,陶石根据他在干部股的结婚报告登记,专程去了盐州调查他未婚妻的状况,也就是说储烟霏或许已经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了,不知道陶石是怎么对她说的,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可是即使有误会,他也无法当面解释,对她除了愧疚就是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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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博瑜决定去军务股找陶石问个明白。但是,机关没有通知,他是没有理由请假乱跑的,连队也不会批准。
不过,这天站哨回来,他倒是与带着两个纠察到连队例行检查的陶石碰了个正着。陶石看到他扎着腰带,挂着两道杠上等兵军衔,眼神有三分怜悯,还有七分是得意。不待他说话,便一本正经地说:这次到连队检查,你可是重点,我要看看你的抽屉和放物柜。
陆博瑜来不及解腰带,便去打开抽屉和放物柜,抽屉里放着思想政治教育笔记本、军事训练笔记本、爱装管装笔记本和党员笔记本,还有两只水笔,其他什么也没有,放物柜里就是三分四定和内衣裤,一目了然,但陶石还是让纠察把衣服都抖开来检查,说不定那件内衣里夹着与敌特联系的密电码呢。那他又要立功了,这就叫细节决定成败啊,然而结果却很让他失望。
他走出门,陆博瑜跟上去趁便问:陶参谋,听说你上次到我老家调查,你见到我未婚妻了吗?
陶石停下脚步也斜着眼看他,冷笑一声:那个储什么,哦,储烟霏是你未婚妻吗?你缠着人家不放!
陆博瑜认真地说:储烟霏是我未婚妻。你见到她了吗?
陶石道:恐怕是你一厢情愿吧。我见到她父亲了,人家根本就不同意把女儿嫁给你。是你几次三番纠缠人家,她父亲听说你在部队出了事,被关了禁闭,那是一万个谢天谢地,说幸好当时把女儿拦住,没让她嫁给你,否则,这不是往火坑跳吗?他让我转告你,让你死了这条心。他女儿已经有意中人了。
陶石所说的话,对于储精明知道他情况后的反应,早在陆博瑜意料之中,但是他还是问了一句:那你见到储烟霏了吗?
陶石已经不耐烦:我没见到。见到了又怎样,你现在也回不去,再说人家父亲回复的很坚决,还给我写了保证,不管你卖密也好,泄密也好,他女儿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并且希望我们部队管好你,让你以后不要再去纠缠他女儿。陆博瑜,你就在连队好好改造吧,你下连当兵三个月不得外出,你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想那么多干嘛,就是储烟霏喜欢你,你们也不可能。我回来后向团党委进行了汇报,我主要去调查你有没有失泄密的情况,至于你的婚姻,那是你个人的事,只要没有实质性的后果,团党委也懒得管你那些烂事,组织就不予追究了。你就好自为之吧。
说罢陶石便带着纠察一摇三晃地走了。陆博瑜收拾着被翻得凌乱一团的放物柜,心里无助而痛苦,他不知道储烟霏现在怎样了,而自己出了这样的事真是鞭长莫及、无能为力。但是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只要不是储烟霏本人拒绝他,他就充满希望,任何人的恶毒话语和阻挡对他来说都不是事。
于是他用看书来排解对储烟霏的思念,他经常待在一班,休息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到连队书柜取书看。出了一班就没有什么安全感了,仿佛没有带安全帽行走在建筑工地上——他在走廊上走,说不定就会被对面走来的战士无端的撞一下,因此他只要见到迎面有人总是提前避让到一边;他独自在洗漱池洗漱,总有战士过来在他邻近的水龙头洗拖把,使劲的捣着,然后溅他一脸污水才心满意足地走开;尤其那个毛大鼎,他是三班长,总是拿凶狠的目光看他,每周担任值班员时对他要求也是颇多,检查内务一定通报他,在队列里经常会吼道:陆博瑜,把手臂抬高一点。陆博瑜,就你一个人破坏了排面,不会用余光标齐吗……
全连除了一班的人,没人叫他陆干事,都是直呼其名的。在连队这显示了一种轻蔑。但是陆博瑜不以为意,他心中没有仇恨,记住的全是美好。
团里规定,连队一周要对陆博瑜进行一次民主测评,由保卫股负责发一张问卷,全连填写打分。这其实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是做样子给师里看,因为师首长对此事依旧不依不饶耿耿于怀,仍在怀疑陆博瑜就是那个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间谍。
倒是保卫股干事杨欢,每次来组织民主测评结束后总是交代连长指导员:要对陆博瑜好一点。这话传到陆博瑜耳中,他很讶异也很感动,因为他平时与杨欢并没有什么交情。要知道,一些基层干部看到他挂着上等兵军衔,总是面露鄙夷之色,或是满脸嘲讽的笑容,他听到那些干部指着他的后背嘀嘀咕咕说:这次陆博瑜是死定了!
曾经膜拜陆博瑜的四连排长吴俊文,由于是研究生学历,已经担任二营指挥连指导员,二营指就在导弹二连楼下,每天出操下楼,陆博瑜总能碰到他,但他假装不认识他。有几次陆博瑜的目光和他相对,他很漠视地把目光闪到别处,仿佛压根就不认识这个人。
还有认陆博瑜当大哥的团指挥连排长王晓翔,大哥出事后他从未打过一个电话给他,听说现在阅兵村,唯恐有人说他以前和陆博瑜称兄道弟,在一些公开场合,他总是煞有介事地说:以前我和他接触过,他出事是迟早的,这个人太狂啦!用这方式来撇清自己、划清界线。
最高兴的人要算宣传股的教育干事曾远,据说他听到陆博瑜出事的消息后比过年比自己提升还要兴奋,竟然哼着小曲叫噢耶,在办公室边脱衣服边跳舞庆祝,最后竟然只剩一条内裤。曾远还在一个晚上给导弹二连毛大鼎打电话,他调进机关的那一年,毛大鼎还是他排里的新兵。
曾远对毛大鼎说:我现在天天加班累死了,陆博瑜倒好,自己出事了倒爽了,什么都不用干了,连班都不用加了,每天晚上熄灯号一响,可以准时睡觉。我跟你说,千万别把他当什么老班长看,最好给点苦头他尝尝,别让他那么舒服,团里让他到老连队当兵就是要他反思的。
毛大鼎说:可他不在我们班。
曾远说:没关系,机会总会有的。至少你应该对他时刻监督,有什么情况及时向组织汇报。
毛大鼎说:放心吧,老排长,我早就看他不爽,会让他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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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白即黑
周日晚上,宣传股长杨秀兵请陆博瑜到家里吃饭,说已经打电话和他们营里说过了。陆博瑜向班长、连长请了假便来到股长家,杨欢、殷学东、于广斌等几个小军官已在那里,嫂子做了稀饭、蒜蓉大虾、烤鸡翅,还有几个菜,几人在桌上聊东说东,很是热闹,只有陆博瑜无语,默默地喝着粥。
嫂子去厨房的时候,股长说:前两天我住院,殷学东去看我,发生了一件尴尬事。
杨欢和于广斌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什么事?
股长一指殷学东说:让他说。
殷学东和杨欢曾是团指挥连的排长,都算是杨秀兵的老部下。殷学东今年干部调整时调到一营技术室当技师。他长着一张圆脸,嘴巴很宽,翻动着厚嘴唇说:前两天我去看股长,我们闲的无聊,我请股长去“超越神话”了。这句话刚说完,几个人都很敏感地朝厨房方向看了一眼。陆博瑜知道他们说的“超越神话”是吴州市1911酒吧街附近的一个大型KTV,那里消费极高,自然会伴随许多香艳的事情。军人按规定严禁去这种娱乐场所,但是1911酒吧街和“超越神话”是一些不安分的官兵晚上翻墙出去寻找发泄的乐园。
这样的好事你们也不带着我。于广斌笑着说。
我们唱完歌乘电梯下楼,你们猜碰到谁了?殷学东神秘地问。
谁?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陆博瑜依旧置身事外,低头喝粥,不过他却听的真切。
老板!殷学东声音压得很低,几乎用气流揭晓了答案。
啊?杨欢和于广斌惊呼一出,忙掩住了嘴巴,陆博瑜知道殷学东口中的老板是官兵们对团里两位老大团长和政委的另一种称呼。
于广斌问:是王还是虞?
当然是王,虞不好这一口。殷学东说。
你们在哪里碰到他的?
就在电梯里。
啊!两人又吃了一惊,杨欢道,那么小的空间,岂不是一眼就认出对方来了,你们岂不是被抓了个现行?
抓我们?我们不揭穿他就好了!殷学东得意地说。
怎么回事?杨欢问。
当时他正搂着一个公主。殷学东挑动着他那两道眉毛说。他说的公主就是指娱乐场所的陪酒女郎。
哇,于广斌笑道,你怎么知道他搂的就是公主?
她不是王的家属,嫂子我么都认识,还有那女人浓妆艳抹,穿着低胸黑丝衣裙,更重要的是她年龄只有二十岁左右。殷学东说,不是公主我把头剁了。
那种地方,公主一眼就看出来了。股长替殷学东证明道。
就在两三平米的电梯里,你们俩和搂着公主的老板偶遇了?杨欢试着描述当时的情景,那岂不是尴尬死了。
当时老板的反应是什么?有没有和你们打招呼?于广斌更关心这个问题。
他能有什么反应,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和他各据电梯一角,互相装作不认识呗。股长耸耸肩膀说,所以我说当时的氛围既诡异又尴尬。
那后来呢?于广斌问。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股长说,回来后,他照样是我的上级,我们彼此忙于工作,互不干涉,他也知道我们不会告诉他老婆,更不会向上级举报,就当没这回事发生一样。
你用脚趾头想想也能猜出来。杨欢说,也只能这样了。
老王可是老司机,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倒把我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吓得蛋疼,他当时一如既往的淡定。当时我都呼吸困难,也不敢睁眼看他。殷学东说完,几人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候,嫂子也端了两盘菜出来了,笑着问几人刚刚说了什么,是否也能跟他分享,几人自然含混过去。忙着给嫂子让座,嫂子一边招呼大家吃,一边说还要炒个蔬菜,便又走进了厨房。
股长对陆博瑜说:之前让你查的那件事,你做的不错。现在杨干事也查出结果了,果真是王金钊监守自盗,偷偷把那些电器卖了,这个王八蛋!
我去找了那个“利民家电维修部”的老板,虽然他把记账清单撕了,但老板还算配合,又找到了卖东西的下家,终于对比上了型号,证明那些电器就是电影组仓库里丢失的东西。杨欢说,不过,这一切还要感谢陆干事之前的细心调查,才能能够顺藤摸瓜查出来。
陆博瑜抬起头看着股长,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也许这件事股长能在团长、政委说他几句好话,上级对他的处理或许能轻些。但他那可怜兮兮的眼神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应。
不过,查出来也不能怎么样。股长似乎一眼看透了陆博瑜的想法,团里出了你这件事,自然不想出更大的事,况且我刚到宣传股来,宣传股就出问题,对团里对股里都不是件好事。团领导也没有精力再处理这件事了,因此只能大事化小,我和主任汇报了,主任打算这个星期就让王金钊下连队。至少,把他清走,我们股也少了一个蛀虫。
股长看时间快七点了,说你快回去吧,还要看新闻开连务会呢。陆博瑜打了招呼便走了,走在路上他心里却不是滋味,因为那几人显然把他当成一个犯错误的人看待,他和他们虽然坐在同一张桌上但是关系已然不平等了,几个人谈笑风生,仿佛忽视了他的存在,他像一只和他们一起用餐的狗,这顿饭对他来说更像是一顿施舍。当然,这不是他们的错,全团官兵现在都这么看待他,他手机里的两百个号码,现在有一百九十五个肯定是打不通的,剩下的五个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出了这件事,让他从另一个视角看到了周围人的模样,看清了这个世界平时看不到的一面。
接下来的一周,组织股频频找他,一是审核他的反思报告,反复修改过关后才打印出来;二是让他在处分决定上签字画押,陆博瑜并未细看就签了自己的大名,一式三份。他回连队的路上,看到王金钊也打着背包从礼堂走出来,他也就此结束了他的机关兵生活,重回他的老连队一营指挥连。两人打了个照面,王金钊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愤恨之外,还有一种得意,似乎在说:下连队又怎样?和你比起来,我的问题简直就不算事。陆博瑜没再搭理他,径自走向八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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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干部大会的主题就确定为专门处理陆博瑜的大会。他被通知提前半小时到会场。会场位于文化活动中心三楼,平时上级大型电视电话会议都在这里召开,大约能容纳两百人。组织干事安排他坐第一排最左边一张座位,然后便去忙自己的事。陆博瑜带了个笔记本,带了份反思,前者是做样子的,后者是会上念的。组织股长葛晨指挥着几个干事忙前忙后:席卡应该这么摆、讲台要那样放,屏幕上“干部大会”四个字,红底黄字,黑体加粗,话筒声音反复试验,调到最大,吹气声在空中回荡着仿佛云层里的滚雷……
机关和各营连干部陆陆续续到齐,晚七点大会准时开始,这种会的特点,就是开会之前大家都交头接耳,会场传出如同苍蝇般嗡嗡之声,都在幸灾乐祸地议论着陆博瑜的事情,余光向一把把小刀子一样射向他——尽管陆博瑜一直都低着头,但他能感觉到每一个人都注视着他。一到开会立即鸦雀无声,所有人自动切换成静音模式,洗耳恭听,这在其他会场是很少见的。大会由政委虞军亲自主持,首先由副政委何春来宣布处分决定,由于陆博瑜未经审批使用个人笔记本电脑,里面还存储涉密资料一千余条(都是新闻稿),给团队带来了及其恶劣的影响,鉴于此,经团党委研究,对陆博瑜作出以下处理:一、行政记大过处分一次;二、下连当兵三个月;三、扣除第十三个月工资。团长王军田还临时加了一条:三个月不许外出!
还有一份处分决定,由于现任一营副教导员姚德成担任宣传股长期间,对属下管理不力,检查不到位,因此负有领导责任,给予行政警告处分一次。
副政委宣读完毕,第二项议程便是陆博瑜上台做反思。陆博瑜走上台,打开厚厚十几页纸的反思报告,语气沉痛地读了起来,他虽然担心自己会晕倒但还是坚持了下来,他读了一个小时才结束。随后姚德成也上台做了检查,语气里满是委屈和无奈。接着各营连代表上台对陆博瑜进行帮带环节。那些之前安排好的连长、指导员、参干助陆续上台发言,就像当年贫农斗地主一般,对他进行声泪控诉,恨不得在他脸上吐口水。接着副政委、团长、政委依次发言,痛心疾首地批判他。
团长王军田还做了自我检讨,因为他是主管军事和安全的首长,陆博瑜电脑里的那些军事训练稿件他认为他也有责任,说是检查更是一种担当和姿态,给他这位新上任的团长增添了几分威严,因此这个“检查”他做的趾高气昂;政委虞军一直以来都是低调行事,温文尔雅,这次也爆了粗口,和团长配合的相得益彰。整个会议硝烟弥漫枪炮无情,足足开了三个半小时,直到十点半才结束。
回到连队,陆博瑜还要站夜里的炮库哨。班副杨波怕他吃不消说让他休息,让班里的新兵替他站,被他拒绝了。夜里站哨,他感到自己很轻松,今天离集团军检查那个下午足足有一个月了,他无数次的回忆起那个下午,像是在看一部恐怖片。
团里也费了很多功夫和集团军军务处协调,认为陆博瑜虽然违规使用个人笔记电脑,但并未造成泄密,酿成严重后果,因此交给自己内部处理,但团长政委表态一定从严从快从重处理当事人,最终第一时间没有上报军长、政委。团里的意思就是把这件事对团里的影响降低到最小,既处理了当事人,教育了部队,又不会影响团队,更不会影响领导个人。
第二天团里把处理结果报到师里,师里对处理结果并不满意,认为处理轻了,师刘副政委嫌团里力度不大,说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至少要让陆博瑜去劳改两年,这样才能达到杀鸡儆猴,举一反三,警示全师部队的效果。于是他决定亲自调查此事。他准备上午去吴州市里开完一个安全保密军队联席会议就去炮一团。
保卫股长已电话通知陆博瑜做好准备,他刚刚放松的心又提了起来,他借到包库拿东西的时分,从包里掏出那粒黑珍珠默默祈祷:保佑我吧!然而它并没有什么反应,陆博瑜只是在新一轮暴风雨来临之前求得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师长伍青松上午到一营调研新装备即将赴西北大拉练的工作进展情况,正在和一群营连长、炮长和技术骨干等开座谈会,团长王军田陪同,周珏作为教导员也参加了会议,适时地给师长的水杯加水,虽然有通信员,但给师长加水的机会还是教导员亲自来干。伍青松五十出头,棕色皮肤,浓眉大眼,声音洪亮,一脸慈祥的样子,与大家研究训练问题很是开心,看样子对一营官兵的训练和准备工作还算满意。他说:七团、九团这段时间都在组织小拉练,他们已经陆续平安返营了,都搞的不错,下一步就看你们一团了,一团最近虽然出了陆博瑜这样的事情,但是全团官兵士气不减,训练热情不降,还是值得肯定的。
这时,师长的手机响了,他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我接个电话。所有人都立即闭口,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师长并未起身,就在位置上接了电话,大家都明白给他打电话的一定是下级而不是上级。师长接了电话,眉头皱了皱说:你说——然后电话那头便开始汇报,师长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黑,忽然他冲着电话大吼一声粗话:你他妈个逼呀!随手便把手机摔出去,正好砸在对面墙上,手机当场分解,碎成几片,所有人都吓傻了。师长随即飞快走出门去,坐上小车匆匆走了。甚至和追出去的团长王军田招呼都没打一声。
刘副政委从市里开完会,小车直接往炮一团开去,他正想着怎么审问炮制陆博瑜,才能得到有价值的东西。半路上他手机响了,是师长打来的,听完师长的话,他神色严峻,立即指示驾驶员掉头,小车一骑烟尘向着通往滨江市的高速路口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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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钟弃瓦斧鸣
陆博瑜翘首以盼等了一个上午,又等了一个下午,整整一天都没有接到保卫股通知,晚上,看新闻后他打电话给保卫股,问冯股长师刘副政委是不是明天找他谈话,冯祥不耐烦地说:刘副政委现在都忙死了,哪有功夫找你谈话?你在连队好好呆着吧。
过了两天全营集合,三营营长林宏亲自传达集团军通报,陆博瑜算了算日期,才知道那天为什么师副政委为什么不来找他了。那日,九团出了件大事故。
九团组织小拉练,由于团长出去学习,因此由政委负责指挥。整个小拉练很是顺利,返营途中,下高速后,车队进滨江服务区组织休息。九团的火炮依旧是牵引式火炮,行军时是一台卡车拉一门炮车。这时,车速减慢,据说当时只有二十码(相当于人快步走的速度),前面很多车炮都已陆续在停车场停车了。中间一辆车驾驶员不知怎么突然犯困了,疲劳驾驶导致他打起了瞌睡,开着车竟然睡着了,结果撞到了前面的大炮,几秒钟之内就酿出了一起前炮怼后车的惨剧:粗大的火炮身管直插后面的卡车驾驶室,穿过前挡风玻璃一直穿透后挡风玻璃,驾驶员和后排的一名新兵当场被炮管顶死,头骨碎裂,脑浆横流,坐在副驾驶位置带车的是一名士官班长,看到这个场景,吓得神志不清。巨大的轰响后车炮停了下来,官兵们赶来查看,才知出了大事,营长忙令人拉起警戒线,并报告带队的团政委章进伦。章政委慌忙跑步过来查看,打开车门,见到车内惨状,一屁股跌坐在地,他忙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师长报告。那个带车班长兀自傻傻地叫着:黑龙,好大的黑龙……
周末,周珏请陆博瑜吃饭,他本来再不想到其他干部家里吃饭,但周珏的邀请还是让他无法推却,毕竟他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老股长,而且在他关禁闭期间天天去看他,十五天看了十五次,一天都没间断。所以陆博瑜不好拒绝周珏的邀请。周珏没有请其他人来,嫂子做了一桌子菜,还说自己手艺不行,让陆博瑜将就着吃。
周珏关切地说,在连队挺辛苦的,以后啊,每个星期都到我家来改善一下伙食。陆博瑜很是感激,当时团里有人对他说,周珏为什么关禁闭的时候频频去看你,对你那么关心,就是怕你把他招出来,他是你买那台笔记本电脑时的股长,那样那个处分就是他的,而不是姚德成的。
但陆博瑜不相信周珏去看他带有什么目的,因为他对他的关心是一如既往的,并不显得突然。世上很多麻烦的发生,就是因为人心多了一些猜忌和误解而引起的,心宽一点简单一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再说,他当时在禁闭室,人人都避之而唯恐不及,有人肯伸手拉你一把,哪怕安慰你一句,都是不容易的事,都得把人家的好铭记于心。而那些说周珏怀有目的的人,貌似旁观者清,其实都是旁观的过客,在陆博瑜处于人生低谷之际,他们光喜欢动嘴皮子拨弄是非,怎么连一次橄榄枝也没有伸来过呢?
席间,周珏说起那日师长在一营发火的情形,还心有余悸,他后来得知师长让刘副政委去滨江市调查处理事故,所以没来审他。师长、政委下午就去了集团军给军长、政委作反思,听说被军长、政委指着鼻子大骂,说出许多难听的话,说他们上对不起军区集团军党委的重托,下对不起官兵父母的期盼,两位师领导一直低着头一声不吭。可这又能怎样呢,两条生命一条22岁,一条18岁,花一般的年纪,就这样没了。出了这样的惊天大事,连军区司令员、政委都惊动了,你运气好,师里不会再有精力处理你的问题了。
陆博瑜觉得很悲哀,他想如果可以更换,他情愿让自己接受更重的处罚,也要换回两个战友的生命。虽然此事与他无关,任何人也怪不到他头上,但他回想起来,自己那天真的对着大黑珍珠祈祷了,他暗暗心惊,不会这么灵验吧?如果真是因为他的祈祷,而导致别人发生灾难,那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但他回头想想,他可是共产党员,应该相信科学,不应该相信迷信,都是自己坎坷的际遇让他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这日,陆博瑜正在连队俱乐部参加指导员组织的政治教育,突然连值日进来报告,说宣传股长让陆博瑜去宣传股,陆博瑜一脸茫然地看着指导员,指导员让他过去。陆博瑜带着疑问来到宣传股,因为他现在连队当兵锻炼,机关没事不会轻易找他。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到了股里,杨股长对他说:你坐一会儿,等一下主任要从阅兵村打电话给你。
陆博瑜这才释然,但他很快又有一丝内疚,不知该怎么面对伍主任。他是自己的老指导员,一直以来以他这个手下为荣,甚至把他当小兄弟看待,这次却给他丢了脸,他交给他管理政治处财务的任务也没完成好。就在他出事以后,已经换了保卫股杨欢当内勤干事。
杨秀兵用手机给伍继烨报告,说陆博瑜来了。陆博瑜坐在电话机前呆呆发愣,一会儿电话铃响了,股长看了一下显示的号码,说:主任电话,快接!
陆博瑜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伍继烨的声音:陆博瑜——
陆博瑜答到,但是听到主任熟悉的嗓音,他的鼻子有点发酸,眼眶也发红了,这个世界上他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哥哥,听到这个声音他仿佛又找到了依靠。虽然这个声音在敏感的他听起来,比以往冷漠和生硬了一点,但是他依旧感到很亲切。只听伍继烨说:之前我一直没有打电话给你,我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打电话?
是的,自陆博瑜出事以来,一直没有接到伍继晔的电话,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他想着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事,主任对他很失望,愤然不理他了。主任接着说:你被查出了问题,我作为你的直接首长,那几天在阅兵村也在写反思。我一直等待着你的调查结果,我不相信你会做出卖密叛国的事情,还好你没有那么做,也没有给团队造成什么损失。但是你私藏笔记本电脑不去登记,这不算违法确是违规,所以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对你的处理还算轻的,没有降职降衔,只是行政记大过处分,如果是党内处分,你的一生就完了。所以你要感恩组织,现在事情都处理完了,你还要继续在连队反思,加强自律,积极改造自己。我希望你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
主任说一句陆博瑜就嗯一声,脸上的泪水早已顺着两腮滚落下来,他也不去擦拭,任由它们静静流淌。他并不是为自己的事情而后悔,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处理轻了而庆幸,只是他听到伍继烨的声音不管他说什么都感到温暖,他希望他能多说几句,伍继晔问:你能做到吗?
陆博瑜哽咽着答:能,我能。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主任已经挂断了电话,可陆博瑜还抓着听筒,久久没有放下。
他返回连队的时候,经过副主任李炯办公室门口突然被叫住了。副主任让他进来把门带上。陆博瑜站在门后不知道副主任找他什么事,副主任站起身,一脸严肃地问:听说副政委欠你钱,有这事吗?
他犹豫了,副政委让他付的那顿一千五百元饭钱的事,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副主任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呢?他看着副主任一副攫取的眼神,副主任说:他欠你钱了,是吗?欠了多少,我带你到政委那里去举报他,我这可是为你着想啊。
李炯先前对他就不甚友善,这时怎么替他着想了?他不相信他的话,副主任眼睛虽大,但看他的眼光有问题——看他的时候闪着贼光,他不想再生事端,他都没向副政委要过钱,就直接去举报,也太恶毒了,就是他想要钱,也会向伍主任汇报这件事,他不想通过副主任解决这件事,此刻不容他犹豫,于是他打定了主意说:没有,副政委没欠我钱。
副主任眉头一皱,激他说:你都这样了还怕什么?你还想在部队翻身吗?替他掩护,有什么好处,损害的是你自己的利益。
听了这话,陆博瑜心里倒是腾起一股火:他怎么就这样了?他在部队翻不翻身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就这么肯定地断定他呢?这话简直就是对他的一种侮辱,副主任和副政委的关系不好,只是想借刀杀人罢了,他想,给你当棋子剃刀子,我也太LOW了吧?反正我已这样了,又不在你领导之下,怕你作甚?于是他笑了一下道:首长,他真没欠我钱,你总不能让我平白去诬陷他吧?
李副主任恨恨地瞪着他,瞪视了五秒钟,然后举起手使劲地朝外扇着,吼道:出去,出去,你走吧!那动作仿佛是在驱赶一只令人生厌却又拍不到的苍蝇。
陆博瑜说了声是,便轻轻地开门走了。下楼的时候,他想起了那天吃饭副政委还请了机关其他几个股长,也许其中有和副主任关系好的,把这事告诉了他,然后他想借用这件事整副政委吧。
回连队的路上,他还碰到了正在团里检查工作的保卫干事张曙光,张曙光问他:经过这一次,你以后还写作吗?
陆博瑜爽快地回答:写啊,当然,我还要写小说呢。
张曙光惊呼道:你还写啊!仿佛写作会导致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似的。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五十六、遭虾戏
训练场上战士们虎虎生威、热情高涨。老八连更换新装备后改叫导弹二连,官兵们习惯性地叫“导二连”。新装备更换后,一些专业手的名称也发生了改变,比如瞄准手改称射手。现在是七月初,进行的是班协同训练,因此训练场就在炮库。原先的滑膛炮退出现役,灰砖红瓦的老炮库也拆了,夷为平地进行绿化,成了一片小树林,是导二连卫生区。新建的N型反坦克导弹炮库在营区东北角,与原先的汽车连车库合并,也叫通用车库,更加高大宽敞气派,通风好,防雨防震防火功能齐备,每个车库都有电源,炮库内还安装了好几个高清摄像头。
两排相对而建的炮库中间是平坦宽大的长方形水泥场,可供多辆战车进出驰骋,平时训练,导弹车就从炮库里开出来,在水泥场上训练。各专业手轮流上炮操作,炮车后面三五米远的地方则坐着等待上车训练的战士。他们整齐地坐在新配发的多功能小铁凳上,或复习笔记,或背记原理,也有交头接耳讲话的,基本上都是老兵,由于训练时不准闲聊,因此讲话的人声音都很低,一两个人讲,其他人则做听众,讲到一个有趣的话题,旁听的几个老兵会七嘴八舌插话进来,偶尔发出哄笑,便会有值班员站出来制止:别讲话了,你们能不能遵守训练场纪律,这里可是有摄像头的,值班室看的清清楚楚,等下又要被作训股通报了。于是训练场就安静下来,当然这只是暂时的,因为漫长乏味的训练时间里,总有人会管不住自己的嘴。
有一个人坐在那里显得格格不入,那就是陆博瑜,他总是神情呆滞地看着前面发白的水泥地,不管别人说什么样的笑话,或是新鲜的话题,部队的八卦新闻,他都一副事不关己、表情冷谈的样子,从不插话。他挂着上等兵军衔,端直地坐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只有轮到一班上炮车训练时,他才起身、转体,无声的动作干脆利落,一举一动都很符合军人的标准,如果真是一名上等兵有这样的身手,那他一定是连队的骨干培养对象,但是却没有人关注他,大家都知道他是连队的另类,是来接受思想改造的。他却是一个透明的焦点,虽然大家无视于他,但他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成为连军人大会上被批斗的话题,或者民主测评时的铁证。
陆博瑜也很坦然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兵,对官兵们射来的道道鄙夷的目光,他的脸皮仿佛反坦克导弹外壳的钢板一样坚硬,但内心深处仍然有恍然隔世的感觉,他很容易就会想起当年在八连当兵时训练的场景来,但此情此景早已今非昔比,因为别人既不把他当成连队一兵,更不把他当成干部。虽然班长王文涛、班副杨波对这位曾经的一班长很尊重,但是班里的两名新兵依旧受大氛围的影响,不把他放在眼里,都是直呼其名,而且语气中透露着轻蔑。即使叫他名字也是公事公办,情非得已,“陆博瑜”三个字叫的生硬且短促,含混不清,生怕被他这个“团队罪人”“改造分子”所玷污。算起来他们下连也才两三个月,就碰到陆博瑜出事,曾经的新兵连指导员一下子就成了大反派,确实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在他们不是陆博瑜带过的兵,否则都会感到羞愧。(陆博瑜带的新兵一连的兵大部都分到了一营和直属营,新兵二连的兵则分到二营和导弹营。)
这天上午,连队组织班协同考核,按惯例对获胜班颁发“训练流动红旗”,各炮班都在导弹车后排成一列待命。随着连长郭大伟一声哨音,各主要手迅即跑向导弹车,几人协作脱下炮衣,然后蹬车,驾驶员从侧门进,炮长从车顶天窗跳进,炮手则从后门跃入车里,射手则在瞄准器上操作瞄准装置。一班的瞄准手是新兵李晓峰,他对操作程序还算熟悉,但由于是考核,还是可以看出他十分紧张,他是个集体荣誉感很强的兵,很想帮班里拿到流动红旗,根据班长报给他的数据,认真地操作着,额头青筋突起,两侧鬓角冒出细细的汗珠。在整个考核中,射手的操作最为繁琐,操作台上有许多按钮要依次按动,显示屏上数据不断变动,每一步都要操作到位,需要做到忙而不乱。李晓峰算是王文涛带出来的专业最好的新兵,果然操作熟练果断,很快一班就领先于其他班。一旁的三班长毛大鼎十分着急,可以听到他在车厢里不断催促射手的声音:动作快点,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一班炮手已把炮弹装填,最后一步就是发射导弹,摧毁目标。然而情况还是发生了,李晓峰打开电源开关时,发射架却无法升起。李晓峰连拨了好几个按钮,毫无反应,这时他彻底慌乱了,脸色凝重,额头两边细密的汗珠变成了大颗的汗滴,后背迷彩颜色也深了一块。王文涛在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怎么回事?
李晓峰无助地说:班长,发射架升不上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王文涛让他试几个开关。他说:都试了,还是不行!
李晓峰的手指已经发抖了,在操作台上方来回盘旋,可是那些按键没一个听他指挥。他看了一眼其他炮班发射架像是冒出地面的烟囱一般已经缓缓升起,发出呜呜的启动声,都快急哭了。这时一个声音对他说:我来试试?
他一回头,是他一向看不起的陆博瑜。此时他无计可施,只好退到一边,陆博瑜把电源关了,就等在一边。
李晓峰焦急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故意来拖我们班后腿吗?
陆博瑜并不理他,嘴里默数:一、二、三。然后打开电源,出指如电连按了七八个按钮,看的李晓峰眼花缭乱,但黔驴技穷的他现在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博瑜瞎戳,死马当作活马医。
“吱”的一声,发射架终于上升了。李晓峰激动地双拳紧攥说:呀,好了好了!
陆博瑜退到一边说:你刚才算好的发射参数呢,赶快输进去。
李晓峰不屑地说:按程序要发射架升到位,才能输参数。
陆博瑜说:战场上哪来的固定程序?对手已经准备发射了,你还想不想赢了?快输啊!
李晓峰虽然不愿意听陆博瑜的话,但想到刚才自己浪费掉那么多时间,现在其他班都纷纷赶超,也只好按照陆博瑜的话做。他把参数输进去,发射架也升了起来,只听王文涛报:预备——发射。
李晓峰果断按下了按钮。王文涛报告:一班发射完毕,消耗弹药一发,摧毁敌装甲目标!
郭大伟卡下秒表,一班取得了第一名。全班都欢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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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对于这个结果,三炮班的毛大鼎却接受不了,他找到连长说:按照考核速度,一班得红旗我没意见,但我听说他们班射手李晓峰操作卡壳,其他人怎能随便插手帮忙,这算是作弊。再说陆博瑜算哪根葱,不按操作规程瞎操作,新装备搞坏了怎么办?他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旁的王文涛说:大鼎,你们班差了几秒钟取得第二,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今天可是班协同考核,陆博瑜是我班的炮手,他协助射手完成操作合情合理,应该不属于作弊吧?况且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咱也不能按常理出牌,是不?
连长也表示赞成王文涛的说法,拍了拍毛大鼎的肩膀说:是啊,考核考的是什么,既是对新装备操作的熟练程度,也是对突发情况处置的应急能力,一班今天对突发情况的处置表现我是满意的,班协同训练,就是全班要有协同意识,不能各自为战,我觉得陆博瑜能及时出手,体现了一班比较团结,一班长领导得力。战场上就是要争分夺秒,先发制敌,如果不是陆博瑜及时出手,我们连的这台导弹车可能就要被敌摧毁喽。
毛大鼎撇撇嘴,正要争辩什么,炮库值班员跑过来通知连长说:连长,营里通知你带一个炮长去营部会议室开座谈会。
郭大伟举起秒表看了一下说:哟,我都给忘了,昨晚我就接到作训通知了,团长上午到我们营开座谈会,要求连长带一个骨干参加。三班长,你组织部队训练。一班长,你跟我去吧。
两个班长答:是!
连长又对三班长说:大鼎,你这股争强好胜的劲头我很喜欢,训练场上就要敢争第一,前几天你在单兵大比武中拿了第一名就是对你实力最好的证明。不过成绩代表过去,今天你可得服输啊,下周还有机会,希望你们班能加油。
毛大鼎勉强笑笑:是,连长!
王文涛跑到班里拿作业包,顺便交代班副杨波负责组织全班训练,又对陆博瑜说:老班长,刚才谢谢你!
陆博瑜正在看书,抬头朝他一笑。
王文涛又对班上同志说:你们要多向老班长学习,他可是经验丰富,有什么问题可以向老班长请教!然后便跟着连长匆匆走了。
时已近午,不远处树林里的蝉也耐不住寂寞聒噪起来。炮班训练继续,毛大鼎则叫李晓峰到一边去问话,陆博瑜依然坐在小铁凳上低头看他的书,沉浸在一个人的世界里。
忽然,他的书被人一把夺了去。炮兵射击与指挥!有人把书名大声念了出来。
陆博瑜抬起头,见那人是毛大鼎。他举着他的书说:连长让我负责训练,我还以为你在看小说呢。不过,这可是军官看的书,你现在下连当兵改造,就应该干士兵的活,这书不适合你呀?我看你这是癞蛤蟆戴眼镜——装逼呢!
陆博瑜站起身,把书夺了过来,朝他看了看,又坐下了。
怎么?不服气?毛大鼎挑衅地说,不服气就说出来,我不会在民主测评时投你黑票。咱用爷们的方式解决问题,听说你以前炮长专业大比武拿过名次,刚好前几天单兵大比武我也不小心拿了个炮长第一,要不今咱俩切磋切磋?
围观的战士看热闹不嫌事大,都起哄叫好。陆博瑜头也不抬,淡淡地说了三个字:我不比。又打开书看起来。
怎么?现在怂了?刚才你不是还积极主动帮李晓峰吗?李晓峰都告诉我了,你竟然蛊惑他说“战场上哪有固定程序”,照你这么说我们炮兵都不用按程序训练了?你知道你的话对新射手、新炮手们产生多大的危害吗?
陆博瑜不喜不怒,依旧看书,还平静地翻着页。仿佛身边发生的一切与他无关,而毛大鼎这个人也压根不存在。
“啪”的一声书被打飞了,又“噗”的一下掉在地上。毛大鼎怒道:老子跟你说话呢,不要给脸不要脸!我现在正式向你挑战,和你进行炮长专业比试,你要是认怂,就当着全连的面表态认输。围观战士也跟着起哄:比呀,不比就认输,怕了吧?是男人就干脆点……
陆博瑜站起身,看着毛大鼎,顺势把目光扫向众人,待大家安静下来,他干脆地说:嗯,我认输!说罢便走去捡书。
刚弯下腰拿到书,便有一只刷的泛白的作训鞋踩到书上,陆博瑜抬起头,只见毛大鼎一对细眼里射出威胁的目光,说:你给我老实点,别自找苦吃!
杨波跑过来说:三班长,你这是干什么?人家可是一句话也没说。
毛大鼎比杨波高出半个头,瞪了他一眼说:一边去,你少管闲事!
马天润过来拉着毛大鼎说:算了,大鼎,别跟他一般见识。马天润是四班长,他是二排的,一般不管一排的事,但此时怕毛大鼎失控,便来拉劝。
陆博瑜捡起书,上面清晰地印着半个黑鞋印,他拍了拍却没拍掉。回头看去,只见毛大鼎跟马天润走到一边,说:马班长,我没事,就是想和他切磋一下炮长专业,可他却不给我面子。听说他当年训练成绩不如你,却在大比武中拿了个第一名,抢了你的三等功,有这回事吗?
马天润尴尬地笑道: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毛大鼎说:我可是为你抱不平,你是我们连队德高望重的老班长,大家都佩服你,陆博瑜可真是小人得志啊!
五班长曹晓兵说:就是,我是马班长带出来的兵,这么多年我就服马班长一个。要是马班长提干,就凭他的优秀品德和政治素质,绝对不会出陆博瑜这样的事!
毛大鼎继续说:这就叫报应不爽。听说他当年还是什么勇斗歹徒的典型,我看也是吹出来的虚假典型吧,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银子?他到我们连队来当兵,真是连队的耻辱。我最看不惯这种人了,你们念在以前和他一起共事的份上,不愿为难他,我可不怕!看他那个怂样,他能打过谁呀,狗屁!到战场上当投降还差不多。我还听说,他今年休假回去结婚没结成,我看这种人是弄虚作假惯了,说不定是以结婚为理由欺骗组织。
马天润说:大鼎,这话没凭没据,可不敢乱说。
毛大鼎说:不是让我们公开监督他吗。之前没人监督他,谁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他出去随便找了个女网友,谎称是他未婚妻,然后骗几天假期呗。反正横竖他又不吃亏,搞女人才是正经专业,哈哈哈……说罢几个人齐声大笑起来。
畅笑过后,毛大鼎也觉得舒坦了很多,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句话:我接受你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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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试看有谁能敌
毛大鼎回过头,只见陆博瑜站在身后,双拳紧握,双目微红,不容侵犯地看着他。所有人也听到了这句话,训练场立时安静下来,毛大鼎说:好,我今天就让你输成一坨炮灰!
陆博瑜淡淡地说:我今天就教你怎么当一名炮兵!
毛大鼎说:听听,大言不惭!
杨波在一旁焦急地说:这不公平啊。陆博瑜以前训的是老式滑膛炮,新式导弹他才练了不到一个月,你都训了好几年了。而且他年龄比你大六岁,体能也是不一样的。
毛大鼎说:什么不公平?陆博瑜第十年兵了,我才第四年,他比我多当六年兵,难道是白当的;他比我大六岁,体能就不行啦,你这是什么逻辑。吃亏的应该是我,但我就认了,就是想和曾经的第一名切磋一下炮长技能,鉴定一下真伪,如果他是水货,我今天就打假,揭露他的老底,给全连官兵一个交代。四班长,你做裁判!他又对陆博瑜说:我们现在就开始。你说怎么比?
陆博瑜说:内容你定,方法你定,场地你定,我只负责参与。
杨波拉着陆博瑜的衣袖焦急地说:你疯了?毛大鼎可是全营专业最好的炮长,你会输的很惨的。
陆博瑜胸脯挺得笔直,镇定地看着毛大鼎,显然主意已定。
好,我定!也不会欺负你。毛大鼎看了看秒表说,快到操课结束时间了,咱们就比简单一点的课目:收炮。听说你以前擅长炮兵减员操作,今天就比你的强项,我们一人收一门导弹车,不用其他主要手帮忙,我们一人完成所有的操作,然后……
他走到李晓峰面前,随手摘下了他的迷彩帽,指着车库中间的一根方形水泥柱说,对李晓峰说:去,你个子高,把帽子挂在摄像头下面那颗钉子上。李晓峰一米八三的个头,然而还是够不到那颗钉子,他用柱子下面的一块三角木垫脚,才够到,把帽子挂了上去。
毛大鼎转身对陆博瑜说,然后拿到那顶迷彩帽报“好”,收炮到位、炮衣穿好,先取到帽子的为胜方。为了公平起见,我建议我们不用自己班的炮车,用二排的炮车,请四班长、五班长借你们炮车用一下。
四班长马天润说:没问题,你们帮我们收炮还不好吗?
毛大鼎问陆博瑜:你还有什么意见?没意见我们就开始。你选炮车。
陆博瑜说:就四号车吧。
毛大鼎说:好,我五号车。麻烦兄弟们让一下。
五班长曹晓兵自然也乐意,他和马天润两人便让炮班人员恢复用炮状态,然后走开。战士们都乐得观看这场对决,因此都在两门炮车不远处围观。只是大部分人站在了五号车一边,表明他们支持毛大鼎,四号车这里除了陆博瑜,只有杨波一人。
曹晓兵走到毛大鼎身边,低声道:兄弟,我刚才把四号车脚踏板除螺丝拧了,你放心吧,等会姓陆的下车摔不死他。
毛大鼎说:你这不是作弊吗?这样胜之不武吧?
曹晓兵眨巴着眼睛道:这可不算作弊,我可是替连队惩恶扬善。再说,这不关你事,他用我的车就得过我这一关。
马天润让两人就位,两人走到导弹车前方三米远处。马天润举起秒表,用力一挥喊道:收炮!
两人便向导弹车跑去,迅速跃入车厢。前文已经提到,战车共有三个门和车顶一个天窗,两人矫捷如猿猴,在前面两个门里穿梭,分别完成车长和炮手的操作,动作几乎同步。接着又来到后车,进行射手操作,这是技术含量最高的,需要操作计算机界面,输错一个参数,或者按错一步按键,发射架就无法降落归位。这一步刚才陆博瑜帮李晓峰操作过,现在按照相反的次序来就行,关键是保持平稳的心态不慌乱。
两人动作标准、速度飞快,令围观战士叹为观止,确实是一场高手对决。尤其陆博瑜才到连队二十几天,就对装备操作如飞,敢与训练四年、刚在全团单兵专业大比武中夺魁的毛大鼎同台竞技,要知道虽然陆博瑜有十年兵龄,但是轮式导弹车与他以前用的开大架、挖助锄的牵引火炮有着天壤之别,众人都暗自纳罕。
毛大鼎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老车长,他最先完成了操作,发射架开始慢慢降落。全场响起一片掌声,很多战士都在高喊:毛班长,加油!
陆博瑜屏住呼吸,尽量不受干扰,他宁可慢一点,也不能操作失误,因为按错按钮就要重启,那将很费时间。等到毛大鼎的发射架降到一大半时,陆博瑜才完成操作,发射架也开始降落。在几米外注视着他的杨波也不由深出一口气说:好!
等到发射架进舱到位,毛大鼎跃入车里,顺手关上车门,然后从天窗盖爬到车顶,进行最后一步操作:穿炮衣。炮衣一般都是由两三个炮手穿,现在是他一人,他搬起叠成四方块的炮衣,用力一抖,硕大的炮衣便展开来。然而头尾却倒了,他慌忙调整,要旋转一百八十度,难度可想而知。
陆博瑜此时也跃上车顶。他采取的方法是把炮衣在车顶打开一个长条,分清头尾,这正是所谓的磨刀不误砍柴工。确认无误后拉住两边,奋力抖开,硕大的炮衣从天而降,刚刚好覆盖在导弹车上,只需微做调整。这样两人的速度便又旗鼓相当了。只需把四周十几个搭扣系好,就完成了。
陆博瑜边系搭扣,边用余光看那顶帽子。在车尾对面的柱子上,这个情景让他似曾相识,他脑中灵光乍现,出现了那晚用绳索救出储烟霏的情景。
此时曹晓兵也看着陆博瑜,他想着他下一个动作便是下车,按照他的设想,他会踩到踏板上,而那个卸下螺丝的踏板成了活动的翻板,就像猎人设置的陷阱盖一般,陆博瑜踩到上面就会倾覆倒地,而这样的事情将在几秒后发生。
毛大鼎也瞄准着那顶迷彩帽,他已经系炮衣最后一根搭扣,马上准备下车,他比陆博瑜稍快了一点,志在必得。就在他系好搭扣抬起身准备下车时,陆博瑜也系好了最后一个搭扣,他没有下车,而是直接做出了一个近似疯狂的举动,在导弹车尾部一蹬,借力凌空飞跃而去。
这零点几秒的时间令所有战士张大了嘴巴——此时陆博瑜产生了幻觉,那顶帽子仿佛就是对面窗里的储烟霏,在向他微笑,他必须救她出来,不能够再失去她——对面可是坚硬的水泥柱,还是有棱角的方形,所有人都以为陆博瑜会撞的头破血流,毛大鼎也不禁愣住了,几个战士甚至惊呼出声——陆博瑜瞄准目标,像只树蛙轻盈地从一棵树跳到另一棵树上,竟然跃出至少五米的空域,然后双手抱柱,同时双脚也蹬住水泥柱。这一蹬一跃一抱,三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绝对不超过一秒钟。也许此生这个动作他只做一次,如果有第二次,这个险他也一定是为他所心爱的人冒的。
围观战士看的目瞪口呆,连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直到陆博瑜伸手取到帽子,跳到地面,才发出欢呼声和雷鸣般的掌声。
陆博瑜转过身去,看着愣在车顶的毛大鼎说:一名合格的炮兵是不安常理出牌的。陆博瑜把帽子扔给李晓峰道:这要在战场上,你已经是炮灰了!
毛大鼎羞愧难当,激愤交加,只觉得无地自容,他仰天大吼一声,直觉热血上涌眼前一黑,便从导弹车上摔了下来。众人一阵惊呼,想施救却鞭长莫及。
陆博瑜迅速拿起水泥柱下的炮衣,用力向前抛去,毛大鼎刚好落在炮衣上,大大减轻了他摔倒在水泥地面的撞击力,但毛大鼎依旧呻吟不起,战士们忙围过去扶他。
无耻!狂妄!你给我站好!一声断吼传来,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导弹车的另一边。
团长来了!有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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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迅速让出一条路,只见团长王军田已经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营长林宏、两个连长、作训苏参谋和军务陶参谋,刚开完座谈会,王军田要到训练场看看,刚好看到了陆博瑜飞跃一幕,当时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陆博瑜身上,竟然没有发现团长一行的到来。王军田走到毛大鼎面前问:没事吧?
毛大鼎捂着腰皱着眉头,一脸痛苦的表情:报告团长,腰好像扭了。
王军田对郭大伟说:送他去卫生队检查一下!
郭大伟说:是。连忙安排人送毛大鼎去卫生队。
就在这个档儿,王文涛跑到陆博瑜身边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陆博瑜说:没事!
王文涛低声说:不愧为老班长,刚才那动作太帅了,我是服了你了!
杨波也在一边说:我为一班曾有你这么优秀的班长而骄傲!
陆博瑜听到两人这么说,感到心里暖暖的,他对他们笑了一下。但很快便收住了笑容,仿佛一缕阳光闪现了一下,太阳又隐到云层里。
王军田转身看着陆博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说:你真是不可救药啊,还嫌自己出的事不够,刚才那个危险动作是谁让你做的?严重违反操作规程啊!再说谁让你不报告就擅自动用装备比武的?
陆博瑜说:是毛大鼎向我挑战的。
王军田听了更加生气了:你还狡辩?你还是不是一名干部?这件事职务高的负主要责任!
陆博瑜说:报告,我现在是一名上等兵,刚才一名士官班长向我发出了挑战!
王军田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上等兵你还光荣了?简直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营长林宏制止道:陆博瑜,你少说两句!团长难道不清楚你现在的情况吗?组织都在帮助你拉你袖子,你不要执迷不悟,毫无感恩之心!
感恩?我让他给我安稳一点就好了!王军田气愤地命令两个参谋,你们上车鉴定一下,刚才他那一跳,有没有把装备给我蹬坏了,我要按损坏新装备严肃处理他!
苏参谋正要上前,军务参谋陶石认为表现的机会来了,抢上前一步说:我上去看看,首长,我是连长出生,鉴定装备损伤还是很在行的!于是他趾高气昂地踏上了导弹车,接着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他在半空中摔倒了,中心向前一头撞在导弹车铁甲上,顿时一股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他一脚踩中了机关:那个被曹晓兵卸掉螺丝的脚踏板。此时面部表情最扭曲的就数曹晓兵了,在陶石向导弹车走去的时候他就闭上了眼睛,此时两道眉毛都拧在了一起,不过谁也没有发现。
陶石还没来得及鉴定装备是否损伤,自己倒先损伤了。众人又围过去七手八脚地救助他,场面一团混乱,王军田气的赤眉瞪眼,指着陆博瑜说:你到哪里都给我闯祸,眨眼功夫两个人受伤了,你就是一匹害群之马!你好好反思!林宏,你们营里要拿出处理意见!
是!导弹营长答道,我们先让他深刻反思自己的问题,同时组织官兵对他的表现进行民主测评。
王军田气急败坏地说:还用民主测评吗?肯定是最差嘛!
林宏紧张地连答了几个“是”。
毛大鼎和陶石进了卫生队,而陆博瑜则被安排到了他最熟悉的地方:连队会议室写检查。
晚上熄灯后,陆博瑜仍旧在写检查,十点之后,王文涛进来了,给他端了一碗泡面,里面除了放榨菜、火腿肠,还加了一个乡巴佬鸡腿。王文涛说:老班长,我来慰劳慰劳你!
陆博瑜说:慰劳?我可是犯错误的人。
王文涛说:杨波都把事情告诉我了,这事不怪你,是毛大鼎挑起来的,他也欺人太甚了。再说那个脚踏板的事,现在成了一桩疑案,好在是四号车,不是咱们一号车,所以咱们一班的嫌疑排除了,更不可能是你干的。我觉得,可能是谁想针对你,结果陶参谋搭进去了,他现在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晚上去了卫生队一趟,找毛大鼎去了,跟他说是个男人就应该有担当,让他找连长、营长把事情说清楚,再说,要不是你及时出手,他可不是扭伤要这么简单了。事情的过程,全连官兵都看到了,即使他不主动承认,也会真相大白,到时候没趣的是他自己,倒不如他自己去承认的好。他还算有良心,被我这么一说,已经答应去找连长、营长了。
陆博瑜感激地说:谢谢你!班长,能在你们班当兵,我觉得我很幸运!
王文涛真诚地说:其实,这段时间从你身上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快吃吧,面冷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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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男儿又踏新途
毛大鼎果然去找连长、营长说明了情况,营、连也对事情进行了调查,并且组织官兵对陆博瑜进行民主测评,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测评结果是陆博瑜下连当兵以来最好的一次,战士们几乎一边倒地对陆博瑜做出了好评。这个结果报到团长王军田那里,他不可思议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陆博瑜做一份书面检查以观后效作罢。而且王军田决定先放陆博瑜一马另有原因:他接到师刘副政委电话,向他说了一个情况,团里有一个比陆博瑜危害更大的重点人出现了。
和平年代,兄弟单位出事,其他单位总是看好戏。虽然炮九团的事故让所有人都为两条年轻的生命惋惜,但这是安全问题,只要不是自己团出安全问题就满是轻松。就在炮一团看着别人难过,自己轻松的时候,团里又有干部出事了。
每天出操,三营总是绕着团里跑一大圈,一营炊事班是菜地后面的一排平房,就在各连经过那里时,大家都发现这里的一间炊事员房间被改成了禁闭室,门口一个方寸小黑洞,门外还站着两个哨兵。大家第一反应是:又有人被关了。陆博瑜当然也看到了。但是他更多的没有看热闹的心态,而是心里一阵恶心,脸也跟着发烫。
后来官兵传说里面关着的是二营副教导员付二柱,据说他被一个女人向师里举报,师里要求关的他。付二柱几个月前还担任新兵营教导员,那时陆博瑜是新兵连指导员,也算是他曾经的上级。不过这次出事看来也挺严重,竟然也关了十五天,而且是真正的小黑屋,条件远比不上陆博瑜上次的房间——团里关人看来是越来越有经验了。
这期间,虞军政委也找过陆博瑜一次,政委问他:我听他们说,副政委欠你钱,有这事吗?
陆博瑜依旧语气肯定地回答:没有这事。
虞政委看着他的眼睛,点头不再多问,只是说:在连队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
师、团工作组轮番轰炸,昼夜车轮审讯,终于弄清楚付二柱所犯错误。付二柱从禁闭室出来后不久,团里在一个周末又一次召开干部大会,宣布党委处理决定。陆博瑜这才知道付二柱出了什么事:付二柱是豫州人,在驻地附近有一个豫州帮,付二柱在里面排行老二,人称付二爷,驰骋江湖,威风一时,还找了个女人当情妇。那个女人之前对付二爷说,跟他好只是因为爱情,她爱他的人,哪怕他一无所有。付二爷相信了女人的话,和他睡了几次以后,这女人要求渐渐多起来,要票子要房子要车子,最后要位子——让付二爷和他老婆离婚,把她转正。付二爷这才发现这个女人不简单,当初两人没发生关系时什么都不要,一旦发生了关系什么都要。付二爷自然不答应离婚的条件,而且他的军官身份也不允许他这样做,于是和女人发生了争吵,最后闹翻了,付二爷要一刀两断和她分手,女人却不肯善罢甘休:老娘叫你上船容易下船难。
前段时间付二爷休假回河南老家,女人便把状子直接告到了师首长那里。有妇之夫在外乱拉乱挂,在部队可是大忌。师首长雷霆震怒,要求严查,刘副政委要求先关再处理。于是,团里直接招他提前归队。为防他万一不回来,再节外生枝,于是想了一个妙招,让二营教导员打电话通知他回来,说是营里要开党委会研究党员发展对象,由于团里催着要上报,所以让他提前回来开会,开完会后可继续回家休假。付二爷就这样被忽悠回来,刚进团大门口,一群武装整齐带着钢盔拿着防暴棍的纠察就向他冲了过去,瞬间把他扑倒在地,他还想挣扎,但最终还是像被制服一头非洲草原上的野牛一样给五花大绑了起来,直接关到事先准备好的禁闭室。有王军田坐镇团里,禁闭室自然不会像陆博瑜之前那么舒适,这次被打造成标准的小黑屋,只有一张草席,还有一个塑料桶解决大小便,不许洗漱,也不许点蚊香,因此小黑屋里又臭又闷,还有蚊虫叮咬,仿佛古代天牢,当年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的付二爷着实遭了不少罪。领导说他玩女人,最终竟然被女人玩了,大骂他愚蠢无知、下流龌蹉。最后宣布处理决定:付二爷党内记大过一次,下连当兵三个月,扣除十三个月工资。因为是作风问题,因此处理要比陆博瑜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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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师里一件事、团里一件事,已使领导没有更多精力再去为难陆博瑜。并且经历炮库挑战赛事件之后,陆博瑜在连队的情况也有所改变。他在走廊上走,对面走来的战士总是主动让他,有的甚至还用一种尊敬或者钦佩的目光看着他;他到洗漱池洗漱,再没碰到过跑到他身边洗拖把的战士,甚至有几次,连值日在他附近拖地,还被其他老兵斥责:你没看到陆干事在洗漱吗?还在这拖!连值日会立即离开,再也不来打扰他洗漱。他发现大家都开始叫他“陆干事”了,会主动和他打招呼、交谈,周末时还邀请他参加打红警或CS组队游戏,再也没有人在队列里斥责过他。因此他在连队当兵也越发顺心起来,没有其他人再去打扰过他。而对他来说,每天只要能进阅览室,能上训练场,便是人生两件最大的乐事,什么烦恼痛苦都可忘却。在他的带动下,连队的训练氛围浓了,而且战士们也都养成了看书的好习惯,连务会上,各班还向连队提出建议:反正天热睡不着,是否熄灯后给大家一点读书时间。连长、指导员采纳了意见,于是每晚九点半熄灯后,想看书的战士可以集体在俱乐部看书学习,就寝时间推迟到十一点。所以每晚导弹二连俱乐部灯火通明,人气很旺。
在陆博瑜当兵三个月满的那一天,宣传股长杨秀兵找到他,给他七千块钱,这是之前陆博瑜求摆平的一万元,杨秀兵解释说:还有三千元给了洪参谋做感谢费,毕竟他在你的事情上也出了力。师军务参谋洪赞歌因为在处理他这事时,发现及时,反应迅速,协调得力,没有对师团声誉造成不良影响,被提升为正连职参谋,可谓左右逢源,上下通吃,名利双收。陆博瑜只能哑巴吃黄连,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此时团里给他下了新的任职命令:一营指挥连副指导员。他去一营,一营教导员周珏首先表示了欢迎,对陆博瑜说:团党委研究的时候,哪个营都不要你,只有我愿意接受你!陆博瑜此时如同孤儿院里被领养的孤儿一般,内心对周珏充满了感激。
王文涛、杨波等八连一班战士提着他的行礼把他送到了一营指挥连——尽管陆博瑜执意要自己拿行李去报到,但导弹二连的战士执意相送——那架势仿佛不是在送一个悬崖勒马的改造者,而是一个凯旋的英雄。
一营指指导员张涛接收了他,张涛以前是团新闻干事,还采访过陆博瑜的典型事迹,就因为这片报道反响强烈被调到师报道组,几年后回到团里当指导员,但他自从当上指导员后便再也没时间写新闻了。毕竟是老相识,陆博瑜还算是他的福星,他很欢迎陆博瑜的到来。下午,张涛专门召开了连务会,向陆博瑜介绍了各班班长,对大家说,陆博瑜的到来将会加强连队的政治工作,也让各位班长今后配合副指导员的工作。最后,陆博瑜也发了言,表示能来到一营指挥连这个大家庭非常荣幸,以后一定和大家一起干好连队工作。
进入初秋,天气变得凉爽,营区的樟树叶子也开始飘落。陆博瑜在连队工作还算顺心,因为副指导员是个闲职——尽管团长、政委经常在干部大会上说,部队的每一个位置都是有用的,就看你会不会发挥它的作用,你有没有主动作为的意识。对照宿舍墙壁上的副指导员职责确实有八九条,看似副导们都做到了,但是副导们啥也不需要做——下面班长、排长有事情直接向连长、指导员汇报,副导不能决定他们任何事情;连长、指导员有任务直接向班长、排长布置,只有两项工作要副导做,一是干部查哨,多一个人分担就会多轻松一夜,一是补团支部会议记录本。连队有党支部、军人委员会和团支部三大组织,大事小事都有党支部决定,军人委员会和团支部在战争年代发挥过重要作用,但在和平年代就像某种功能不用就退化的生物,军人委员会每个月还开一次会给营办伙提建议,团支部在很多事务上基本就是按程序走过场,很多时候连过场都不必走,直接每月补记录本即可——因为机关检查只查记录本,如果没有记录则会被通报。陆博瑜从曾经的新兵连指导员沦落为副指导员,并没有失落感,就像面对半杯美酒,悲观的人认为只剩一半了,乐观的人认为还有一半呢,陆博瑜认为自己从上等兵转变为副指导员,竟有一种提升的感觉,因此工作积极认真。张涛也愿意他发挥特长,在每周六上午党团活动时间给他最后一小时,开展一些活动,如推荐一本好书、连队故事会、我为连队献一计等活动,气氛活跃,内容有趣,颇受战士欢迎。
其余的时间,陆博瑜便用来思念储烟霏。手机在营部手机柜集中保管,每周末可以拿出来使用,陆博瑜打了无数电话,却无人接听,传来“您所拨打的号码为空号”的热情却冰冷的语音提示。但是他只要一拿到手机,第一件事总是拨打储烟霏的电话,盼望着奇迹能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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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狂风骤雨忽无凭
一个周末的晚上,手机入柜前他又拨通了电话,这次电话竟然通了,陆博瑜心头一阵惊喜,仿佛大海中迷失的水手看见了灯塔。响了好几声后,终于有人接了,但却不是储烟霏,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正是储金龙。陆博瑜忙向他打听储烟霏的情况。储金龙迟疑地说:你以后就不要在联系我姐了。
陆博瑜问怎么回事。
储金龙说:我姐已经结婚了,她嫁给顾绍祖了。
听到这个消息,陆博瑜如遭电击,像是石化一般。储金龙说:我姐等你一个月,可是到了期限你没回来,打你电话,也是关机。后来,你们部队来了一位军官,说是要调查你,我父亲见了他。
陆博瑜知道储金龙所说的这个军官正是军务参谋陶石。但听储金龙继续道:我爸拍着胸脯向那个军官说我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我姐已经有了未婚夫,是你缠着我姐,并请求部队严肃处理你。军官走后,我爸就开始操办姐的婚事。我姐等不到你,即使等到你我爸听说你在部队出了事,更加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在我爸的压力下,我姐嫁给了顾绍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每个人都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在打扰她了。
说完储金龙挂断了电话。陆博瑜脑袋一片空白,耳朵里轰鸣着,仿佛又迷失在大海中,刚才那个等她只不过是海市蜃楼。储烟霏终究还是逃不脱命运和父亲的威逼,嫁给了顾绍祖,可是这一切又怪谁呢,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了,一个月约定的期限他没有回去,他可以想见一位望穿秋水的姑娘绝望的眼神;陶石去找储精明调查,他可以想见一位竭力反对女儿婚事的父亲快意的表情。正如储金龙所说,一切都晚了,他的爱情没有了。无眠之夜,他握着那颗黑珍珠,泪水涓然而下,父母去世他成了孤儿,储烟霏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心爱的女人,也是他生活的勇气和希望,现在也属于别人,他仿佛成了一个无所依靠孤客,而他对此却束手无策。
翌日早上,出完操后他和连队的兵一起扫地,他刚好在营房一侧的主干道挥动着大扫把,远远的便走来了团长王军田,身后还跟着后勤处长。身边一个战士提醒他团长来了,他想着自己的心思,并没有听到,或者说听到了声音也没有注意内容,团长和处长越走越近了,他还在挥动着扫把,两眼木然地看着他前方一块路面。直到听到其他战士大声喊“团长好”,他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忙抬起头,停止扫地,慌忙立正敬礼。
王军田也已停止了与后勤处长说话,走到他身边,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怒,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看得陆博瑜浑身发毛,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对,还是军容不整。其实王军田早就注意到这个无视自己的狂徒,他的麻木让他很不爽,甚至视为大不敬,这是对团长权威的挑战,此时看着陆博瑜茫然的表情一股无名火冒了出来,而且越烧越旺。瞪视十几秒钟之后,只听王军田大吼一声:你这个败类!
他只觉迎面一阵狂风卷夹着细雨,打在他的脸上——那是团长的唾沫星子,团长的话像雷霆一般直穿他的耳膜,像闪电一般直击他的脑海,瞬间他觉得整个人都石化了,然后这座石像又炸裂了。这突然一吼让他始料未及,他傻傻地愣在当地,无尽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样淹没了最后一个岛礁。团长和处长已经走远了,一旁的战士也吓得不轻,都不敢说话,赶忙把副导没扫完的垃圾扫了。见他还愣在哪里如同木桩,便将他扶回连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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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陆博瑜就病倒了,早饭也没吃,躺在床上一声不吭,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面无血色。指导员张涛知道了早上的事,就过来劝陆博瑜不要往心里去,团长就是这样的人,心直口快,他骂完人自己很快就会忘了。文书端来了从饭堂打来的稀饭、馒头和咸菜,陆博瑜非但不想吃一口,还哇哇地吐了起来,由于他胃里没东西,吐的都是黄疸苦水,他感到自己嘴里又酸又苦。周珏也闻讯而来,摸了摸他的脑袋,有点烫,便让卫生员取了小柴胡冲剂泡给他喝,见教导员来了,陆博瑜情绪稍安,但不管周珏问他什么他都一言不发,等他喝了一杯小柴胡冲剂,周珏交代张涛:上午就让他在房间休息吧。然后所有人便带上门出去了。
中午部队训练带回,陆博瑜也起床了,张涛见他精神稍好。于是便叫他到饭堂吃饭,不过进了饭堂大家都坐下开饭时,陆博瑜的举动却让全连官兵惊呆了。只见他从连部桌上站起来,端着自己的餐盘,走到蒸屉前,把自己的米饭拨到里面。然后蹲下来,捡刚才各班小值打饭时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米粒,放到自己的饭盘里。张涛过来拉他起身,他回头对他笑了一下,慢声慢气地说:我爸从小就教育我,不能浪费国家的粮食。又转身去捡米粒,捡完了回到桌上,就吃那些米粒,也不动盘里的菜。
这个情况被反映到教导员周珏那里,周珏正在营部餐厅吃饭,忙丢下筷子到一营指饭堂看陆博瑜,关切地问他好点没有。陆博瑜一脸认真地指着天空说:教导员你听,他们都是这么说我的。
周珏看了张涛一眼,问:说你什么?
陆博瑜道:他们说,我爸是英雄,我是败类。败类是什么?
周珏见旁边的战士都在看着,觉得这事与团长有关,他很敏感,忙叫围观的战士走开,然后和张涛一起把陆博瑜扶到了房间,陆博瑜嘴里还在翻来覆去地说着一句话:我不想当败类,我要当英雄……出门后,周珏神色紧张地对张涛说:你马上集合连队,让所有人不许乱传乱说,谁要是敢乱说一个字,营里就处理谁。我看陆博瑜是受了刺激,出现了幻听,下午你带他去卫生队检查一下精神状态,我跟政委报告一下。中午你让连值日把人给我看好,别再出什么事。
张涛连连点头答应,并立即通知值班员吹哨全连集合。
下午张涛带陆博瑜去了卫生队,军医们给他做了检查,还对他进行了心理测试,然后与卫生队长、副队长进行了会诊,最终得出的结论是陆博瑜出现了感知觉障碍,也就是幻听,这是精神分裂症的一种,建议去122医院治疗。
营里给团里进行了汇报,第二天,卫生队就开了证明,然后由一营指指导员张涛带着陆博瑜去了长州122医院。两人穿着便服,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长州站。
出了车站,陆博瑜好奇地四处张望,这时一个穿着僧衣,和尚打扮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亮出一个佛像,对两人说:施主,这是法师开过光的佛像,请一个回去吧,保佑你逢凶化吉,四季平安。
张涛说不要。那个和尚不死心地追上来对陆博瑜说:看你的长相有佛缘,给你八折,请一个吧。
张涛还没说话,陆博瑜却哈哈笑开了,拉着那人衣襟道:开光个屁,是人给佛开光,还是佛给人开光?你一介肉身,凭什么给佛开光?
那和尚连忙推开陆博瑜,说道:这人疯了,满口造业。善哉,善哉,阿弥陀佛。然后便飞快地走了。张涛看着也笑了,陆博瑜虽然精神不太正常,但是说出来的话倒颇有几分禅理,那个和尚一看就是个山寨货。
两人转乘了公交车,很快便到了102医院,张涛出示了证明。卫生队长已经提前和122医院的精神病科联系好了,因此很快便办理了入住手续。接诊的是一个中年发福的男医生,姓赵,叫大刚,大家都叫他赵主任。赵主任为陆博瑜再一次进行了检查,确诊为偏执型精神分裂,然后打开了厚厚的铁门,让一位壮护士领着他走进了精神病房。
张涛走在病房里,尽管前面有护士带着,他仍然感到不寒而粟,因为走廊里虽然开着荧光灯,但依旧显得很昏暗,到处都是走来走去,做出各种怪异动作,用不正常眼光看着他们的精神病人。安顿好陆博瑜后,他便逃也似的走了,直到看到外面的太阳,才深深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第一卷《从军行》不知不觉竟更完了,感谢那些支持我的读者!无奈评论太少,我几乎坚持不下来,几次想断更转其他网站了,就是为了那少数几个评论,给我动力的人,我还是每天定时更贴。接下来更第二卷《蜀道难》,带您穿越大明朝的大藤峡,探傜人秘境,牵出一段恩怨情仇。再更更看吧,再没几条评论我就只有停更了。吾呕心沥血创作上百万字,免费上传,竟换不来你们几个字评论吗?天涯读者怎么会这样?还有人留言也是在敷衍,打些莫名其妙的字母或数字,这样真的好吗?

第二卷 蜀道难
大藤峡是广西境内最大最长的峡谷。峡中江流湍急,滩险密布,巨浪翻滚,涛声若雷。古时有大藤如斗,横跨江面,昼沉夜浮,度人渡江,因此得名。明宪宗末年,崇信佛道,奸邪当道,民不聊生,爆发了大藤峡傜民起义,傜王侯大苟拥兵数万,控制了高、廉、雷、肇等境。明廷大震,宪宗派韩雍、 赵辅等统兵十六万余众进剿大藤峡。
与此同时,林神医夫妇带着两个儿子和龙珠避难大藤峡。天师李孜省、国师继晓都说用龙珠炼丹,可让万贵妃怀上龙嗣,万贵妃遂派太监梁芳前去大藤峡,设法夺取龙珠。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时间:2020-03-18 19:45:53
六十、病房新人
现在是大白天,进了病房却仿佛忽然到了夜晚,长长的走廊和房间里都亮着日光灯,病人们眼神迷离,见了穿白大褂的护士,纷纷避让,但仍然不时侧头看着身后那位新人。这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与世隔绝的世界,就连空气也与外界隔绝——每个窗户上都用厚厚的钢板堵死,用不见天日形容很是贴切。
护士把他带到床位前,说:这是你的床。我姓王,你叫我王护士,也可以叫我王姐。陆博瑜看到她面前胸牌上写着王春艳三字,冲她一笑,这笑容里包含了对她友善表示出的感激。
王护士又说:以后你就呆在这里,只要听话乖乖吃药,不要乱跑,我就会对你好,否则我会给你打针的哦。王护士抬手在他面前做了个打针的手势。
陆博瑜收了笑容,原来王护士已经把他当成病人看待,他颇感失望。不过他现在就是病人啊,王护士的话很正常,倒是他的想法可笑了。
王护士说:你听明白我的话了吗?他冲王护士一笑。
王护士见他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只是傻笑,说:不管你有没有听明白,呆几天自然就明白了,现在把衣服换了吧。王护士递给他一套病号服。
他接过衣服,问:就在这里换?
王护士说:对啊。
他看了看四周说:这么多人?
王护士说:怕什么,没人看的。
他以军人的敏感,明明感到很多病人的余光在注视着这里。正迟疑间,王护士说:不会换么,我帮你。说着就上前为他解衬衫扣子。
他急忙后退,一下坐到床沿上,说:我自己来,这里有卫生间吗?
王护士皱了一下眉,指着外面说:卫生间就在走廊顶头,你要记住,不许在床上撒尿。否则是要挨罚的哟。王护士的口气就像在教一个幼稚园的小朋友。
陆博瑜点头嗯了一声,拿着衣服跑了。他在卫生间换了衣服回来,王护士站在门口说:看不出来,你还挺讲究。
王护士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这里讲究也没用,等你康复了再讲究吧。关键是要守规矩!
陆博瑜见赵主任走到王护士身边,镜片后的眼睛露出一丝冷光。王护士说:等下我会来发药,你按时按量服用就行。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下。
陆博瑜走到床边,正要坐下。赵主任说:你脖子上挂的是什么?
陆博瑜转身拿出挂坠说: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纪念,我一直带着。
部队不是有规定不让带饰品吗?
在部队我放到行礼箱里。
我们这里规定,病人不得佩戴饰品,你把它交给我保管吧。
不让带,我就放到箱子里好了。
你现在不能出去,我帮你放。
陆博瑜看着赵主任,宽宽的脸上一双细眼,里面露出不怀好意的目光,他并不愿意信任他,说:我要自己放。
赵主任伸手到他面前说:听话,把它交给我。
王护士也在一旁说:我们帮你保管,不会弄丢的。等你出院就给你。
陆博瑜坚持说:不,我不要你们保管。我在这里带着又不碍事。
王护士耐心地说:你要遵守规章制度,这里佩戴饰品对病人不安全。
赵主任不耐烦地说:他是病人,你跟他说不清楚。说着就伸手抓住了陆博瑜胸前的龙珠,我帮你取下来。
陆博瑜用力扒他的手道:我不!
两人争抢起来,赵主任拿听诊器的手没他有力,抢他不过,竟然一口咬住了陆博瑜护着龙珠的一只手,陆博瑜大惊道:啊,你咬人。
陆博瑜摆脱几下,却挣脱不了,只觉得赵主任像王八一样死死咬着他不放,眼看着越来越疼,他快支持不住了。急中生智,也低头咬住了赵主任的手臂,赵主任大喊:呀,你竟敢咬我?
这时陆博瑜只觉屁股一阵刺痛,松开了手,原来王护士拿着针管在他臀部扎了一针,赵主任乘势从他脖子上抢走了龙珠。
陆博瑜挣扎着起身要去抢,可是他浑身无力,只听王护士长说:嘿嘿,幸亏早有防备,随身带了镇定针。
赵主任说:他还想来抢?
王护士长柔声道:他很快就会睡去了。
赵主任愤然道:看他这样子,病的不轻,下次我可要随身携带电棒了。
陆博瑜伸出手去,却软软的耷拉下来,眼前一片模糊,昏睡过去。
陆博瑜睁开眼醒来的时候,也不知睡了多久,病房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是病友们都眼神迷离,有的发呆,有的走来走去。陆博瑜想起什么,摸了摸胸前,他赤脚跑了出去,跑到走廊铁门前,拍门大喊道:还我龙珠,还我龙珠……门很厚,手生疼,他便改用拳头锤门,发出低沉的响声。
铁门上有一方手掌大的小门打开,一只眼睛和半边脸出现,传来王护士的声音:“你好好呆着,再喊也没有用的!等一下到时间给你们吃药。”说着把小门又关了起来。陆博瑜伸手摸那扇门,里面却有一层铁丝网拦着。任凭他再怎么喊叫,却是无人回应。
他转身正欲回病房,却见一群病人围在他面前。他要向前走,那些人却不让路。他朝他们点头笑道:各位大哥,你们好!请让我过去。
那些人依旧不让路,陆博瑜问: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长脸病人说:刚才听到他叫什么了吗?
另一个病人答道:还我龙珠。
那个长脸病人说:不是还你龙珠,是还他龙珠。
那个病人说:我并没有龙珠,为什么要还你?
另一个小个子病人说:我看到白褂子抢走了他的龙珠。
长脸病人说:他身上有宝贝,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陆博瑜说: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长脸病人说:快把宝贝交出来。
陆博瑜说:我没有什么宝贝,只有一颗龙珠挂坠,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物。
长脸病人说:骗人,我们搜他的身。
一群病人不待分说,便上前搜陆博瑜的身,陆博瑜挣扎大叫道:你们放手,我什么也没有。
那些人不信,在他身上乱摸,他趁一个空隙,钻出来,跑到自己床上,那群人也跟着跑来,而且有更多的病人聚集到这间病房里。长脸病人说:他身上一定藏有宝贝,这宝贝是钥匙,有了钥匙,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众病人都说:太好了,那还等什么,抢钥匙啊。
一群人又扑了上去,陆博瑜大声叫喊,无人理睬,几个人抓住他的手脚,胡乱撕扯他的衣服,还有一些人乱揪乱掐他的皮肉,疼得他大喊救命,陆博瑜感到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

楼主:郑家湾的云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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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9-07-02 00:56:23

更新时间:2020-03-18 19:4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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