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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副标题——官厅湖)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尊敬的各位看官,主编:
大家好!
见字如面。
冒失进言,实为唐突,我先进行一下自我简介,
张XX,笔名轻舟,1991年8月出生于河北省怀来县。
其实说起来,幼时的自己勉强可以算作一个聪明的孩子,无论是与小伙伴们合起火来干坏事,还是在干正经事上,比如学习,小的时候一直都还表现不错,不敢说每次都能拿上个第一第二,但却一直还是名列前茅的。可说来也怪,明明是一个学习还算不错的孩子,但却次次与学校里的各种奖励都挂不上边,在我的印象里,村子里那个不到百人的小学校,唯一的一次奖励,忘了当时发的奖品是什么了,好像是什么铅笔盒之类的,总之是为班里的前几名颁发的,可独独那一次没有我,也是没谁了,哦对了,应该说也是醉了,毕竟是写自荐信,用词应该正式一些,这些东西不挂边就不挂边吧,反正就有过那么一次而已,可是出去淘气干坏事却总也一次也跑不了,经常被人提溜着上我家去告我妈去,这又是为什么呢?
后来想想,也习惯了,因为没办法,不习惯你也得接受啊!
五年级时,村子里的小学校关张歇业了,因为人数太少,养不起老师,就把我们给并入到乡里的大学校里去了。不过我没有去,而是通过关系转学到了另一个乡里的中心小学,不过还好,虽说是只在那里上了一年,最后还是以这个乡里的前三名考入的县城中学,也算非常值得了。
有句话叫“少时了了,大未必佳”,或许这句话用在我身上也算很合适了,初中时开始极度颓废,我想最关键的原因就是由我十分厌恶数理化学导致的,加上脑子也不开窍,怎么教也不会,老师看到遇到这样冥顽不灵的学生,除了放弃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但是被老师放弃的我,不知怎么迷上了历史和文学,兴趣一度极端浓厚,老师们在上面讲着课,我就自己在下面烦着杨家将、岳飞传之类的书,看着杨老令公为抗金兵满门做英烈的无所畏惧,读着岳武穆怒发冲冠凭栏处的万丈豪情,一种敬意油然从胸中升起,故今日内心深藏的那一颗英雄情怀大概就是此时播种于心底。
就这样在初中毕业后,依靠着交纳“借读费”,上得了外地的一家私立高中,其实有时想想自己是万分渴望求学的,尤其高等教育,无奈只爱历史、文学的自己,在当今中国的教育体制下,是永远无法取得更高学位的,一气之下,高考那天自己只写下一片作文,幻想着能够靠自己的批评,来恶心一下此等体制,谁知最后恶心到的,恰恰正是自己,作文只得到了三十九分,孙山都不好意思说你名落了。
十年求学,只以区区三十九分的高考分数荒唐收场!
我们都知道,当年曾国藩曾文正公求学时连一篇文章都背不下来,但却从没放弃,无一日不读书,以至于最后才能日日精进,终成一生大业,当然,其间也是有过毛遂自荐,主动向朝廷推销自己,不至埋没,否则,又如何能大显身手呢?当然,如曾国藩之人中豪杰,天下又有几人能比。
毕业后的那段时间,身边的同学全都在外面上学,只有自己闲坐在家,出了看书、听讲座等等的自我学习之外,也想过做些什么事情。可是一个大小伙子,要么读书,要么赚钱,除此,闲坐于此又有何益处呢?
每当夜深人静,我总是在问自己,我的这些做法真的正确吗?尤其是每每看到曾经的那些同学,那些朋友,要么是从大学中假期归来,要么是拿着自己努力赚来的钱,一个个脸上洋溢的那种风采,甚至是高高在上的凌厉,深深刺痛了我。我问自己,难道这就是你追求的生活吗?这不是,这只是当初自己追求所谓的“个性”而付出的代价!
平心静气,我对自己讲,不管怎样,失去的已然失去,无所谓是得还是失了,但今后的日子一定不能放弃!即便屡战屡败,也要屡败屡战!这样的一个时代,出身、金钱、样貌、学历,或许决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但是还有一种意志,那种永远积极向上的不懈追求,是任谁也不能或缺的!我宽慰自己,人生是一场马拉松,不必争一城一地之得失,如今二十几岁,一切才刚刚开始,那些真正成就大业的人,哪个不是经历过年少艰辛的磨洗呢?
此后我几乎断掉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那时正好自己的手中也有一些材料,可这根本不足以让我写出一部上乘的佳作,于是我从城里回到农村,打扫干净了自己曾经儿时的老房子,独自一人住了进去,每日与村子里一些坐街老人闲聊,一边听着他们讲述起自己的那些年轻往事,一边留心收集自己需要的讯息,一段时间后,我觉得这些东西差不多了,当然更主要的事天气渐冷,老房实在难以取暖,我便回了城。一遍又一遍整理着这些于我写作有用的材料,一边还需小心的甄别着其中的错误,当然主要都是由于年代久远,时间、地点上的错误,查着档案,做着构思,请教着于网络中结实的一些前辈,两年后,终于觉得可以完整的将这些故事写在一起,又一个夏天,我再次独自一个人出去,租了县城中的一间平房,由于这些材料早已烂熟于心,如何书写也早些构思完成,只用不到两月,就将这本书写了出来,此后又经不断修改、誊写,终于完成。
最后给这本书起了一个特别适合它的名字:《消逝》,只是副标题写上了家乡的这个真实的名字《官厅湖》。
有人问我,几年大好时光,你不出去学习,也不出去上班,而是埋头写着一本谁也不敢肯定会有人看的书,有什么用?我想,有些东西、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做的,李安在家八年,靠着自己的妻子养着,出山后依然是一代名导,难道能说瞎忙无用吗?若无李安,怎能有《卧虎藏龙》这样不朽的影片,彼之瞎忙,他之梦想罢了。
其实在家几年,没有工作,却又忙着人们眼中虚无的东西,受人白眼,心中怎么不有委屈,只是既然有了梦想,一切就都是值得的,不被理解又有什么呢?既然坚信这么做是对的,那就勇往直前,这,也许就是通往彼岸必经的道路。
这本书虽短,但于在下而言,必为佳作,足可秒杀当前市面上所有的热卖书籍,这么说或许太过狂妄,即便如此,好作品也是永远都不嫌多的,最差也会成为“之一”。
轻舟文笔欠佳,才华有限,投稿多次,屡投屡退,此不敢有所隐瞒,今日写书于天涯,望看官不吝赐教,如有错误之处,还望各位看官严加斥责,必躬首而面命。
本欲亲自送写,奈何乡野村夫,粗鄙之人,未曾呼唤,不敢"僭越",愿以此作,搭借一座桥梁,可与诸位有擦肩之遇。
唯望此书可被出版社采纳,完成晚辈心中小小之梦想。
此致
敬礼!
伏首
再拜!
张XX,笔名轻舟,于自家处,书
邮箱 [email protected]
邮编 075400
电话 158XXXXXXXX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以上,为在下投递各个出版时自荐信,其中有所修改,几年有余,投稿无数,却无一回应,今日又是一年高考时,触景生情,想起不堪回首的以往,此刻,更新于天涯,愿将此书,分享于各位看官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消逝
——副标题《官厅湖》
作者:轻舟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好人、坏人
甚至这个世界也并无好坏之分
善良与邪恶更没有一条清晰的划分
处在不同的立场,就会有不同的标准
是不是好人,永远不能作为评价一个人的准则
处在相同的人群中,处在相同的环境时,
当所有人都在做着同一件事情,那么你跟着做就是,
当所有人都认为一件事是正确或者错误的时候,
你只能跟随着大家的评判去评判
如果你没有站在与这些人相同的立场
不仅没有那么去做,却是明显的与其相左
这时,有很大的可能是你错了
相反,如果是这个时代错了
那么你
才有可能是真正难能可贵的善良!

——扉页·题记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目录

一、 应伕
二、 警察(一)
三、 警察(二)
四、 起义
五、 援朝
六、 养伤
七、 劳教
八、 运动•批斗
九、 运动•平反
十、 晚年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应伕
(一)
“沙沙沙…”空旷的山谷中不断地传来细沙摩擦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晚显得是那样的清晰,只见远处有一个黑黑的身影在急匆匆地向前奔走,黑夜里无法看清他的脸庞,但从他走路的样子可以肯定这是一个年轻人。
这名年轻人上身穿着一件坎肩,像是白色,却又有些发黄,下身是一件笔直的灰黑色长裤,只是此时裤口已被卷起,脚上穿着一双蒙上了灰尘的黑色布鞋,鞋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多出了几个洞,他的肩膀上背着一个褡裢,褡裢上缝满了补丁。一只手紧紧地攥着,另一只手时不时地摸摸坎肩上的口袋,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害怕弄丢了一样。
原来这名年轻人叫陈友德,小名“友子”,是隔壁县城里一家洋货铺里的小栅栏柜(注:小栅栏柜,即店里的小伙计,小掌柜),他手里攥着的,正是当伙计时辛苦攒下来的三块大洋,因为害怕弄丢,所以把他们分别放在了手中和上衣的口袋里,因为此刻,他变成了一个一心只想早些回家的归子。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二)
走了整整一夜,天空由黑色逐渐变为青色,再由青色变为蓝色,太阳出来了。
当他吃完携带着的最后一点干粮时,时间已是正午。抬头看看眼前,多么熟悉的地方,陈友德知道,这就是村边了。正在打量村口的同时,一名扛着一把锄头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拍了一下陈友德的肩膀,“是友子吧?”中年人问。
“宝坤叔!”陈友德看着这名中年人喊道。
“都长这么高了,成大小伙子了!”中年人说话时嗓门又高了许多,“刚回来?”
“嗯”友子回道。
“还没到家呢吧,快回去看看你爹吧,日本人来了,你爹老念叨你!”
“哎,这就到了”说完别了宝坤叔,友子一路向家走去。
陈友德家也在村边,不过和他回来的方向刚好相反,在村子的另一头。穿过了大半个村子,时而碰到一些熟人,打过几声招呼后,便到家了。
他家实在太寒酸了,一间简陋的矮房,说是房子,其实就是一间用草垛混杂黄土堆砌出来的窝棚,屋子不大,光线却是很暗,显得很黑。屋门也只是两块木板,后面用两根粗些的木棍顶着,此时门开着,两根木棍便被立在了墙边。虽然看似方便,但却不怎么牢实,房屋四周用长短不一的树枝围起了篱笆,院子虽小,却很干净。
陈友德一进入家中,就看到眼前有一位老人坐在灶台边,正在往里攒柴火。只见这位老人光着脊梁,佝偻着腰,不停咳嗽的同时,身体也跟着随之颤抖。陈友德一见到这位老人,迫不及待地冲着老人大喊了声:“爹!”
老人听了一怔,猛地抬起头,楞了一下,“友子?”接着又是一句,“你咋回来了?!”老人又惊又喜,虽然是略带质询的口吻,可看得出他很高兴。
“昂(àn g),日本人进城了,掌柜的不干了,只得回来了,城里有抵制洋货的,也都让给砸了,买卖也没得做。”
友子他爹听完慢腾腾地站起身来,说道:“哦,回来也好,外头挺乱的,咱们这儿也不安分,日本人这不也来了,这几天正抓伕(注:即苦力,壮丁)呢,十六到六十岁的都得去,你回来了就悄悄在家待着,哪儿都别去,要不别让给抓走了!”友子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将声音降低了几分,像是怕被什么人给听去似的。
“爹,我知道!”友子听了后说,“爹,我刚才进门时看见你咳嗽的厉害,要紧不?”
“爹这几天得了热症(注:即发烧),前几天干活时晕倒了,让人给抬回来了,没事儿,待几天就好了。”老来得子的友子爹回道完友子,接着又在灶台边忙活了起来,“先把东西放在炕上,歇一会儿,等饭好了先吃饭吧!”友子爹说道。
友子进屋将身上的褡裢放到了炕上,脱了上衣,刚一转身,就看到院子里进来了几个人,走在最前头的看上去有点像是头儿的人走进屋子,看了看友子,又转过头看了看友子爹,说道:“大眼儿,听说你儿子回来啦?”大眼儿即友子爹,因友子爹眼睛大,所以别人给起了个外号叫大眼儿。这人说完这句又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友子身上,“就是这个吧?”说话间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小子,多大啦?”看着友子问道。
“十七”友子回答。
“十七,身体看上去倒是挺结实的嘛!”目光打量友子一番后,又落在友子爹身上,“大眼儿,你儿子回来了你也不赶紧去跟我报告一声,你想干嘛?要不是村里有人看着了跑过来告诉我,你就不准备说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啥,想逃伕?门儿都没有!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界!吃完饭就带着你儿子去!能让你歇这几天算照顾你了,别他妈不知好歹!”这人冲着友子爹喊道。
“大兄弟,我这身上真的不太舒服,浑身上下一点儿劲儿都没有,啥工具都拿不起来,你看我儿子又是刚回来,你就给俺爷儿俩几天,等俺好了,一定带着俺儿子去,决不让大兄弟再来找寻俺!”友子爹有点儿略带恳求地语气说着。
“呦呵,大眼儿,儿子回来了学会顶嘴了啊?谁是你大兄弟!下午就给我应伕去,少他妈找麻烦!”这人见友子爹不想去,开始骂道。
友子见到他爹被这个进来的人训斥,转身跑到炕上,拿起刚脱下的坎肩,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大洋,走到中年人的身边,伸出手将这块大洋递到中年人的眼前,说道:“大伯(bǎi),你看我爹真的是病了,您能不能让我爹在家歇几天,等我爹病好了,肯定一天都不耽搁,老老实实去应伕(yīng fū)!”
那中年人一看友子从口袋里掏出了大洋摆在自己面前,眼睛立马为之一亮,一把抢过友子手中的那块大洋,边看边有些诧异的问,“小子,哪儿来的?”
“我当小伙计挣的”
“挣的?还有没了?”
“没了”
“没了?把衣裳拿过来我看看”说罢,还没等友子反应过来,那人就一把抢过友子的上衣,同时只听得“噗、噗”两声,口袋中余下的两块大洋随即也掉落在屋子的土地上,并激起一股尘土。友子见状,急忙弯下腰去捡,可他怎敌得过那中年人眼疾手快,那人一见衣服里掉出了大洋,一脚便将其踩在脚下,顺势往自己那边一搂,低头捡到了自己手里,而友子却扑了个空。
友子爹事先并不知道友子竟自己攒下了大洋,但见三块大洋在自己面前被人抢走,也是心急,可又不敢上前去抢,赶忙连声哀求:“大兄弟,这是俺儿辛苦攒下的,他当伙计一个月不吃不喝也才只能领到一块啊!您行行好,就留两块给俺,俺吃完饭就带着俺儿子去应伕,您说让俺干啥就干啥,您行行好!您行行好!”
中年人一手拿着友子的坎肩,另一只拿着大洋的手分别不停地摸着坎肩上的两个口袋,一边说着话:“嗳,你都病成这样了,还应什么伕啊,就在家待着多好啊,让你儿子一个人去就行了嘛,得,我走了!”说罢,那只手把友子的坎肩往地上一扔,也不摸了。
也是,统共就那么三块大洋,都让你一把给抢走了,再摸还能摸出什么呢?转身就往出走。友子爹一见,紧跟着追了出去,“大兄弟,你行行好!大兄弟,大兄弟!”嘴里不停地喊着。
中年人从屋中走到了院子,可友子爹还在后面跟着,口中大兄弟大兄弟的叫着,中年人停下脚步,猛一回头,表情瞬间变得凶神恶煞,“跟着我干嘛?别他妈给脸不要脸,不让你去就不错了,滚!”说完转回头又继续往前走去。友子爹听完还要往前追,友子见了,从后头一把拉住了他爹。那中年人拿着从友子身上抢来的大洋,边走边对着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人说:“走,咱喝酒去!”“走!”那些人听了齐声应和道,便一齐走了出去。
友子爹见他们有说有笑地走出院子,直骂道:“这群畜生!”然后把脸转向友子,问道:“还有没了?”
“没了,就这三块”
友子爹听到这儿,一把挣脱开友子,“一块大洋能换四百六十个铜子儿啊,你知不知道?你咋就不放个好地方,都让他们给抢走了!你说你给他干嘛!”友子爹在院子里直跺脚,又急又气。友子见他爹发这么大火,也不敢吭声,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宝坤叼着个烟斗出现在了篱笆墙外,看到友子爹发着火,边往院子里走边问:“咋了大哥,啥事生这么大气?是不是让友子去应伕呢?”友子爹看到宝坤,叹了口气,便一五一十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出来。宝坤听完,自然也是气愤不过,跟着骂道:“这群畜生仗着日本人来了到处欺负老百姓,操他娘的!一个个都全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日本人比他爹都亲!”骂过几句后,又安慰友子爹,“算了,友子也是为了不让你去,你跟友子置啥气?”
“你说那可是三块大洋啊,哪能不好好收着,我连摸都没摸着一下就没了!”友子爹大声喊道,说完还是一脸的不甘。
“要怪就怪这群畜生,要没他们啥事也没有!”宝坤说道,“算了算了,钱都没了,还能咋的?他还能还给你?反正这回友子也回来了,有你儿子在身边不比什么都强,好了好了。”说完又把头转向友子,“友子,扶上你爹进屋”,接着又问了句,“吃饭没呢?”
“没呢!”友子答道。
“赶紧吃吧,一会儿还得去应伕,要不哪有劲儿了!”说完让友子把他爹扶进了屋,宝坤也跟着坐到了炕上。
“你说这群畜生…”
“哎呀,行了爹,能有啥办法,还能咋的!”友子爹刚一开口,就被友子打断了。
“你说这也不是谁去报告的,友子这才刚回来就让找上门来了!”友子爹又说了句。
“谁知道呢,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宝坤说完便让友子去大锅里给他爹盛饭吃。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三)
一处基建工地,尘土飞扬着,场地里到处是劳作的人们,有的人在推着独轮车往别的地方推土,有的人赶着驴车,车上拉着满满的石头,也有的人拿着小旗子在指挥着其他的人,更多的是在拿着镐和锄头弯下腰来刨土,当然也有三五个人将工具放在了脚下,蹲在那里抽着烟的。
这时忽听其中一个蹲在那里抽着烟的人说:“这破活儿,谁他妈愿意干它了,累死累活的,一分钱不给!”
一旁的另一个抽着烟的人听了,接过去说:“不是不给,我听俺们家亲戚说,应伕的人,一天给一块五毛二(蒙疆票)呢!”
“是啊,说是给了,可钱呢,都他妈让那伙高丽棒子给落(lào)下了!”
这时又一个和他们一起蹲在那儿抽烟的人听了,问了句:“高丽棒子?跟他们有啥关系?”说完一脸的疑惑。
上一个人听了又接着说:“你还不知道?日本鬼子进城的时候就是高丽棒子打的头儿,在前边端着枪,后边还跟着一群洋鬼子,听说是从俄国给撵出来的。”
“他们跟他们咋就…”
前面说话的那个人刚要开口问着原因,却被被旁边的人打断,还往远处努了努嘴,“高丽棒子来了”几人说完便纷纷扔掉手中快抽完的香烟,捡起了踩在脚下的工具开始干起活儿来。在不远处听他们说话的友子也赶忙回过神儿来,抡起了锄头向地上刨去。
只见来的那人穿着一身中山装,背着手,头上戴着一副两个镜片很圆的那种眼镜,发型是标准的中分,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锃亮。他身后跟着的,正是上午去陈友德家催促友子应伕并抢走大洋的那些人。
这个百姓口中的高丽人恰巧走到陈友德和刚刚说着话的那些人身边,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看地上,然后把目光盯在陈友德刚刚刨过的土地上,“这是谁刨的?”问道。
陈友德听了马上回答说:“我刨的”
“哦,看样子还是个孩子呢?”一口流利的中文,“你就刨这么点儿?”
“刨不动,以前没干过这个”友子本来年龄就小,力气不大,再加上昨天晚上又走了一夜的山路,根本没什么劲儿,有些委屈的答道。
“刨不动?你知不知道这条路是给大日本皇军修的?耽搁了皇军的大事你来负责?”颐指气使地说道,“好,没干过,那我来教教你该怎么干!”
说时迟那时快,这人说话间一把抄起刚刚说话的那群人中其中一个人手里的镐头,抡起来就朝着友子劈去。这一举动让工地上的人猝不及防,全都满脸惊恐的望向友子。友子被他这一下举起的镐头弄的也不知所措,急忙向一旁躲闪,可已然不及镐头速度快,被他举起来的镐头重重砸下,倒在地上…
好险!多亏友子有过躲闪,那镐头并未正正砸中,而是镐把中间有木头的部分砸中了友子的头。即便如此,一个脓包也瞬间矗立在了友子的头顶。旁人虽说松了一口气,没有看到血溅当场,但友子此刻却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高丽人看了看友子,又看了看周围鸦雀无声的旁人,将镐头往地下一扔,拍了拍手上的土,嘴角露出轻蔑的一笑,一句话未说,扭头走出了人群。
旁人看那人已经走远,这才纷纷围了上去,有用手捂着友子头的,有把手放在友子鼻下看还有没有呼吸的,还有一个人脱了上衣,将其一卷,垫在了友子头下的,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人越围越多,你一句我一句,大家说起没完。
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说了句:“赶紧往头上撒尿!我爷爷有次昏迷不醒,就是往头上撒尿给浇醒的!”
“对!他头上起了包,就撒尿最好!”又有一个人听完之后附和道。
七嘴八舌的人群本来也没主意,一听说有人给想到了办法,也没多想,干脆就照着办。还是刚刚蹲在一起抽烟的那几个人,现在再次围了上来,纷纷解开绑在腰间的绳子,脱下裤子,对着友子的头就是一通乱尿,那一阵声音,比下雨的声音还大,水流也大。
你还别说,这一通尿以后,友子还真给浇醒了过来,这种感觉仿佛游泳时呛水了一样,嘴里不停地往外吐着,咳嗽着。旁人一瞧友子昏迷在地上的友子有了反应,嘿,还真灵!众人看到友子确实醒来,纷纷问着“怎么样?”
“没事吧?”
“疼不疼?”之类的话。友子没有回答人们的话,只是缓缓坐了起来,然后举起手,慢慢用手摸向自己的头,哪知当手掌触碰到头上的脓包之后,浑身一颤,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一般,一阵疼痛击穿全身,当即将手掌离了开。
就在这时,听到人群外有人说话:“怎么了?不好好干活儿,都围在这儿干啥?”说话间这人挤了进来,看到了坐在地上的友子。
人群中有人答道:“这孩子受伤了,跌在地上了,不能干活儿了”。
这人听了看了看友子,伸出手摸向友子,没想到刚一碰到友子的头,友子便“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表情也非常痛苦。这人见状赶紧将手缩回,说道:“抬回去吧!”说完又对着在一旁围观的人群喊道,“散了散了,都干活儿去吧!”说罢走了出去。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四)
微弱的煤油灯下,友子爹将盖在友子身上的被子往里掖了掖,友子独自一人躺在炕上,似睡非睡。
这时屋子门一开,宝坤推门进了来,“我以边墙上应伕下来就听说了,怎么样了友子?”一进来就问着问着坐在炕上的友子爹,只是听宝坤的口气中,夹杂着太多的悲愤与无奈。
听到宝坤的问询,友子爹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出来,捂着眼坐在炕沿边上哭了起来。宝坤于是不再说话,径直走到友子身旁。
友子听到宝坤进来,强睁双眼,嘴唇翕张,声音微弱的叫了声:“宝坤叔”说着要将头抬起,宝坤见了,急忙示意友子躺好,不要挪动。友子会意,便闭上双眼继续躺在那里。宝坤看到友子憔悴的模样,更是怜伤异常,不忍再看,于是将视线转向一边,盯在门框上默然不语。友子爹依旧坐在那里用手捂着自己的双眼,低沉的抽泣着。在这微弱的煤油灯下,三人各自形态,无声胜有声!
这就是那个黑暗的年代,这就是最底层的人民!
“让友子和我换着干吧!”宝坤沉默一会儿后,率先打破了宁静,“让友子去我干活儿的地方,我去替友子修路!”宝坤说道。
话音未落,从门口又进来一人,此人看上去年纪明显大过宝坤,看样子比友子爹年纪还略大一些。刚一进门,宝坤和友子爹便同时看了过去,并不约而同的喊了声:“卫民大伯(bǎi)”。原来此人叫郝卫民,是与他们同一个村子的村民,与友子家和宝坤家都相距不远。
“卫民大伯,你来了”友子见到这个人进来说道。
“我也听说友子的事了,过来看看”说罢便走向了友子。
友子在炕上看到郝卫民走了过来,睁开眼睛冲着喊了声:“卫民大爷爷”还挣扎着要起来。
“哎,哎,别动,快躺下”郝卫民急忙过去,让友子躺好。
郝卫民刚一走近友子,就一眼看到友子头上鼓起来的那个脓包,
“咋这么大个包!”郝卫民失声喊道。
宝坤和友子爹都只是叹着气,并未作声。
“我只是听说友子应伕时挨了打,没想到这么严重!”郝卫民接着又喊了句,“就这样还去啥去,能干得了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来就是想跟你们说一声,让友子别去应伕了,先跟着我去换太平条吧,天天黑夜”
“友子去行吗?”友子爹听了问道。
“行,有啥不行的,这活儿本来就是老爷子跟小孩子的活儿,有力气的白天都出去应伕了,就剩下咱们这干不动的了,再说友子腿脚也活泛,现在又受了伤,出去换太平条谁还能说个啥!”
宝坤听到郝卫民这么说,想了下,也接了句,“我看行,要不友子想在家安分的待着恐怕是不行,过不了几天那些人就得来找来,去换太平条挺好,也没人能说什么”。
友子爹听完,看了看郝卫民,又看了眼躺在炕上的友子,“行,那就这么办!”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五)
天空晴朗,月光皎洁。
在一片棒子地里,一名年长的男子双脚正分别蹲在两块石头上,嘴里还发出断断续续地呻吟声。
“卫民大爷爷,你黑夜在家吃啥饭了,咋还屙不出来了!”友子熟悉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呻吟。
“你大奶奶给弄了点儿黄米糕,吃完了我从井里喝了点儿凉水就赶紧出来了,这肚子,胀的难受,啊~”话还没说完,就又是一阵痛苦的惨叫。
“行行行,你慢慢屙,我等着你”友子说完便从棒子地里出来,坐到了路边。
可刚往路边一坐,就远远看到从棒子地的另一边出现一群人,映着明亮的月光看的很清晰,最少也有十几个!郝卫民透过棒子地也看到了远处的情况,急忙招呼友子躲进棒子地里,让友子趴在地上。
这群人也是小心翼翼,脚步很轻,步伐很快,没一会儿就走近了友子和郝卫民藏着的那片棒子地旁。友子趴在棒子地里看的很清楚,这些人的着装相同,全都穿着深灰色衣服,每个人手里都端着枪,不过枪有长有短。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说话,都在专心致志中有条不紊的快速向前,不一会儿就已经走远,这才让友子和郝卫民松了一口气。
等人走远,友子用力吸了一口气,突然意识过来,自己被郝卫民按在了他屙的屎旁边!“好臭!”友子一把挣脱开郝卫民的束缚,掐着鼻子跑向了路边。
“跑什么跑,屎重要命重要!”郝卫民有点不屑一顾。
“你快屙!在屙下去天都亮了!”友子不耐烦地喊道。
“不屙了,早让你喊没了,去,上一边拾点小石头去,大爷爷擦擦屁股”。
郝卫民一边用友子捡来的小石头擦着屁股,一边就听到远处传来狗的叫声,并且不止是一只,众多的狗叫声。“这是刚才那伙人进村了,等狗不叫了,咱再走。”郝卫民凭着经验说道。果然,约半个小时后狗不叫了,郝卫民对着友子说:“咱走!”
郝卫民带着友子走出了这条小路,沿着村里的大路进村,因为郝卫民知道,这么晚的天,只有走大路,才更安全。
村里很黑,家家闭门闭户,除了月光,再没一点光亮。
走着走着,友子突然看到,村里有处南房此时亮着煤油灯,郝卫民让友子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着墙“咔咔咔、咔咔咔”地开始砸,
“谁!”这时屋里有人将煤油灯一斜,对准了窗户,问道。
“我!”友子回答。
“你是谁?哪儿来的,来干什么了?”屋子里的人听到友子的回答后显然警觉起来。
“我老君庄(注:村名)的,来换太平条”
“你听到狗叫声没有?小孩子?”屋里的人听出了友子应该是个孩子。
“听到了,狗不叫了,我才进来的”这时郝卫民回答道。
“我刚从村公所把八路军游击队送走,你要是早来,碰见了就麻烦了!非得把你当特务!大黑夜的!”屋里的人听完郝卫民的回答后说道。
说罢,从屋中取出一张纸条,将煤油灯灯吹灭后顺着窗户递了下来,屋里的人没有让友子看到他的长相,只是透着明亮的月光,看见纸条的正中央写着四个大字“太平无事”。屋里的人边递纸条边嘱咐着,“回去要是有人问,就说没事,太平无事!记住没有?”
“嗯,记住了!”
“行,快回去吧,小心点儿!”友子将纸条卷好,和郝卫民一同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日本人占据着华北,为了控制当地的百姓,就需要经常夜查。而国共两党的军队,尤其是共军的游击队,是要防止百姓被日军控制的,所以百姓既要防止日军的迫害,又要防止被游击队误认为是特务,故而小心谨慎,生怕碰到任何一方。而那张写着“太平无事”四个字的纸条,即被老百姓称作“太平条”,每几日,各村便要派人交换一次,并上报给日本宪兵队,以示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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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友子,今儿黑夜别跟我去换太平条了,我大侄子让日本人给抓走了!”郝卫民跑进了友子家,火急火燎地说道。
郝卫民一进屋,就看到友子家坐满了人。
“让抓哪儿去了?”友子爹问。
“抓镇边城(注:地名)了”
“那咋办了?”友子走过去问道。
“这不是跟村里人说了,村里说让拿王仲去换去”郝卫民说道。
“这能行了?为啥拿他换?”友子有点不知所云。
“王仲也是前几天昏倒了给抬回来的,本来也该去了,现在正好用他去的这空当儿,当做是换我大侄子了”
“就相当于这几天是替王仲干的?”
“嗯”
友子这才反应过来。“那多会儿去?”
“这就去,晌午还来人催王仲了”。说完郝卫民掏出一张纸条,告诉友子这是村里给写的,到时候交给人家就可以了,说罢就让其出发。
友子听完,找到王仲,顺着道沟,一直走进了大南山。山中的夜晚很冷,四周静寂,荒无人烟。
因为着急赶路,两人也顾不得别的,这么四下无声的走了大概一个多钟头,就进了山沟。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一个人,四目相对,双方均是一愣,立刻全都停下脚步,谁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所以两方均没敢上前。就这么僵持了得有一分多钟,对方率先开了口,“你们从哪儿来的?”问道。
两人听了,答道:“我们老君庄的”
“干啥去?”
“到镇边城换伕子”对方一听是去镇边城的,说道,“镇边城远着了,这黑咕隆咚的,咋让你们两个孩子来了?”看来对方听出了友子和王仲还是两个孩子,“行了,别再去了,跟我走吧”说罢没等他俩回答,对方就提起一个水桶往前走去。而友子和王仲却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走啊!”那人又是一句。
“噢”两人就没再多想,跟在这个人身后,一同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就来到一处人家,进了屋,友子才看清这个人的长相,原来是一名岁数比较大的老爷爷。老爷爷的家中只有他的老伴儿,也正是他的老伴儿让他去前面的山沟里背水回来做饭,才碰见的他们。
老爷爷很客气,让他们坐到了炕上,并让自己的老伴儿烧起大锅,做起饭来,而老爷爷却在在一旁和友子他们闲聊了起来。
“山里到处都是日本兵,还有土匪和八路军的游击队,你说你们两个孩子,遇到了再把你们当特务,说都说不清!”老爷爷说道。
“没事儿,我们有村里开的条儿”友子回答道。
“那也危险,千万别再走了!年纪轻轻的,要是真遇到了,可算完了!”老爷爷又奉劝他们一句。
“我们必须得去,都说好了,不能耽搁”友子也又回答一句。
老爷爷看他俩小小年纪,说什么也硬要去日本兵营,突然问了句:“我是坊口村的,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亲戚没有?”
友子听老人这么一问,想了一下,说道:“我有个姑舅姐夫,外号叫二滚子”。
老人一听,确实这个人是自己同村的,这才放心,否则真担心他们要去干嘛。还没说上几句,老爷爷的老伴儿便把饭给端了上来。
吃过饭,两人坚持要走,老人强留不住。友子在前,王仲在后,出了这户人家的门,“不行就再回来!”老爷爷在他们身后喊道。
“嗯!”友子冲老人点了点头。
又走了半天,两人口渴,想着去溪边喝点水,刚打算往溪边走去,突然从旁边钻出四五个日本兵,全都穿着黄色衣服,头上戴着可以遮住耳朵的帽子,一出来就端着枪绕着两人围成一圈。
友子和王仲不自觉的靠在一起,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其中的一个日本兵张口说话了,“干什么的!”操着一口听上去很别扭的中文。后来友子才知道,这些穿着日本军服的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日本人,而是从台湾来的中国人,只是此时服了日本人的役。
“我们以怀来(注:地名)来的,有个老君庄的郝占元让你们抓了,我们来换他了”友子听到听到那个日本兵的话,赶紧回答道。
“拿谁换?”
友子指了指王仲,“拿他换”。
另一个日本兵听完,打开了手电,过去顶住友子的下巴,一个劲儿的瞅着。友子见状,赶紧从头上戴着的毡帽里掏出那张村里给写的纸条,日本兵接过去,看了看,问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是我伯伯(bǎi bai)”友子回道。
这个兵听了后说,“行了,你们今晚别走了,住在我们部队,明天早上吃了饭,把人换了,再走!”
友子一想,坏了,别再是换人不成,把我们也留下了,“不行!村里还等着我们呢,我们得回去报告”友子说道。
日本兵听完,这下便把人领了进去。不大一会儿,就将郝卫民的大侄子郝占元换了出来。
友子看到郝占元已经出来,转头便拉起郝占元一起回去,可刚一转身,一个日本兵就追了上来。友子听到日本兵追来的脚步声,一下子心里砰砰乱跳,但又不敢马上就走,不知道这些人还要干嘛。几步之后这个日本兵追了上来,对着友子说:“八路军游击队在山里搞的破坏你来时看到没有?”
友子听完一脸茫然,心里想着不会把我当成特务了吧?仗着胆子,反问道:“搞的啥破坏啊?”
“电线、铁路线,都让八路军给砍断了,大晚上的,多危险!你明儿早上再走!”那日本兵一本正经的说着。可殊不知,若没有他们的侵略,又怎会有八路军的斗争!但听口气,那个日本兵应该是真心的在劝告友子,不像是要将他们强行留下,友子坚持要走,便不再理会那日本兵,领着郝占元原路返回而去。
友子和郝占元顺着道沟,又回到来时碰到的那户老人家里,天色已晚,没聊几句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回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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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大爷爷,你说这得等到多会儿去!”友子在一条铁轨上边走来走去,边问着郝卫民。
“他多会儿来就等到多会儿,这还用问!”郝卫民此刻正坐在铁轨上,听完友子的话,吐了一口烟说道。
“那他要是不来了,咱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听口气,看来友子已经很不耐烦了。
“那可不,没把太平条拿到,能空着手回去?那说明不太平!”
原来他们今天又到另一个村子换太平条了,只是不知为何,对方村子里的人迟迟未出现。
正说着的工夫,从铁轨那边走来一老一少,郝卫民看到他们,把烟一掐,站起来迎了上去。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先说话:“不好意思,让你们等时间长了”
“哦,没事儿,就是在这儿多坐了一会儿”郝卫民答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八路军来村里了,催着要粮,耽搁了半天”
“哦,那有事没有?”
“没事儿”说完,双方将手中的太平条互换,
“太平无事!”
“太平无事!”
两人一人说了一句后,各自返回。
换完了太平条,友子刚一到家,就看到屋子里坐满了人,走进屋子一看,原来是先前到家里抢大洋的那些人来了!领头儿的那人刚一看到友子回来,就起身走了过去,随后伸出一只手摸向友子的头,边摸边说道:“倒是年轻人啊,好的就是快!”说完又回去坐了下来,对着友子爹说,“大眼儿,你儿子都好了,就该接着去修公路去,你说是不是?”
友子爹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就被宝坤抢先一步,“是是是,按理说都这样了,就应该去,可镇边城的太君说了,让友子和我交换一下,友子年轻,人家愿意要”
“哦?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没听说?”领头儿的这人被宝坤这么一说,有点将信将疑。
“就是用王仲去换郝占元那天,友子去的,让人家看上了,后来打听到友子和我是一个村的,就说让我和友子交换一下,说是友子年轻”。宝坤说完又把头转向友子,“不信你问友子,是不是那天说来着?”
友子听到这儿,早已领会宝坤的意思,马上说道:“可不,太君说了”。
那领头儿的听完,虽说有点不太相信,思忖着这件事到底有没有谁能确定?该不会是他们故意骗我的吧?但是就为这么点事难不成我还得亲自去问太君去?可转念一想,要万一是真的,人在我这里,太君怪罪起来怎么办!干脆,宁可信其有!走了个友子,来了个宝坤,都一样!“既然是太君要的人,那当然应该去,明天宝坤替友子修路,让友子去镇边城!”说罢,带上他的人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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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友子听了宝坤的话,来到镇边城,跟着其他人一样,一手拿着砖,一手拿着铲,正在一块一块把砖砌向墙头,这些干活儿的人,全都是被日本人从各个村子抓来的伕。
砌完一块,友子弯下腰准备去向脚底下的胶皮桶里铲泥,就在这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突突突、突突突”一连串的枪声,友子急忙顺势倒下,靠在了墙边。而那些同样在修筑城墙的人们在听到枪声后,也都立刻停下手来,俯着身子,向墙边靠去。可毕竟城墙还未筑好,哪里禁得住这么多人的猛然倚靠,就在这时,刚刚还在修筑的城墙瞬间被这些人撞倒,这一面墙头沿着山坡就滚了下去。很多人猝不及防,跟着这面倒下的墙头一同滑了下去。而在山头没被滑走的人一看有人顺坡下滑,急忙想要伸手去拉拽这些滑下去的人们,可又哪里够得到,一个没拉拽住不说,跟着滑下去的倒有不少,不过好在山坡并不高,这些滑下去的人并没有什么危险。
既然已经滑走,又没人来管,这些滑下山坡的人一看便不再往上爬,而是纷纷冲着山下四散而逃。那些还在山坡上的人,看到滑下去的人都在逃跑,周围也没人阻拦,也不再顾及别的,哪里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时山上的人仿佛如山口泄洪一般,纷纷向着山坡下跑。远远看去,一群人连滚带爬,山坡上尘土四起。
这时远处枪声、炮声更甚,“突突突”、“咔咔咔”、“轰轰轰”,声音不断,密密麻麻。
不一会儿后面的城门一开,从部队里开出连串的大卡车,每辆车上都载着满满的日本兵。军营中警报声四起,山头探照大灯此时也被打开,向着山下来回照射。可这些日本兵并不像是为了抓这些跑掉的伕子而来,而是将卡车开向了另外一个方向。逃跑的人们哪里管卡车开去哪里,只顾四下逃散,没有人停下来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跑掉的村民能去哪里呢?唯一的逃跑方向就是自己的村子了,所以可以看到向着东南西北各个方向去的人都有。友子毕竟年轻,腿脚灵活,虽说是后跑出来的,可没一会儿就跑到了人群前面,友子也和其他人一样,只管向前奔跑,不再顾虑别的。
跑着跑着,逐渐甩开了后面的人群,身后的人也越来越少,当绕进一片棒子地时,终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友子累了,想着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脚步停下一看,糟了!由于跑得太急,早已忘了逃跑的方向,站在这片巨大的棒子地中间,哪里才是他要回家的路!
就这么没有方向的一直走,没有星星的夜晚,鞋跑坏了,脚也走掉一块皮,终于走出了这片棒子地,一眼望不到头的棒子地!
友子就这么心无熟路的走着,寂静的夜晚,周围看不到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看到前面亮着火光,友子急忙向前跑去,刚一跑到那里,就看到火堆旁出现了几个挎着长枪的人,正在一处木桩子上坐着抽烟,有说有笑的。友子一看到他们,马上往旁边躲闪,怕被发现,可还是晚了一步。那几个人看到了友子,马上掐掉手里的烟,端起枪走了过来,“谁!出来!”其中的一人冲着友子躲藏的地方喊道。
友子听到后,只好慢腾腾挪了出来。
“哪来的?干什么的!”这几人把枪顶在友子的胸膛上问。
“我老君庄的”友子赶忙回答道,生怕被当做特务。
“哦~,应伕跑出来的吧?”这几个人听到友子的回答后说道。
友子没有吭声,其中的一个人用枪管托着友子的下巴,把友子的头往起一抬,接着问道:“想过去?”
友子点了点头。
“给钱!有钱就让你过!”那人说道。
友子身上总共才有几毛钱,都拿了出来,刚拿出钱,就又是被他们一把抢过,多么熟练的动作,多么熟悉的场面!“就这么点?”其中一个人看了下说道,“看你还是个孩子,放了你,否则把你送回去,滚!”呵斥一声,将友子放走。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友子这一路,又累又饿,还找不到回家的路,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面高高的城墙,友子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只是又累又困,一心只想越过墙去,早些回家,就这样围着城墙来来回回几走了好次,却根本找不到入口。友子当时并不知道,这就是怀来县城啊!早先张家口有句话“三个蔚县人,进不了涿鹿城;三个涿鹿人,进不了怀来城”,可见怀来县城的城防是很严的,况且此时已是深夜,城门紧闭,他又怎么可能跨的过去呢?友子当时不会想到自己日后会和这座县城产生巨大的关联,而即便城门关闭,也是可以顺着门下的水洞游进去的,不过只有极其熟悉城防的人才知道,友子现在还小,知道了也是后来的事了。此时的友子走了一夜,实在是太困了,不知不觉就在门洞里睡着了。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九)
“小伙子,醒醒,小伙子!”友子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用手指推着自己,慢慢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站着一个老大爷。“咋睡这儿了?”老大爷看到友子醒来后问道。
“我也不知道咋就睡着了”友子惺忪着双眼,好像还未睡醒。
“你是哪儿的,也是要进城的?”老大爷又问。
“嗯!”
“那走吧,城门开了”老大爷说道。
“大爷,你是干啥的?”友子站起身来,这才看清老大爷的长相,随后问道。
“我是往城里送菜的”,说完老大爷推起了旁边装满蔬菜的独轮车。
“啊,我好饿!”友子刚站起来,肚子就开始叫了,捂着肚子说道。
“你还没吃饭?”老大爷见他捂着肚子的样子问道。
“嗯,我是黑夜来的”。
老大爷听完,说了句,“跟我走吧,进城里去,城里有吃的”说完推着独轮车,让友子跟在自己身后,一同走进了城门。
友子跟着老大爷进城后,来到了一处军营,营门口两侧有几名挎着长枪的日本兵在站岗。老大爷从怀中掏出一本证件,让日本兵看过后便把他们放了进去。
“大爷,你这是要往哪里送?”友子有点好奇。
“给日本恒山部队送,就是现在这个部队”老大爷说道。
转眼间来到一处小院,这里是恒山部队其中的一个炊事班,老大爷让友子在院子里等着,自己独自走进了一间屋子。老大爷刚进屋,脚前脚后的工夫,从另一间屋子里出来了一个日本兵,友子看见日本兵心里紧张,不自觉就往独轮车后躲,那日本兵看到友子躲着他,径直朝着友子走了过去,一把将友子从车子后面拎了出来,嘴里还说着一堆让人听不懂的话,然后“啪啪”两下,给了友子两个打耳光。
这两记耳光十分响亮,当下就惊动了屋子里的人,老大爷听到声音后透过窗户看到了外面的情况,一看是友子在挨打,马上从屋子里跑出,询问缘由。只是那日本兵一句话未说,打完人就转身回了屋子。
“怎么了,他为啥打你?”老大爷见日本兵不说话就离开了,赶紧问着友子。
“我也不知道,他为啥打我!”友子眼眶含着泪,一脸的委屈。
“妈的!走!找太君!找安伍队长!”说完老大爷就领着友子往出走,去到另一个院子。
此时的安伍队长正在窗户下的桌子上办公,通报以后,老大爷领着友子就进了屋。“怎么了?”安伍队长见了他们,用中国话问道。
“你们有人打我!”友子听了安伍队长的问话后答道。
“谁?为什么打你?”
“就水计里的人”老大爷说道。
日本人管炊事班读作“すいじ はん”中文音译过来基本为“水计”,老百姓也就这么叫了。
“上来就给我两巴掌,平白无故的”友子也接着老大爷的话说道。
听完他们的话,“走,我领你找他去!”说罢安伍队长将手里的钢笔往桌子上一扔,领着友子就出了门。
太君呢,穿的是呢子衣服,绿色的,而当兵的衣服是黄色。安伍队长背着手,指示“水计”里的人站成一排,让友子过去将打他的人指了出来,安伍队长过去,对着他就是一通大骂,友子他们也听不懂,只是见那日本兵站在那里一边听安伍队长的训斥,嘴里一边不停地说着“嘿”,还不断地点头哈腰的。过了一会儿,那日本兵转身走向友子,友子哪里知道他要干嘛,看到他过来连连后退,直到藏在老大爷身后。可此时那日本兵早已没了先前的凶气,对着友子深深鞠了一躬,又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随后安伍队长过来,让那日本兵回去,从屋子里取出了几罐牛肉罐头,递在了友子手里,“拿回去吃吧”安伍队长说道,“以后再遇到什么事,就过来找我”说完就离开了院子。
老大爷见安伍队长已走,自己也推起了独轮车,领着友子走了出去。
“小伙子你是哪儿的?”老大爷边走边问。
“我老君庄的”友子答道。
“咋一个人来城里了?”
友子听到老大爷问,便一五一十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老大爷,老大爷听完,也替友子捏了把汗,“那现在要去哪儿?”
“我还没回家”
“现在天已经亮了,能认识路不?”
“认得”
“那行,那你就快回家吧,我是榆林屯(注:村名)的,我叫杜老六,你要是没地方去,就来找我”
“哎,行,大爷,我叫陈友德”
说完两人在城门处分了手,友子一路向家跑去。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十)
友子刚一踏进院子,就看到宝坤坐在屋子门前的石头上,而友子爹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友子爹一扭头看到友子回来了,激动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你去哪儿了这一黑夜,受伤没有?”说完上下看了一眼友子,“咋回来的?吃饭没?”一连串的问题还没等友子回答,接着又是,“村里都传开了,说是镇边城来了八路军,跟日本人抢伕呢,人家去的都跑回来了,唯独没见你,你跑哪儿去了倒是!”面对友子爹一连串的问题,友子只得将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向友子爹复述一遍。友子爹听完,这才放心,“走,进屋里吃饭!”说完领着友子进了屋。
刚进到屋子里坐下,友子爹就开始发愁了,“你说你就这么跑出来可怎么办!”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有啥了?跑回来的人多了,还能都抓回去?”宝坤说道。
“那你说村里问起来可怎么说。就这么在家待着”
“说什么说,明儿拿上工具直接跟着我干活儿去,村里跑回来的又不只是友子一个,直接去,省的又来家找来,还得跟他们麻烦!”宝坤说完这句,转头看向友子,见友子低着头,不说话,隐约猜到友子心里想的啥,对着友子说起来,“我在那儿这么多天,就没碰见过高丽棒子,不见得都去哪儿了呢!没事儿”友子听完,这才才算松了一口气。“行,就这么定了,明儿我来叫你,咱一起去!”宝坤说道。
还是上次的工地,还是干着同样的活儿,不过友子明显比上次更加卖力,修整过的地面比原先平整很多,看着自己一点点铺平的道路,友子心里十分开心。
原想干完这些,自己可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刚一抬头,就看到远处走来一些人,仔细一看,真是冤家路窄,这次高丽人没来,抢大洋的那些人来了!“呦呵,小子,不是说太君看上你了嘛?怎么又回来了?”领头儿的看到友子后,走了过来,把一条腿蹬在土埂上,说道,“是跑回来的对吧?你说要是太君要的人,还用跑?”说话的同时,一只手还不停地转着友子的头。
友子并未吭声,只是用手甩了一下他那拨弄着自己头的手。“嘿,你他妈还敢动!”那只放在友子头上的手一把掐住了友子的脖子,人也站直了起来,掐着友子就向后推去。
友子被他这么一掐,脸憋得通红,嘴巴也喘不上气,还被推的连连后退,情急之下,举起了当时正在手中紧握的锄头,向这人挥去。这领头儿的也算眼疾手快,看到友子举起了锄头,松开手就向后退,“他妈的还敢打我!”领头儿的后退一步,躲掉友子挥来的锄头后,骂道,“给我打!”随即大喊一声,吩咐着身后随他一同前来的那些人。这些人听到领头儿人的吩咐,纷纷朝着友子扑去,友子见状,也不再顾及其他,抓紧锄头对着迎面而来的这些人挥舞而去,
“来啊!来啊!”
友子一人站在中间,对着围在四周的这些人怒吼着。
“他妈的,打他啊!”领头儿的这人见到这些人无人上前,在后面冲着他们叫嚷着。
随后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对准友子的脸扔了过去,友子急忙侧身一躲,就在这时,围在他身边的人见友子一侧身,趁此空当儿,便一拥而上,友子一个孩子,哪里禁得住这么多人一同而来的拳脚,马上就被围成一圈的人打倒在地,紧随其后的,就是那个领头儿的人,这时他从外面拨开其他人,闯进这些人围起的圈子,攥紧拳头,对着友子就是一通猛打。友子开始时只是抱头,但见这领头儿的进来踢打自己,就放开了双手,扑腾着起来。围起友子的这些人看到友子还挣扎着要往起站,一下上去了四个人,分别抓住了友子的双手和两条胳膊,将友子按在地上。领头儿的人用拳脚踢打友子一会儿后,转身捡起友子撇在地下的锄头,将锄头一下一下砸向友子的屁股,“实话告诉你,老子今天就是专门过来找你的!”一棍一棍地下去,友子“呀、呀”地叫个不停…
宝坤在远处听到消息,急忙从远处跑过来,挤进了人群,却被那伙人拦在一旁,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给按在了地上。
打了许久,打人者也累了,丢下锄头,和同来的人一起离开了。
这人刚一离开,宝坤就急着跑了过去,想看看友子怎么样,谁知友子一句话没说,面无表情,独自提起裤子,强忍着悲痛,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四周也没有人阻拦,慢慢地消失在了人群当中…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十一)
“友子,今儿咋这么早回来了?”友子爹在院子里看到友子从外面回来了说道。
怎奈友子依旧是一言不发,直接走进了屋子,来到柜子底下,从墙角取出一把苗子枪,苗子枪,即土枪,是老百姓自制而成的,友子家地处村边,周围就是荒地,那个年月,八路军游击队进了山,山里的狼反而大都被迫下了山,在村边游荡,农家牲畜,甚至是小孩儿也都经常被狼袭击,因而村里人家大都备枪,这把苗子枪就是友子和友子爹特意用来防止狼和野狗的袭击而防身用的。友子拿起苗子枪就往出走,“友子,咋了?”友子爹见友子有些不对劲,跑过去问。友子还是没理,径直往出走。
“大哥,快拦住友子!”宝坤这时火急火燎地出现在了篱笆墙外,友子爹一听,快步跑上去抱住了友子,宝坤说完也急忙跑了过来,用手奋力抓着那条抢,试图从友子手中夺下。可不知友子从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握住不放。友子爹有点急了,带着哭腔问向友子:“友子,怎么了?你看看爹,爹在这儿呢!”友子气息很急,可就是不说话。“友子,友子!你看看,是爹,是爹啊!别吓唬爹,啊,友子,怎么了,你胡说话啊!”友子爹此刻此刻更加着急,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就这样僵持了大概半个钟头,友子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苗子枪也被扔在了地上。“到底怎么回事!”友子爹喊叫着问向宝坤。
宝坤一声叹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我操你娘的!我他妈非要剁了你!”这时许久不说话的友子大吼了一声!
这是友子爹真么多年来头一次听到友子说出了脏话。此时友子爹的心里早已不知翻江倒海了多少遍,却不能发作!他要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而天下父亲最希望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好好活着!友子说完这句话,一头昏了过去。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十二)

又是微弱的煤油灯下,又是满满的一屋子人,又是友子独自憔悴的躺在炕上,又是这令人熟悉的场面!老天爷,什么时候能给老百姓一条生路,什么时候能给我们老百姓一个公平!

“要不让友子去城里得了,在这儿还能行?”宝坤说了句。“我听俺们家里人说城里正招警察呢,要不让友子去试试”郝卫民接着宝坤的话说道。“我死也不去应伕了,我再也不会去了!”躺在炕上的友子突然说了句。经过大家几天的劝说,友子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可是人家能要咱不?就咱这普通的老百姓。”友子爹将信将疑地说道。“咋不要,找人嘞,就是没有人才招,不要人他招个啥劲!”郝卫民说道,“那友子,你愿意去不?”“只要能不去应伕了,干啥都行!我要是当上了警察,非得狠狠打他!”看来这件事注定是友子心里一道跨不过去的坎儿。“行了行了,人家还不一定要你呢,县当上再说吧!”郝卫民打趣道。“要不去试试”宝坤说道。“行,去试试”友子爹的语气终于肯定了一次,“和宝坤一起,让宝坤带着一块儿去!”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警察(一)
(一)
在一处空地前,一群人排起了长队,队伍最前面有两名警察正坐在那里进行着登记。
“来,下一个”其中的一名警察登记完一个人的信息后,招呼着后面的人。
马上轮到了友子。
“叫什么?”
“陈友德”
“哪里的?”
“老君庄的”
“多大了?”
“十七!”
那警察听说友子才十七,抬头打量了一下友子,“十七?身体倒是挺结实嘛,去,量下身高。”
经过测量,友子身高五尺二寸三,“嗯,不错,进去吧!”这名警察登记完友子的信息后让友子进了身后的警察局。
“哎哎,你是干嘛的?”这名警察登记完友子后轮到了宝坤,抬起头看了看问道。
“我也是来报名的”宝坤说道。“去去去,你都多大岁数了,不要你这么大的,走走走”说着将宝坤撵出了报名的队伍。
宝坤无奈,只能坐在警局大门前的石阶上,等着友子从里面出来。
过了半天,友子终于从里面出来了。
“咋样友子?”宝坤看到友子后问道。
“他们要我了!”友子激动地冲宝坤喊着,“宝坤叔,你咋没进去?”
“嫌岁数大,不要了,走,赶紧回家,告诉你爹这个好消息!”宝坤说完拉起友子往回走去。
“不过要先学习三个月,考试过了才能留住呢!”友子一边走一边说着。
没过几天,友子终于领到了一身崭新的警服,经过三个月的培训,正式成为了一名警察,先被下派到十字街交通岗,后因表现出色,不多久就被晋升为警长,留在了派出所。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二)
一天晚上,友子接到任务,让他带着所里的十几名警察出城去下道(注:即巡逻),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对面出现一群人,人数差不多有二十几个,用驴车、骡车拉了三十几个垛子,偷偷地在运着什么东西。友子看到后二话没说,带着警察就冲了上去,“干什么的?”上去问道。
这些人一见眼前出现了这许多的警察,一时慌了神,马上都停了下来,没一个人敢说话。“干什么的,大晚上的!”友子又问了句。
不一会儿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我们往村里拉点儿粮食”这个像是领头儿的人回到道。
“拉粮食?这么晚了,哪个村子的?”友子听了这个人的回答后问。
“我们是榆林屯的”
“榆林屯的?”友子听了觉得很熟悉,“我早就听说最近有一伙人大晚上出来贩粮,是不是你们?”
“不是不是,我们就是往自个儿村儿里拉的”这个像是领头儿的听友子说起贩粮的事后,急忙回答道。说完,这人走上前,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向友子,“给弟兄们买盒烟抽”边说边将钱塞向友子手里。
友子见他向自己手里塞钱,并未接,而是低头一查,整整八十块钱!均是联合票,不是蒙疆票。“算了,自己小心吧”友子并未收下,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这些人不太像是土匪,应该就是附近的村民,准备让他们走。
刚说完,这些人里便走出一人,冲着友子喊了句:“陈友德吗?”友子仔细一看,原来是杜老六!
“大爷,怎么是你啊!”友子看到喊自己的人是杜老六,大跨步过去。
“哎!光往城里送菜,挣不了几个钱,家里人多,都等着我养活呢!没办法,只能大晚上出去贩点儿粮食,贴补点儿家用”,杜老六确定这个人是友子,直说着,“唉?你啥时候当了警察了?”杜老六说完才想起问着友子。友子听到杜老六的问询,开始跟杜老六细细道来。
杜老六听了,“这才不到一年,你说你都这么大变化了”看着友子身穿一身警服,欣赏地说道,“这都是你带的兄弟?”
“嗯,是啊!”
“真是有出息,不像我那老儿子,哎!”杜老六夸奖一句友子,而后提到自己的儿子,长叹一声。
“怎么了大爷?”友子看到杜老六叹息着,问道。
“甭提了,成天游手好闲的,不是去这家乱串,就是去那家捣乱,可算给我惹了麻烦了见天的!不像你…”说到这儿,杜老六看了看友子,心思忽然活泛起来,对着友子问道,“你刚才说警察队才刚刚成立?”
“是啊”
“那你说能让他去你们警局不能?也给他找点儿正经事干!”
友子听到这儿,明白了杜老六的心思,一想,到也觉得没什么不可,“来试试也行,让他过来吧,先试试”友子说道。
“哎哎哎,该走了,不能耽搁了”领头儿的那人见杜老六和友子聊起来没完,催促道。
“行,大爷,哪天让他过来,就到十字街派出所找我。”说完友子给他们指了指路,告诉他们那条路更安全,就放行了。
还没两三天,杜老六就带着他的老儿子来了。他这个老儿子,个子不高,但是长相却甚为喜气,不管见到谁都是面带微笑,虽然言语间流露出一股顽皮,却着实透着几分机灵,此外还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会说话,会恭维人,说起话来很让人听着舒服。
友子把他带到局长面前,局长见他面带微笑,讨人喜欢,就下令交给了友子,此后每日按时出勤,跟在友子手下当差。但他实在个子不高,每天早上列队、升旗、训话,都是站在最后一个,只要一报数,最后喊“满五”的人就一定是他,“满五,满五”时间一长,遂大家给他取了个外号“满五”。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三)
“今天收抄共军,大家都机灵着点儿!”
“是!”
九月初九,晚上八点,警察队接到命令,跟随日本军队出城巡逻。
一路行进,来到了李官屯(注:村名)乡公所,村里当时正在唱戏,警察队被分配在了乡公所执勤,当地干部为警队准备了酒菜。
当时乡公所的一面墙上露着一个豁子,友子在屋里坐着,从窗户向外看到了这个豁子,不知怎么,总是觉得别扭,吃完饭没事就坐在屋子里擦枪,一边擦一边就望向这个豁子。此时西房上有个警察在站岗,友子刚要抬头向他看去,便听到“咔咔”两声枪响,站岗的这名警察随着枪声响起一下从房顶上掉了下来。友子一惊,急忙扔掉手中正在擦枪的抹布,提起枪就站了起来。屋子里的其他警察,听到枪声后,也都站起来向外面跑去。
有一名警察,走在了友子前面,刚到门框边,就被迎面而来的一颗手榴弹砸中,瞬间被炸倒。友子看到后急忙蹲下,拽着他的衣服衣服将他拉进了屋,一摸他的头,全都是血,再将手放在他的鼻下,发现已经没了气息。墙边有个正在撒尿的警察,听到枪声后,提起裤子就往屋里跑,被一枪打在后胸,“呀呀”直叫,流着血,挣扎着,和那个被手榴弹炸死的警察倒在一起。
这些警察看到对方有手榴弹,都不敢再待在屋中,纷纷猫着腰往院子里跑。不一会儿,墙外的人也攻进了院子,这下看的很清楚,来的这些人全都穿着灰衣服,戴着皮帽子,是八路军。由于推进都很快,双方一进院子便掺和到了一起,就在双方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这时不知谁的一枪,正正击中灯泡,院子里顷刻间变得漆黑,看不清谁是谁。忽然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当差的往炮楼走!”警察队熟悉地形,自然知道炮楼在哪儿,随着不知道谁的一声大喊之后,人群一下就被分开,警察队的人都在往后退。后面有三间房,犄角就是炮楼,炮楼里的人就是警队的执勤人员。眼见人群被分开,炮楼里的人握紧手中的机关枪,向着对面的人,一气往下打。由于两边距离太近,八路军的士兵一时也没能分清敌我,这下又看到炮楼里的机关枪开了火,此时也不再上前,纷纷躲避,寻找掩体。
僵持之际,忽听对面有名操着河南口音的八路军长官,用河南口音喊:“奶奶个比的!上!”八路军士兵听到命令,便奋不顾身冲了上去,炮楼里的警察正愁找不到他们呢,见到八路军士兵出来,当即一同开火,士兵们刚上去,又直往后退。另一边的警察趁着炮楼里的机枪开火之际,趁机就上了房,拿起手榴弹,一个劲儿往下砸,由于双方的人都在,也不敢拉弦,随后趴在房顶,将瓦片揭了起来,流星般的向对面砸去。友子他们靠在墙边,此时将长枪全部上了刺刀,准备随时面对眼前人的冲锋。
怀来城中有座北极楼,为城内最高建筑,类似瞭望台,俯瞰四周。北极楼上巡逻的日本兵早已看到这边的情况,马上报告给了军部,日本恒山部队听到消息后,从部队里开出数十辆大卡车,随之而来的,还有蒙古军,全是骑兵。
乡公所里的八路军见攻不进去,下了命令,全都顺着来时的那个豁子退走了。
恒山部队一来,马上让其集合,清点人数。
查验后发现军中共损失几十匹马,少了几百条枪。而警察队,却是损伤过半。指挥官下令,不管是谁,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所有人员一一清点。
最后一报数,发现只少了一个人,满五!
没有人知道满五在哪儿,是生还是死。
警察队将死伤的兄弟都看过后,也仍未找到满五。这时日本军队指挥官邢马广下令,将亡去的人用担架抬走,并裹上白布,伤的人,用卡车拉回县城,第二天送往张家口。
正忙活着,满五回来了,警察队的人一看到满五,都围了上去,询问着他去哪儿了。一问才知,原来满五喝多了,一个人趁警队不注意,跑到村里舞台边听戏去了。由于双方交火后场面混乱,躲在舞台后面不敢出来了,枪声停了以后,才慢慢走了出来,回来时跑的太急,还把枪给弄丢了。邢马广听了大怒,一气之下将满五绑起来,押上了车。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四)
话说日本军部指导官邢马广绑了满五之后,当天夜里就将满五送往了大同。
这是因为大同有个劳工训练所,日本人抓劳工,抓到了就放到这里干活儿,满五被送去后一看,这里面被关押的人五花八门,穿什么样衣服的人都有,日本的,二鬼子的,国民党的,共产党的,军队的,警察的,老百姓,土匪…各种各样。刚把他送去的那天晚上,训练所里当官的让他出去倒个水,也不知从哪儿出来的,这小子又找到了送他来的那辆车,扒在车子的底盘下就给跑了,有句话叫“府见府,三百五”,说的是两府之间距离三百五十里,大同与怀来之间隔着宣化,大同府至宣化府便三百五十里,宣化府再到怀来,又是一百多里,你肯定不会想到,这小子从训练所出来,一夜之间就从大同跑到了怀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可见满五的腿脚有多快!

楼主:叶轻舟_

字数:82095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6-08 06:35:11

更新时间:2019-09-18 21:4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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