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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副标题——官厅湖)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四)

散了会,一班的人一个个无精打采,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回到寝室,纷纷朝着自己的床上一趴,没了精气。“你们说他们会把倪中召怎么样啊?”其中一个人趴在自己的床上问道。

“悬了,侮辱毛 ,那可是大罪!”另一个同样躺在那里的人说道。

“又不是故意的,他才学了一个晚上的字”

“还有那张纸条,明明就是学写字用的”

“谁管你这些,错了就是错了”。

寝室的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固然,倪中召被从 台带走后,马上被关了禁闭,在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无论白天黑夜,除了开门的时候,终日没有一丝光线,而门却从来没有被打开过。关在这里的人,每天就只有一顿饭,到了开饭的时候,会有一个人,过来打开门上的一扇窗,然后向屋子里扔进一个馒头,也仅仅只有这一个馒头,倪中召就是每天靠着捡起被扔在地上的这个沾满了尘土的馒头充饥。屋子里听不到外面任何的声音,每天走进来向自己扔馒头的人,也从不会和倪中召说上一句话,这人进来扔馒头的样子,像是在对待一条被养在笼子里的狗,而倪中召全部的吃喝拉撒,都是在这样一间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解决。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倪中召的精神开始崩溃了,这样一位身披抗美援朝战士荣光于一身的男人,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一头向墙壁撞了上去…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五)

“陈友德,季园清,出来!”

晚上已经入睡后,友子和季园清被大塘湾的工作人员从寝室叫了出来。

“怎么了?什么事?”两人穿好衣服走出了屋子,问道。

“倪中召畏罪自杀了,你们两个去给他埋了”

“什么!”友子大喊一声,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之后马上跟着这几名工作人员去了关押倪中召的那间屋子。

刚一进去,一种恶臭便扑面而来,屎味、尿味、和尸体的腐烂味掺杂在一起。友子第一个走进屋子,只见一面墙上布满着血迹,上面还有几个模模糊糊的手掌印。倪中召此时已经倒在了墙角下的血泊之中,一旁还散着沾了血的几个馒头。

“这种人,本来自身就有问题,还敢侮辱毛 ,真他妈该死!”跟着进来的那名工作人员对着倪中召的尸体骂道。

“你他妈的!”友子本来就因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心里不满,现在看着与自己同为志愿军的战友倪中召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屈辱与愤怒在此刻喷涌而出,在听到这名毫无人性的工作人员的咒骂声后,他再也忍不住了,“我 的…”友子突然站起,可刚要爆发,便被季园清挡下,

“别…”季园清站在了友子身前,示意友子。

“行了,你俩收拾吧,赶紧弄出去埋了”那人在一旁掐着鼻子指着友子和季园清说道。

友子和季园清强忍着心中的悲愤,将倪中召的尸体轻轻抬了出去,又回去在倪中召的铺盖里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等把人抬远,友子才敢哭出声来,“你说你在朝鲜都没死,你咋就死这儿了!”友子一边哭着,一边说着,还得一边埋着,“还让你老娘去新乡看你,给你个排长你都不干…”随后又和季园清在旁边找了个木板,掏出笔来写上倪中召的信息: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六)

时间一天天过去,有天友子正在劳作,抬头看见远处有一大队人向着自己走来,“你叫陈友德?”来的人问。

“嗯,我叫陈友德”

“我们是工作队的,来向你调查一个人”

“谁?”

“原来你们怀来警局的一个警长,闵安齐”说着工作队的人从包里拿出了材料,让友子看。

友子刚看一眼就觉得不对,“这闵安齐是我们那儿传达室的一个传达兵,不是警长啊?”友子说道。

“不是警长?那怎么人家都说他是警长啊?”

“是不是我还能不知道?他在我手下做弟兄”友子反驳着,“我不能给你盖这个章,这材料有问题”

“那行,那我们就再回去弄清楚”听友子这么一说,工作队的人走了出去。

这天大塘湾党支部从外面请来了戏班,在大操场的 台唱戏,友子和季园清拿着工具回去的时候,路过操场,看到戏台两边的黑板上张贴着大榜,上面写着陈友德和季园清,每人一个一等劳动模范。

刚回屋,就看到此时屋子里站着几个从未见过面的人,其中的一个人看到友子和季园清进来,便问道:“谁是陈友德?”

友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回了句:“我是,怎么了?”

听到友子的回答,这下那几个人同时向着友子围了过来,中间的一个打头儿的人说道:“你就是陈友德?”

“嗯,我是”

“黑板上写的那个劳动模范?”

“是啊”友子说的时候还很高兴。

“他妈的,找的就是你!”说话的这个人确定是友子后,骂了句。

“我?找我?不知道有何贵干?”友子压根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有何贵干?妈的,就你能干,米队长骂了我们好几次,就因为你比我们干得多!今天可算找到你了,给我打!”这人说完招呼着围在友子身边的人朝着友子打去。

原来这些人是爆破队的,因为总是偷懒,被队长训斥,并拿出友子来和他们进行比较,时间一长,使得他们怀恨在心,可又不敢顶撞队长,就索性把怒火发泄到友子身上。这天刚干完活儿回来,又在操场上看到友子得了个一等劳模,气愤不过,所以过来找事的。

围在友子身边的这些人听到打头儿的这个人的话,纷纷上来向对着友子拳打脚踢起来。友子被围在中央,奋力挣扎着,一旁的季园清看到友子被打,刚想上来帮忙,就被其中的两人推向一旁。

刚打了几下,友子在人群中突然看到这些爆破队成员的腰中都别着一截雷管,对于这东西,友子再熟悉不过了,一眼就认了出来。眼疾手快之中,一个猛子就扑向了其中的一人,并一把抽出他别在腰上的雷管,将它紧紧握在手里,“都别动!你们不是横吗?好!谁他妈也别想活!”友子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旁喊着,说话间用另一只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砖头,“想欺负老子,你们谁他妈也走不了!有种就别跑!”说罢将雷管放在一旁,举起手中的砖头用力砸去…

“别!”

“别砸!”

“不要!”

刚刚还盛气凌人的这些人,看到友子举起砖头向雷管砸去,纷纷喊着。而领头儿的那人,更是迅速拉过了他们几人当中的一员挡在了自己面前,将自己藏在了后面。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啪”地一声,友子将砖头砸了下去,一瞬间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后一闪…

可等了一会儿,雷管并没有爆炸,再一看,砖头砸在了那枚雷管旁边,距离不过一两厘米,这下所有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算你狠,走着瞧!咱们走!”领头儿的这人看到没事,松开了挡在自己眼前的人,并带着这些人走出了屋子。

“友子,没事儿吧”季园清等那伙人走了以后,赶紧跑过去问友子。

“没事儿”友子穿着粗气,回道。

“完了,友子,这人可不好惹,以后怕是要躲不开了!”同寝室的一个人说着。

“这人是谁?”季园清听了问道。

“这小子叫唐大炮,是爆破队的一个班长,原来是国民党青年军的一个连长,现在也送到大塘湾了,全队谁也不敢惹他!”

“那也不能随便欺负人!”季园清听完后说。

而友子,只是靠在墙角,一句话没说。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七)

没过几天,队长米二娃从天津学习回来,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件事,一回到办公室,就派人把唐大炮叫了过来。

唐大炮一进办公室,就被米队长拍着桌子骂:“王八蛋!谁让你去打人的?他妈的,谁走了你也走不了!”

就在这时,友子也来到了办公室,“陈友德,你来的正好,告诉我,这小子趁我不在的时候,是怎么欺负你的!”米队长对着刚进来的友子说道。

友子看了看站在那儿的唐大炮,又看了看米队长,“没有啊队长,他没欺负我啊,弄错了吧?”

唐大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完友子的话后,扭头看向友子。

“没欺负你?那我怎么听说他带着人去了你们屋”米队长问道。

“哦,他是听说我也当过兵,过来找我聊天时比了比力气,别的没什么”友子说道。

米队长听到友子这么说,也就没再追究什么,一挥手吩咐唐大炮出去了。

唐大炮刚离开办公室,不大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就有人进来报告,说唐大炮他爹从山东来这儿看他了,你队长听了赶紧让人把唐大炮他爹请了进来。

“大爷,我刚才还批评你儿子呢,他欺负现在这个人”米队长指了指友子,“结果人家好心,没跟他计较”唐大炮他爹刚一进屋,米队长就告了唐大炮一状。

“该骂他,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唐大炮他爹听了米队长的话气的骂道。

“怎么了大爷?”友子心想唐大炮他爹不远千里来这儿看望唐大炮,听到米队长说他儿子的坏话肯定应该求情才是,没想到听完米队长的话,不仅没有求情,反而跟着骂了起来,于是问道。

“这小子当初在家,只要他气儿不顺了,就抱起孩子,咕咚一下,往地上一摔,可把我给气坏了!”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后来当兵又没少欺负人!我来看他,就是怕他不听话,找别人麻烦!再惹事儿,就狠狠批他!我没意见!”唐大炮他爹激动地说道。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八)

“陈友德,放下你手中的东西,到我办公室一趟!”友子正在和班里的其他人干着队里交待下的工作,劳教队大队长孔志生站在队伍最前头冲着友子喊道。

友子听到命令,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跟着孔队长去了他的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办公室里的椅子上正坐着一个人,看上去比他们都大很多,一见到友子,便立刻从椅子上起来,走向了友子,“请问你就是陈友德?”这个人起来后问道。

“是,我是陈友德”友子回道。

“我叫迟浩民,是迟浩田的大哥,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这是我在警局身边的兄弟”友子一听来人是迟浩田的大哥,接着说道,“大哥,不知道来找我有什么事,迟浩田现在怎么样?”

“哎,我来找你就是为了我这个兄弟!”迟浩民说道。

“怎么了?”友子问道。

“咳!”迟浩民感叹了一声,“我这兄弟找不到了!”说完竟然当着友子和孔队长的面儿哭了起来。

“大哥,你先别着急,到底怎么回事啊!”友子急着问道。

迟浩民擦了一下眼泪,“我这兄弟,就是跟着你们一块儿撤城的时候,一个人跑南方去了,后来给家里写信,告诉我们说,是在南方加入了八路军,后来又直接去朝鲜了,可是直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都没回来,去的人都听说回来了,就他一个人,啥消息也没有!俺娘都这么大岁数了,天天盼着,可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说着再次掩面痛哭起来。

友子其实自从和他们分开后,各自走向了不同的地方,根本不知道迟浩田的消息,这也是听到大哥的话才知道的,只是这么多年一起做警察的兄弟,现在没了踪影,自己也是很着急的,可是他被关在这里,又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说着自己想到的可能有用的办法,于是问了句:“大哥,那你没到他们部队找找?”

“我去了,还是他们部队长官接待的我,我到了那儿跟我们说我兄弟,他告诉我部队里根本没有这个人!”

“怎么可能?你没找找?”

“我也不信,我跟他说我必须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后来这个长官就把他们部队全部集中起来,我就在大操场上一个兵一个兵地看,一个班,一个排,一个连…我找了整整三天!可根本找不到!后来我问那些当兵的,他们说部队里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人!大兄弟,可是我兄弟写的信里明明说的就是这个部队啊!”迟浩民说着哭喊了起来。

“他写的信里说他在哪个部队?”友子问。

“解放军第60军,180师”迟浩民说道,“大兄弟,听说你也上过朝鲜,又是这么多年的兄弟,你见过他没有?!”

友子虽然很想帮他,可真的是没有见过迟浩田,也没回答,转而说了句,“大哥,你没去县里民政部找找,说不定从朝鲜回来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军队的人也不知道呢?”

“我去了,可却说没有!怀来城被淹了以后,现在的民政部是新成立的,上面总共也没几个人!”

“也许是走散以后登记的,没准儿迟浩田也在找你们呢?你去登记一下,问问”友子很无奈,可是能想到的也只有这个办法。

“好吧,我再去试试”说罢迟浩民告别了友子,回到了县上。

迟浩民回了县上以后,再一次去了民政部,尽管有着一次次的不懈坚持,然而县里一直也没有查到迟浩田这个人,最后靠着他大哥的坚持,县里最终为迟浩田评了一个烈士头衔,迟浩民手捧着迟浩田英勇牺牲的光荣证书,亲手交到了自己母亲手里。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转眼四个年头过去了,这天友子正在伙房弄饭,大塘湾的工作人员袁顺从南新局开会回来,直接奔向了伙房,见到友子后,说道:“陈师傅,给你道喜了!”

“怎么了?啥事?”友子猛地听他这么一说,不知发生了什么,问道。

“给你解除劳教了!”袁顺大声说着。

同在伙房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上前向友子表示着祝贺。

从一九五八年三月,到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友子在大塘湾整整待了四年零十个月!就在这一天,终于再也不用以劳教所人员的身份示人了!

友子放下了手头的东西,回到寝室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就在这时,唐大炮进来了!屋子里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到了友子和唐大炮两个人的身上,只见唐大炮进来后,从门口径直走向了友子,“我听说你要走,真的?”唐大炮过去后问着友子。

友子被他这么一问,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但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嗯,刚通知的,今天就走!”

“陈友德,我唐大炮没佩服过别人,战场上我们指导员是一个,在大塘湾,就你敢跟我对着干,不怕死,你算一个!”

友子没想到一向霸道的唐大炮进来后会对自己说起这些,听完楞了一下,接着马上回应道,“唐大炮,咱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谁也吓唬不了谁,你也是条汉子!”

“行,陈友德,既然你这么说,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现在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听?”

“愿意!你说!”友子也很痛快。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正在闹饥荒?死了好多人,我不想让你走”唐大炮说道。

“是啊友子,我也听说了,到处是饿死的人,还是别走了!”季园清听了也在一旁挽留着。

“咱们在一起多好,管他劳教不劳教的”寝室的人也纷纷劝着友子。

友子看了看唐大炮,看了看季园清,又看了看寝室里的其他人,“我还有老婆孩子,他们还在家里等着我”友子说完后,提起自己的行李,独自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楼主:叶轻舟_  时间:2019-09-18 21:47:20
运动·批斗

(一)

整整三年的灾祸,中华大地不知一下减少了多少好儿女,他们有的是父亲,有的是丈夫,有的是妻子,还有的是怀中嗷嗷待哺的婴儿,无论天灾也好,人祸也罢,无辜的百姓为了担负起一份责任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红色的中国,红旗下是献血染红的大地…

楼主:叶轻舟_

字数:82095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06-08 06:35:11

更新时间:2019-09-18 21:4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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