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使者!”女神又启朱唇轻轻唤道。
“在！”宝座后，鲜花丛中，飘然走出一位白眉、白须、慈祥儒雅的老者，微笑着站在女神身旁。
“您引领钟国强去吧！”至尊女神用十分尊敬、轻柔的声音说道。
“好，艺术女神！”天一使者一面答应着女神，一面微笑地看着钟国强，那眼神像似在说：“走吧，国强！”
“啊，‘天一使者’！”钟国强初听至尊女神召唤，抬头见是位白眉、白须、满脸慈祥、平静、仙风鹤骨的老人，感觉乍这么眼熟，这么像一个人？
“走吧，国强！”“天一使者”来到钟国强面前，伸出手来拉他。
“啊！”看分明了，这时钟国强看真切了，这老者，这被艺术女神唤作“天一使者”的老人，不就是吴真爷爷吗？
“爷爷，吴真爷爷！”钟国强大声呼唤，伸出双手拉住了“天一使者”。
……。
“啪”的一声响，“天一使者”不见了，美丽的宫殿不见了，神圣的至尊女神不见了！钟国强惊醒了：哦，自己原来是做了一个梦！刚才自己把桌子上的一本书碰掉在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响。

窗外，早已是漆黑一团，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停歇了！风也息了，夜出奇的静，只有树上的雨水，时不时地掉落几滴，发出叭嗒、叭嗒单调而清脆的响声。
钟国强站起身，一边用手揉着双眼，一边回忆着刚才梦中的人物、意境。他（它）们就又清晰地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就像在自己的面前。唉，他就不免又在心中琢磨：它们说明一些什么？预示着一些什么？……越琢磨越不解其中之意，越琢磨越感困惑。于是，他就在屋中不停地踱着步，踱一会，跺了跺脚；又伸伸胳膊，弯弯腰，活动着自己有些僵硬、麻木的关节、四肢；脑海中仍在回忆、在思索、在琢磨。

.季羡林老先生呼吁得何等好啊：清算“文革”，深究灾难的根源，对于我们整个民族、整个国家都意义太重大了，重大到无法回避的程度！——引自野莽为《原谅，但不能忘记》所作序言。（—代学术宗师季羡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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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开会、分地）
开会了！
钟鸣寺村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地点还是在大队部----由二十七、八间青砖青瓦房围成的半圆形大院儿中。内容呢？据“透串的”人说是分地，就是把队上（集体）的地分到一家一户单干。
这消息其实早传得沸沸扬扬，几起几落，近日早落了滚儿。二年前人们都谣传X省X地人家都把地分了……，惹得大家（大多数人）心中痒痒，踮脚企盼，说实话就像大旱三年龟裂出条条深沟大缝的土地盼望甘霖一样。可是久盼没有消息，人们的心也就慢慢平静！可不久又开始谣传----严格说是村上的当家人任全民去县上参加“三级扩干会议”后才又开始众说纷纭……。今天，趁收秋前这一阵儿闲暇开会可能是要传达布置执行上级的政策----今冬就分地到户实行啥“连（联）产计酬承包责任制”。哈，咱“庄稼老冤”永远也弄不明白上边那些个深奥的理论、晦涩难记的名词，总是按自己的“智慧”把它简而化之、形象而直白地重新给定个义说出来，甭说还都很精准：像五八年那“人类历史上的伟大壮举----实现共产主义”就给简化为三个字“大伙儿”、“大伙上”、“吃大伙”；轰轰烈烈、波澜壮阔的人民解放战争也给概括为三个字“打老蒋”；这次这场更伟大的改革----关系到全中国六亿农民切身利益的深度变革也只是用两个简单的字“分地”就给轻而易举诠释清楚明白了！这“分地”、“分地”俩字在鸿河县广大乡村老百姓口中就直叫了十几年，那頻率可比啥“实现四个现代化”、啥“抓着缸治国”高多了，也亲切多了！啊，“分地前”、“分地以后”、“刚分地那二年……”。可是，随着时间地推移，老辈儿人地故去、衰老，现如今的青年、少年们渐渐就把着“分地”一词给淡忘了，就像再给他们讲“大伙”、“大伙儿上”……，哈，一样一脸迷茫不知所云！故，我在此多絮叨两句：啊，这“分地”一词可比眼下“新农村”、“和谐社会”、……在当时乡下老百姓耳中听得亲切、顺遛，口中叫得响亮、说得次数多！
这日上午，天气晴朗。太阳光鲜鲜的，明亮亮的，像似眯眼在笑，在看着这熙熙攘攘的众人在微笑。高高的天空上碧蓝碧蓝的，时不时还有几朵白云从头顶飘过。习习的轻风阵阵吹过，抚摸着人的脸，凉丝丝的，心中也就痒酥酥的，很是惬意！参加大会的是村中的男女青壮年----就是每家每户的当家人，但是，自然也免不了不上学的三、四岁，五、六岁的小孩子跟来，围绕在爹娘周围嘻戏、打闹。大家按小队分区落座，妇女们大都带个小板凳或马扎儿，男人们绝大部分是脱掉一只布鞋或找来一块砖坐在上面。人们今儿都早早来到会场，照例仨五一群、四六一伙儿对脾气的男女坐成一圈儿在扯闲篇儿。可今天人们都不像往常开会、学习、传达上面红头文件时那样……净扯东家长西家短、张三好李四坏一些淡事。今天大家都……说热情洋溢也中、十分关心也行、小心翼翼也不无不妥，但话题却出奇地一致，都在小声议论着一个话题：分地，或与分地有关的派生问题----“今儿是不是真要分地了？”、“就是，不知是真是假？”、“怎么个分法儿？”、“具体啥时分？……。”可见人们对这事儿的关心程度、真是空前绝后，……。唉！这土地历来、历朝历代可不都是咱农民的命根子吗！
“咳、咳！”“二大爷”----一位年

“咳、咳！”“二大爷”----一位年近六十岁，头发全白，满脸皱纹，苍老得如百年的老榆树皮一样，看上去至少七十岁的老人，使劲吸一口自制“喇叭筒”，鼻孔中呼出一团烟雾，猛咳两声看看面前的几个人压低声音说：“分了，分了吧！还是分了好啊！”
“就是，分了地这一身的劲儿可也有地方使啦！”国强的四叔----不到五十岁，可艰难的岁月也在他的额上、脸上刻满了痕迹，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要老十多岁，瞅一眼二哥也咐合。
“自然，地分了，咱自家下地可是给咱自家干活儿，谁还会偷奸耍滑不掏真力呢！”任自强----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眨一下小黑眼珠看着“二大爷”说。
“那是，谁再净做面子活儿，岂不是糊弄自己吗？哈，谁还会这样！除非‘缺心眼儿’、‘不透气儿’！”吴和平----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汉子用满是老茧的大手抹一下净是胡茬儿的脸看着二大爷咧嘴笑一笑说。
“他X的！早该这样啦！”钟国民瓮声瓮气地说：“早分二年，我……，俺家那土坯房早扒了换成瓦房，嘿、媳妇也取到家了。奶奶的，耽误这事儿，……嗨！”
“小声点儿！”二大爷瞪了国民一眼：“早两年？咱当家？铁得你！上面不让……，啊，毛 不死，华 不……倒台，……，分？……你想去吧？做梦吧！嗯。”
“真是！”四叔看看大伙儿，猛吸一口“工农”牌卷烟，吐出烟雾压低嗓音说：“就这……，据小道说华 还硬是不让……，说‘分地’，这不是复辟吗？啊，这不是地主资产阶级复辟变天让广大贫下中农重受二遍苦再遭二茬罪吗？不、不中！坚决不中。毛 早说过、谆谆教导过我们。……。啊，凡是毛 让做的，我们万不能更改，坚决、不打一点折扣按照他老人家的指示办；凡是毛 他老人家不让我们做的，啊，批判过的，反对的，我们也要坚决不做！着分地，不中，不中，坚决不中！”
“不中？再不中我们老百姓可真要……！”钟国民瞪大眼睛看看四叔、又看二大爷，见二大爷正用凌厉的目光瞪自己，就把下半截儿话给咽了回去。
“唉！不中？咋不中呢？就不能换换法儿？总不能老让咱老百姓吃不饱肚子，成年、终日为填饱肚子犯愁吧！”任自强眨一下眼说。
“就是，打我记事儿这几十年……啊、都过的啥日子啊，都咋填饱的肚子？还新社会……，我看还不如……。唉，咱老百姓、庄稼老冤！呵，又啥法呢？唉，也该换换了，嗯，这条路走不通就改另一条呗，咋着也不能一条道走到黑，不撞南墙不回头！”吴和平也咐合：“撞了南墙还不回头，拿咱老百姓当……。”

“嗯，分地，地分到一家一户……、回到从前……、周扒皮、黄世仁，……刘文彩……南霸天……，贫下中农重受二茬罪、再吃二遍苦……，‘天下乌鸦一般黑，地主都是黑心肠。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要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要时刻防止资产阶级复辟颠覆无产阶级专政……’”钟国强忽闪着明亮的眼睛看看二大爷、四叔、任自强、吴和平、钟国民，脑海中快速浮现出这些词语概念----这些打自己第一天上学认字就接触到，睁开眼书上报纸上，张开耳朵收音机县广播站大喇叭上终日出现，嗯，听到看到不下千遍万遍的词语概念，……，嘿，可自己真笨，至今有些还不甚明了，不能全部理解：分地，地分到一家一户后中国真的就会回到那万恶的旧社会？！咱老百姓真的会再过上那般暗无天日、人吃人、人剥削人、人欺压人的痛苦生活，重又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可眼下咱老百姓过的是……。”
“是啊，咱老百姓最顾及眼前利益，最顾及自家利益。唉！咱吃饱肚子不再挨饿，咱吃上好的穿上好的过上好日子才是实际，啥复辟不复辟、无产阶级资产阶级……，这些……关咱屁事！”四叔扔掉快烧到嘴唇的“烟屁股”看看大家说。
“是哩，是哩！”“二大爷”回忆起早年土改那阵儿自家分到了二十亩好地时的兴奋心情，不由脸上舒展，轻咳一声对大家说：“咳，我土改罢，一分到地没二年就过上了好日子，就翻盖了房子，取了媳妇，有了一个像样的家……好，中、中！今儿上面要是真的实行了这政策，那可真是看准了咱庄稼人的心，为咱全国农民办了一件大好事！看来还是邓小平英明啊！有魄力！能够明白咱老百姓心里到底想要的是啥！”

“是哩，是哩！”“二大爷”回忆起早年土改那阵儿自家分到了二十亩好地时的兴奋心情，不由脸上舒展，轻咳一声对大家说：“咳，我土改罢，一分到地没二年就过上了好日子，就翻盖了房子，取了媳妇，有了一个像样的家……好，中、中！今儿上面要是真的实行了这政策，那可真是看准了咱庄稼人的心，为咱全国农民办了一件大好事！看来还是邓小平英明啊！有魄力！能够明白咱老百姓心里到底想要的是啥！”
“就是，据说……，”四叔向周围看看，压低声儿说：“中央开大会讨论，华 还是死活不愿意，死坚持毛 说过的万不能更改，惹得那些老帅们……当时就拍了桌子，骂了娘！还有XX指着华 的鼻子说他……‘你不中，没水平，当党的 不称职…….’，华 气得吹胡子瞪眼……可全没法----因为不是一个人顶他、说他……，最后，气得生病住进了医院，由邓小平付总理来主持工作……，这不，今儿就要给咱老百姓分地了吗！”
“四叔，不对吧？现在咱国家的 （ ）是胡耀邦呀!”钟国强忽闪一下大眼看着四叔。
“哦，国强，你还年轻，有些事自然还看不真切！”二大爷看一眼国强接过话茬儿：“是胡耀邦第一把手不假，可后边磨舵的是邓小平！中，中国的地盘太大了，能人太多了，有本事人太多了！啊，能有一个铁腕儿磨舵的、掌印把子的也中！……嗯，好在还有邓小平！”
……

紧挨着这几位，三婶子、二大娘、国强母亲等好几个妇女也在一边纳鞋底儿一边小声议论：
“这地分了……，分了也好！咱再下地也活便啦！啥时去啥时回咱也当家了，自由了，就不用再起无更搭黄昏了啦”母亲说：“其实也起不到多大作用，净磨洋工，可你不去还要扣工分儿！”
“是哩，分了、分了地……？啧，可这共产主义还实现不实现？这‘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洋犁子洋耙，吃不愁穿不愁要啥有啥的好日子，……’这个愿望念想还有吗？”三婶子叹口气说：“恐怕是不能再想了！人心一下就散了，今后再也难拢到一块了！唉！可惜毛 这么多年费了这么大劲啦！啊，全是瞎子点蜡----白搭了！”
“她婶儿，哼、还共产主义？嗯，墙上画匹马你能骑？纸上画个烧饼你能吃？你铁！甭再给个针就成天当个棒槌给抱着了！啊，还没有过够、‘五八年’还冇过够、还想再过一回咋着？”“二大娘”白了“三婶子”一眼说：“俺可一次就够了，隔辈子也不再想啦！俺就是想囤中多打点粮，手中多挠扒些，吃饱肚子、穿上件儿不带补丁的衣服……，给俺新中赶快寻个媳妇！”
“给个棒椎当成针？俺可不就当成真！啊，嫂子，你能说共产主义不好？你能说毛 对咱们群众不亲？不是想让咱过好日子、过享福日子？”三婶子瞪了二大娘一眼说：“嗯，经都是好经，都让下面歪嘴子和尚给念歪啦！”
“真是，分了也好！俺娘家侄儿良石、良玉……还有其他人共十三家，四年前偷偷把队上东北地六十亩给分（其实是承包）了，……，啊，这才几年？家家可都盖上新瓦房，啧、还都是大玻璃窗户、那明亮的……;几个侄儿家金、家银、会同、还有兰帖都娶了媳妇，不赖！你说也怪，同样的地同样的人就是多打粮食！”母亲想起娘家贾家寨几家亲戚他们偷偷把队上的地“分”了，过上好日子的事，不由就赞同。

“就是，婶子，俺良石哥可是出了名啦，县上、省里电台都播了，《XX日报》、还有中央的报纸都登了！”钟国民扭过头咧着大嘴笑着说：“县长、不，省里的书记江华强春上不就去他村了!可热闹了，人山人海的，多远的老百姓都来看，啊，几十辆大小轿车拉得都是咱省其它县的大小干部……，啧，真热闹！还有好多拿着照像机的记者。”
“我也去了，见到俺三舅、五舅、还有俺良石大哥、良玉大哥……和江书记握手、合影照像呢！”钟国强也扭脸儿说：“这合影照片俺良玉哥家就有一张……，俺良玉哥笑眯眯地站在江书记身边，可神气啦！”
“真的，国强？哪天你带我去看看！”钟国民笑着说。
“带你？你是摸不到贾家寨还是不知道五舅家门朝哪儿？”钟国强看一眼钟国民说。
“哈、哈。”钟国民就笑。
“唉！就差这几年，人家可都过上好日子了。”四叔就叹：“咱就脱鞋光脚跑也撵不上啦！”
“差几年？甭说是差几年，就是差一季儿？咳，搁过去你要是欠收一季儿，嗯，可能就要拉下饥荒，就要去拉棍要饭！”二大爷看看众人说：“你们年轻人不知道那饥荒年月一升粮食值多少钱？一个馍值多少钱？啊，那就是一家几口人的命、一个人的命！嗯，灾荒年你要是多余几斗粮食、哈，那……就能买几亩、十几亩地，一下子就抖起来喽！敢差这几年？哼！”
“他XX的，咱咋不早几年也偷偷把地给分啦！”钟国民又来气儿，大声说。
“国民，咱……？四叔我早就知道这事儿，第二年我就从良石口中知道了他们

十三家分东北地的事，……啊，那稻田、那丰收的景象----金黄金黄、沉甸甸地平铺了一层，我都看了！心中……那个馋，我也想联络几户把咱队上东南那临近鸿沟的五十亩给‘分’了，可是……捻抟不成！唉！”
“咋？咋捻抟不成？”钟国民瞪大眼问。
四叔抬头去看南边面北由三张桌子排成的 台----上面铺着红布，正中放一架麦克风，桌子后边放了五把椅子。去盯着正坐在正中的任全民压低声音说：“啊，这个‘黑爹’，……。可不比贾家寨的支书王党恩！唉，可没人家活道！嗯、一半儿也超不住……。找了几个人，都不敢挑这个头儿，也就打消了此念！惹不起啊！”
“四叔，那你咋不找俺？啊，我不信……，要不咱早捻抟成啦！”钟国民瞪着大眼怪道。
“不假，……这个全民，唉！咋说呢？”二大爷瞪了国民一眼又看了看几位摇摇头说：“往好处说呢、是他党性强，执行上边政策不走样儿……；往坏处说……就是‘二百五’……，唉！真没人家党恩活道。就说汉俊早年那事儿，嗯，要是搁人家贾家寨、在人家王党恩手下，咋着也不会这么‘起泛’（历害的意思）不是？”
“就是！再说人家贾家寨也都‘顾把儿’（顾膀儿----团结、抱团），嗯，净是姓贾的、没外码儿！”任自强眨眨眼说：“就他党恩家姓王，他做事还能太绝？不像咱庄儿庄子不小人也不少，杂伴姓、七八个！”
“他XX的！还不是仗着他兄弟在县上做大官儿、有势力，又有余县长作靠山。”钟国民又来气儿：“翅硬得他……！”
……

“呜、呜……，”那边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还有老头在低声啜泣，口中还不住嘟囔叹气：“毛 呀，你看今儿，……，啊，又翻天啦！又回到了从前。”“我们穷人可咋活呀！咋过呀！”“毛 啊！您老人家显显灵，保佑俺们吧！保佑俺们贫下中农不再受二茬罪、吃二遍苦！”“毛 您老人家咋不管俺们了，啊，没有了您老人家咱们可咋活呀？呜、呜、……”“……”
钟国强听到这伤心的哭声，心中就酸酸的：“这……，今后真是要回到旧社会？真的如书上看的、课本上描写的那样万恶的旧社会----人吃人、人压迫人的人间地狱之中？’”不觉就皱起眉头。
“他XX的，哭、哭，又是哭！”钟国民听着就心烦，扭头瞪着眼冲那几个老头老太太大声说：“烦不烦呀你们？！嗯，‘没了张屠户咱还吃那炼（连）毛猪’？啊，张屠户死了，还有王屠户吗！说不定咱还能吃上又白又净的猪肉呢！”
“就是，这地球离了谁都照转！”四叔也小声说：“从古至今，三皇到五帝，几千年了不是一直转到现在吗！……,七六年毛 死时多少人都‘哭得刘备过江一样’，说我们老百姓没法活啦，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呀？……，这，哈，今儿咱不都活得好好的吗！”

这厢“二大娘”听见，心中“噗嗵、噗嗵”几下，脸也就有些变色：“唉哟！你看着孩子，狂的！啊，唉，还是年轻冇吃过‘夹铁’”。站起身几步来到钟国民身边附身低声说：“你能？瞎长二十多！就不着（知）个轻重利害？！啊……也不小点声儿？……啥场合？甭忘了早年间更新的教训……。啊，谁招惹上可比害眼厉害！不伤筋动骨也叫你脱落一层皮----隔辈子忘不了！看再逞能？！”
三婶子听到钟国民汹汹地训人，几下就把麻绳绕到鞋底儿上，别好针，放到“活儿篮”中，站起身用手拍几下衣襟，绕过“二大爷”他们，快步走到 台前，来到任全民身边伸头小声说----把刚才钟国民说的告诉给这位全村几千口人的当家人。回来时在自己心中还说：“国民，婶儿我这可是相着你哩！啊，敲打敲打你免得你不知道了锅是铁打的……，将来去捅更大的漏子，遭更大的挫折！”

1. 由于原先“线路故障”，这两段没能发上，心中一直耿耿，因为这还很重要，对您理解全书起关键作用，思之再三，还是传上，如您能看到，请与前面对接——第一页内容介绍。……村中两个家族（钟姓、任姓）两代人的恩怨情仇、斗争（七六年前称为阶级斗争，以后不妨叫做正邪之交锋）及地位、身份、命运的变化……。一幕幕真实、生动、惊心动魄的活剧：士改划成分、入社、大跃进、吃大伙（实现公产主义）、反由派、改造批斗、造反武斗、X王席逝世、粉碎四人帮、X王席下台、分地、改革开放……、邓公南巡、“九二派下海潮”、经济“邪教”——传销、“精神邪教”——XX功……、三个代表、和谐社会、科学发展观、中国梦、新常态，这些大事件都深深影响着村中每个人的生活和命运；穷光蛋任全民任全有兄弟的翻身得解放；钟德全、钟汉俊父子的……；钟国强辍学、钟国望送人；钟国强进县城工作与玉洁相爱、去北京求学适逢六四并与韩梅相恋；吴其仁命运的……
2. （唉，我无法用言语形容、描述，但就是好，要多好就有多好，就是既没有剥削也没有压迫人人既吃一样也穿一样人人绝对平均绝对平等的人间天堂）的公产主义？为什么还会有 他老人家的“终身领导”？临终还又亲自指定了自己的“接班人”？为什么一位七十三岁的老人还能够这般固执、偏执、任性？还能亲自发动、领导一场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轰轰烈烈、波澜壮阔的所谓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原因是啥？目的到底为啥？打倒刘少奇踏上亿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真的就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两条路线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就没有其它原因？……。

任全民坐在 台上看着面前的“臣民”眯眼想心事：“这……，分地？唉！咋走到今儿呢？嗯，从互助组、合作社、初级社、高级社、共产主义、最后才到人民公社，这一路走来，啊，我们容易吗？……费那劲儿，姥姥啦！我们广大贫下中农今儿正昂首阔步、兴冲冲、喜滋滋走在幸福、光明、寛阔、平坦的大道上、康庄大道上、社会主义康庄大道上……。唉！就好好走下去呗……今儿又要分地到户，实行单干。这、这、岂不又回到土改那阵儿，……哦、只是土改是分地主老财的地、家产。自己、还有兄弟全有在余队长的教导、领导下和贫下中农中的积极分子也就是‘贫协会’去分钟老八、吴仲坤、钟德全、……还有寺庙（悟真）的地，去‘塕地主老财们’----给我们村的穷苦人分地、‘分浮财’。……啊！翻身不忘毛 ，做主人无比感谢中国共产党！我们千遍万遍地高呼毛 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们万遍千遍地高呼中国共产党万岁、万岁、万万岁！俺们一心听毛 的话、一意做他老人家的好学生，坚决拥护无比英明无比正确的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实心实意、坚定不移紧跟毛 革命路线，一往无前地向共产主义----人间天堂里去奔，从没二心，从未怀疑！那可真是……用句不好听的来形容：那可真是‘王八吃称砣----铁了心了！’中间无论多难，走多少弯路，饿死多少人，无论谁动摇，无论谁怀疑，可俺都坚信共产主义一定能实现----‘英特纳雄奈尔’一定能实现！啊，大不了，再来一次二万五千里长征----新的长征！由毛 的好学生，毛 亲自选定、无比信任的接班人华 ----无比英明、无比正确的全党全军全国各族人民无比拥护、无比爱戴的领袖，带领全国人民化悲痛为力量，继承毛 的伟大遗志，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坚决进行到底，‘抓纲治国’，实现‘工业、农业、……还有……啥？四个现代化，将全国人民带进美妙无比的自由王国----理想社会，实现共产主义！嘻，……可是，今儿华 一下台，嗯，谁个……一接任？……。唉！着弯儿转得也太陡、一下子拐得也太猛了，转得俺就有些头晕，这心还有些慌，眼也有点儿浑，这、这、这咋一下子愣回不过神儿来呢……：‘复辟’？真的复辟了！变天了？真的变天了！‘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千万警惕着防止着（地主）资产阶级复辟！’……可是？今儿……一下子就……!唉，可俺毕竟是一个老党员、土改时就已入党，一直受党培养教育这几十年，俺十分自觉，俺有十二分的党性，知道党让俺办的事儿肯定有它的道理，肯定错不了，就如五八年‘大跃进’、‘放卫星’、‘大伙儿（公共食堂）’、反右打右派、还有文化大革命中造反有理、文攻武卫、……,你说它错了吗？ 毛 错了吗？华 错了吗？党错了吗？没有，没有，一点没有。毛 可是人民的大救星，是永远普照天下的红太阳，是我们无比英明无比正确无比伟大的领袖，他老人家的话一句顶一万句、句句是真理，他的思想永放光芒；华 可是毛 亲自选定的接班人，是毛 的好学生，他坚决继承毛 的伟大遗志、高举无产阶级光辉旗帜，也是我们无比英明无比正确无比伟大的领袖啊！……党永远不会错，党啥时也没错过，党永远是无比英明、正确、光辉、伟大的！领袖更不会错，他们都不是凡人，是神、不、不兴迷信、是？对、是太阳，永不落的红太阳！嗯、错只错在陈独秀、李立三、王明、张国焘、还有刘少奇、林彪、江青、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还有彭德怀吧？他们捣乱、跟党不一心、偷偷结成反革命反党集团搞破坏、反对毛 ，反对党，妄图颠覆无产阶级专政，阴谋加害伟大领袖毛 ，祸国殃民……!俺可是跟这些人不一样，俺可是和党一心一意，从来都是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坚决执行党的政策！啊，就这还挡不住……唉！……哈，咱一个最基层的小官儿，嘿，算老几呢？几品呢----九品？十品……，虑谋那么远干啥？还是老主意：只要咱紧跟形势和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就中！嗯，听党的话，跟党走，党叫干啥就干啥党不叫干啥就不干啥，党叫咋干就咋干总不会出错吧！哈，既使再出错也还会有人给缝给兜着！嘿，就像五八年那事儿、文革‘星火造反队’那事儿，哈，最后不都冇事儿，平安过关，继续当咱的支部书记？啊，天蹋不下来，中国还是我们共产党的天下不是？地分了，不还是在钟鸣寺村边摆着，啊，几千来不都着样？谁还能弄球到美国去不成？不能吧？那自己还是钟鸣寺村的当家人----支书不是！”想明白了，他那肥嘟嘟的大脸上就泛起光亮，睁开大眼，左手快速地从桌上拿起那包“大前门”香烟，伸右手用肥嘟嘟的手指熟练地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划火柴点着，猛吸一口……。正在陶醉享受，听了“三婶子”的汇报（准确点应该是举报），他的大脸上就显出十分愠怒：“嗯……”，轻轻哼了一声！

民兵营长任长河----一个三十多岁的矮壮汉子凑过来一脸严肃地请示说：“支书，我叫上二楞、大壮这就去把他给绑起来，押到台子上让他检讨、认错！嗯，这不给他点厉害，以后还不翻了天？着球货！就欠摆置（收拾）！”
“嗯，……”任全民看一眼自己的“心腹爱将”没有应声，心说：“是啊！这要是搁前几年不光是批斗，完了还要把他送县上，……，再少也得关上十天半月，给他个教训----尝尝‘喝稀糊涂’的味！可是，今天……恐怕……？”于是就扭脸儿去征询大队长任长富。
“嗯，我看……还是算啦！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啊，楞头青、二杆子，就不知道个轻重利害、天高地厚。一句话，还是年轻、毛嫩啊！”任长富----五十岁左右年纪细细高高的，面善心也不赖，心说都是一个村的爷们，何必呢？说句诳话不能太认真。他看着任全民笑笑，忙打摆，给“领导”顺气儿：“咱不用管他，将来自有他吃的亏、碰的壁！”
“嗯。”任全民想想，沉默一会儿，才微笑着说：“好吧，长富，宣布开会！”

“社员同志们！人都到齐了，时间也不早了！啊、抓紧时间开会！”任长富伸手移过“麦克风”大声说：“各家大人把各家的孩子看好，甭叫再哭再叫再乱跑，啊，更不要打闹，嗯，大家都要注意听、今天着会可重要呢，可不比以往那会、这文件、那精神、学这个、批那个、……离我们大家很遥远，好像不挨边儿。啊，今天这会可是关系到咱每家每户每一个人！关系到咱每一个人今后的生活呢！啊，希望大家一定要认真听，好好领会精神……。好了，我也不多说，下边由咱任支书给大家伙儿传达县委县政府会议精神！嗯，大家鼓掌欢迎！”说完带头拍起巴掌。然后把“麦克风”推到任全民面前。
“啪、啪、……”社员们热烈地鼓掌。
“咳、嗯、！”任全民一脸微笑看着下面的“臣民”，习惯地清咳两声，低下头用右手扶一扶“麦克风”，抬起头就一脸严肃地面对社员开口说话----不，应叫讲话！东南角电线杆上那只大高音喇叭中就传出他那洪亮瓷实、抑扬顿挫、极富魅力、带着泥土味的“官腔官话”:
“社员同志们！今天是个好日子，咱召开一个全体社员大会、嗯、会议内容呢？是传达中央、国务院X号文件精神，还有结合咱县具体情况，由县委县政府制定的执行中央X号政策的文件，最后我再结合咱村儿实际情况讲一下咱大队的具体措施、实施办法！……咳、……
“首先，宣读中央、国务院X号文件……”
……
毫不夸张，近千人的群众大会能做到鸦雀无声----基本接近，在河西人民公社十四个大队除了贾家寨支书王党恩讲话时能做到外，就只有人家任全民喽！大伙儿公认全民的“官话”（鸿河县的普通话）讲得不赖，能听懂还不啰嗦。其实全民一天学也没上过，就土改那阵儿上了仨月脱盲班儿，也赖他年轻，头脑灵，心性又高，说这旧社会自己光给地主家放羊、扛活儿上不起学，没时间认字，没机会念书。现在解放了，机会来了，这次可要下狠劲儿，啊，不信学不会、记不住。嗯，“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吗！“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吗！一个字写十遍不能记住就写二十遍、五十遍，白天不能记住，晚上躺在被窝中醒来还在用手往肚皮上写，非记住记死不中；讲话又尽量去摹仿余大山----余队长，发言多了，讲话多了，也就习惯了，自然了，慢慢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读文件前他还必定先看几遍，有不认识的字一定要记下，向别人请教或查字典至到会读记住弄懂意思，决不在大会上宣讲时念错出丑。他批讲也是言简意赅，见好收。决不像有些干部淋淋渣渣说了一大通，社员也不知所云，最后又担心大家听不懂记不牢就又倒回去再说一遍，哈，烦得乡亲们个个头皮发麻、脑袋晕眩，更不知所云了！另一方面，还因为全民在村中有威望，讲话有份量。啊，人家从土改到今儿三十多年一直都是“当家人”，虽说期间也靠边儿过几天，但很快又官复原职继续做支书，反倒比先前更有威望了！说实话，绝大多数社员都有些怯他、敬拜他，他讲话自然份量也就重！

讲好中国故事，做好中国梦！

今天的会议内容呢？还是不让他详细给大家传达了，由我代为简单介绍一下：不外是无比英明无比正确的中国共产党、党中央及时做出了无比英明无比正确的决定……取消了人民公社制，在农村实行改革，推行“按劳计酬联产承包责任制”,嗨！这个新名词儿对于钟鸣寺村这些学问不高、识字不多的庄稼人，那可比“数学方程式”、“化学分子式”还难记。哈，但他们能理解，也能用自己的智慧来诠释：很快“分地”这个简明扼要易说易记易传的名词就替代了“中央的X号文件、XX项政策”，很快在远近社员口中流传开去----“您队分了吗？分了！您呢？还没有，等明年吧？”“……”。最后，任支书又不忘叮嘱众社员虽然地分到户家，可是党的领导不会动摇、不能动摇，集体所有制没有变，社会主义道路坚定不移！还不忘敲打一下“钟国民”这样的愣头青几句：“啊，在国家大政方针面前我们可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始终要在思想上行动上同咱党中央保持高度一致……，啊！衷心拥护‘华 ’……不、党中央的正确路线……，千万不要露能说风凉话、发牢骚……，不好吗！不好，嗯，这样会影响安定团结、稳定的大局！啊，是会犯错误、摔跟斗的！”
最后，大队长任长富又作了总结发言，对全大队具体怎么“分法”做了具体布置，并要求各小队干部们一定要公平公正、好地坏地均开分匀……，不能出差错，不叫社员有怨言云云。

散会已经正午，火热的太阳就挂在当空，毒辣辣的阳光笼照着人们，那一张张黝黑、灰黄的脸上大都溢着明媚的光。大家说着笑着走出会场，你东他西往各自家走去：
“妥啦！今后可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啦！”
“嗯，不假，这下大锅算是彻底砸烂了，往后谁也别再滥竽充数，不干不吃！”
“可不，谁也别再窝着盘着了！有劲儿‘倾可住’往外使了！”
“呵，再不分‘光棍眼子’喽！不干还真不吃！”
“就是，‘鼻子（涕）流嘴里----各吃各的！’”
“也中，要我说早该着样了，啊，还是邓小平英明！”
“咱老百姓又有啥办法？啊，咱老百姓不就是一根草吗，风往哪边摆咱就往那边倒吗！”
“唉！走哪是哪儿，领那儿跟那儿！嘿，咱一个老百姓还不是这样，啊，啥朝啥代还不都是着样！”
“是哩！河里尿泡----随大流，哈、哈、谁当官儿咱当谁的民！”
“xx！命、爹死娘嫁人----谁有啥法呢？”
“这干好干坏还真就不一样了，啊，地搭边儿它打多打少还真就不一样。”
“哈，狗舔鸡巴----各顾各了！”
“唉！等着瞧吧，今后可是又要有人哭有人笑喽！”
“那也比大家都哭强吧，这改了革了总比过去好吧！”
“嘻！啥X‘改’呀、‘革’呀！啊，俺看还不是戴上‘碍眼’（为防止在拉磨的老馿分神儿或偷吃磨盘上的粮食，用一块破布戴在馿头上盖住两眼。人们叫这块布为碍眼）的老馿进磨道----转一圈儿又拐回来啦！”
……
“可啥时大家都笑呢？大家要是能都一齐笑多好啊！”钟国强随着人流走着听着大家的议论不由心中就想：“还有这一天吗？还会有这么一天吗？自己今生还能见到这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