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也就是原来的3.1

2.2

陈长桥控制着声音平稳地应道“我想尽力……”但很快又失了底气，最后那个“满足”终也没出口。

“你尽力了吗？”曲青林目光扫过她臂上没来得及摘下的红袖标，好整以暇地陪她停在这一页，“值班员要提前规避风险，而不是收拾烂摊子。”说罢继续工作，不逐不留。

曲副点破得很直接。陈长桥无意识中试图卸下的责任忽而又回到肩上。她想，自己离称职，还差得很远吧……

军姿是很适合思考的姿势。照队列条令上的动作要领从下往上调整一遍姿势，胸含半口气，供应给大脑的氧气便只够专注此刻。

曲青林没有让她站太久。忙完手中活，抽了笔架上用来绘指战图的钢尺站了起来。

“伸手。”她说。

一下钢尺砸在手心，避开了掌沿的一周茧，略沉闷的一声。陈长桥贴着裤缝线的右手并得更紧了些。左手一道痕由白转红。

又连着挥了几下，曲青林把尺子插回原处，值班有值班周报要补，且放她一马。逐客前不忘提醒道，“如果你哪分钟过得舒服了，好好想想自己做错了什么。”

陈长桥一怔。E院人心里总是装着这句话的，入学那天，队长就告诉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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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上完两节自习后，照常带去体能训练。

大一下学习压力尚小，答疑和实验还未占用训练的时间，五公里一周三次，以测代练。女生只要跑三公里。跑完后一半去给全队买水，一半站在道旁给男生加油。

十三分四十。陈长桥用肩上的衣服蹭了一把额上的汗，瘫在初生的草坪上。

春风拂面，余晖顺眼。仿佛那个入学时用了近二十分钟才跑完的人不是她。

十二分半的唐怀一陪着她从十七分不及格跑到了十四分满分。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而她为了能让胃好受一点，能用的借口都用了个遍。

男生们还在一圈圈跑着，她的思绪已经飘得很远。

微不足道的一关，从绝望到享受，隔了两百个日夜。

这些日夜里，她曾看到队里的男生因为一开始过不了五公里放声大哭，曾看到每晚学到两点的同学考出全队倒数，曾在深夜想到单杠考核没多坚持十秒拿个优秀而懊悔不已。

关关险过关关过。从如临大敌到如释重负，他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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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青林也来了一田，提前一个月为五月的半马做准备。三日一循环，今天正好是十公里养生跑。

所有人已经跑完趴在草地上按摩放松，夹杂着不同音调的惨叫声，隔了半个操场向曲副问好。

陈长桥被唐怀一按小腿按到欲哭无泪，抬头一看是曲青林，开始低头拔草。

她还控制不了眼中能被望到心底的喜怒和波澜。

曲青林远远地看到长桥低着头，想到大学近期的几场活动。边思索着边按着心跳稳了稳频率。扛事靠练，安排上。来事还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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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豁出老脸求人销了记录。你们队长没本事，只能发几次功，你们可留到关键的地方用啊。”这位九零后队长一脸轻松写意地在晚自习前与他们插科打诨。

“我上学那会儿，跑他个定向越野四百障，旋转跳跃捉迷藏，把纠察甩了就行。”方炎身上的朝气一点不比他们少，严肃而活泼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放现在不行了，纠察都有车了。”

他又正色着强调了一下近期军容风纪的注意要点。

座位上的学员们内心各有触动。方队记得全队所有人的性格与特长爱好，竭尽所能地保护他们的棱角。尽管年龄只差了十余岁，在这里，他是他们的家长啊。

两名学员的三千字检讨已经写好了。自己人面前，许熠念检讨念出了忘我的投入。

“……纠察大哥惊喜的目光捕捉到了我，迈着稳健的步伐向我走来……我知道被纠是一种必然，于是率先掏出了学员证……”

一队人憋笑憋得辛苦。

陈长桥心里涌过千层浪，心上的石头突然被卸了下来。

我好委屈……我只想写下文……我哪知道以前想的是什么……

2.3
A区靶场。
新的训练大纲里，每学期增添了轻武器射击。
一队的大一学员在室内靶场看到曲副，纷纷坐得更直了。
陈长桥向教员进行完课前汇报，坐回防弹玻璃与显靶屏后的候场位，才发现曲副和教员一样别上了指挥员的臂章。
居然……不是来听课的？
第一轮是精度射击。五个指挥员，一人在控制室，其余一人对应两到三个靶位，负责纠正动作和解决突发情况。

这是本学期的最后一节实弹课，陈长桥早没了第一次的紧张。装填弹夹，单手撑卧，戴上耳罩，调整依托物，开保险，拉枪机，抵实右肩，食指虚按至第一道火。瞄准，击发。整个过程在多次的练习下，终于从容不迫。

主教官姚天和曲青林是同届战友。当年俱乐部的两支神枪再聚首。岁月有情，谁也没忘。

曲青林戴着耳机跨立在一至三号靶位后，弹壳有时擦过裤腿，留下几道淡灰痕。任凭地下靶场特有的回荡的枪声唤醒久违的记忆。有多少年没碰自动步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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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轮后有学员送上成绩。曲青林拿过实时打印的表格，比照了一会，把表递给姚天，脸色微沉坐到一边。
姚天也不多强调问题，前几次课程已经说得够多了，直接宣布道：
“下一轮开始点射考核。”
“结合自己的问题，调整好心态。开始吧。”
一组装弹一组上，考核有序的组织下轮得很快。
陈长桥既知六发上靶即优秀，毫无心理负担。她在姚天的指导下找到了连发上两发的技巧——后坐力是不能完全靠力量去顶而消除的，要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去化解它。化解，而不是对抗。
技巧与运气兼得，幸运地在前三次击发达到了优秀的标准。还有两次击发机会……陈长桥心弦已松，呼吸都没调就击了第二道火。
曲青林瞥了眼陈长桥显靶上分散的弹道和显然不走心的第四发，半是气笑的。一脚顶在长桥未贴实的右脚后，“从狙枪开始，重新调。”
陈长桥还不知道，曲青林十年前在本靶场创的长短点射记录至今未有人破。只当副大队长不懂优秀标准，认命地再来了次从头调整的狙枪瞄准击发。
“拨肘。”“迎膛。”“收视线。”长桥一一照做，虚按，击发。再一瞄显示器，两发九环。再看之前分布在边缘的一圈散弹，复杂的心情一同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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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青林拿到第二轮考核成绩，多是四五发这样不入眼的成绩，偏偏还能及格，硬生生把火气压下来。
“标准未免太低了。”
姚天了然地解释：“课时短，不好为难他们。”
曲青林走到场前，躁动的全场立时噤声。
“打成这样？及格万岁？对得起手中枪么？”
“你们的子弹来得太容易了。你们的教员上学的时候，三千次预习，才能换一发子弹。”
她环视全场，敛了锐意，还是让大多数学员低下了头，“你们预习过多少次？”
不是质问，只是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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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就是补考。多一号空靶位，曲青林和姚天打了个招呼，取了个空弹夹，右手抓了一把弹，跟上已经装好弹的第一批补考学员。
单手摁推装子弹的样子引了一阵惊呼声。装卧狙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曲青林心里并不完全有底，只是想在射击课结束之际，额外再为他们上一课。
十年里碰得最多的是手枪，但铭心的记忆确实强大到她在握上握把的一瞬间找到感觉。
她的食指对膛线位置熟悉到不经大脑，第一道火和第二道火之间看似没有停顿，已经完成了微调和瞄准。
二十秒内的五发点射，未有一发出十环。
这可是点射！隔着防弹玻璃的候场区已经炸了。曲青林肩枪验枪的动作是从小练的，比常人快得多，又停顿得恰好接上旁人节奏。
姚天看着这群先是很受刺激而后双眼放星的学员，笑着摇摇头。
他忍不住想到，若是当初曲青林也留任了教员，是不是会像他一样磨成温柔平和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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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轮的考核成绩出乎意料的漂亮。十七八岁的少年差的就是知不足而后进的一口气。
多了百分之两百的专注，拿下这门本就是水到渠成。
回校的呼号格外响亮。
经过两天的锻炼，陈长桥带队逐渐熟练，看着远方夕阳染红的天，心情飞扬得很远。第一次打靶归来的沮丧仿佛还是昨天。从无知无畏到知而无畏，就像归途这段看起来很长的路。
她高兴得太早了。

展开了这件事的十分之一。不小心把开头写多了。嗯这是个开头……

教员把最珍贵的多年技巧经验倾囊相授，学员却缺少最基本最易得的练习时长。太易得到很难主动珍惜。
也因为有这些弊端，有时候没有“勤”的机会来补拙，悟性才又显得重要了。
过去如何害怕挑战如何抵触对抗，现在又如何迎难化解如何坦然面对。不仅仅在射击一件事。
出于私心写的这段，与剧情联系不大。虽然纸上得来浅，万一哪天能用上呢～
下段该捅娄子了。长期安逸的环境不利于个人成长。（一本正经）

昨天是人民空军建军七十周年。想到了“金孔雀”的事迹……三年前的今天，第一位歼-10战斗机女飞行员余旭将青春永远地留在了祖国的蓝天。
第一次在课上听到余旭时，身边坐的男生哽咽着站起来说，“这是我高中的学姐……她还和我说过话……”
今夜重读余旭母亲纪念女儿的文章《几曾萧雨入梦来》，依旧感动。
我们都记得你。你也要记得回家呀。

几曾萧雨入梦来
■胡中秋

旭儿，妈妈昨晚又梦到你了，还是小时候的样子，站在街边上，我冲过去抱你，你却一下就消失了。

我醒来，眼泪打湿了枕巾。你爸爸说，下雨了，清明节要到了。

你走的时候是冬天，现在油菜花都结籽了。没有你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得特别长。我总想在梦里抱抱你，和你说说话，问你为什么这么狠心离开我们，可是我咋个都梦不到你。旭儿,你从小就匪,这次真的跑得太远了呀。

那些报道上都说你是英雄，我们是伟大的父母。可旭儿，我从没想过这辈子会和伟大两个字连在一起。我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平平安安的，成个家，养个娃，帮你把他带大。你晓不晓得每次看你飞行，我和你爸爸的心都是悬着的，什么激动啊、骄傲啊，都是你平安落地后才会有的感觉。那年劝说你停飞，你哭着说不愿意，我就晓得，我这个女儿，是要嫁给飞机了。

以前觉得崇州很大，有60万人口呐，现在却觉得它太小了，因为走到哪儿都会有人说：“那是余旭的爸爸妈妈。”我们这种悲伤的人站在人群里，会让别人也悲伤。我们心里有巨大的伤口,每一点同情的眼光，都会把它烫得很痛。

客厅的窗帘半拉着，挡住了外面的光线。很多时候，我和你爸爸就在这阴影里轻轻地走动，避开对方的眼睛，也不提你的名字。很多人想来看望我们，都被我们婉拒了。你还那么年轻却走了，我实在没法平静地去谈论你。我只是一个失去了女儿的母亲，我不晓得一个英雄的母亲该说些啥子，我只想哭。

你走的那天，有30万人来送你，鲜花盖满了陵园，而现在，你墓前的鲜花也从没有断过。这不，冬去春来，你墓前的白玉兰也刚刚开过。每个星期，我和你爸爸都去陵园看你。每回去，守陵大爷就会给我们讲一讲那些来祭奠你的人的故事。

有一个河南的退伍老兵，家里生活也不大富裕，来回坐的都是绿皮车，就为了在你墓前敬一个军礼；你牺牲百日那天，有个人专程从东北飞来告诉你，他给他新生的娃儿取名言旭，说要让儿子延续你的奉献精神和永不言败的进取精神；还有很多年轻人，在你墓前发誓，说要穿上军装，完成你未竟的事业……旭儿，有时候我真想不通，他们这是为啥子呀？你又认不得他们。你表哥说这是一种信仰，因为你的正能量感召了他们。我不懂那么多，不过看到这么多人没有忘记你，我在心里替你说了很多声谢谢。

旭儿，你记不记得，我用微信还是你教的咧。你对我说，要会用智能手机，做个时尚妈妈。我一个老太婆时尚个啥子哟，我最高兴的就是经常从手机里看到你了。你的每次刷新，我和你爸爸都要认真看好久，揣测你在哪里，你的心情好不好。你让我们遵守部队的纪律，我从来不敢乱发你的消息，微信里只有和你的那一张合影，现在觉得好傻，为什么不趁你回来的时候多拍一点呢？你是军人，也是我的女儿啊！

你表嫂告诉我你的粉丝叫“飞鱼”。我问她什么叫粉丝，她说就是爱你爱得不得了的人。旭儿，我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孩子崇拜你。有一个舟山的小姑娘说：“在生活中、工作上真的有了动力之源，替你精彩地活下去。”你的学弟也说：“现在是带着你的梦去飞，挑战自我，高飞远航！”旭儿，我文化程度不高，说不出来他们写得有多好。可如今，每天晚上，我都会翻翻粉丝们给你建的公众号，这已经慢慢成了我新的盼头。你没有孩子，可是你的生命好像传到这些年轻娃儿身上了，你还好好地活着。

那些从全国各地涌来悼念你的人总会对我说同样的话：余旭走了，我们就是您的儿女！我晓得，如果牺牲的是你的战友，你也一定会这样做。自古忠孝难两全。放心吧旭儿，为了你，我和你爸爸也要好好地过下去呀。

天快黑了，多希望今夜你能到梦里来陪陪我，我真的很想你，有很多话要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