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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绍兴风云录:刺杀秦桧》

楼主:巷子人家戒慎恐惧  时间:2019-12-14 07:26:37
旁边的周滨感到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便向施全拱手道:“让官人再想想,老奴请将军借一步说话。”

两个人走出中堂来到庭院,在幽廊边周滨才小声道:“我知将军心思,但我对官人的秉性也略知一二,我能做说客,让官人跟将军回临安。”

施全闻听喜笑颜开道:“如果你真能说动谢先生,我一定重重酬谢。”

周滨摆手道:“老奴偌大年纪要酬劳毫无用处,只拜托将军一件事,在我说服谢官人后,还望将军成全。”

施全一拍胸脯:“只要我能办到,自然不在话下。”

二人返回中堂落座,周滨看谢易依然紧锁双眉显得心事重重,便开口道:“官人身在局中,一时难以抉择,老奴可以试着为官人开解,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谢易微微欠身道:“那就有劳周老伯为在下开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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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滨手捻银髯道:“老庄主曾给我讲过陛下登基之初的事。府尹宗泽孤守东京汴梁两年,多次上疏恳请官家迁回汴京以振国威,却终无回应,致使宗泽去世时仍无奈高呼‘渡河’。是宗泽迂腐吗?窃以为,宗泽和谢官人同样执着,不同的是,宗泽执着于知其不可为而为的入世;谢官人则执着于‘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的避世。但相同的是,你们都有忠君报国的赤子之心。”

谢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低眉垂目犹如入定禅修,但周滨能感到谢易内心已起波澜,于是耐心劝说道:“宗泽曾言‘天下之事,见机而为,待时而动,则事无不成。’昨夜杨副使借用汉武帝的原话,宋金两国攻守易形,寇可往,我亦可往!副使的底气在于大宋军情已有翻天覆地的改变。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此时正是官人一展雄图抱负之时,不在今日,更待何时?”

周滨站起身接着说道:“聪慧睿智谓之英,胆色过人谓之雄。大多数人二者只能居其一。但官人不同,经过昨日一战,以老奴所见,官人足当得起英雄二字。而现在中兴之兆可见,金人灭亡之期将至,如果官人放弃机会,如何对得起令尊的寄托以及你恩师的教诲呢?还望官人明察。”

谢易起身向周滨深施一礼:“多谢开示,我犹如醍醐灌顶,顿开茅塞。明日我定与施将军一同回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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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屋檐挑月,梅香满园。周家夜宴正在履安馆热闹进行。

餐桌前虽只有谢易、施全、周滨和副将沈同四人,但因彼此情趣相投,推杯换盏倒也十分热闹。酒酣之际,谢易纵论天下大事,引经据典,滔滔不绝。

但他不知,履安馆侧门的屏风后周家少夫人正静静打量着坐在首位上的年轻公子,听着谢易的高谈阔论,她的脸上逐渐显露出一丝笑意。

身旁的侍女青黛乖巧,看到少奶奶多日未见的笑容,她的心中就有了底,悄悄在夫人耳边低语道:“娘亲如有意,我就给周老爷子回话了。”

少夫人脸一红,用团扇轻轻拍了一下青黛的肩膀:“谁要你多事”,说罢转身离去。

周滨今天向少夫人婉转建议希望她改嫁谢易,早日有个依靠。少夫人也知道自己已经没了周家的名分,又加上谢易是救命恩人,这才勉强答应先看看再决定。她在屏风后看到谢易堂堂仪表,听到他的不俗谈吐,心里已生七八分爱恋。闻听青黛询问,她虽羞于明说,但心意已表露无意。

青黛为自己的主子庆幸,如果不是恰逢谢易来此,少夫人和她真不知道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看到提着水壶走过身旁的周胜,青黛点手叫住他,把一块玉珏递过去道:“你把这个交给大管家,不要让别人看到。”

周胜知道青黛是少夫人的贴身丫鬟,自然不敢怠慢,忙陪着笑脸接过玉珏,却调笑道:“没想到青黛会钟意大管家,果然眼光高啊,放心,我一定不让别人知道。”

青黛臊的面红耳赤,杏眼瞪圆啐道:“呸!狗嘴吐不出象牙,哪里是我……得了,快去办差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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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胜趁着换茶汤的时候,随手将玉珏放在了周滨面前。大管家看到后不动声色将玉珏藏于袖口,同时瞟了一眼屏风,长长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终于安稳下来。他乐呵呵又瞧了瞧谢易,少夫人如果能跟了这位年轻才俊,真是天作之合,也算是周家弥补了对少夫人的亏欠,对应家有了交代。

此时的谢易并没有注意周滨的神情变化,他被施全眉飞色舞讲述一年来的宋金大战深深吸引,此时的他正热血沸腾。

施全叙述完后,谢易举杯祝贺道:“如此看来真的是中兴在即,我大宋终于熬到这一天了。”

周滨问:“官人以为宋军何时可以饮马黄河两岸?”

谢易答道:“短则半年,长则一载,重整旧山河不在话下。”

施全颇有兴趣地问道:“先生是如何计算出来的?”

谢易从盘子里抓起一把枣圈在餐桌上依次排列,解释道:“我大宋沿着江淮防线有五路大军,淮东韩世忠,淮中刘錡,淮西张俊,襄樊岳飞,川陕吴璘。此次会战,各军都有不凡战绩,吴璘收复了秦州和陕西多个州县,岳飞在中原有郾城大捷,张俊有柘皋大捷,刘錡有顺昌大捷,韩世忠有淮阳大捷。这些大捷不在于歼敌多少,最重要的是证明了我军战斗力已经和金军不相上下,终于有资格和金军一较高低。”

施全出神地看着桌子上的枣圈频频点头,喃喃自语道:“真是这个理。”

谢易又道:“从将帅方面看,除了五大主力的统帅外,还有偏师李显忠和护卫临安的杨殿帅,我军众星闪耀,能征惯战的将领更是数不胜数。反观金军,自从几年前完颜宗翰(粘罕)暴毙之后,属于他的阵营中的诸多名将都被清洗,现在金国能有统帅能力的只剩下完颜宗弼(兀术)一人,独木难支,金军焉能不败?”

周滨听的有些忘形,竟用力拍着桌子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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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易站起身拱手道:“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伦,选拔李纲、吕颐浩和赵鼎三代宰相励精图治,使我大宋财政日渐充盈,足以支撑一次三年时间的战争。加之中原故土义军如波涛汹涌,加之契丹人蠢蠢欲动,西夏人虎视眈眈,金国内部刚经历挞懒和兀术的自相残杀,元气大伤,我大宋有何理由不在一年之内完成中兴大业呢?”

施全挺身而起,激动地说:“好,先生一席话价值千金,我等从军之人必将以先生所言奋起,不负朝廷和百姓殷殷期望。今得先生教诲,施某幸甚!”

谢易端起酒杯动情言道:“在下能与施将军志同道合,谢某幸甚,愿敬将军此杯酒,以慰我仰慕之心。”

施全连连摆手道:“先生言重了,我承受不起。施某是个粗人,不喜欢腐儒软骨头文人,但对先生为人做事却是五体投地的拜服。如不嫌弃,施某想高攀先生,我们结拜为异性兄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周滨和沈同连声附和,谢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嗅如兰。请周老伯预备纸笔,我和施将军今日以天地为证,焚香立誓,互换兰谱。”

趁着酒兴,在皓月当空下,庭院里二人八拜结交,施全比谢易年长十岁自然成为兄长,他望着玉树临风的这位兄弟喜欢的不得了。当他想找个礼物送给谢易,却发现囊中羞涩,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出适合的东西。

周滨心领神会地走过来,递给每人一个信封:“老奴知道二位都是率性而为之人,今日结拜有些仓促,周家庄本来准备好要送给二位答谢礼物,现在就当是二位结义兄弟互赠的礼金吧。”

施全哈哈大笑,一把夺过来道:“大管家想的周到,以后我定当回报。”说罢将信封递给谢易:“好兄弟,哥哥只能今日借花献佛,兄弟见谅。”

谢易只好把自己手里的信封也递过去:“哥哥说哪里话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即便没有礼物相赠也不能损减我二人兄弟情分。”

众人喝彩,一同又进屋开怀畅饮,到了子时才尽兴散席。

谢易回到房间,临睡前想到了那个厚厚的信封,趁着酒兴,他好奇地启封观看,才知道里面有两封信和一个玉珏。

第一封信是周滨写给临安的周氏书房,嘱咐账房给执信者三万贯钱,这可相当于宰相将近十年的俸禄现钱。谢易叹口气,他知道这是周滨有意为之,这些钱看来是当作他救周家庄的酬金了。

谢易打开第二封信的时候震惊不已,这竟然是少庄主,后来的觉知法师写给少夫人的休书。

看完才知道,觉知法师十五岁时决意出家,不告而别隐遁南少林。他以为父亲和庐州应家订的婚约也就自此作废。不料想,对于应家来说,悔婚是难以承受的奇耻大辱,因此应家坚决将应小姐抬进周家大门,并声言应小姐从此是周家人,生死与应家毫无关系。老庄主无奈只好安置应小姐,但却苦了应小姐独守空房十年至今。

当金军突袭庐州后,周家庄被困。幸亏有过路的僧人无意间说出了少庄主的下落,周胜才奉命赶到南少林向少庄主求援,觉知法师也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守节的妻子。觉知法师慨叹之余写下休书,就是要还给应家小姐自由之身。

谢易放下休书,又拿起玉珏仔细端详,这玉石细腻温润,从雕刻技法上看应该是雄浑豪放的汉代古玉,而挂绳上还能嗅到淡淡的脂粉香气。

他明白周滨的用意,沉默良久却无法释怀。昨日救下少夫人的时候,谢易就已知这位少夫人的个性,如果自己拒绝,应家小姐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但是如果答应,他就会有牵挂,今后还如何能肆意妄为的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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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易站起身拱手道:“陛下天资英断,睿识绝伦,选拔李纲、吕颐浩和赵鼎三代宰相励精图治,使我大宋财政日渐充盈,足以支撑一次三年时间的战争。加之中原故土义军如波涛汹涌,加之契丹人蠢蠢欲动,西夏人虎视眈眈,金国内部刚经历挞懒和兀术的自相残杀,元气大伤,我大宋有何理由不在一年之内完成中兴大业呢?”

施全挺身而起,激动地说:“好,先生一席话价值千金,我等从军之人必将以先生所言奋起,不负朝廷和百姓殷殷期望。今得先生教诲,施某幸甚!”

谢易端起酒杯动情言道:“在下能与施将军志同道合,谢某幸甚,愿敬将军此杯酒,以慰我仰慕之心。”

施全连连摆手道:“先生言重了,我承受不起。施某是个粗人,不喜欢腐儒软骨头文人,但对先生为人做事却是五体投地的拜服。如不嫌弃,施某想高攀先生,我们结拜为异性兄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周滨和沈同连声附和,谢易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笑道:“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嗅如兰。请周老伯预备纸笔,我和施将军今日以天地为证,焚香立誓,互换兰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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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酒兴,在皓月当空下,庭院里二人八拜结交,施全比谢易年长十岁自然成为兄长,他望着玉树临风的这位兄弟喜欢的不得了。当他想找个礼物送给谢易,却发现囊中羞涩,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出适合的东西。

周滨心领神会地走过来,递给每人一个信封:“老奴知道二位都是率性而为之人,今日结拜有些仓促,周家庄本来准备好要送给二位答谢礼物,现在就当是二位结义兄弟互赠的礼金吧。”

施全哈哈大笑,一把夺过来道:“大管家想的周到,以后我定当回报。”说罢将信封递给谢易:“好兄弟,哥哥只能今日借花献佛,兄弟见谅。”

谢易只好把自己手里的信封也递过去:“哥哥说哪里话来,君子之交淡如水,即便没有礼物相赠也不能损减我二人兄弟情分。”

众人喝彩,一同又进屋开怀畅饮,到了子时才尽兴散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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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易回到房间,临睡前想到了那个厚厚的信封,趁着酒兴,他好奇地启封观看,才知道里面有两封信和一个玉珏。

第一封信是周滨写给临安的周氏书房,嘱咐账房给执信者三万贯钱,这可相当于宰相将近十年的俸禄现钱。谢易叹口气,他知道这是周滨有意为之,这些钱看来是当作他救周家庄的酬金了。

谢易打开第二封信的时候震惊不已,这竟然是少庄主,后来的觉知和尚写给少夫人的休书。

看完才知道,觉知十五岁时决意出家,不告而别隐遁南少林。他以为父亲和庐州应家订的婚约也就自此作废。不料想,对于应家来说,悔婚是难以承受的奇耻大辱,因此应家坚决将应小姐抬进周家大门,并声言应小姐从此是周家人,生死与应家毫无关系。老庄主无奈只好安置应小姐,但却苦了应小姐独守空房十年至今。

当金军突袭庐州后,周家庄被困。幸亏有过路的僧人无意间说出了少庄主的下落,周胜才奉命赶到南少林向少庄主求援,觉知才知道家里还有一个守节的妻子。他慨叹之余写下休书,还给应家小姐自由之身。

谢易放下休书,又拿起玉珏仔细端详,这玉石细腻温润,从雕刻技法上看应该是雄浑豪放的汉代古玉,而挂绳上还能嗅到淡淡的脂粉香气。

他明白周滨的用意,沉默良久却无法释怀。昨日救下少夫人的时候,谢易就已知这位少夫人的个性,如果自己拒绝,应家小姐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但是如果答应,他就会有牵挂,今后还如何能肆意妄为的浪迹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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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第二日辰时,四人在厚德馆用罢早膳,沈同先行离开指挥亲兵卫队收拾行李准备返回临安。

施全对谢易言道:“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周大管家求我帮忙,我答应可以带抗金的乡兵回临安投奔杨殿帅。昨晚征询那些乡兵的意见,其他人都选择留下来继续耕作,只有九斤一人愿意跟随我们回临安,我已经通知他巳时到门前待命。”

谢易叹口气道:“庄客们上有老下有小,也不好勉强,更何况大宋重文抑武,军士地位低下,也难怪他们不愿从军。”

施全摸着脸上的刺青尴尬地笑了笑:“现在的军士待遇比以往好多了,毕竟连年战争最主要还得靠武臣力挽狂澜。现在时候不早了,庐州到临安有上千里的路程,一定要准备妥当,我这就去再好好检查一下。”

看着施全离去的背影,谢易自觉失言。宋军士卒社会地位低,遭受歧视几乎已成社会共识。当着荣誉感极强的施全说实话,还是伤害了他的自尊心。不过,既然已经是自家兄弟,相信施全也知道他是无心之过,因此也没有必要再做解释。

周滨递给谢易一杯茶,试探着问道:“官人可曾拆开信封看过里面的内容?”

谢易微微点了点头。

周滨又问:“既然已看过,不知官人意下如何?”

谢易拱手道:“那日在内宅救少夫人,一见倾心,多谢成全,在下敢不从命?”

周滨愣住了,他本以为谢易还会推脱不愿接纳,谁料想这位年轻的官人毫不做作,一口应允,说起话来简单直率,倒让周滨准备好的词用不上了。好在周滨熟谙人情世故,反应也快,马上接话道:“官人快人快语,痛快!老奴促成一桩美满婚姻也算是积德造化。既然如此,我就通知少夫人准备行装,跟随官人一同进临安。”

谢易猝不及防,忙阻拦道:“等我在临安有了出头日,我定会选黄道吉日上门迎娶,如果无名无分结伴同行,成何体统?此事万万不可。”

周滨马上明白了,谢易答应下来亲事,只是为了让少夫人绝了轻生念头。周大管家老谋深算岂能上当,他一脸为难的神情言道:“官人是知道的,少庄主已经休了少夫人,她在周家已无名无分,我一个老奴哪敢让少夫人常住在此?况且,住的时间长了定会遭人轻看。应家当初明知少庄主出家,还是狠心把少夫人推进周家的门,少夫人哪还有脸面回娘家,难道官人忍心看到少夫人被逐出周家,漂泊不定,无依无靠?”

谢易哑口无言,心中懊恼昨夜考虑的不够周到,想法有些幼稚,周滨的话确实是实情,这让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周滨淡淡一笑:“少夫人对我言讲,她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绝不敢奢望官人明媒正娶,能做一个伺候官人的小妾就心满意足。以老奴看,正值乱世,非常之时只能做非常之事。官人研习佛法,理应悲天悯人,度他人一切苦厄为己任。”

谢易只好说道:“我只是一个愚钝的居士,距离佛法何止十万八千里。但周老伯提醒的对,是我动心起念着相。这样吧,劳烦周老伯回禀少夫人尽快准备动身,一路上我会小心照顾,请她放心。”

周滨心满意足地起身道:“我还须向官人陈情,踏出周家门,少夫人就不再是周家的夫人,而是官人的夫人,在路上万不可再称呼少夫人了。另外,周家在临安也置得少许产业,每年初春我都会去临安核账,但我老了,走不动喽,这一次我安排周胜与官人结伴前往临安,还请多多照顾。”

谢易一一应承,回到房间收拾行李,却又哑然失笑。他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行装,走的时候也没想带走什么。谢易揣好玉珏,把周滨给他的价值三万贯的书信放在被子上,轻轻带上了房门。

他历经血雨腥风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朋友,为了兑现诺言。

但他确实也不是空手而回,造化弄人,谁料想他会带走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谢易走到周府大门的台阶下,回头又看了一眼这座府邸,虽然只来了几日,但历经出生入死的战场后,现在再看周府,感觉到的是刻骨铭心。

施全和沈同没有他那么多感慨,他们忙着指挥亲兵将周家赠送的干粮、烤肉、果脯、酒水、被褥、草料,还有送给杨沂中的礼物分类装入十辆马车,并用麻绳仔细捆扎固定。

九斤在另一侧仔细的刷洗战马,谢易走过去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如果没有好利索就好好休息,别再复发了。”

“我没事,施将军照顾我箭伤未愈,特意给我安排了这个小活,如果我啥也不干,实在不好意思吃现成的。”九斤憨厚地咧嘴笑了笑,然后又指着马车奇怪地问:“官人,我们干嘛准备这么多东西?施将军的人加上你我,是八个人,加上十个车把式,不过十八人,可这些足够三十个人用了。”

谢易和蔼地答道:“因为不止我们十八个,周胜也一同走,还有我的夫人一行三人。男人外出可以将就,女人可能会走得慢,在吃穿用度上会浪费一些。”

“谢夫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官人是带着家眷来的?”九斤吃惊地站起身四下张望。

谢易微笑着说:“今天才成的亲,我和我家娘子还没有机会说一句话呢。”

此时,周滨带着众多周家仆从和背着包裹的周胜走过来,周滨拱手道:“我已经派人给少庄主送信,把这几日的情况都向他做了通禀,官人请放心。少……应夫人的车马已经出发,她们走偏门绕行过来与你汇合。”

谢易明白,被休掉的妇人是不能再走大门了。

他拱手朗声道:“有劳周老伯,少庄主在我临行前曾托我捎话给你,今后周家庄的全部财产都赠与周老伯,以后你就是这个庄上的主人了。”

众人都大吃一惊,愣在当场。谢易不慌不忙取出一封信:“这是觉知的亲笔信,我当初不拿出来,一是金兵进犯,情势危急,周家庄正在生死存亡的要紧时刻,拿出来这封信没有意义;二是我要观察一下周老伯,看你是不是伪善小人。现在我可以放心给老伯了。觉知没有看错你,你确实是不畏生死,赤胆忠心,把偌大家业给你,老伯当之无愧。”

周滨颤颤巍巍接过书信,看罢老泪纵横,哽咽地说:“老奴绝无此意,我……”

谢易忙摆手打断他的话:“觉知的安排甚为妥当,他一心向佛,视富贵如浮云,也不会再踏入红尘。周家香火既然已断,继承者自然是德高望重的老伯。只有你可以守护周家列祖列宗,善待庄客,周济流民,我看老伯就不要推辞了,还是随了觉知在红尘中的最后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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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周胜反应最快,马上跪倒在地高呼:“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周家庄复兴指日可待。”周滨身后所有的仆从侍女纷纷跪倒连声道贺。

正热闹时,小巷深处传来马蹄声,四辆马车鱼贯而来。周滨忙叫起众人,对谢易道:“夫人来了,请官人随我去迎接一下吧。”

走近车队,谢易的心没来由的狂跳起来,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风度,扭捏的像是个少不更事的大男孩。

周滨在第一辆车前站住躬身一礼:“小的周滨回禀夫人,谢大官人在此恭候夫人多时了。”

车内传来轻柔软糯的吴语口音:“那就请官人近前来讲话。”

周滨忙回头示意,却发现谢易满面通红,手足无措一脸窘相。周滨慈祥地一笑,疾步转到谢易背后,推着他走到马车的纱窗旁。

车内的夫人透过纱窗也看到谢易局促紧张,于是主动开口道:“此去千里迢迢,贱妾如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官人多多担待。”

谢易木讷地连声道:“不敢,不敢,一路颠簸还望夫人多保重,我自会保护夫人的安全,敬请安心。”

这哪像一个一家之主说的说,倒像是一个看家护院的教师爷。车内的夫人和第二辆车上的侍女都咯咯地笑出了声。听到笑声,谢易的脸更红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

夫人柔柔地答道:“官人的手段,贱妾见识过,我自然信的,那就有劳官人受累了。”

听到娇媚的声音,谢易浑身酥麻,几乎都要瘫软在地。

施全、沈同和九斤此时已经从周滨那里知道了事情原由,施全看着谢易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由笑道:“我这个兄弟雨夜独闯军营,在万马军中见杨殿帅毫无惧色,在周家庄和金兵浴血鏖战仍能谈笑风生,现在看上去怎么这样怂?”

站在一旁的九斤小声替自己的偶像辩解道:“施将军有所不知,我们那日去解救人质,我曾抬头看过少……谢夫人一眼,那真是一等一的美貌娇娘,比下凡的仙女都好看,换做谁都会对夫人爱惜如掌上明珠一般。”

施全看了九斤一眼,笑骂道:“你小子懂个屁,我说小谢两句是替他高兴,这都听不出来,看来你做不了殿前侍卫了。”

九斤陪笑道:“做不了也罢,只要能跟着谢大官人,我就很知足。”

周滨看了看天,提醒道:“吉时已到,施将军可以启程了,渡过石梁河不到天黑就可以入驻巢县了。”

施全点头,招呼九斤和亲兵把战马牵过来,当众人都翻身上马后,他高声训话道:“虽金兵已退,但沿途并不平静,流民、盗匪、山贼经常出没。以往我们身披盔甲战袍无人敢心怀不轨,这一次不同,我们随行的马车就有十三辆,还有女眷随行,必定会有恶徒见财起意,尔等必须小心提防。我和沈副将在车队头尾看护,你们六名亲兵在车队靠路边一侧纵列防护,每人相隔要均匀。九斤和周胜都有作战经验,轮番提前行进五里充当斥候,发现异常及时返回禀报。”

九斤傻呵呵地问:“那谢大官人呢?”

施全一瞪眼:“蠢材,他自然是陪护女眷,这还用问吗?”

辞别了周滨,车队启程上路。从周府到村口有不少庄客村民为感谢谢易的救命之恩,沿路焚香祷告为他祈福,这让大家都大为感动。车内的夫人隔着窗纱也看的清清楚楚,她不由得又看了看另一侧陪伴在车旁的谢易,眼神里除了仰慕还有几分骄傲。毕竟他现在是自己的男人,他获得荣耀,妻子如何不开心呢。

只行了三十里,施全命令停车休息。沈同不解地问:“这才走出多远,为何要停?”

施全用马鞭向后指了指:“女眷都是坐车,能和我们一样吗?路上泥泞颠簸,坐车可比骑马累。那车里坐着的是千金小姐,可比不得我们皮糙肉厚。”

沈同连连摇头叹息:“如此走法,我们只怕要多走十日路程了。杨殿帅怪罪下来,你我可担待不起。”

施全笑道:“殿帅给我的任务是务必带回谢易,这个大事完成,拖延些时间想必殿帅不会责罚。你放心,即使殿帅责罚,我一人承担,绝不连累你。”

沈同一瞪眼:“岂有此理,我并无此意,你这不是折煞兄弟吗?如有罪责,我绝不诿过逃避。”

施全哈哈大笑着跳下马道:“老沈何必激动,我只是句玩笑话。你我同生共死多年,怎么会信不过你。我们只当游山玩景,给自己放个假。”

沈同跳下战马叹道:“谢易有你这样的哥哥,真是他的福分。”

施全搬下马鞍在路边坐下,拿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道:“我有小谢这样的兄弟,才是我的幸运。你看吧,此人绝非凡人,早晚会一鸣惊人。有一天他封了万户侯,就够我这个哥哥吹嘘半辈子的了。”

此时谢易也下了马,站在车旁不知该如何是好。跟随夫人座车的后两辆马车下来了四个侍女,前两个空手而行,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陪伴女主人偷窥过谢易的青黛。后两个侍女一个手捧红色斗篷,另一个捧着一双棠木屐。

走到谢易身边,青黛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在左胯,双腿并拢屈膝,低头行了个万福。开口言道:“爹爹,我等要与娘亲更衣,她才好下车。”

谢易忙向一旁退了两步,一个侍女从车厢内拿出马凳放在地上,青黛踩着马凳撩开厚厚的车帘钻了进去,后面两个侍女站在车下把斗篷和棠木屐轻轻推进了车厢中。

不多时,青黛又钻出车厢,跪坐在车辕边伸出了双手,这时才从车厢伸出一只纤纤玉手搭在了青黛双手上,夫人弯腰走出了车厢,当她和谢易的目光相遇便莞尔一笑:“有劳官人多候了。”

谢易被谢夫人的笑容蛊惑了一般,痴痴地站着忘了应答。青黛轻咳一声提醒道:“爹爹还不扶一把?下了车还不是随你怎么看。”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谢易忙走到车边轻扶着夫人的胳膊协助夫人走下了马车。身着斗篷的夫人将身体裹的严严的,低头道了一个万福:“贱妾打小就身子羸弱,这四个丫头在应家就一直照顾我,她们知道怎么做才能让我不至于病倒,因此并非我故意炫耀,还望官人莫怪。”

谢易心里一惊,夫人细心敏感,只看他一眼就连他隐藏的不快都能捕捉到。他稳稳心神道:“我好学不精,恃才放旷,放浪形骸,也望夫人莫怪。”

夫人看着他说:“好学不精在一个学字,恃才放旷在一个才字,放浪形骸在一个傲字。有了才学,傲是权利,有嵇康的傲骨而无杨修的傲气,有何不可?”

谢易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看了一眼夫人就把眼光移向了早春二月的田野,轻声道:“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我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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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短短几句话,迅速拉近了两个人的心理距离。在继续行进的路上,两个人从诗经楚辞谈到了汉赋唐诗,从经史子集说到了老庄韩非,说到兴致盎然处,谢易索性盘腿坐上了车辕,隔着窗帘和夫人继续谈经论道,整个下午都意犹未尽。

夕阳西下,烟波浩渺的巢湖、岸边的稻田、星罗棋布的茅舍和官道上的车队都披上了暖暖的金色,夫人被从未见过的美景吸引,忍不住来到车厢外,和谢易并肩坐在一起欣赏野外的美景。

谢易闻到夫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偷瞄一眼就惊呆了,夫人面如芙蓉,肌肤白皙润腻,眉宇间锁不住妩媚柔情,在夕阳映射下,整个脸庞都散发着圣洁的光泽。谢易一瞬间忘掉了大千世界,只是忘情地欣赏着自己美丽的新娘。

夫人看着巢湖美景忽然感慨道:“湖山春草遍,云木夕阳微。贱妾现在方知刘文房这句诗的妙处,看来仅凭想象是不行的,真想陪官人行万里路,才能真的参透诗卷中的美。”

说着她转头看到了谢易炙热的目光,翩翩公子眼睛里的倾慕与爱恋,她一瞬间都读懂了。夫人俏脸顿时涨得通红,她一下子慌了手脚,急忙转身回到车厢,手捂胸口,却按不住突突乱跳的心。稍稍平息了一会儿,她又捂着脸无声地笑了。

比预订时间晚了一个时辰,到天黑时车队才进入巢县。来到一家客栈门前,施全指着客栈断壁残垣的围墙对谢易说:“巢县也经历了金军的洗劫,能保持完好的客栈不多,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一家了,只是不知道你的夫人是否能委屈一下。”

谢易摆摆手道:“她不会介意的,哥哥只管安排就是了。”

施全打趣道:“你们谈了一路,看来谈的效果很好,你现在有主子的威仪了。”

谢易自信地笑答:“夫人真是奇女子,绝非娇生惯养的大户小姐可比。放心吧,我们彼此心意相通,我懂她。”

虽然谢易说不介意,但当大哥的自然不会那样做。施全第一次动用从五品官职的权利,强迫店家腾空了客栈里的独立四合院作为谢易和夫人的住所。

夫人的车队直接进了四合院,车把式支好车辕,牵走马匹,四个侍女这才先行下车,拿了清扫工具先进房间打扫卫生,又从大车上抱下来被褥、枕头、坐垫、香炉等。一时间进进出出分外忙碌。

在夫人的要求下,谢易扶着她下车。月光如洗,小院中桃花含苞待放,桃花下夫人巧笑美目胜似桃花。

谢易指着小院笑着说:“为了让夫人住的满意,为人正直的义兄干了件坏事,他把客栈老板的家都霸占了。”

夫人低头捂嘴轻笑:“官人差矣,他取悦我,只不过是因为想取悦你,取悦你是为了取悦杨沂中,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罢了。”

谢易脸色微变:“夫人言重了吧,义兄绝不是那种投机狡诈之人。”

夫人仰望天空的玄月柔声道:“六祖慧能不识字,有人拿佛经向他求教佛法,六祖曰,请念给我听。那人迷惑地问六祖,你不识字如何懂佛法。六祖指着月亮解释,月亮是佛法,书是手指,就算没有手指,月亮也在。”

说罢,她转头看着谢易道:“官人自然晓得这段禅林公案,何谓禅?外不着相为禅。朝廷、杨沂中、官人、我,皆为施将军的外相,皆是施将军的缘,缘起的因又是什么?因缘又要种下什么果?”

谢易猛然醒悟道:“那晚喝酒,义兄提及他是中原人,对金军有血海深仇,做梦都想恢复中原,杀尽金贼。这就是义兄的因。”

夫人裹紧了斗篷道:“施将军要恢复中原着了一个贪字,杀尽金贼着了一个嗔字,想要为此流血牺牲就着了一个痴字。他在贪嗔痴上无法自拔,只能愈加痛苦,相公应与施将军长谈一次,不及时断舍离,恐怕他会前程不保,更可能惹来杀身大祸。”

初春的夜晚寒意仍浓,看夫人的脸色变得苍白,谢易不由自主把夫人搂入怀中为她取暖,柔声道:“夫人言之有理,我是着了外相,飘飘然得到了你,欣欣然结识了义兄,却看不到背后的凶险。看来我的见识比夫人差了太远,自愧不如。”

夫人被谢易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先是下意识想挣扎,但突然意识到他现在已是自己的男人,便温顺地依偎在谢易怀中轻笑道:“官人的见识远超我何止十倍,只是内心纯净,不愿看到人心的污浊和险恶。如果早些日子和官人在一起,我一定劝你远离庙堂。但事已如此,我只有陪伴相公同进退。”

谢易感到一阵温暖和甜蜜,不由低声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夫人依偎在男人的怀抱里,感到的是可以依靠的踏实。她娇羞答道:“贱妾娘家姓应,单名萱,乳名叫作忘忧。”

谢易连声称赞:“名字取得极好,不但好听,寓意更佳。”

此时青黛走出房间,疾步向二人走来,看到二人亲昵的搂抱在一起,当即停下脚步偷偷抿嘴一笑,轻咳一声禀报:“爹爹、娘亲,新房已经收拾妥当,请移驾休息。”

应萱被唬的连忙去推谢易,但谢易却搂的更紧,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已是夫妻,恩爱有何不可?我还想问问你,青黛她们为什么要叫我爹爹呢?”

应萱笑着解释:“南渡以来,大宋对奴仆制重新修订,据传很快就会取消奴隶身份改以佃客身份。像应家这样的豪强自然不愿遵守,但也不敢反抗,因此采用暗度陈仓的办法,有人要做仆人,就必须先签订认亲协议。青黛她们自小被买入应府照顾我,就要认我是她们的娘亲,官人理所当然就是她们的爹爹了。”

青黛等了半天,两个主子还在卿卿我我,她不由得噘嘴喊道:“二老恩爱还是进屋吧,站在这里全没了体面,还要惹人风言风语。”

两人这才笑着分开,谢易整理了一下衣服对青黛道:“你陪夫人进屋休息,半个时辰后有人会送餐过来,你们先吃不必等我。”说罢,谢易转身向前院走去,他的朋友们正在那里等着他喝酒。

谢易刚走出院子,应萱就扶着青黛的肩膀,双眉紧蹙叫道:“这木屐太硬又不保暖,我的脚后跟酸痛,脚也冻得发麻,痛死人了。”

青黛连搀带架总算把应萱扶到正房的床上,解开木屐,轻柔地按摩她的三寸金莲,戏谑道:“木屐本来就是用来行走在泥泞路面的,它能不硬吗?和爹爹在一起站了那么久,你怎么不喊疼呢?”

应萱坐在床沿轻声呻吟着说:“你个小蹄子竟敢教训你娘了,是不是认了爹觉得有靠山,你娘收拾不了你?看我到了临安不把你卖了,让你再放刁耍混。”

青黛嬉皮笑脸地说:“娘的算盘打得精,干脆再把白苏、赤芍和连翘三个丫头一起卖,临安物价贵,一下子出售四个知书达理相貌俊俏的侍女,娘一定赚发了。”

应萱啐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卖你们?这辈子你们那里也去不成,想跑?死了这条心吧。”

说话间,白苏和连翘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青黛伺候应萱解开裙钗束带,故意问道:“娘亲,今夜我到哪里安睡?”

应萱的脸又红了,她低头娇羞道:“吃罢饭你先陪我坐坐,你爹爹要是进来,你就去厢房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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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客栈前院的餐馆不大,但已经坐满,六桌食客里有四桌都是他们一行的人。

施全看到谢易进来,连忙起身招手示意,拍了拍旁边的条凳问:“多情公子,你可让我等的好苦,别的桌快吃完了你才来,看来兄弟是坠入温柔乡里了。”

谢易抱歉地笑了笑,坐下拱手对沈同、九斤和周胜道:“烦大家久等,恕罪。”

施全抓起酒碗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闲话少叙,先喝三大碗解解乏,然后饱餐战饭,晚上兄弟回去才能有体力大战通宵。”众人皆笑。

谢易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脸红,他也举起碗道:“哥哥说得对,喝好吃好,饱餐战饭,晚上大战通宵。”

众人喝完酒,刚放下碗,谢易低声道:“今夜不太平,有歹人要劫财灭口,大家务必小心。”

大家都大吃一惊,施全怒道:“谁这么大胆,老子穿着官衣竟然还有人敢动非分之念,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谢易摇头道:“对方人数众多,真打起来,我们不见得讨得了便宜,还需要想个万全之策。”

沈同低声问道:“先生是怎么发觉歹人的,又是如何知道歹人的数量?”

谢易道:“自从我们进城之后就有人尾随,刚才在客栈马厩卸车、在前院栏柜登记房间到那一桌吃饭的客人,都是同一伙人。他们身着布衣,但身型矫健,能在晚上还畅通无阻进出,只可能是当地的官军。”

施全皱起了眉:“这里是关师古的地盘,素闻张俊带兵军法败坏,骚扰百姓打家劫舍时有发生,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敢打劫到官军头上。兄弟,你拿个主意,我们怎么把这伙兵痞给办了。”

谢易镇定自若地边吃边说:“我能看到的这伙人就不下四五个人,还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其他接应的同伙。他们也知道我们这边有十几个人,我推测对方一定会至少增加到三十人才敢动手。但只要他们动手,一定不会留活口。毕竟他们也知道,他们打劫的也是官军,万一事情败露,他们谁也活不了。我等一会假装回去休息,实则要探知他们是何人统领的属下。只要掌握对方的身份,这伙歹人就会投鼠忌器,不敢肆意作乱。”

施全点头道:“兄弟此言极是,你离开之后,我会亲自和九斤、周胜到后院保护女眷,沈同等人到马厩保护车辆马匹,我们坚守防区等你回来。”

谢易随即站起拱手道:“兄弟们慢用,我还要回去陪伴夫人,先告辞了。”

走进后院正房门前,谢易轻轻叩打门环,房门马上就拉开了,青黛笑嘻嘻地屈膝施礼道:“爹爹回来的这么早,娘亲还没有吃晚饭呢。”

谢易微笑着点点头:“有些事情需要和你们先说一声,你关好房门也过来。”

刚洗罢澡的应萱披散着长长的秀发,站在椅子前疑惑地看着他。

谢易走过去请应萱坐下,又招呼青黛和连翘站在身边,他口气轻松地说:“今晚可能有几个蟊贼想对我们的马车下手,夫人把另外两个丫头都叫到这个房间,等一会我的义兄会把晚餐送过来,他和周胜、九斤今晚会守在屋外,只要你们不出这个门就不会有事。”

两个侍女忐忑不安地看着两位主子,应萱倒是显得出奇地平静,她凝视着谢易问道:“官人要去哪里?”

谢易道:“我要找到这些蟊贼的首领,将这伙歹人绳之以法,如果事情顺利,我三更时分就可以返回。”

应萱强忍内心的紧张,温柔地说:“官人小心,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院里传来施全和周胜大声说笑声,谢易舒了一口气,他向应萱点点头,叫上青黛走出房门。

在院子里,青黛接过九斤递过来的食盒,不安地看了一眼谢易,便转身叫上白苏和赤芍一同走进正房并锁上了房门。

谢易对院子里的施全三人点点头,翻身跃上四合院的房顶,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施全连连赞叹:“到了临安,我一定要让我兄弟教我几手绝技,他真是个世外高人。”

谢易在房顶检查一周,没发现异常,于是沿着院子围墙跳到了侧门的马厩房顶隐藏在暗处。

不一会,两个黑影从另一侧的房顶小心翼翼走过来,蹲在房顶上向下打量着。其中一个矮个小声埋怨:“忠翊郎这次是怎么啦,如此胆怯,不就是八个官衣和十几个车把式吗,这样的人,我们杀的还少啊?他们带着这么多马车,一定是在别的地方捞足了油水,我们宰了他们也算是为民除害啊。”

身旁的胖子呵斥道:“你真是要钱不要命,这八个穿官衣的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吗?那身皮可是殿前司的,那可是皇帝老子身边的侍卫队,你想好了不怕株连九族再去打主意。”

矮个听罢顿时泄了气:“那放过他们不就是了,何必还要我们大半夜出来?”

胖子嘿嘿一笑:“废话,俗话说雁过拔毛。人可以不杀,东西却可以拿走啊。趁他们晚上睡了,神不知鬼不觉把马车拉走。”

谢易一闪身来到他们中间,伸手掐住了矮个脖子,让他发不出声音,笑着问胖子:“打算把马车拉到哪里呢?”

胖子全神贯注盯着马厩院门口站着的沈同和亲兵,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小子真是个锤子,不拉到西市刘寡妇家,还能拉哪里?”他说完才发觉不对头,转头看到了谢易,刚想大叫,但声音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谢易的另一只手也掐住了他的咽喉,稍稍用力,胖子马上感到气上不来,憋得大圆脸开始发紫,舌头都要吐出来。

谢易一松手,矮个已经晕了过去,胖子瘫倒在房顶拼命张嘴大口呼吸着,他感到天旋地转浑身无力。谢易轻声说:“别大声,别想跑,别撒谎,明白吗?”

胖子惊恐地看看口吐白沫的矮个子,拼命点着头。

谢易问:“我问你答。忠翊郎是不是关师古的下属,你是不是忠翊郎的下属?”

胖子捂着嘴点头。

谢易又问:“忠翊郎在刘寡妇家等着你,对吗?”

胖子又赶快点头,哆哆嗦嗦地回答:“刘寡妇在西市开的是刘家酒坊,实际上是售卖私盐,同时专干销赃的勾当。”

谢易接着问:“你们的同伙有多少人?”

胖子轻声答道:“总共有三十五人,每晚分四五个地方干活,三更时分统一到刘家酒坊交给忠翊郎,他每天午时前变卖赃物,再按功劳大小分给我们钱。我知道的都说了,好汉爷饶命。”

谢易点点头,顺手把两人从房顶扔下去,随后也跳了下来。沈同闻声带着亲兵已至,谢易指了指地上躺着的二人道:“他们都是关师古的人,你把矮个带走交给施将军,让他速速拜访关将军说明此事,我带着胖子去抓捕他们的忠翊郎。我和施将军在西市刘家酒坊见面,如果顺利,我们将会为当地除去这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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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县城戌时起宵禁,街道上除了官军巡逻队外,显得格外安静。由于胖子手握通行令牌,一路上畅通无阻,两人很快就来到西市刘家酒坊后院外停住了脚步。

谢易低声道:“你若配合我抓住忠翊郎,我可以在关师古将军面前替你请求,豁免你所有罪责,但如果你胆敢通风报信,让忠翊郎逃之夭夭……”

谢易一拳将门前的拴马石桩上的石猴打的粉碎。胖子惊得张大了嘴巴,差点没坐地上。醒过味来,他马上点头哈腰道:“好汉爷放心,我一定听话,只是如果军中弟兄知道是我出卖了忠翊郎,我会被他们扒皮抽筋的,能不能你抓了忠翊郎就放我远走他乡?”

一个小贼本就无足轻重,谢易不假思索应允下来:“一言为定,你带我找到忠翊郎,我随便你去哪。”

胖子一横心,敲了几下大门,随着脚步声响,院门打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厮陪着笑脸道:“军爷今天来的这么早,是不是发了大财?”

正在窝火的胖子可算找到一个撒气的人,他一巴掌打在小厮的头上,嘴里骂道:“发个屁,遇上扎手的事了,忠翊郎呢,我有要紧的事要禀报。”

小厮看胖子一脸的晦气也不敢多言,忍气吞声在前面带路,谢易跟在胖子后面从后院走到了西跨院的内宅。小厮在西厢房窗前低声说了几句话。不多时,屋内灯光亮起来,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拉开房门走了出来。

忠翊郎看到胖子和另一个人两手空空站在天井,气就不打一处来,张口骂道:“直娘贼!老子刚想办事就被你惊扰,今儿拿不出东西孝敬,我扒了你的皮。”

胖子吓得往谢易背后躲,低声道:“他就是忠翊郎,这厮功夫好生了得,好汉爷,我的差事办完,现在就要看您是不是能降得住他了。”说罢后退几步,撒腿就向院外跑去。

忠翊郎愣了愣刚想追,看到谢易站着没动,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忠翊郎觉得此人陌生,心生警觉,高声问道:“你这个撮鸟,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看着忠翊郎一脸匪相,谢易就心生厌恶,他怒斥道:“孽障,身为官军,不思杀敌报国,竟敢杀人越货,罪不可赦。你是打算束手就擒,还是想负隅顽抗自寻死路?”

忠翊郎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心虚地四下张望发现并无伏兵,这才放下心来。他转身回屋拿了一把短柄手刀冲出来,扒下上衣光着膀子立了一个架门,恶狠狠地叫道:“孤身一人就想缉拿我,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不是想抓我吗,那就过来吧。”

谢易毫无惧色走向忠翊郎,朗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背后还有无主使?谋财害命干了有多少件?”

忠翊郎双手握刀柄举起刀来,狞笑一声:“哪那么多废话,只要让我劈了你,你问的问题我都会告诉你。小子,看刀!”话到刀到,刀锋从上至下带着风声劈了下来。

这只是虚招,忠翊郎没有使出全力。只要谢易后退,这一刀马上就变成直刺,如果谢易向旁边闪,忠翊郎的刀会变成横扫,忠翊郎相信他出刀速度足够快,无论谢易怎么躲,都会在下一个动作时变成刀下鬼。

但他算错了。

谢易并没有躲闪,双手举起夹住了劈到头顶的刀刃,顺势向左一带,忠翊郎不由自主身子向右斜了半步,谢易抬腿踢中了他的前胸,忠翊郎胸口一闷,双手离开了刀柄,整个人被踢得飞了出去,身子撞到墙上才摔倒在地。

借着月色,谢易拿着手里的刀看了看,这是宋军列装的普通兵器,但在刀柄处镶嵌了一颗铜钱大小的绿宝石。看来这个忠翊郎不但爱财,也喜欢炫富。

谢易拎着刀,看了看口吐鲜血脸色苍白的忠翊郎,刚才豪横的大汉现在蜷缩在地上已经爬不起来。

谢易刚要上前审问,忽然东厢房传来喝彩声:“好手段,有道行,官人应该有二十年的功夫,以你的年纪,大概刚会走路就开始练习了,看来这一身的武艺应该是家传的吧?”

东厢房大门打开,一个瘦小枯干的老头走出来。他灰白色须发,高颧骨,深眼窝,山羊胡子微微翘起,虽相貌平平,但衣着华丽,一看就是个腰缠万贯的暴发户。这个老头站在东厢房窗前已经观察了许久,看到谢易拿着刀走向忠翊郎,担心忠翊郎被杀这才闪出身形。

谢易转过身看了看老头:“你和忠翊郎是一伙的吧?偌大年纪怎么也做伤天害理之事?”

老头笑容可掬地说:“老汉只是一个商人,忠翊郎是我的客户而已。如果官人能沉住气,容我把这笔买卖做完,我马上甩手走人,这里发生什么事都和我没有关系。”

谢易点点头,把刀藏于背后:“我不着急,倒是很有兴趣看看你们怎么做买卖,你请吧。”

老头拱拱手,神色坦然地走向忠翊郎,嘴里却不停埋怨:“本来我此时应该已到太平州,你非要让我见识一下刘寡妇的本事,这可倒好,摊上了这么大的官司,常听人说‘色字头上一把刀’,果然没错。”

他走到忠翊郎面前蹲下,和颜悦色地问:“桥哥,现在的情势我不说你也明白,我不走是不行了。我的钱你早就收了,赶快把东西给我吧?”

忠翊郎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忍着剧痛哀求道:“老哥,除了御笔外,你喜欢的那个象牙笏也送给你了,只求搭把手救兄弟一命。”

老头听罢叹口气:“财色是惹祸的根由,你还想害我不成,我是不打算蹚这个浑水的。咱还是赶快完成交割,一拍两散的好。”

无奈之下,忠翊郎一咬牙:“你够狠,我存的宝贝都是你的了,就当我这些年都白干了还不成吗?”

老头眉开眼笑地拍了拍忠翊郎的脸:“你早这么上道不就没事了吗?命都保不住了,还死抱着那堆玩意不撒手,你说你又何必呢。”

说罢,老头站起身慢悠悠走到谢易面前深施一礼:“那个人叫涡桥,是行营中护军里的忠翊郎,官职不大,但也算是有点本事的人,虽然干的事出格了点,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一次就暂且饶过。过了今夜,你再办他都行,我绝不再拦着。”

老头如此做派,看来不是个普通商人。谢易惊奇地打量着他问:“你说放就放,好大口气!忠翊郎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乃十恶不赦之罪。就是关师古将军来了也不敢保他,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替重犯开脱?”

老头并没有被激怒,他不急不恼,表现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宽宏大度,平心静气地说:“看你年轻,我不和你一般见识。我不管你是官面的捕快,还是打抱不平的侠客,只告诉你一句话,关师古在我眼里还真算不得什么。就是他的上司,三镇节度使张俊见了我也要客气几分。你实在不愿给我面子也行,我们等着关师古来了再说。我就在这里站着,你总不能当着我的面杀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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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酒坊周围忽然传来人喊马嘶,随着院门被撞开,一队官兵手持短刀,高举火把冲进西跨院,将院子团团包围,紧跟着走进来的是施全和一名全身戎装的将官。

施全快步走到谢易面前关切地问:“怎么样,没伤着吧?”

谢易摇摇头把短柄手刀递给施全,又指了指还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忠翊郎涡桥,平静地说:“这是歹人的首领和他的凶器,官军只需在院中埋伏,等到三更时分歹人聚集此地后,即可一网打尽。”

施全回头看了看那名随行将官,向谢易介绍道:“这位是巨师古将军的帐前统领张供,今夜行动由他统一指挥。”随后问张供:“张将军你是不是再审问一下这位……”

张供看了一眼涡桥,摆摆手道:“不用审了,我认识这小子。他叫涡桥,曾是巢湖地区的水寇,才被关师古统制招安,现在任职手刀队的忠翊郎,跟着他祸害百姓的自然都是他手刀队的下属,那些人也都是水贼。就按这位官人说的,张网拿人就是。”

站在阴影中的老头大摇大摆走到张供面前拱手道:“小张,怎么是你当差?”

张供看到老头,挺直的腰马上矮了几寸,他陪笑道:“没想到您老也在啊,有何见教?”

老头指了指涡桥,毫不掩饰地说:“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抓,先放他一马,他对我有用。”

张供连连点头:“您发话了,我还能说啥,直接领走。但是其他小喽啰可不能放走,不然对殿前司不好交代。”

谢易和施全闻听都讶异地看着张供,他轻描淡写就放纵掉一个恶行累累的匪徒,真是匪夷所思。但这里是关师古的地盘,他们反对也没有什么意义,只能看着这一出闹剧继续演下去。

“够朋友,你到了建康府和临安府记得找我,老汉是不会让好朋友吃亏的。”老头得意地瞟了一眼谢易,拿出一张名帖递给张供,有意提高声调道:“拿我的名帖,谁要为难你,那就让他找我算账,与将军没有干系。”

老头打了一声呼哨,招呼自己的仆从用木板抬起涡桥径直走出了刘氏酒坊。

施全瞪眼看着张供怒道:“难怪外面流传你们行营中护军目无法纪,纵兵劫掠,那人是什么来头,你怎么对他畏之如虎,怎么可以把国法视同儿戏?”

张供双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说:“何止是我,即使是关统制拿他也无可奈何。施将军,我看就算了,你们也没有任何损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早返回临安复命才是正事。”

他看施全还是愤愤不平,便拱手作揖道:“好哥哥,听我的劝,有些事碰不得。为了对你们一行受到惊吓表达歉意,我明天派马步军护送你们渡江,一直把你们送到太平州的芜湖,怎么样,这够意思了吧?哥哥莫忘,杨沂中都指挥使还是我们张俊大帅推荐给官家才发迹起来的。别因为这点小事,影响殿前司和我们行营中护军的友好关系。”

张供说的也是实情,如果再闹下去,万一僵持不下,势必惊动两军的高层,最终的结果就很难预料了。谢易也帮着在旁解劝,施全这才气哼哼回到客栈。

走到前院小楼前,施全忍不住又发起牢骚:“我越想越生气,虽说战争期间出一些丧尽天良的歹人也是有的,但官军怎么能干打家劫舍的勾当?他张俊的行营中护军装备最好,待遇最好,官家也最器重,但张俊所部也是继刘光世之后军纪最差的,真不知官家看中他什么了。”

谢易安静地听他发泄完才笑道:“前些日听哥哥讲自己的经历,当时兄弟我就深为困惑。哥哥从军十年,历经大小阵仗不下百余次,至今却还是个从五品的官职,再看荆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抚使岳飞,只用七年就从士卒成为威震一方的统帅,三十岁就成为我大宋最年轻的节度使。看来,哥哥还有很多事需要历练啊。”

施全不满地看了一眼谢易,辩解道:“兄弟这是要让哥哥出丑啊。岳鹏举是不世出的英才,当今大宋青年将帅中有资格和岳帅比肩的只有四川的吴璘。我哪里敢和他们相提并论,我只有仰望和拜服的份。”

谢易和颜悦色道:“我没有取笑哥哥的意思。坐镇一方的统帅可不只是军事指挥才能突出,更要有包容与忍耐之心,否则如何凝聚数十位将领,数万将士之心?作为咱们兄弟二人也是如此,红尘滚滚,如要安身立命,还需要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啊。”

施全摇摇手道:“我就是这个脾气,锐气隐藏不住,遇到不平的事就要管,我对和光同尘那一套没兴趣,我只和对脾气的人交往。我知道自己是因为脾气得不到提拔,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功名前途,我毫不在乎,只要对得起我的良心就行。”

谢易沉默了,能和这样的血性汉子结交是荣幸,但施全这样的个性在官场上不得志也就罢了,只怕日后真如应萱预言会丢了性命。

听到了街巷上三更锣响,两人知道今晚已经安全,便拱手而别。谢易回到四合小院,安排还站在院子里提刀守护的周胜和九斤到西厢房安歇。他又在小院四周转了一圈确认一切正常后,这才走到正房门前,刚想敲门,听到屋内传来一阵女人们的嬉笑声,他好奇地侧耳倾听。

先是听到应萱笑骂:“你个小蹄子,哪里学来的这些下作的话,如果你爹爹听到,还以为是我管教不严,让我的脸往哪里放?”

青黛不服气地争辩道:“娘亲冤枉我,这都是出自诗经里的‘月出皎兮,佼人僚兮’,如何下作?”

应萱答道:“诗经里这个‘僚’指的是女人娇美的样子,怎么在你嘴里成了撩拨男人,卖弄风情了?好端端一个字,让你说的如此不堪。”

青黛嘿嘿笑道:“我是触景生情,在明亮的月光里,娘亲在爹爹的怀抱里的样子,我看着就是娘亲在撩拨爹爹呀。”

屋里马上又响起了笑声和应萱羞恼地呵斥声。谢易仰头看看皓月,回想和应萱在月下的缠绵,他心神摇荡面露笑容。

第二天清晨,施全洗漱已毕来到后院,看到四个侍女正在桃树下追逐打闹,他轻咳一声,呵斥道:“该用早餐了,你们还在这里玩耍,快去把你们家官人请过来。”

侍女们吓了一跳,乖巧地站在原地向施全道万福。青黛答道:“我辰时前去请安,娘亲不让进,吩咐我们勿扰,说他们该起时自然会起。”说罢,四个侍女相互对视都低头轻笑。

施全挠挠头,转身笑道:“那也好,我让人先给你们几个准备早餐,你们主子洞房之夜是不会感到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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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临近中午,新郎新娘才起床洗漱。到了午时,谢易邀请施全到后院与他们一起用餐。

能让自己的内人和外人相见那是兄弟之间最大的信任,更何况还可以一起吃饭,施全慌得将自己全身上下仔细收拾一遍,才捧着从张供那里敲诈来的礼盒到后院相见。

双方见礼、赠礼、寒暄已毕,三个人在庭院桃花树下共进了午餐。施全总算见到了新娘,她果然如九斤所言,真像是天外仙女下了凡尘,施全真替自己的兄弟感到高兴,也只有谢易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神仙般的娘子。

未时,车队从客栈启程,张供选派了三十名排刀步军在马车两侧护送,一路顺利渡江抵达芜湖。

谢易和施全没料到在芜湖城边,竟然有一支百人骑兵已经恭候,领队的是武定右军副指挥使潘度。据潘度讲,淮西统帅张俊得知巢县发生的事情,申饬了关师古办事不利,特意加派骑军要护送车队直到临安,并送了一车的礼物以示歉意。

“难怪张俊风评很差,但在朝廷中口碑一直不错。他对我这样的芝麻官都照顾的无微不至,看来他做人的功夫真是极致了。”施全看着车内的上等腊肉美酒,成匹的丝绸棉布以及一万贯钱,不由感慨万千。

谢易在旁边笑道:“鹅毛赠千里,所重以其人。更何况这些礼物和护送的骑军可都不是鹅毛可比。可见这位张大帅心思缜密,哥哥就算是在巢县受了点委屈,现在也足以抵消了吧?”

施全冷笑一声:“他封不住我的口,见到了杨副使,我还是会禀报的。”

谢易惋惜地说:“那真可惜了这些腊肉美酒,我们没口福享用喽。”

施全一撇嘴:“为啥不能享用?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除了钱不能动之外,其他的我们分而食之,就当是行营中护军犒劳我们的。”

谢易哈哈大笑:“哥哥并不是冥顽不灵啊,看来你还有希望。”

施全忽然皱着眉教训道:“当哥哥的要说你两句,我怎么觉得你是个见色忘义之徒呢?从巢县出发后就不见你的踪影,你就知道躲进车里陪新娘,就不知道替哥哥操心一下行程安全。看着我一个人忙上忙下,你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谢易笑嘻嘻地回道:“哥哥是久经沙场的将军,行军布阵都是行家里手,哪还需要我这个外行帮忙,更何况还有几十名步军压阵,贼寇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觊觎我们车队,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弟弟是新婚燕尔,如果冷落了新娘,哥哥又该骂我是个负心汉了。”

由于有张俊亲批的公文,车队所到之处都可以入驻官方驿站,住宿待遇和环境都明显提升。在此后的接触中,潘度的精明强干给谢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觉得此人终有出头之日。潘度对谢易表露出的不凡气质颇为留心,听施全说了周家庄抗金的故事后,潘度对谢易肃然起敬,照顾车队的日常起居也更不在话下。

经过十天的跋涉,车队终于到达临安府境内。在距离临安城还有八十里的驿站,潘度解释外埠骑军已不能再靠近京城,只能在此作别返还。谢易和施全对潘度千恩万谢,潘度反过来对施全连连作揖:“看在我伺候施将军和谢官人还算周到的份上,巢县的事情就莫要向杨殿帅提及,就算是给末将天大的恩德了。”

施全拍胸脯保证绝不再提及此事,不会让潘度日后受到责罚。谢易心中赞叹,张俊做事真是老谋深算,像施全这样耿直无私的人也不得不屈从于他的设计中。

第二天清晨,得到消息的殿前司两个校尉到驿站迎接施全。大家才得知,杨沂中三天前已回到临安,随时都可以见他。

只有一件棘手的事需要谢易定夺,半个月前为谢易租下宅院的时候并不知道还有家眷在,所以宅院的房屋包括厨房、餐厅、客厅、书房在内,总共只有八间,怕不够家眷用,但里面的生活设施齐全,搬进去就可以正常起居生活。如果现在再找,又怕今天来不及找到合适的地方。一个校尉陪笑解释道:“谁叫这里是临安城呢,可以不夸张地说,这里是大宋人口最密集,最不好找房子的地方了。”

谢易和应萱商量了一下,计划去掉书房,侍女两人一间,大致也能住下,也就一口答应下来。施全抱歉地说:“你先应付几日,我派人再去找找看,有合适的可以再搬过去。”

车队出发没多久,远远就看到高耸的围墙和气势宏伟的余杭门楼。临安城终于到了。

自从绍兴八年定都临安以来,才经过两年的时间,这里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稠密的楼宇街巷以及摩肩接踵的人群,穿着奇特肤色迥异的域外客商,各种小吃混合的香气,让初来乍到的四个侍女看的眼花缭乱,在马车里大呼小叫兴奋不已。

应萱也是初次来到临安,她倚在谢易的怀中,一边听男人给她讲临安的名胜典故,一边笑盈盈的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对她来说,过去的十年就像是一场让她窒息的噩梦,有了谢易,她终于可以像个女人一样真实的活了。她把谢易当作上天恩赐她的礼物,她会好好珍惜身边的男人,珍惜眼前的这一切,她此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和向往。

车队在保和坊一条小巷的宅院前停下,这个庭院确实不大,好在两个新人对居住条件要求都不高,只要是属于自己的家,就足够让他们满足了。

应萱看完每一间房屋,做了必要的调整,四个侍女马上按女主人的意思指挥车把式搬运行李,打扫房间。

谢易站在院外正和大家话别,先是周胜辞行,接着就是施全,只有九斤无处可去,只能暂时住在谢易家中,等候加入殿前司侍卫的申请批复。

又忙碌了两个时辰,车把式帮忙搬好了行李,打扫完庭院,刷洗了地面和围墙后才告辞,当谢易要给他们结算的时候才知道,周滨出发前就给他们支付了所有费用,这又让谢易对这位老伯的体贴感叹不已。

到了掌灯时分,谢易从日新楼订了酒菜和小吃已经送到。鹿肉、糟蟹、糟羊蹄、酒哈蜊、柔鱼、虾茸、蛎肉、龟脚、脆螺九大名菜芳香四溢。当备好的荷叶饼、芙蓉饼、乳饼、秤锤蒸饼、春饼、胡饼、韭饼端出来的时候,侍女们都瞠目结舌,她们做梦也没想到,面食竟然可以做得出这么多品种,形态和味道又各个不同。

青黛啧啧称奇道:“母也天只,我这才相信已经到了京城。”

在座的女人都大笑不已,坐在末席的九斤听不懂,傻傻地问:“青黛姐姐说的是啥意思?”

白苏笑得前仰后合道:“前些时,娘亲说她粗鄙下作,她此时就装文雅,‘母也天只’是诗经里的一句,白话就是我的天呀,我的娘呀。”女人们又笑成一团。

谢易拎着一坛酒进来,不明就里地问:“你们笑什么呢?”

所有人忙都站起来,应萱强忍住笑对谢易说:“是青黛她们故意耍活宝,官人不听也罢。照规矩是不应该让官人和她们同席,但家里地方小,家具也不够,只好在一起吃。好在她们也叫了你半个月的爹爹,也算是你的女儿一般,望官人海涵。”

谢易居中坐下,摆摆手让大家坐下:“不妨事,众生平等,又何妨同桌而坐。这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九斤倒酒,我们今儿都庆贺一番。”

九斤接过酒坛,去掉泥封,给在座的人都满上酒,顿时酒香四溢。

青黛忍不住问道:“爹爹,这酒闻起来怎么有香甜的气味?”

谢易笑道:“这叫荔枝酒,是用荔枝酿造而成,这样的酒不容易醉,你们不常饮酒的人喝得多一些也不会醉倒出丑。”

女眷们不由跃跃欲试,谢易刚说完祝酒词,这些女孩们就迫不及待尝了一口,满口瞬间充满了荔枝的清香。侍女们赞叹不已,一杯接一杯喝的非常尽兴。

谢易轻咳一声,宣布道:“除九斤之外,你们都是我谢家人了,以后家里的一切事务全凭你们娘亲定夺,谁坏了规矩惹她生气,受到处罚,不必找我求情,所以今后要仔细一些。”

侍女们齐声应答“但凭爹爹做主”,但应萱暗觉不妥,自己许诺不求名分只做侧室,如谢易明媒正娶正室夫人,她自然也要服从正室的管辖,更不用说侍女仆从了。但谢易既然发话,她只好默然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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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一直到更深人静,两人缠绵后,应萱依偎在谢易身旁才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谢易听罢笑了起来:“哪里还有什么正室侧室,有你知我心,红颜知己一人足慰平生,我已终生无憾。”

应萱听罢忽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慌得谢易忙将她搂在怀里追问缘由。应萱半晌才忍住悲声道:“贱妾曾为他人妇,怕辱没官人清白家世。官人的心意贱妾已知,但求……”

谢易用手指挡住她的嘴唇,轻声道:“虽有婚约,但你从未与周家少庄主谋面,你的贞洁也从未减损,何来辱没二字?我知你冰清玉洁即可,哪管他人说长道短。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官人,以后万万不可再提及此事,也不许再自称贱妾。”

应萱泪中带笑连连点头:“奴家全听官人吩咐,此生全凭官人驱使。”

卯时,谢易从熟睡的应萱身边起身,穿好衣服悄悄推开房门来到庭院。

太阳此时还未升起,但天已放亮。谢易深深呼吸了一下,清新湿润的空气让他感到心旷神怡,吸纳天地灵气正在其时。

自从赶赴周家庄抗金以来,谢易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研习武功,他感到浑身不自在。既然现在已经安定,他终于可以继续自己的修行了。

谢易助跑两步,纵身跃到围墙上,在墙上跑两步,凌空翻起,便轻轻飘落在正房的屋顶正脊。他面朝东方盘腿而坐,调动周身真气,运行于五脏六腑之中,似乎浑身上下立刻都变得清澈畅快。

他从小跟随父亲和大哥练习功夫,格斗刺杀擒拿都是父亲从军一生的经验结晶,那都是实战之后总结出来的制敌之法。彪悍、快速、凶狠,往往一招足以致命。

但自从陪父亲去了一趟南少林,他才明白武术的另一重境界,才知道气息、寸劲、阴阳循环、圆的切线攻防,体会到柔能克刚的内涵。年轻浮躁的心在禅修中平静,他也从阳刚血性的莽撞少年,变成了从容不迫的文雅青年。

随着气息运转,谢易进入物我两忘的禅定状态,周身微微泛起了一层白雾,在初升阳光的照射下,宛如一尊即将飘然而起的菩萨。

谢易不知道,此时侍女和九斤都在院子里悄悄仰望着他。

年纪最小的赤芍双手合十面带虔诚惊叹道:“没想到咱家爹爹是神仙啊。”

连翘迷惑地问九斤:“俺爹爹在上面干什么呢?感觉挺吓人的。”

最早发现谢易在房顶的九斤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官人在做法抓妖怪吧。”

四个侍女吓得浑身一抖,青黛嗔怒道:“闭上臭嘴,刚起来就胡说八道,万一吓着俺娘亲,我就拿你是问。”

九斤忙捂住嘴不敢再说。

应萱醒来叫青黛却无人应答,只好自己穿了衣服走出门外,看到侍女们抬头仰望似乎在看什么稀罕景,她好奇地走过来问:“你们在看什么呢?”

白苏神秘地指了指屋顶道:“我们看爹爹呢,都猜不着他在干什么。娘亲,你知道吗?”

应萱看了一会,便猜出了八九分:“他大概是在调理经脉,运行气血。”

侍女们越发觉得神秘莫测,青黛不解地问:“娘亲好厉害,看一眼就猜中,不知您是如何知道的?”

应萱笑道:“我们应家的老祖宗本来就是从行医治病起家,我从小也看过黄帝内经,知道脉络可以决生死,处百病,调虚实。能学会你爹爹这本事,基本就不需要再吃药了。”

连翘若有所悟:“怪不得我们进了应家,取名字都是草药名。原来应家与行医有这么深的渊源。”

应萱看时间不早了,于是吩咐道:“青黛和连翘伺候我洗漱,白苏准备早餐,赤芍清洁打扫,你们最好麻利点,我猜今天来拜访你们爹爹的人不会少。”

九斤急忙问:“夫人,你看我应该做点什么?”

应萱嫣然一笑:“九斤,你是谢家的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呢,你回屋休息吧。”

九斤大窘,连连摆手:“我哪里算的上客人,还是让我干点什么吧,难道夫人是嫌弃我不会干活?”

应萱想了想道:“也好,我们都是妇道人家,外出不方便,你去把院门外的巷子打扫一下,也让周围的邻居知道我们谢家的教养。”大家答应一声,分头工作起来。

青黛和连翘刚帮应萱洗过澡,准备穿衣的时候,谢易正好推门进屋,没有心理准备的三个女人都惊叫一声,慌得谢易转身就跑出门外。看到男主人的狼狈相,三个女人又咯咯地笑起来。

等青黛和连翘走了之后,谢易才尴尬地走进来。应萱捂着嘴笑道:“官人也太冒失了,家有女眷和侍女怎么能随便进出呢?”

谢易双手一摊,一脸愧疚道:“是我冒失了,以后我一定在门外禀报后再进来。实在对不住你,我们的家确实太小,没办法给你准备梳洗打扮的房间。”

“不妨事,只不过官人身边缺少贴身小厮,那就让我来伺候官人吧。”应萱笑着拉谢易坐下,将他的束发巾打开,亲手为他梳理头发,安慰道:“临安是京城,早就听说这里寸土生金,房价高的离谱,能有这样的小院住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只不过奴家感觉我们不会在临安久留,或许很快就会离开。”

谢易一愣,他刚安顿好家,还没有来得及深想今后的日子,于是他饶有兴趣地问道:“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判断的?”

应萱从桌子上的朱漆錾金化妆箱里拿出一个圆盒打开,那是蔷薇露、油脂等调配出来的发膏,她用梳子在上面抹了抹,接着为谢易梳理头发,不慌不忙地答道:“杨沂中请官人来临安,一定有网罗人才的用意,派施将军特意接你,表明他非常器重官人。但我们来到临安,他明知官人带着家眷却还是把官人安置在这样狭小的地方,说明杨沂中只是让你暂住,有可能是要外派官人。”

谢易点头道:“很有道理,只不过,我没有参加科举,没有功名任文官不太可能,杨沂中看中我,也不会是文的一面。如果委任我做武官,极有可能是到江淮前线,但这样就奇怪了,周家庄本来就靠近前线,杨沂中何必大费周章把我叫到临安,之后再举家返回前线呢?”

应萱把谢易的头发扎住,仔细地用束发巾系好,随口道:“奴家愚钝,这一层实在想不出道理,请官人赐教。”

谢易闭上眼享受着美人的温柔,他也找不出答案,心里却思索着:“如果不是前线,那又会是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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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应萱看谢易出神,趁机大胆地欣赏着自己的夫君,英武、英俊、儒雅,还带着一点点孩子般的淘气。她越看越爱,越想为谢易好好收拾打扮。

她从化妆箱里拿出个二层铁架,把小块徽墨放在底层,放置在炭火上加热,泛起的墨烟聚集到上层的银盘上,片刻形成一片黑色粉墨。

她拿夹子把银盘放在桌上,取一支细小毛笔,在银盘的墨色上蘸了几笔,轻轻为谢易画起了眉毛。

谢易觉得不对,刚睁开眼,还没等他开口,应萱撒娇道:“奴家的好官人,求你让奴家画完嘛。如果不好看,你擦掉就是。”

谢易被她叫的身上一阵酥麻,像个孩子一样听话,乖乖坐着任她描眉打扮。

画好后,应萱长出一口气,后退一步仔细看了看,拿出铜镜笑着说:“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谢易的眉毛经过处理,眉头的刀疤被掩盖,眉形弧度降低,由浓到浅过渡自然,更显出英姿勃发的朝气。

谢易赶忙吹捧道:“不知天意风流处,要与佳人学画眉。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手艺。”

应萱开心极了,她更加挑剔地看着自己的作品,眼睛一亮道:“我再给官人加一个红嘴唇吧。”说着就去拿唇脂,吓得谢易忙从背后拦腰抱住她连声说不要了,应萱则又施展撒娇攻势,你来我往之间,两个人渐渐拥吻在一起,应萱头晕目眩一下子就软在了床上。

忽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青黛轻声禀报:“爹爹,施全将军求见。”

谢易抱歉地看着应萱笑了笑,急忙起身就要出门,应萱忙扯住他的衣襟:“官人的衣服有皱褶,赶快换一件周滨送的衣服。施将军此来一定是带官人见杨沂中,千万不能让人家耻笑。”

当谢易走进东厢房的会客厅时,屋里的施全喝了一声彩:“好个俊俏的兄弟,果然家有贤妻是一宝啊。”

谢易拱手笑道:“哥哥昨日休息的可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煞兄弟了。”

施全点着谢易哈哈大笑:“瞧这张嘴,有了妻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我这次是奉杨殿帅的命令前来,他马上要召你见面。咱也带上九斤,把他入职侍卫步军的事捎带一起办了。”

谢易指了指施全身上的戎装:“哥哥这是什么官职,我怎么没见过你有这样的装束?”

施全低头看了看道:“这是侍卫亲军步军都虞候的官服,平时只在皇城内穿,兄弟没见过也很正常。这些日子朝廷又把禁军在前线的行营护军的称呼改回叫御前军,所以官服稍稍进行了修改。”

谢易有些忐忑不安,这个称呼的改变绝没有那么简单,暗示着大宋的禁军调整要有大变化。杨沂中要见他,谈的可能就是和这次大宋禁军调整有关。

半个时辰后,谢易三人来到殿前统领官司,在通引官的带领下,三人来到后花园,通引官命九斤远远站在月亮门前候着,只允许谢易和施全在花园中间的望亭内待命。

“看来事情比较严重,我有不详的预感,哥哥,或许朝廷对收复中原的策略有变化,你要有心理准备。”谢易表情复杂地看着亭外的池塘。

“不可能。这么好的进攻时机,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我想不出放弃收复失地的理由。你别多疑了,如果不是要大反攻,杨殿前请你来干什么?”施全以标准的将领姿势坐在石凳上,眼里充满了成竹在胸的自信。

谢易叹息道:“处江湖之远,难以揣度庙堂之上发生的一切,但愿咱们不是空欢喜一场。”

等不多时,身着便装的杨沂中和幕僚万伯兰一路聊着走了过来。

谢易忙躬身施礼问安,杨沂中亲热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听说你带着家眷来临安,真难为你的女眷跟着走了这么远。你和家人住的还习惯吗?这样吧,晚上给你接风,也请你的夫人到我家中吃顿家宴。”

跟在杨沂中身后的万伯兰五十多岁年纪,看他神色就知道这是一个精于世故,颇具城府的高级幕僚。

仔细打量过谢易后,万伯兰问道:“这位就是杨相公时常提及的谢家公子喽?”

杨沂中转身拉着谢易走到万伯兰面前:“这位小谢的高堂曾是种师道太尉的一员虎将,也是种家军的名教头,虎父无犬子,小谢的文韬武略甚是了得。他原来没打算出来做官,这一次是我硬把他拉来了。万先生是我的智囊,人称庙算翁,是我得力臂膀和心腹,你们今后多亲多近,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

谢易和万伯兰相互拱手施礼寒暄已毕,杨沂中坐在石凳上,又招手让大家都坐下。他略微沉吟一下道:“小谢在周家庄的英勇事迹,官家知道后大为赞赏,许了一个枢密院都巡检的差事,虽然只是七品官职,但我还是替小谢谢恩了。毕竟小谢年轻,扎扎实实做一年实事,有了成绩再提拔,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当着大家的面,谢易起身作揖:“承蒙陛下鸿恩浩荡,不胜惶恐,有劳都指挥使提携。”但他内心却觉得这个官职不是随便封的,杨沂中一定有用意。

杨沂中微笑着示意谢易坐下:“我身着便服就是想不要那么多繁文缛节,我是行伍出身,大家都随便点,没那么多拘束才好畅谈。”

他接着说道:“施全跟着我也有五年,虽然只是都虞候,但在我心里,施全是自家兄弟,我对他信得过。把你们召集在一起有大事商量,但这件事千万不可透露与外人知道。”

万伯兰显然已经知道,他摇着折扇闭目不语,谢易和施全则全神贯注倾听,内心开始惴惴不安。

杨沂中叹口气道:“今年正月,金兀术入侵淮西,官家命我协助淮西宣抚使,太尉张俊抗击金军,虽历经柘皋大捷、店埠大捷、庐州大捷,但在濠州遭遇金军伏击导致惨败,幸得官家宽宥,但至今我仍羞愧不已。”

谢易和施全都吃了一惊,从杨沂中嘴里说出惨败二字,可见濠州战败会多么惨痛。他们都没料到金军经过沉重打击,居然还能组织起这么强的反击。

万伯兰突然用折扇猛地敲击石桌,激动地声音有些颤抖:“杨相公何出此言?濠州之败皆因张俊所致。张俊怕死在前,柘皋大战躲在长江南岸不敢北渡。贪功其后,进军濠州时竟然阻止刘锜数万大军参战,想把收复濠州之功据为己有。打仗时擅权冒进,未查明敌情就怂恿相公和王德进军遭遇伏击。有这样愚蠢的统帅,哪有不败的道理?幸得官家洞若观火,知道战败都是张俊所为,才没有对相公做任何责罚。相公不必自责,到底是谁的责任,公道自在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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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看别人的帖子还不觉得,现在才知道,能翻一页竟然如此的难。有了切身体会,才更要佩服那些帖子能过几百页的大神们了。
楼主:巷子人家戒慎恐惧  时间:2019-12-14 07:26:37
感谢@牛伊万朋友的鼓励。确实有写书的意愿,我不敢奢望成为作家,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第二十七章

杨沂中摆摆手请万伯兰坐下:“先生慎言,莫要对朝中重臣妄自揣测,毕竟濠州前线指挥是我,承担战败的责任我是逃脱不掉的。”

他看了看谢易和施全接着说:“从去年到今年三月以来,我大宋诸军全面反击虽获得战绩,但也暴露出太多问题。作战信息传达速度慢,诸军间协同能力差,往往各自为战,相互间缺乏支撑。虽然我们后勤充足,但供应迟缓,导致在多次战役中,将士都是在食不果腹、装备匮乏下艰苦作战。更有甚者,有些将帅拥兵自重,公然抗拒朝廷命令,为保自身实力,遇敌畏惧不前,对友军见死不救,每天上演的事例让人触目惊心。宋军如此现状,何谈收复失地,一雪前耻?”

谢易受到触动很大,自己只是平民百姓,根本看不到战争全貌,道听途说居多,没想到宋军光鲜的背后竟隐藏如此巨大的隐忧,这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对时局的判断过去乐观,宋军需要革新的地方还有很多。

施全同样受到震动,他低下头沉默不语,即将恢复中原的血脉贲张变成了对未来前途的一片茫然。

杨沂中站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斟酌着每句话的用词:“正是看到这样的局面,官家才痛下决心要对诸军进行彻底变革。收归指挥权至中枢,把分散开的拳头捏紧,由朝廷统一调度,相信会起到最佳成效。你能理解朝廷军务调整的用意了吧?”

谢易心中有些不以为然,从大宋创国到靖康之难,何尝不是一直执行的是太宗的军事指导思想,庙堂上官家遥控节制,前线中监军擅权干预,可是最终何曾出现什么好的战果?

但这样的话是不能摊开讲的,他只好点头应付道:“这倒是一个法子,或许能起到众志成城的结果。如果上下一体,作战执行会更得力些。”

已经恢复平静的万伯兰插话道:“越是好经就越容易念歪。枢密院、兵部和殿前司都认为这是个好法子,可禁军将帅就未必这样想了,毕竟牵扯他们的自身利益,谁会甘心拱手送人?大宋五大禁军主力,每个都有数万装备精良的虎狼之师,并且占据着江淮到川陕的要命位置,难保此时不会有人跳出来要挟或对抗。搞不好,就会重蹈淮西兵变的覆辙。”

谢易知道,绍兴六年,京东淮西宣抚使刘光世临阵畏缩,擅自后撤,导致战役功败垂成。绍兴七年二月,宋高宗痛下决心罢免了爱将刘光世的官职,剥夺了他的军权并拆解他所属队伍。但是到了八月,刘光世部将郦琼发动兵变,杀兵部尚书吕祉,裹挟四万宋军叛降伪齐刘豫,导致淮西门户洞开,那是当年大宋最大的一次危机。

每一场变革都会牵扯太多人利益,都需要如临深渊般谨慎,宋军现在绝对不能发生动荡,不然将会诱发难以收拾的后果,这个后果即使是官家也负担不起,因为这场豪赌的筹码是大宋未来的国运。

杨沂中道:“既然官家已经批准实施禁军新政,再大的困难都要推行下去。官家任命秦相具体负责实施,协助秦相的还有我和参知政事王次翁,以及淮西宣抚使张俊,建康、镇江、淮东宣抚使韩世忠,荆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抚使岳飞。只要这三人交出兵权,即可入枢密院任枢密使和枢密副使,统领大宋军务。从待遇上讲,他们的官职相当于副宰相级别,也算是位极人臣,这也是朝廷能给他们的最好礼遇了。”

谢易和施全都有些懵,江淮防线没有了他们三个在前线指挥,不用谈北伐中原收复失地,就算是驻地防守,真能顶得住金军疯狂的进攻吗?

似乎看出这两个人的心思,杨沂中紧接着说:“解除指挥权并不是不让他们打仗,在枢密院他们还可以参与制定作战计划、调度军队,甚至可以亲自指挥作战。毕竟这几个名帅都是国家栋梁,大宋安危重任还要靠他们承担。”

谢易和施全对视一眼,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张俊、韩世忠和岳飞在军界威望极高,换了谁都镇不住他们统领的禁军,朝廷和官人真的有这么大的把握吗?

杨沂中坐回石凳,首先对施全布置工作:“秦相的计划是以论功行赏为由,诱使三人回临安参加御前会议,在酒宴现场当即剥夺他们的军权,以绝他们的不臣之心。你率侍卫步军在现场监督护卫,如有人反抗就当场拿下投入大理寺问罪,不允许有一人逃脱。如有疏失,拿你是问。”

施全下意识地起身拱手领命。

杨沂中转向谢易道:“你作为枢密院委派的副监军进驻建康,负责监督韩世忠所部动向,如有将领煽动闹事,你有便宜行事的授权,务必使建康、镇江、淮东防线平稳无虑,不得有误。”

谢易也起身领命,他的心情和施全一样沉重,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在大变局中承担了角色,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激起兵变,难道真的同室操戈,剑指浴血抗金的将士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有勇气可以面对那样的场景。

杨沂中喝了一口茶,缓和了一下语气道:“任务都交代给你们了,有什么要说的就讲出来,现在不在公堂之上,一律言者无罪。”

施全仍然沉默,脸上已经显露不悦神色。谢易怕他口不择言,马上抢先发问:“既然官家已经批准,为了确保宋军革新成功,我愿赴任。但我一个七品都巡检如何能弹压那些三品、四品将领?是不是应该委派更高级别官员前往,可以在官阶上镇住韩家军将领?”

万伯兰代杨沂中解释道:“我大宋向来不讲品级高低,只论官职大小。你是枢密院任命的副监军,论职务是高于韩家军任何将领的,谁敢不听你的命令?再说,官大也未必能镇服那些刀头舐血的将领。淮西兵变的时候,兵部尚书不照样被叛军所杀?我听说你凭借一人之力,纠集乌合之众,力敌成百上千金军,殿帅看重的就是你这样的胆识和魄力。”

杨沂中看谢易还是面露难色,安慰道:“去建康的监军正在兵部所属官员中遴选,不会让你一人独挑重担。但你要记住,兵部官员只是一个旗号,他们是文官,关键时刻没能力有什么大作为,实质上主要负责实施的还是你。”

谢易又问:“敢问大帅,我去建康监军的期限是多长时间?”

杨沂中道:“此次调整预计是一年完成,最迟明年桃花盛开的时候,你就算完成使命。我相信,到那时,宋军将会脱胎换骨,浴火重生。也只有如此,北伐中原收复失地才大有可为。”

施全闻听此言才脸色疏缓了些,他表态道:“属下谨遵将令,但属下以为,三位统帅都不至于有反叛不臣之心,即使有不中听的混账话,也只是武臣的性情使然,大可不必动刀兵,行诏狱。太过严厉,难免伤了将士的报国心。”

杨沂中摸了摸胡须笑了,宽慰道:“这个自然,他们都是战功彪炳的名帅,说点怪话,甚至指着鼻子骂我,我都会唾面自干,绝不敢有任何怨言。他们能理解朝廷良苦用心,服从朝廷安排,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兵戎相见呢?”

等了片刻,看两人都不再问话。杨沂中一拍大腿站起来道:“那就这么定了。我还要和秦相一同见官家,就不留你们吃饭了,晚上叫上你们的家眷都到我家吃饭,还有想不通的,到时候可以接着谈。但你们谨记,此等军国大事我坦诚给你们交代,就是没有把你们当外人,你们若泄露半个字,不但是辜负了我,更是背叛大宋,那时候就没有交情可讲。切记。”
楼主:巷子人家戒慎恐惧  时间:2019-12-14 07:26:37
第二十八章

谢易和施全走出殿前司,施全邀请谢易回他家吃午饭,谢易解释说,晚上要带夫人去殿帅家赴宴,他必须回去通知应萱做好准备。

施全只好作罢,临别前他看了看跟在身后的九斤,悄悄对谢易说:“殿帅走之前给我讲,他认为九斤不适合做侍卫,在宫里当差要机敏灵活,九斤太笨拙不但会误事,还有可能因此送命,他建议我把九斤安排到别的地方去。”

谢易苦笑着摇摇头:“殿帅说的是实情,是我考虑不周,几乎害了九斤。去别的地方从军,我怕九斤被虐待,他还是跟着我吧,不劳哥哥再费心了。”

回到家,谢易递给九斤半贯钱,让他刷洗马匹后自己去买几件新衣服。

青黛碰巧路过,一把夺过九斤手里的钱,笑呵呵对谢易道:“他那么笨,爹爹给他钱会被人骗的,我跟他去,保准买的衣服既好又便宜。”

谢易想想也是,九斤也不知道穿衣打扮的事,青黛跟着会好很多,他告诫两人速去速回,不要在街上贪玩,说罢就回上房去了。

青黛掂了掂半贯钱,又打量一下九斤,撇着嘴道:“你能穿什么样的衣服,竟然需要五百钱,姐姐我陪你跑一趟,你打算怎么孝敬我?”

九斤摸摸后脑勺,陪着笑道:“全凭姐姐,您只要高兴就好。”

青黛想了想,开口道:“我给你选两件配得上谢家仆从身份的衣服就是了,剩余的钱就算是姐姐的辛苦钱,你看可好?”

九斤歪头问:“这不就是姐姐刚才说的骗我钱的法子?”

青黛惊讶地看看九斤:“你不傻啊?那就算我吃点亏,回来的路上你要给我买果子。听说临安的果子有数百种,你得让我吃高兴才行。”

在上房屋里,应萱听谢易讲罢不由埋怨道:“殿帅不让官人泄露军国大事,官人怎么能转脸就告诉奴家?”

谢易把应萱抱在腿上道:“他是不让我告诉外人,你是我的忘忧奴,不属于外人,我什么事都不打算瞒你,因为你我一体,不能分开。”

应萱又感动又羞臊,使劲挣扎着说:“连翘还在旁边呢,官人怎么全不顾体面,这像什么样子。”

谢易冲连翘努努嘴,连翘屈膝施礼告退,红着小脸退出门外。

谢易又嬉皮笑脸道:“现在清净了,我可以好好和你温存一下了吧。”

应萱这才乖乖地任由谢易抱着,伸出兰花指点了一下谢易的额头,娇嗔道:“以后可不许再这样,当着下人的面,还需有个老爷的样子,不然将来他们没了规矩,看官人如何办。”

谢易嘿嘿一笑,把应萱搂入怀中,轻声问:“殿帅的话,还有他交办我的事,你怎么看?”

应萱枕着谢易的肩头叹口气道:“以奴家愚见,这样整治军务倒也说得过去,关键要务是安抚将士,不然的话,一处失火,处处冒烟,大宋必将毁于一旦。官人此去建康责任重大,万一疏失,不是被叛军所害,就是被朝廷问罪,性命顷刻不保,奴家想着就胆战心惊。”

谢易笑了笑:“我既然已入局中,脱身保命已无可能,唯有勇往直前。今晚去殿帅宅邸吃饭,我会请求他派人确保你的安全。如果差事没办好,拿我问罪,他不能迁怒家眷,还要替我照顾好你……”

应萱小手立刻捂住了谢易的嘴,怒道:“夫君生,我则生,夫君亡,我必亡。官人方才还讲我们是一体,转眼就要舍我而去,实乃言而无信。官人赴任建康,奴家自会伴随。若官人不答应:我生,由得官人;我死,由不得官人。”

看到应萱发怒,谢易一时愣住。他知道这个外柔内刚的女人说到就做到,忙安慰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但建康之行凶险异常,我担着天大干系决不能分神。夫人若在,我定分心保护夫人安全,不利我办妥差事……”

应萱眼珠一转,笑道:“奴家有三样宝贝可助官人办差,别人替代不了。”

谢易好奇地问道:“我洗耳恭听,是哪三样宝贝?”

应萱站起身,在谢易面前垂手而立:“第一样宝贝,是奴家的头脑。我知官人所想,为官人出谋谏言,舍我其谁?第二样宝贝,是奴家的出身。应家是庐州豪强,在建康也有自己的权势,到建康后奴家自有人照顾,不需官人挂念。第三样,我可以伺候官人起居,在官人心烦气躁的时候,我就是清热去火的药引子。官人,我的身子算不算得上一件宝贝?”

谢易频频点头:“这三样果然都是宝贝,我都喜欢,尤其是最后一样,更是称心如意的宝贝。”

应萱的脸已经涨得通红,但她还是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忽然院门被撞开,青黛的尖叫声瞬间响彻整个小院。谢易和应萱都吃了一惊,慌忙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满头大汗的青黛看到主子忙大嚷:“爹爹,娘亲……不好了,九斤在街上正被人打……”

谢易喝止住青黛叫嚷,叮嘱应萱在家收拾准备参加晚上的宴席,这才让青黛带路,急匆匆赶赴出事地点。

在路上,谢易问清了情况,原来,青黛和九斤买完衣服后逛街,在小吃摊前青黛被人调戏。九斤出手阻拦,但来人甚是凶狠,只用了三个回合,九斤就被打倒在地。九斤不服,一次次爬起来较量,但一次次被那人打倒在地。青黛怕出人命,这才跑回来报信。

谢易感到纳闷,九斤力大无比,也上过战场,几十斤的陌刀能挥舞半个时辰,怎么能和一个调戏良家的地痞差距这么大?

青黛气喘吁吁地指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就是那里,爹爹快点救九斤。”

谢易分开围观人群才看到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九斤挣扎着还要爬起来,在他面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身粗布短衣襟,赤脚穿草鞋,背着竹篓,正训斥着九斤:“输了就要认,我想走你还不让,倒下去这么多次了还想打,真是个泼皮无赖。”

九斤擦了擦嘴角的血骂道:“光天化日调戏良家,我死也不放过你这个畜生。”说罢倔强地又一次扑向那人。

那汉子被骂的恼羞成怒,发狠道:“给脸不要脸,我让你再骂……”他腰身一转,侧腿用力踢向九斤。

随着众人的一阵惊呼,那汉子愣住了。

自己的脚腕被一个年轻人攥住,右腿硬生生停在半空,竟动弹不得。

楼主:巷子人家戒慎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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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11-22 19:27:57

更新时间:2019-12-14 07:2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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