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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剿匪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劳工们真是亟度的疲劳,有的吃着饭,端着碗睡着了。各分队按分配的住地,一进屋躺下,几乎个个都睡的象死了似的。就连屋外的草垛上,磨坊里、仓房中到处都是人呐。
后半夜,屯落里狗叫声响成一片。谷光明心里有些发毛,他提着枪起来,一看哨兵和带班的小队长都睡的跟死猪似的,他刚把他们叫起来,就听门外人声嘈杂。他把大门打开一道缝一看,天呐,月光下黄乎乎一片日伪军已堵上门了。
“劳工们,投降吧!”
谷光明一听带头的正是沙大山,他一枪把这汉奸撂倒了,又高喊:
“劳工弟兄们、快起来!日本人来了!冲啊!上山呐!”
日伪军已在屯头、山头架上了轻机枪、小炮。谷光明带着劳工们冲出三次,都被打回来。日伪军紧紧围着两个大院。
劳工们带着的八支枪,只有几十发子弹,一会儿就打光了。日伪军冲进院,就把劳工们紧紧压缩在几间大房子里,在外边喊着投降的口号,又把手榴弹,从房顶向屋里摔。
劳工队伍乱套了。有人又哭又叫。
谷光明寻思,这时候可要沉着,全大叔常说一句话,不怕外边乱,就怕自己烂。他把仅有两发子弹,推上膛,鸣了一枪,
“谁也不兴哭叫!谁要乱喊叫,我毙了他!”
他刚把内部动摇、乱哄哄的局势控制住,日伪军乒乒乓乓地,在外边砸开门,劳工们都拿起洋镐、铁锹、准备和日伪军拼个死活。
门很快被砸碎了,日伪军端着刺刀,大步流星,向缩成一团的劳工冲了过来,一场残酷的杀戮马上就要发生……
突然,后山头上响起爆豆似的枪声,军号声。谷光明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哩,眼看冲进来哇哇乱叫,马上要用刺刀捅人的日伪军,纷纷向后退却了。一会,屯里屯外、枪声、手榴弹声,像刮台风下暴雨似的,响了半个钟头,才渐渐稀落下来。
最先冲进劳工大院的,是冀热辽军区独立三师三支队刘健大队长。他进来的第一句话是:
“我们是八路军,我叫刘健。劳工兄弟们,你们辛苦了!我们来晚了一步,让你们受惊了!”
谷光明当时嗓子哽噎了,止不住的泪水,他泪流满面,呜呜大哭。他一把抱住大队长刘健:“刘大叔,我们劳工可找到你们了。我代表二百多名兄弟给你磕头了,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感谢指引我们投奔了光明大路,我们要报仇打鬼子。”
刘健拉着他,怎么也不让他跪下。谷光明终于站起来。

常还在听到这忙站起来:“哎呀,可真险的。要不是刘团长救你们,你小命早完戏了。”许政从一旁问:
“打那以后,你改叫谷光明了吧?”
“对了!”谷光明这话答的很慷慨,很痛快。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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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六 过生日请娇婿媒人说项
送寿果看老妈靓女会夫
翌日下午,常还在忙完一天区会工作,来三连找到谷光明,悄悄对他耳朵上,说:
“哎,晚饭前,去你三姨那一趟。她有件大事要跟你说说。”
谷光明想问问什么事,常还在挺神秘地,一边向东走,一边回头,说:
“你别问,去那就知道了。”
谷光明看常还在那灰白色光板老羊皮大衣兜里,露出半截玻璃瓶子嘴,猜想:他干什么去了?买酒?不会呀。从回来还没听到他说过一个酒字。从前,他俩给老覃家干活,那会谷光明是小马倌,他们俩睡在一铺火炕上。常还在有时干活累乏了,睡觉前,就酸菜帮子蘸大酱、喝两口。现在……
一排长杨信从后边走来,说区政府在靠山镇请来的工程师,给民兵做的一种土炸雷挺好,他想要几个填补部队武器的不足。
“效力怎么样?”
“听说像小迫击炮弹似的。”
“嚯,还不错呢。”
“行。”谷光明答应下来,说等有时间,去区上看看。这时,三排长李银把杨信拉走了,说是去研究连队俱乐部活动。谷光明看看天快黑了,看连里还得一会儿再开饭,想起常还在刚才说的话,想去吴大娘家看看,问问她有什么事。
三连连部,伙房,距离吴大娘家很近。从区政府成立后,吴大娘叫常还在拉去妇女会,参加些会议,作些宣传,忙忙活活,一天到晚不得闲。
谷光明在连队,跟战士们也是一天到晚,操场、课堂、会前会后,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
因此,他们很少,很难得见一次面。看到了,草草问两句,又因工作分开了。
“三姨找我有什么事呢?难道是因为抓劳工我一走,我母亲死后,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事要办……”
他一想到这里,觉得非常有必要去一趟,打听一下。
谷光明一进吴大娘家,看满屋是热气腾腾,吴大娘正在灶上,忙着做饭、炒菜。里屋一个人没有。炕上摆个小桌,桌上摆三双筷子和几只碟子、饭碗。桌子摆着热气腾腾的一盘炒冻豆腐,一盘炒黄豆芽。盘后,还有两个酒盅子。
谷光明一看,这是请客的架势,忙从这里退出来。他从屋里出来,对在灶上炒酸菜丝的吴大娘,问:“常大爷呢?他说,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你到屋里坐,他一会来……”锅下烧的木柴火挺旺,把铁锅烧的滚热。吴大娘用勺子不断炒菜哗哗响,她俩说的话,有点听不清楚。
“那我一会儿再来。”
谷光明刚想要借口走出去,门一开常还在闯了进来,他左手拎着酒瓶,右手把皮帽子摘下来。
“怎么?你怎么能走呢?”
他在门外就听到,谷光明说要走的话。忙推他进屋,一边让一边说:
“这话还没说,事还没办,你怎么能走呐?!”
进了屋,他把半瓶白酒,在谷光明眼前晃了晃,说:
“我去布沾庭大车店,打来四两老白干。这是纯高粱烧酒。布沾庭那人,不会胡弄人。”
“谁是布沾庭呀?”
“开大车店的,你不认识。前几年,从奉天那边过来的。人缘挺好,挺实在的。”
他把谷光明推进里屋,一边脱大衣,一边向炕上让谷光明。谷光明不愿意坐,他硬把他按坐在炕沿上。又回身,从柜台上取下只旧玻璃杯,把酒倒半杯,往炕里桌子一头的火盆一坐,他就势上了炕,鸭子腿一拧,和谷光明坐的对面:
“今天是你三姨五十六岁生日,也是欢迎你-----她的娇婿凯旋归来的大喜日子。”他拉长了音调,得意的说着。谷光明听到这里,赶紧说:
“这我可不敢当,我得马上走。”
这会,吴大娘端来一盘炒酸菜丝,挡住了他:
“不管怎么,你不能走。这是三姨一点心意。你妈临死时说……”
说着,她把菜放到桌子上,流下泪水泣不成声。她用大衣襟擦了一把:
“你快上炕。三姨没作什么好吃的,也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这七八年呐,你死里逃生,可不容易。”说着,她又掉下泪来。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常还在说:“你看你,你看你。怎么老掉眼泪呢?!孩子抗战八年,打关里回来了,你应该高兴啊。怎么老哭天抹泪的。”他对谷光明说:
“今天你可不兴外道。你妈临死前拉着你三姨的手,说,三妹呀,孩子我交给你照看了。我说,二妹子你别着急上火,好好养着,打了春就好了。等净光作劳工回来,我给他和玉兰操办喜事。”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又说:
“你妈摇摇头说,玉兰也别老等他了。抓去劳工去的,有几个回来的。眼看玉兰也不小了……她说到这里,眼看不行了。站在一旁的玉兰哇一声哭了起来,扑向你妈身上,说:‘妈妈,我死了也等着他。’”说着,常还在也掉下了眼泪。他用袖头,擦一把淌在鼻梁上的眼泪,说:
“玉兰那孩子,刚强啊,跟她姐夫程玉清,学医去了。程玉清你还没见过吧?对了,你被抓劳工两三年后,他才从佳木斯医校毕业到这里来的,是个好人呐。你快转过来,向里坐呀。”
谷光明与常还在坐在对面。吴大娘又向里面推推谷光明,说:
“你们边吃边喝着,一会儿菜凉了。我去给你们准备饭。”说着,她下伙房了。
“刚光复那阵子,”常还在从桌子上把酒盅翻过来,每人斟上一盅酒:
“我掂掇你快回来了。“他把酒盅擎起:
“来,喝。”
谷光明知道如果自己不喝,他常大爷肯定也不会喝的,忙拿起来,在嘴唇上轻轻沾了一下。
“我对你三姨说,小谷净光,很快就回来了。日伪报纸说他在劳工暴动中被打死的消息,我压根就不信。他们不那么登,对他们主子,不好交待呀。玉兰说我,老念喜歌。我说,真的,那几天,我老做梦。说你骑着日本大马,挂着洋刀。来……”他刚要给谷光明倒酒,看他喝的很少,忙说:
“哎,你喝呀,你干了。快!”谷光明把小盅又喝了一小口。
“不行,不行。光湿嘴唇还行,干。听说你在关里打鬼子,立了不少功,是个顶天立地大英雄,这点酒算什么?”他又给谷光明斟上酒:
“可是,第二年春天,你还没有消息,也没一点影。我心里有点发毛,我没敢向别人说,我找马真如,借了三百块钱作盘缠,我想去哈尔滨、奉天那些大城市,打听打听。可还没等我走出门,鲍区长带着土改工作队,进了火龙岗……”
“你大爷说,要给我过生日。我一个农家老婆子,哪来那些说道呀。他又说,是欢迎你回来,可没啥好吃的。他说,你也不是外人,还不知道咱这靠山镇一带,穷的叮当响。今早上,你常大爷从路南那家煎饼铺,买了半斤肉,和一些头蹄下水……”
谷光明说:
“哎,买这个干啥。区政府刚刚成立,工作队刚进村,工作很多,哪有闲工夫弄这个呀。”
“我还有个想法呐,”常还在把身子向前探探,手指着桌子面,压低嗓门,说:
“我想去一趟乌拉戛,给玉兰送个信去呢。”
谷光明忙阻拦他说:
“哎呀,你可别为这点事,往那儿跑了。现在覃福禄是干嘛的?不是过去的土地主,伪区长了。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政治土匪。”
“我知道。”
“再说。”谷光明又补充说:
“你把他家房子、土地,浮财都分个净光。你去,他能饶了你?”
吴大娘也拦挡他说:
“你可千万不能去,你组织火龙岗贫农团,把吸血鬼给斗了一溜十三遭,又给挂牌子游街。他们能不恨你?你们快趁热,喝这汤。”她用围裙一边擦手,一边转身又下伙房:
“你们多吃点,没啥好的。”
“我去呀,还有一点私事。就是那个马真如的事。我以前要去找你,借了马真如的钱,还没还呐。他是作买卖跑山货的。我当时对他说,会很快还给他。人家信得过咱,咱也得叫人家信得过才行。至于覃福禄那头烂蒜和他那由山林警察队改编的骑兵旅呀,我还没把他放在眼里。告诉你吧。”他把酒盅又一下喝个底朝天:
“乌拉戛金矿,我们朋友多的是。不是吹牛,我去金矿,吃住不用掏一个子儿。你倒吃呀,告诉你吧,咱老常,走到哪人缘不臭。”他一喝酒,话就多起来。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外边天已大黑了。吴大娘端一盏小油灯来,又给常还在在灶堂烧了两个红辣椒:
“天下雪了,又要冷了。你常大爷好吃辣的。”
“对罗,”常还在高兴地忙用手接了过去:
“还是大嫂没忘了,老弟有这口头福……”
他一句话没说完,外屋房门一开,扑通跳进来一个人来。
三个人扭头一看,那人头戴皮帽子,脚穿靰鞡,身穿黑色光板老羊皮大衣,浑身上下,挂满了霜雪。完全是个陌生人。吴大娘以为是问路的,忙说:
“你,你找谁家,你从哪来?”
再看那陌生人,愣愣地看炕上那两个男人,然后,把帽子一摘,把左手小包放下,又把脖子上围巾解开,嫩声嫩气地叫了一声。
“妈—你不认识你二姑娘了。”
三人愕然了。常还在把端起眼看送到嘴边的酒盅,突然重重放下,用力一拍桌子桌子。桌上的盘子,碗,都一颠老高。谷光明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晃了三晃,没晃倒的油灯。
半跪半坐着的常还在,抻直了腰杆,精神百倍,欢喜若狂的说:
“哎哟,玉兰子!”他的话像一声春雷似的:
“你可回来了,我正和你谷大哥商议,要给你送信呐。”
玉兰听了常还在的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忙把大衣脱下。把脚上雪跺跺,怯生生地,用眼睛盯着炕上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常大爷她认识。另一个,身穿浅黄色军棉衣服,在灯影下看,好像有些面熟,又叫不准是怎么认识的。是在哪见过?
她用手梳理了一把被帽子压乱的头发。完全露出一个端庄、秀丽的靓女的面容,说:
“常大爷,老糊涂了,瞎说些啥呀。喝些迷魂汤,嘴都不好使了。”她以为常还在和他开玩笑呐。过去,这种玩笑没少开。
“什么,什么,我瞎说,我瞎说。”常还在指着他对面的人,说:
“你好好看看,你好好看看。是我瞎说,还是你瞎说。”
玉兰目不转睛地想谷光明脸上看看,又揉擦眼睛看了两三次,一下扑到她妈怀里,泪水夺眶而出:“妈—”她一句话没说完,爬在她妈肩头上,抽抽达达哭了起来。
这是欢喜的泪,是感伤的泪。八年的分离,八年的分散,她明里暗里流了多少泪呀,今天可真盼到头了,不必再流相思泪了,可她止不住欢喜的泪水。
玉兰一哭,吴大娘也撩起大袍衣襟,擦起眼泪。
“得了,得了,别哭了。”常还在劝着说:
“玉兰快上炕,暖和暖和,大家应该乐才对。小谷这一出去八年,几次死里逃生,几次差一点脑瓜子搬了家,真是不容易啊。哎,玉兰呐,快脱了靰鞡,上炕。你谷大哥,你不认识了?小时候,你们没少在一起玩吗?!”
吴玉兰根本没听常还在的话。她又从她妈肩上,抬头反复看了两三次谷光明。她用手捏捏自己的腮帮,用嘴咬咬自己的手指头,直到咬得她叫一声妈,才认准自己不是在梦里。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吴大娘理理她那花白头发,笑吟吟地说:
“快上炕,暖和暖和。准备吃饭,我给你烙尖饼盒子去, 饿坏了吧?!”吴大娘望着去脱靰鞡的二女儿,又说:
“怎么想起,今天回来呢,下这么大雪。”
“哎呀。”吴玉兰忙把她带的小包打开,递给吴大娘,说:
“妈,给你。这是你大姑爷,孝敬丈母娘,托人从佛山县买来的寿果。给你贺寿的。”
吴大娘接过两包,粉红色纸包的炉果,外边已经渗出了油,看样子,已经买了几天。
“你怎么回来?不是那边挺忙吗。路上,还有骑兵旅的卡子,他们放你们走吗?”
“咳!”吴玉兰说着就上了炕:
“门诊所三个人忙得像走马灯,哪有时间回来呀。这不是,郑万春叫二大队的人给打伤了。”
“郑万春?”吴大娘一愣忙问:
“他怎么被打伤的?”
原来,吴大娘邻居郑万春去青山嘴子看生病的老丈母娘。驻在青山嘴子的骑兵旅二大队覃小鬼子,看上了郑万春所骑乘的大洋马,那是郑万春从逃跑的日本移民团低价买来的。
郑万春把马当成自己的命根子,怎么也不给他。覃小鬼子非要不可,他看实在要不来,就诬陷老郑窃夺国家财产,抓去打得死去活来。
郑万春那六十多岁的岳父,又托人送礼,又磕头作揖,才把老郑背回来,用爬梨送到乌拉戛金矿门诊所,请程玉清给诊治。过去,程玉清就租住郑万春家的房子,两家处的很要好。
玉兰又说:
“姐夫怕老郑伤后感染,一定叫我护送回来。说明后天退了烧,消了肿,就问题不大了。路上,不好走,他找了孙老虎,给写了一封信。”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一封信放到桌子上,指着信说:
“这一路上,骑兵旅哨卡有三四道。没有孙总经理这封信,你进去容易出来难呀。”
“嚯!”常还在说:“还那么凶呀。来吃吧,一会儿凉了。”这会,吴大娘端上一大盘,热气滚滚的尖饼盒子:
“快吃吧,趁热乎。”
常还在把酒盅举在谷光明面前,笑着说:“来,干了,这杯是团圆酒。”
吴玉兰红着脸说:
“常大爷就好开玩笑。”
常还在把酒喝下肚,“你常大爷是乐天派嘛。”他又咬一口干辣椒。“现在开始吃团圆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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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朋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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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弱女子参军报国
鬼连长智取“高参”
经吴玉兰多方精心治疗和郑万春媳妇崔凤莲的耐心、周到与无微不至的护理,郑万春伤势已见大好转,肿也消了,烧也退了。
这样一来,吴玉兰已用不着老劲往郑家跑了,只是叫他自己慢慢养着,恢复元气就行了。
打这以后,崔凤莲又能每天晚上跟着吴大娘一起去区妇救会,参加学习、开会和作些妇女群众的发动工作。刚一解放,妇女的发动可难啦。旧社会农村妇女哪有几个参加社会活动的,不但丈夫管、公婆管、大姑小姑管、甚至连自己生的孩子也管。妇女们要从封建落后的泥滩里走出来,多难呀。那会儿上级对妇女工作也抓的紧,要求严。有时,区乡领导亲自参加她们的会。有时候,妇女们不来开会,就得一家家点名道姓的叫,一个个去找。

这天晚饭后,吴大娘与崔凤莲又去区上开会去了。家里丢下玉兰一个,点着小灯帮助妈拆洗一床旧褥子。这褥子是吴大爷活着时一年四季常铺的,恐怕有十年的以上的历史了。上面挂着一层狍皮面,因年深日久,毛快磨光,下边的棉花也是薄薄的了。平时老太太一个人生活,也烧不了多少柴火,吃饭也是冷一顿热一顿,对付一顿是一顿。屋子冷炕又凉,冻的老妈夜间老起来解手,腿直抽筋。
细心的女儿心疼妈妈,孝顺妈妈,昨天把这床旧褥子拆洗干净,今个上午从家祖传那口破木柜里掏出些旧棉花,把褥套又加厚了两层,把那张又硬双破旧的狍皮干脆放在下边。她想,利用妈去开会的功夫,把褥子做起来,叫妈妈开会回来,就能睡在热热的炕、暖乎乎的褥子上。自己在家一天,叫妈享一天福。妈妈太辛苦了,一辈子为丈夫为孩子苦苦煎熬了几十年,今天才算有了头。
这时,外边连队吹哨子站队集合了。她知道这时谷光明的连队,又要晚上出去干什么去了。她不指望谷光明今天晚上会来的。她知道他很忙,她体谅他、支持他。男人么,总有点事业干才行。
自从他打关里抗战八年归来,他真大变了,他们在一起交谈多次,他给她讲了很多道理,她心服口服。她觉得他伟大,他光荣。他是有远见卓识的。过去,她只把他当自己的亲大哥,当成自己的保护神看待。现在,他已经是这里众多群众的亲大哥,这小兴安岭的保护神了。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想的都是人民群众,都是这块生他养他的这块热土。
今晚上的油灯,不知为什么不太亮。离开家才半年,连一盏小破灯自己也摆弄不好了。手举针线,到灯前去引线,还挺费劲,几次三番才把线穿上。去乌拉戛金矿门诊所也没多久,做针线手眼就没以前灵活了。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正当她为自己手眼不听使生气时,耳听好象房门响了一声。她刚一回头,一双热乎乎的大手,一下捂上她双眼,她用手一摸,笑了。
这双手在小时候有多少次,冷不丁的,捂上她的眼睛。那会,他们都是小孩,都两小无情,都嘻嘻哈哈,只知道玩。没有别的私心杂念,他们都处在自然的欢乐中。他们当时很少想到性爱。偶尔想到,就很怕,就无所措手足,就马上离开。对那陌生的东西,不敢碰一下。
“我知道是你。”
他把手放下,问:
“真的吗?”
“真的,一点也不唬你。”她象小孩时那样。当然,天这么晚了,除去他,谁能来和她开这种玩笑呢。他们已成大人了,就是白天他俩也不敢这样动手动脚的。
“哎,刚才,我听你们连队不是集合站队,你怎么没去呀?”
“唔,刚才是副连长带队去营部看幻灯片去了。我留下想替战士站岗。结果,我的事叫一班长张闯抢去了。所以,我去岗哨伙房转一圈后,才抽空来看看你。”
他机械地坐在她对面的小矮凳上。
“你抽烟么?”她觉得他们在一起坐着很僵。
“不。”
“怎么?你不是会抽么?”她好像要说什么,他完全感觉得出来。
“不想抽。”
“为啥?”
“啥也不为。”谷光明连忙解释说。“我有时抽烟是为了工作,为思索问题,有时犯困,眼皮老打架,才抽一点,解解乏。”
他们之间又沉默了。她手中的针线,在新洗干净的褥子上哧哧地响着,她看了他一眼,脸上立刻红云飞扬。她低低的低下头,红着脸,说:
“我们的事,你想没有哇?好歹我们已经都熬过来了。”
她没明说,他明白,是指他们结婚的事。这还用说吗,他们都二十好几了。她姐姐金兰,像她这个年龄时,已经生下小凤一年了。
这时,谷光明才想起抽烟。他拿出纸卷好烟,从灯火上把烟抽着,长出了一口气,吐出烟雾。
“你到说呀……”
谷光明一直在沉默。急的她眼泪淌在脸上,鼻子上,又卟哒卟哒滴在褥子上。
她为等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为了逃避覃小鬼子的威逼迫害,她东躲西藏,到处颠沛流离。
幸亏日本很快投降了,若不,很难说是个什么局面。那会,覃小鬼子三天两头来找。她吓得藏在她家大衣柜里,屋棚顶上。吴大娘说她二女儿去串门了,连崔凤莲那时也帮瞒着。她姐夫程玉清,找孙懋来帮助说情。那会,孙懋外号孙老虎,虽然不过是日本人手下的一个职员,一个普通的工程师,但是他技术非常好,日本人很依赖他,所以在金矿很有威信,覃小鬼子也有点怕他。
“八一五”光复后,覃福禄和他儿子覃小鬼子才老实点。特别是孙老虎当了金矿总经理,覃福禄的骑兵旅的吃喝穿用,都是靠金矿供给,他们才事事听孙老虎的,才撅着屁股伸出大拇指,卑贱地谄媚:
“我们的总经理,是大大的好人呐。”
孙老虎对他们真不客气。动不动给覃福禄一点颜色看,给他们断粮断饷,这是孙老虎的杀手锏。
所以吴玉兰才敢去乌拉戛金矿诊所,在孙老虎的保护伞下,跟姐夫学点医疗技术。
后来,崔凤莲偷偷告诉她,那时覃小鬼主要是迷上郑家堡子,郑拐子的小女儿,在佳木斯师道学校上学的郑什么娇了。若不,还跑了你个吴玉兰了?你八个吴玉兰也叫他收拾了。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谷光明长出口气,说:
“我明白你的意思。玉兰,说真格的,那事眼下办不到哇。”
“眼下办不到,你得有个期限呐。你不能老这么闷着、捂着、拖着……”
玉兰一把眼泪气愤愤地说:
“你还叫我等你八年?十年?一百年……”
谷光明知道她话中有气,有情绪,笑笑说:
“再等八年?!我看用不着。但一两年,我看恐怕还不行。”说到他向前探探身子:“这不明摆着吗,部队刚从关里来。蒋介石现代化部队,紧跟着屁股,从山海关一直追到哈尔滨,若没有松花江隔着,恐怕早来到小兴安岭了。就咱家乡前后左右,你看看;覃福禄领着一伙土匪,折腾得四邻不安,鸡犬不宁。在这种条件下,我们能什么也不顾,关上门,结婚过自己的小日子吗?我们能安宁吗?!再说,我们部队结婚,是有条件的呀,那不能谁想结婚就能结的呀。”
“有条件?”玉兰忙问:
“有什么条件?我们都二十四五了,还不够吗?”
“部队的结婚条件,是从部队的实际情况,定的是‘二八、红、团’呐。”
“什么叫二八、红、团呀?”
谷光明向她进一步解释,说:
“这条规定要说清楚,就是二十八岁年龄,红军干部,团级职务。”
“那你呐?”
“我一条也不够啊!”
“那你为什么不当红军呢!不当团职呢?”
“我参军晚,我入伍那会儿,红军已经改称八路军了。”
他刚说到这,外边队伍踩着唰唰雪声,看幻灯片回来了。谷光明忙站起来,要回去。
吴玉兰知道不能再留他,忙说:
“那,那我们不能马上结婚,我也当兵吧。咱俩永远在一起。这事我想几天了。”她脸上立刻阴沉起来,眼含泪珠,说:
“我爹叫覃福禄给抓到警察队杀害了,老人至死没合上眼睛。他老人家的血海深仇不报,我们当儿女的,是最大的不孝啊。还有那个披着人皮的色狼覃小鬼子,到处追逐我,威逼我。有一次,为了躲他,我躺在我家那口大木柜里,身上盖些破衣服,他把盖掀开,向里看了看。差一点发现了我,一下把我吓昏死了过去。这个仇我一辈子也报不了哇。”
谷光明本来站起来想要走,一听她这话,忙站在那里,好像脚掌上钉在地上一样,他认真听着玉兰的话,慢慢品味着,直到她把话全部说完。他点头笑笑说:
“好哇!咱俩一起革命,太好了!我一定赞成!不过……”他又把话又收往后,略微思索一下,说:“这个事目前办,是有很大的难度呀!”
“有什么难度?”玉兰听谷光明支持她当兵,马上高兴地追问;
“你说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谷光明又想了一下,说:“不,今天太晚了,等有时间,我和常大爷,再好好核计一下,找出个最佳方案,争取一步成!”
高兴得吴玉兰拍手,说:
“那可太好了!只要常大爷帮忙,准能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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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光明回到连队,先到各排看看战士休息没有。这是他的习惯。他最反对拖拉散漫的游击作风。到什么时候办什么事,除有特殊情况外,是雷打不动。他认为连队的战斗力、战斗作风,都是平时在生活中点点滴滴养成的。古人说:“兵贵神速。”没有好的体力,没有很好地休息,哪来的神速?
他刚从三排驻地出来,刚和李银交代完几个要注意的事。小丁冒冒失失闯进来,叫谷连长回去,说,常还在在连部等他呢。
原来,常还在是给他送区政府自己造的土手雷和土手榴弹来了。谷光明看了很高兴:
“哎呀,靠山镇真行啊,真有能人呀!还能搞这玩艺。哪来的呀?”
常还在忙解释说:
“是从煤矿上请来的工程师给做的。”
“这弹壳呢?”
“弹壳,是我们自己铸的。”
谷光明拿起一个有小饭碗大的手雷,说:
“这个壳,稍稍厚一点。厚,爆炸效果就不会好。”
“是啊!”常还在也说:“那个工程师也这么说。先给你们五个。你们试试,提提意见,再改进。”他话说这里,看屋里没有别人,小声说:
“哎,刚才,你对玉兰说,要支持她当兵?”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才从她那里来,我知道你连队看幻灯片,你准去会她。结果你刚走我去了,她对我一说,我说,这事还研究商讨干什么?去团部报个名就行了。”
“这事,恐怕不像你想的那么容易,首先是赵政委那关不好过。”
“赵准不是挺好说话吗?他怎么……”
“他在原则问题上,是很认真的。”
常还在沉默一会,又问:
“那就一点办法没有了吗?”
谷光明抽了一口烟后,低着头想了一会,说:
“我想个办法,就是由你出面,带着玉兰先找刘团长。别看刘团长是军事干部,他对人体会的深,人情味重。只要他能点头,我再找找彭松年。”
“彭松年!是……”
“是赵政委爱人呀!”
“你和她熟悉?”
“不但熟悉,关系还不错呢。她说话,赵政委一定能听。赵政委是团长的‘高参’,只要赵政委点头,刘团长一定成。”
常还在把烟袋又捻上一袋烟:
“关键就看你和彭松年关系咋样了!她要肯认真帮你说,我看这事也准成。”
“和我关系非同一般。我要不是跟玉兰订了婚,我早跟她就要好了……”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哎哟!”常还在瞪大眼睛看看谷光明。
“你是不是太玄了。”
“不,一点都不玄。”谷光明把烟卷丢掉,挺起腰,说:
“一九四三年秋,我和葛长练两个,要去太行山军区集训队,参加个短训班。第二天晚上,出发前冀东根据地负责人给我们领来四个女同志,让我们顺路带到太行山根据地去。这四个人都是从白区跑出来的地下工作者。本来,日伪军在冀中搞的很紧张,特别百团大战后,敌人已成了惊弓之鸟。连我们俩化妆成老百姓,慢慢地走还有困难,再带四个没有经验的女同志,可叫人为难了。那位负责人对我们说,一定要注意她们的安全。出了问题,拿你们是问。”
谷光明谈到这站起来,把手一拍:
“这可叫我们怎么办?葛长练是老同志,他说:‘你别愁小谷子,咱俩分工,反正太行山根据地,咱俩都熟悉路线。这四位女同志,你带俩我带俩。咱们一起过保北封锁线,一过平汉铁路,就没事了。’我笑笑说:‘老葛,带兵我还凑合,带女同志冲锋陷阵我可没把握。’那四个女同志都笑着说:‘没关系,我们绝对听指挥服从命令,上刀山下火海也不怕。’我一听,行啊,给我分的两位女同志,一个三十多岁,是个中学老师。另一个就是彭松年,那会,她从中学刚毕业、是学委的头头。我们俩带着四个女同志,分开走的。我们第二天下午,刚过漕白河,刚接近保定北敌人封锁线,在一个小村庄外,与日军一个小队遭遇了。一开火那位女老师牺牲了。四个鬼子扑向我和彭松年。她年小,又没有枪。三个鬼子围上我,一个鬼子去对付她。我把手枪子弹打完,又用大刀片,好不容易把三个鬼子撂倒了,我也负了三处伤。扭头一看,彭松年已被那个鬼子按倒,正要施暴,她已被扒的浑身上下,一丝不挂。我从背后上去一砍刀,把那已经脱了裤子的鬼子头砍飞了!”
“好!”常还在听到这一下站起来,高兴地说:“行!就凭你这砍鬼子头的经历,有这一层关系准行。”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城市田园生活 2019-12-28 04:3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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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八 指挥者运筹帷幄
战斗员赴汤蹈火

三天后的一个早上,刚撂下饭碗,常还在带着一心想要当兵的吴玉兰,来到三连找谷光明,想再听听他的意见。其实谷光明对她们讲过不止一次。他们还好像没把握,没信心。
熟知刘团长工作作风的谷光明,掏出怀表看看,急忙说:
“你们得快去,去晚了,他要下部队。那样你们今天就别想看见他。就按昨天说的办。”
吴玉兰从来没见过团长那么大的官,有些胆怯害羞。虽然谷光明向她说过多次,刘团长是暖水瓶似的人物,外表冷心肠热。又有常大爷作陪,可常大爷毕竟是个乡下佬,区农会 ,总归是对军队中的工作习惯所知无几,她还不放心地说:
“听人说刘团长挺厉害,有几个营长工作搞不好,他都骂。”
谷光明说:“对干部他要求严,那是对的。千军万马,打起仗来出生入死,你不严格点,能带好兵吗?你俩快去,就按这两天咱们仨商议的办法办—和他磨。我还有事呐。”

常还在领吴玉兰一进团部院,看刘团长马已准备好,马上要出门的样子,急忙推开刘团长的门。刚刚穿好大衣的刘团长,看来了客人又把大衣脱下,让他们坐。
刘健本来今天上午要去二营,看他们组织的山雪地战术训练。赵政委原来带过土改工作团,做地方工作有点经验,叫区长鲍兴中拉去开会了。
刘健看农会 常还在,领来个他从来没见过面的的姑娘,使他感到愕然,那个浓眉大眼、英俊、亭亭玉立的吴玉兰,不施粉黛,不加修饰,又格外出类拔萃的姑娘,令他赞叹不已。他想,真是高山出俊鸟哇!
一时,刘团长有点手足无措。他已三十出头了,至今还没有中意的对象,由于长年战争,东奔西杀的,他还未及时想到个人婚事。这次与这村姑邂逅相遇,一时令他春心颤动,思绪万千。
刘健下意识地想了想,定定神,排除脑里的杂念,想这一定是区政府妇女会来部队拥军,要求帮助战士拆洗衣被的。这类事,都由赵政委与政治处接待。他不好越俎代疱。
还没等刘团长开口推辞这件事,常还在说:
“听说你要下部队,我们赶紧跑来。这是吴玉兰。”他回头指指。“是谷光明的对象,是找你来当兵的。”
“啊,欢迎你来,可头次见到你呀!”刘健从抗战时认识谷光明就听说他有个未婚妻。
“我最近才从乌拉戛金矿回来。我在金矿门诊所当护士。”
她这样说,是想可以利用她的一技之长,把她放在团卫队和彭松年在一起。可谷光明曾告诉她尽量少提要求,她只说了很必要的一句话。
刘团长听了后,一下想到,一定是谷光明导演的。他把手中烟头丢进炉子里,笑微微地说:
“这可是个难题呀:第一,省军区有规定,团以下单位不能招收女兵。第二,我们是野战部队,东跑西颠地,把你这个女兵放在哪呀?第三,这当兵可不是在家过和平日子,不光是艰苦劳累,还有个出生入死的问题。说不上什么时候,突然会发生意外事件,会真枪真弹地打起来……”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常还在早已从谷光明那得到了情报,对于团长要提些什么困难,也早有准备,早有对策。今天听刘健的话,基本没有超出她们分析到的大框框。他这会笑着把小黄眼珠转转,打心里佩服谷光明料事有方,他把小烟袋从嘴上拿下:
“军区有个规定,我们也知道。不就因为哈尔滨一个女特务,杀害了个将军吗,那是他大意。吴玉兰,”他回头指一下,“是谷光明未婚妻。小谷子跟你抗战八年,她在家等他八年,连他和她,你们也不相信吗?”说到这儿,刘团长笑了。常还在又说:
“你们团卫生队就有个女兵吗?怎么能说没处放呢?!她是当护士的,是你们正急需的人才呀!”常还在抢上话:
“至于说部队生活艰苦,这孩子从苦水生苦水里长。吃糠咽菜长的这么大。部队有什么她能受不了呢?刘团长,我看你还是高抬贵手。说句老话,你开开恩,收下吧。”常还在说到这,他把身子向前探探,又说:
“她爹,是我拜把兄弟。他当年是抗联的地下联络员,不幸被特务覃小鬼抓进警察队,严刑逼供,她爹坚强不屈,结果被活活打死了。这姑娘立志要为父报仇。她十二岁就会使猎枪。这孩子不光会医道,打仗也行。你放哪,她都顶一个……”
刘健听了常还在这些理由充分,论据确凿的谈吐,进一步的相信,这完全是谷光明运筹帷幄,安排的“演出”。常还在讲出的话,句句是理,字字打动人的心弦。真叫他一时有些难回答。
当常还在一说覃福禄杀害了玉兰的父亲,坐在一旁的吴玉兰,掏出手绢直抹眼泪,忍不住说:
“我爹被覃福禄手下特务抓去,吊在房梁上,十几个日伪警察,用鞭子抽、棍棒打,只是一天一夜就打死了。”她擤把鼻涕抹把泪,又说:“还有、还有哪、那披着人皮的豺狼覃小鬼子。看小谷被抓劳工,我爹也死了,一个劲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那小子,才不是东西呢,到处寻花问柳。”常还在插了一句。
玉兰又抹一把眼泪,说:
“有一次,有一次他又来我家欺负我。吓得我,躲藏在我家大木柜里。”玉兰哭得越发伤心:“他来我家就坐在大木柜上,净说些下流话。等他走,我妈把我从衣柜里拖出来,眼看,要憋死了,幸亏,崔凤莲大嫂来,才把我抢救过来……”
刘健被深深地打动了。他阴沉着脸,皱着眉头问老常:
“覃小鬼子是谁呀?”
“是覃福禄的养子,是个曾杀害了很多抗联的的日伪特务,现在是土匪骑兵旅大队长。那小子坏透了,以前见了日本人点头哈腰,平时净欺负中国的老百姓。”
吴玉兰满怀激情地说:
“为了解放小兴安岭受苦受难的劳苦人民(这话是小谷教她),为了给我吴家报这血海深仇,你收下我吧,我在这里给你下跪了。”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团长面前。
这一着连常还在也没想到。吓得刘健赶进跑上前去,因为他平时很少接触到女同志,急的他直跺脚,拉也不好,不拉也不好。慌的他直拍大腿:
“你,你,玉兰你快起来,快起来。”
吴玉兰这回好像有了主意,说:
“团长你要答应我当兵,我就起来!只要能报我杀父之仇,再苦再难,我都不怕。就是肝脑涂地,我玉兰也在所不惜。“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行了。“刘健无可奈何地说:
“我答应,你起来吧!”他又看看手表,“我今天下部队去,有重要事情。” 他抬头看吴玉兰一眼,又看看常还在,说:“这件事我还得和赵准同志商量一下。政治上的事,我不能包办。玉兰的家世,我们很同情。但是当兵,也不是小事。”
这时,警卫员张海进来催团长走,刘健重新穿上大衣,一起送常还在,吴玉兰。
听到了全部经过的警卫员张海,给团长牵过马,回头问:
“常 ,你说实话。这是不是谷连长出的点子?”
常还在看了玉兰一眼,笑笑说:
“哪来,人民军队人民爱么,我若不是年老体弱,我也要求参军呐!”
刘团长心里明白,这还用问,没有谷光明背后运筹,没有他的通风报信,他们那里知道这些内情!看来,这吴玉兰非收不可了。问题是把她放在哪,就看赵准的意思了。很大可能放在卫生队。
“哎,”他催张海:“快走吧。去晚了可不行。”
团长和警卫员的马飞一般的冲出院外。

晚上,刘健与赵准一提谷光明未婚妻吴玉兰当兵的事,一向办事很认真,很讲原则的赵准,马上就表态同意了。而且,主动建议,叫她去卫生队和彭松年在一起。刘健觉得很奇怪,可他也无法问赵政委。
他俩正要研究,具体安排细节,比如要向省军区处报一下,不管她人怎么可靠,知底,这个手续、这种报告制度还是要履行的。
正在这时,参谋黄鼎臣拿来一幅蒙古族侦察排长孟根达赖,去乌拉戛、青山嘴子、渡口等地侦察,作了标记的军用地图。
这是日军三十年代初老式地图。原来就印制得粗略不堪,再加年深日久的耗损,只能大体判断个方位和最明显地形地貌。有的小地方村落,甚至有些等高线,也看不太清爽了。尽管是这样,从孟根达赖侦察,所标注的情况看,敌人的防御工事,是做过精心准备和严密安排的。
按省委,省军区要求,警卫团要在年前夺取日进斗金的乌拉戛金矿,春节后攻克富山、乐飞两县。可是他们的对手覃福禄,手下有惯于山地运动、山地作战的由原日伪山林警察队改装的千八百人的骑兵旅,这实在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看着地图的刘健,突然把手中的油灯放在桌子一边,抽起烟来。赵准又端着灯,把地图上下左右看了一遍,也一言不发。
看完以后,三个人都沉默地坐那,面面相觑。
这明摆着,硬攻是不行。剿匪部队只有新组建不久的两个营的部队,又没强大炮火支援配合。出发前,省军区作战处说,要配给个机炮连,有两门五七战防炮,一挺从日军飞机上卸下的机关炮。不管机件不合也罢,弹药匮乏也好,可是至今,还在省城没有出发。就目前实力上看,剿匪部队劣于以逸待劳的土匪骑兵旅。这是事实。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这样行不,”黄鼎臣参谋说:
“派遣一个小分队,到敌后,给他来个前后夹攻,俺看这一着准行。”
沉默一会,刘团长说:
“现在的连队大部分是新兵,新骨干,单独作战能力很差,一进入山林地带,搞不好就迷路了,还不放羊,散了个满天星?”
赵政委对黄参谋的建议,也轻轻地摇摇头,表示不同意。
正在这时,炊事员给团长政委端来了晚饭。刘团长说:
“以后再商量吧,咱们再想想办法。”
第二天早晨赵准刚起来洗漱,刘健披着棉衣冲进来说:
“有了,咱们派不了小分队深入敌后,派两个侦查员去吧?”
赵政委擦一把脸,说:
“对呀,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派吴玉兰担任这个角色最合适。她还有点文化。人也比较可靠,成熟。”
“问题就是彭松年,暂时少了个伴。”
赵准说:
“那没关系,虽然谷光明领着吴玉兰与卫生队接了几次头。但叫吴玉兰解放乌拉戛后,再回卫生队工作嘛。这一段,先叫她去完成解放乌拉戛的情报工作。”
“好!”刘健一拍大腿:
“她利用金矿门诊所,给骑兵旅官兵门诊机会,能获得各种情况,关键是要有个好交通员呐。”
“这好办,”赵政委说:
“常还在最近要去乌拉戛,求给他物色一个。他与吴玉兰又情同父女,我看这事大有希望。不过得叫谷光明、黄鼎臣抓紧时间,给吴玉兰上点小课,给她发一只枪。”

吴玉兰在谷光明带领下,偷偷去团部,接受黄鼎臣三个晚上训练。这事,就连吴大娘和吴玉兰最要好的崔凤莲也不知道。
有一天,玉兰突然宣布要回乌拉戛金矿门诊所去,这事一公开,很多人都反对。吴大娘左劝右劝怎么也说服不了女儿。
和自己未婚夫相隔八年,好不容易见了面,没几天又要回门诊所上班。很多人背地猜疑他俩一定闹了别扭,或着某一个另有新欢。这一点,靠山镇认识他们,关心他们的人,都持相同的看法。有相当一些人背地嘁嘁喳喳,议论不休。特别是吴玉兰走的那天,谷光明连送也没去送,只有常还在缩在旧光板羊皮大衣里,坐在郑万春老岳父老崔头赶的牛爬犁,没精打采地去了。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吴玉兰向吴大娘、崔凤莲和其他乡里邻居们解释,她要回去的理由,是金矿门诊所太忙了。她姐姐金兰的女儿小凤整天长在她身上,一刻也撒不开。只有程玉清一个人,面对一两千沙金工人,还有一千来最难侍候的骑兵旅官兵。内科、外科、打针、拿药等等,忙得贪黑起早,也忙不过来。
“那你个人的事呢?”
吴玉兰好像根本没把这放在心上,她看看站在身边的谷光明一眼,说: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人家是连长,咱是土老帽,将来怎么地,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谷光明只是咧嘴笑笑一句话不说。
人们从她的话音里听出好像有分道杨镖的味道,可从他们频繁来往上,又看不像。总之,这两人的关系,给人一种模模糊糊,似是而非的印象。
玉兰要走的头天晚上,谷光明来和她说话别。他们说话声音很低,又躲在里屋旯旮里,吴大娘基本没听见他们说什么。只听说,解放乌拉戛以后,再欢迎你这不穿军装首先杀上战场的战士回来。那会,你既要立了大功,又要穿上军装,多荣耀啊。吴大娘听了越发糊涂了。他们分开没有一点悲伤,痛苦情绪。玉兰还唱着歌:
母亲叫儿打东洋
妻子送郎上战场,
我们在太行山上,
山高林又密,
兵强马又壮……
第二天晚饭后,常还在,吴玉兰悄悄地坐老崔头赶的牛爬犁,利用夜幕绕过骑兵旅二大队的哨卡,于当夜偷偷地潜入小兴安岭最大矿藏最丰富的乌拉戛金矿。

一进金矿地区,常还在首先把老崔头的爬犁打发走。然后,他领吴玉兰来到很大一家饭馆门前。虽然天已很晚,这里仍然人来人往,熙熙嚷嚷,热闹非凡。
常还在对吴玉兰小声说:
“我就在这住。你去金矿找个叫臧明理的人来,说我有要事找他。”
“谁叫臧明理呀?”
“金矿公司化验员,外号小银匠。”
吴玉兰接上说:
“他哥在骑兵旅当兵,是嗑吧?”
“对、对。”
“你找他干啥?他靠得住吗?”
“他这个人嘴可靠。今晚必须找到,叫他到这来找我。”
“这里人多眼杂,骑兵旅官兵,常来这里吃吃喝喝,你可要特别留神。”
吴玉兰小声凑近常还在耳朵说:
“叫覃家父子发现了你,就……”
“你放心,你快去吧……”
吴玉兰走后,饭馆门一开出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一把拧住常还在的胳膊,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
“好哇,你送上门来了!走!”说完,就把他往房子拖。常还在一惊,刚伸手向怀里摸枪,不由得“哎哟”的叫了一声,没喊出来。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九 得急报匪首气急败坏
究细底匪婆妄涉军机
剿匪部队进驻靠山镇,并在遭遇战中,一小分队土匪被歼灭,这是三天后覃福禄才知道的。
这国军乌拉戛地区绥靖司令官,兼骑兵旅少将旅长覃福禄,刚刚得到他养子覃小魁,从老参场送来十万火急的情报,勃然大怒。
他背剪双手,在屋地下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走动,气势汹汹地喊叫着,训斥着:
“你们都是些饭桶,傻瓜,白痴!怎么才送来情报!都作梦哩?军情如火,你们不知道?”他把瘦骨嶙峋的双肩冷丁向后一转,用一只贼亮的独眼,盯着他面前那个小马弁,“你马上回去,立刻派两个中队,渡过青龙河,趁共军立足未稳之际,从靠山镇两翼,给他来个突然的反击!打得他蒙头转向,措手不及,这样既可以显示一下我骑兵旅的威慑力量,也可振奋士气,巩固我乌拉戛金矿的前沿阵地。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司令官。”
他面前站着的小马弁才十六七岁,穿着比他自身肥大得很多的军服。他上衣襟和袖子都长过了膝盖,腰问系一条陈旧的日军皮带。要不叫这紧紧系着的皮带,他的军衣就成了棉袍了。
“至少要把共军阻击在青龙河以南,确保我乌拉戛金矿万无一失!”
“是!”
覃福禄本命叫谢尔盖•彼德诺维奇•覃德斯洛夫,是个白俄的后裔。他父亲是沙皇侵华急先锋哈巴罗夫手下一名劣迹累累,臭名昭著的中士。
十九世纪最末那几年,中国东北是个多事之秋。日本侵略军在辽海一代与中国军队,炮火连天,打得难分难解。沙皇尼古拉二世,把杀掠成性的哥萨克骑兵团,从基辅派来阿穆尔河(黑龙江)沿岸,制造了震惊中外的江东六十四屯的血腥大屠杀,并随即抢占去了一百万平方公里土地。
覃福禄的父亲,就是这支哥萨克骑兵军团的急先锋之一。因为他会讲几句汉话,后来调到东清铁路线上,当一名护路队的小头目。这期间,他经常出入在哈尔滨道外一些下等妓院,并和一个长了多年梅毒的妓女打得火热。
不久,覃福禄他父亲,与科尔沁草原一个蒙古族野心勃勃的坏蛋混在一起,要搞什么蒙古的独立割据,分裂国土,被蒙古族一个爱国青年用套马杆子勒在脖子上,在大草原上奔跑了一百里地,拖得他尸骨无存。
这年秋后,那长了多年梅毒的妓女生了个中俄混血儿,就是覃福禄。老鸨一气之下,把哇哇哭叫的混血儿摔在地下,致使这孩子头部面颊受伤,也使他左眼受了创伤。覃福禄三岁半那年,又得了一次天花,持续不断的高烧,使他左眼彻底失明。不久,这个妓女又染上霍乱梅毒并发症,一命归西。
覃福禄长大后,吃喝嫖赌无所不好。而后因赌博打架伤残人命,警方到处缉拿,他就落草为寇。
日本占领东三省,他曾一度伪装爱国,投机到抗日队伍里充数,后在日伪军围剿瓦解下,他很快屈膝投降,还毫不知耻地说:
“识时务者为俊杰。”
没多久,他被日本人任命为靠山镇伪区长,兼协和会长。
日本投降后,他效法汉奸惯匪谢文东、李华堂,乘机发展扩充自己的武装,在原日伪山林护矿警察队基础上,拼凑七个骑兵自卫队。
不久,覃福禄接到他妻兄祁寿,从沈阳国民党行辕“剿总”司令部发来的急电,令他不断扩大兵员,增强实力,开展三江、松嫩平原的游击战,与关里的国民党北上的中央军,形成钳形攻势,妄图把东北共产党及其军事力量,一举歼灭。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时间:2020-02-01 16:50:41
覃福禄借着国军的声势,把骑兵自卫队,扩大成两个大队的骑兵旅。国军则用一份电报任命他为少将旅长,兼乌拉戛地区绥靖司令官。

这会儿,覃司令左手把那肥大的古香锻丝绒袄袖向上一提,露出他那鹰爪似的右手,狠狠向地下抓了一把。又把他那独眼盯着那青年的马弁:
“要你们大队长,死守老参场,青山嘴子,渡口这一线, 要扼住这条生命线。”
他退后两步、指着墙上的地图,又用手重重敲着那张哗哗作响的地图。
“这是金矿屏障。古人说,唇亡齿寒。”
马弁也听出他的话里的矛盾,一会说,要部队去出击,一会说,守住青龙河,一会说要扼住老参场,青山嘴子,渡口。也不知到底传达哪种决策。小马弁他能说啥?只能回答:
“是,是!”
难怪覃司令的话自相矛盾,他前边说的话,后边他自己差不多都忘光了。
他早晨起来,还没吸足大烟,就被送情报的马弁打乱了他喷云吐雾的常规。
向马弁发表了那一通,他得意万分的决策,已累的他咻咻气喘,额头渗出虚汗。他有点力不从心,一屁股坐在八仙桌旁一只楠木太师椅上。
他的话好像是结束了,但它还没下令叫马弁走。
这功夫,祁雪葵一步三摇地从后边里屋揭开门帘,走了出来。
她左手脖上带着一只足有四两重的金镯,右手指带着三只纯金的大戒指。她左手端着洋瓷茶盘,盘中有只民仿清的景德镇青花釉里红茶杯,轻轻放在刚刚讲完话的丈夫面前。
她这是装作给别人看的,表示她是多么贤惠的贤妻良母,其实,完全相反。
她上身穿着墨绿软缎,绿花小袄,外罩精工巧作猞猁皮紧身马甲,下穿藏青礼服呢驼绒棉裤。她有一张铅灰、蜡黄、又病态百现的瓜籽型脸。在她那一对蛤蟆眼皮上,用眉笔描出两条弯弯的细眉。
覃福禄想打发走那小马弁,向他挥挥手。
“等等,我还有事呢。”
那马弁又木然地站在那里,听侯司令夫人训示。
她不分公事私事家事外事,她都要插上一嘴。她对与她身份、地位毫不相干的事,也要说长说短,评头论足,议论一番。
她双手抱胸,把右手指狭着的烟卷烟灰弹弹,说:
“国民党中央军,正节节胜利,步步向北推进,攻下长春等重镇以后,每天向北挺进二百多里路,这眼看吉林、哈尔滨就要兵临城下了。”她还绘声绘色地说:“就连哈尔滨共军后方机关、医院、学校、仓库,一个个都迁到佳木斯,齐齐哈尔、鹤岗来了。”说到这,她得意地抿着嘴,笑吟吟地又说:“只要我们再坚持两三个月,这是最长的时间估计了。”
她用手指头一个个数看:
“十一月、十二月、一月、二月。顶多春节前后,就盼到头了。咱们就能与中央军胜利会师。”
祁雪葵不懂得军事政治,胡吹乱谤,故弄玄虚,信口雌黄地杜撰些马路新闻,蛊惑视听。而且,在生活上,也是极为荒淫无度。她不能算是全省全县最淫荡的女人,也是小兴岭火龙岗淫荡得拔尖的妇女。
日伪时期,覃福禄在靠山镇当伪区长,常年不在家。覃小魁在山林队当特务,成年累月回不来一次,由她一人在家主政。她家雇有一二十个长工短工,马倌猪倌,打更、做饭的,经营着三四百亩大田作物。她把一切农田活计,例如车马调配,使用,马牛羊猪的牧放、调养、管理,统统都交给长工打头的常还在。
她一天到晚,出去抽大烟,就看那些专写淫乐荒唐的《肉蒲团》、《房中术》、《金瓶梅》。她长年霸占着给她做饭的青年二狗子。她管二狗子叫干儿子。她们公开大白天在家中做爱。
她常说,人生哪有几个四十七八呀。她还在高兴的唱起:
“过去了青春啊
哪里找少年……”
她对每一件对她有利,令她欢快的机遇和男人,从不放过。正因如此,她这种生活方式和无耻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事后话,暂且不提。

楼主:青灯黄卷待远人

字数:171193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9-12-22 02:35:12

更新时间:2020-02-01 16:50:41

评论数:354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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