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旅游是综合性产业，与之相关联的行业达110个之多，对拉动内需，加速经济发展，增加就业机会等具有推动作用。虽然我们国家的旅游业起步较晚，但从中央到地方，每一级政府对旅游业的发展都是相当重视的，可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也正因为如此，我国的旅游业才会赢来飞速发展，为此，世界旅游组织预测，到2020年，中国将成为全球第一大旅游目的地，旅游业总收入将占国内生产总值的8%。
旅游业的形势是如火如荼，但我却觉得在这大好形势的背后，总有一些不太和谐的声音冒出来。源自何处呢？那就是个别记者不作追根溯源的了解，仅凭一面之词和一些不实之词就在电视、网络、报刊杂志上做有失公允的负面报道，从而达到一些不为人知的目的。每次见到这样的报道，我都会有难以抑制的愤慨和揪心。
愤慨是因为这样的报道多了以后，不但会造成“民间大使”的形象越来越低下，越来越恶劣，还会给国际、国内的游客带来先入为主的负面认知。往轻了说，这种认知既不利于导游工作的展开，也严重影响了游客的游兴；往重了说，这种认知会让人觉得有没有导游都无所谓，会让人觉得没有导游更好。真要这样的话，那后果就不太妙了！要知道，导游是“旅游业的灵魂”，是“旅行社的支柱”、是“参观游览活动的导演”。
揪心是因为诚如报道所言，的确有个别一切向“钱”看的人混入了旅游业。由于他们的业务能力、知识架构、心理素质、服务意识等方面都太差强人意了，故而破坏了导游的整体形象。
在人类的进步这个问题上，适当的监督与鞭挞是必不可少的，其目的是促进和加强自我修复与纠错的能力，但得有度，否则会过犹不及，因为社会更需要正能量，尤其是方兴未艾却又被大肆挞伐的旅游业，真的是再也伤不起了。
我是一名旅游业的新兵，2000年考取的导游证，战斗在国际旅游岛：海南。虽然能力有限，但能为祖国的旅游业尽一点绵薄之力，我倍感荣幸，更为自己能够成为一名海南导游而骄傲、自豪。虽然我从事旅游工作的时间不长，但屈指数来，也快二十个春秋了。这一路走来，不敢说是历经风雨，但起起伏伏、坎坎坷坷却总是不离左右。再加上从我入行以来，海南导游几乎就总是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故而对这样的报道是既愤慨又揪心，因为自己也让人愤慨和揪心过。愤慨与揪心多了以后，便成为了一种人生积淀。
夏历06年6月15日，我带了一个来自内蒙的旅游团，有幸认识了悟坡居士。他对我说：无论哪个行业，工作都是谋生的手段，而不是生活的目的，只有行善积德才能体现人生的价值。行善积德需要的是布施，布施有法布施和财布施之分。法布施是把自己的成长故事和感悟提炼出来，无私地分享给每一个有缘人，让它成为加速别人成长的营养元素。财布施有两种，一是授人以鱼，一是授人以渔。
在媒体说和尚也开始开户炒股那段时间，我进入了牛逼轰轰的股市。初涉股海，不知深浅的我刚把市值翻倍的喜悦挂上眉梢，08年的金融海啸就像潜伏在水底的鳄鱼一样，发动了精准的攻击。吐利、浮亏、浅套、腰斩、深套，不多几时，打拼多年的积累就被吞噬殆尽。虽然资产不多，但化为乌有后，悟坡居士的话却让心如死灰的我似有所悟，于是我开始了穷游天下和重新思考人生的旅程。若有所悟后便给自己取了一个笔名：悟客。穷游的日子是异常艰难的，于是又在前面加了两个字：苦旅。
读书时，我也算得上是半个“文青”，也有过用文字来讨生活的梦想，虽然未能如愿，但倘有闲暇便会拿起笔来，把平时的一些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化为零零星星的文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在反思和探索的同时，我便自不量力地把带团、炒股、穷游期间的笔记整理出来，编撰成书，分享给每一个有缘人。一来可以让游客朋友多一本旅游指南，二来可以让部分吃青春饭的导游少走一些弯路，三来可以让旅游专业的学生多一本辅助教材，最后，还可以让初涉股海的投资者多一点前车之鉴。
由于书中涉及的人物和见闻较多，有游客的，也有导游的；有圈内的，也有圈外的；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有岛内的，也有岛外的；有如实的，也有夸张的；故而希望读到此书的朋友，能从现实中反思，在联想中驰骋。
另外，书中有一些学术性和争议性的个人观点，比如：对海口一词和儋州调声起源的论断；对苏东坡在儋州的解读；对封闭式教学的探讨；对“小姐”现象的认知；对程朱理学的思考；对零负团费和飞机上购物营销模式的思索；对《穷爸爸富爸爸》一书里管道的故事的否定；对湘西赶尸的看法；对三亚的献言；对梦魇的解释；对“不卑不亢”带团原则的否定；对“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的解读；对海南斋菜煲的来历考证；对股票印花税的征收方案建议；对《月亮代表我的心》、《月亮惹的祸》、《二泉映月》等歌曲的点评；对国际旅游岛的定位；对宗教文化的认知；对“堵”城的治理；对游牧民族与蒙元文化的追溯；对人生的定义••••••这些观点难免会引来许多不同的声音，有支持者，或许有更多的是否定者。不管是哪一种，笔者觉得，虽然是萤火之光，但它也属于百花中的一朵。
为创作此书，我到过许多地方，有幸认识了几位国内导游中“刀功”顶尖的刀手，他们是把游客忽悠得五迷三道的易学传人阿亮，把“托儿”运用得炉火纯青的老梁，否定“不卑不亢”带团原则的思想者阿旻，专研催眠销售艺术的阿道••••••尊重本人意见，这里就不一一列名了，在此一并谢过。
本书耗时数年，终于完稿。封笔之际，恰逢海南建省三十周年。三十而立，新的华章即将开启，谨以此书做寿礼，献给年轻、朝气的国际旅游岛：海南。
海南是全国的旅游大省，接待过的游客数以亿计，谨以此书献给那些已经来过海南，由我带的以及不是我带的游客朋友，希望此书能唤起您对海南的记忆，甚而生出故地重游的想法。同时，也将此书献给那些正打算出门旅游的朋友，希望此书能成为您选择旅游目的地的标准之一。

楔 子

“婚姻而论财，殆若商贾也！”引用了一句成吉思汗的名言后，他接着说道：“意识形态出了偏差，是时代的悲哀，也是民族的悲哀！发人深省啊！每一个稍微有点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为之反思。”
“没有那么严重吧？自古以来，中国人就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虽然嫁娶犹如买卖，倒也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
“你讲的那种情况是少之又少的大户之家，别说是农耕时代，就是三十年前，绝大多数的家庭都是门当户对的，都是重才，不重财的，所以才有郎才女貌之说。”
“哎！那个时代是回不去了，实在不行，就只得把单身进行到底了，不过，据说有很多哲学家都认为，不结婚，要比结婚好，所以欧洲史上有很多哲学家都是独身的。”
“他们是为了灵魂的独立与思想的自由，才选择了单身，虽然你们的出发点不同，但无拘无束这一点倒是相通的，既然有了这个条件，你干脆趁这段时间，一边寻找有缘人，一边整理几篇导游词给阿秋吧，每一次打电话来，她都问我有没有跟你说这个事儿。”
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几乎都做过文学梦，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也抱着一本又一本的大部头埋头苦读过，为此，还给困窘的家庭增加了两笔额外支出，买书和眼镜。所幸的是，那时候的书价不高，眼镜的价格也比较低廉，不像现在，动不动就得掏“红票子”。他的建议，勾起了我残存在心底的梦想，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动过笔了，但停下来看看风景的想法占据了上风，于是便毫不犹豫地应承道：“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不管今后何去何从，给这段做导游的岁月做一个总结还是应该的。”
“总结是继往，也是开来，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一旦做出这个决定，接下来的日子就会更加清贫，因为那就是一条苦旅。”
“呵呵，山里孩子，富贵是啥？我不清楚，清贫嘛，倒是老朋友了！”说到这里，我拱起双手，按照道家的礼仪稽首作揖道：“谈到苦旅，说句实话，若能成为一名苦旅中的悟客，那就荣幸之至了！”
“呵呵，苦旅中的悟客，你能这样想，那就再好不过了！想当年，曹雪芹为《红楼梦》是穷其一生，结果呢？竟然被统治阶级当成了禁书。”
“呵呵，我可不敢和曹雪芹这样的大师相比。”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说，虽然作品质量相去甚远，但只要拿起笔，不管是谁，都应该有这样的态度和精神！再说，你比他幸运噻，至少，不会被当成禁书，对吧？”
“禁书？那怎么可能呢！不就几篇导游词嘛！”
“不，不光是几篇导游词，你不是说，要给这段做导游的岁月做一个总结吗？所以我觉得啊，你不但要把海南的旅游资源与游客，与导游结合起来写，还要把旅游圈这些“闯海人”也融入进去，写一本可读性强的、小说化的旅游教材。”
“小说化的旅游教材，老大，这难度也太大了吧！我恐怕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哟！”
“难度大，这是肯定的，但这些不都是你的生活经历吗？只要用心，哪有做不成的事情！”
“那倒是，老话说得好，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有你的指点和激励，那我就有信心了。”
“光有信心还不行，你要知道，写东西是一个非常严肃的事情，而旅游圈的事情又五花八门，是要啥有啥，你还得把握好尺度和主旨才行。”
“小说嘛，只要避开政治不就行了吗？还有啥尺度啊？”
“除了政治，价值观的取向也至关重要。”
“价值观？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现在有很多作品都是以低俗来吸引眼球的，我可不希望你为了吸引眼球而迎合低级趣味。”
“这就是你说的把握主旨吧？”
“是的。”
“这个不用担心，放心好了，迎合低级趣味是绝对不可能的！不过，说到这一点，我还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低俗、庸俗的东西会甚嚣尘上，成为当前的文化主流呢？”
“知道奶头乐战略吗？”
“奶头乐战略？还有这样的战略啊？”
“由于权力、地位、信息不对称等诸多原因，导致财富分配不均，贫富悬殊越来越大。”
“我明白，这不就是二八现象吗？”
“不错，这就是二八现象。二八现象是每一个国家，每一届政府都大伤脑筋的事情，因为它会引发社会不安，甚而引起动荡。为了让‘八’们安于贫穷，为了让中国步苏联的后尘，让苏联解体的第一‘刀斧手’，美国的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就针对咱们国家的国情，提出了奶头乐战略。”
“能让‘八’们安于贫穷？能让咱们步苏联的后尘？这是个啥战略啊？怎么这么厉害。”
“婴儿不会思考，是没有任何理性的，要想他不哭，最好的办法就是塞一个奶头给他。受此启发，布热津斯基就提出了一个解决二八现象的办法：一、大力发展发泄性娱乐业，主要以开放色情业、鼓励暴力网络游戏、鼓动口水战为主。二、大量提供满足性游戏，主要以拍摄肥皂剧、偶像剧，报道明星私生活，播放真人秀等娱乐节目为主。有了这些东西，‘八’们就会在不知不觉中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从而在虚幻的‘快乐’中继续贫穷下去。这个让‘八’们安于贫穷的办法，就像塞在婴儿嘴里的奶头一样，所以得名奶头乐战略。”
“哦！原来如此，不过，能让咱们步苏联后尘的说法，未免也太夸张一点了吧！”
“会不会步苏联的后尘，那不是你我需要考虑的，但娱乐至死的现状实在是让人堪忧啊！不知道你听过这样的新闻没有，年轻妈妈在游泳池里玩手机，孩子就淹死在她身边，她都不知道。”
“这算啥新闻，玩手机出事的太多了，我就亲眼见过一个穿着校服的中学生，过马路时只看手机不看红灯，被飞驰而来的摩托车撞飞了。”
“我们那时候是以钱学森、陈景润、张海迪为榜样，以‘为了中华之崛起’而一边走路，一边看书，现在是以艺人、小鲜肉为榜样，以为了八卦明星私生活、为了打口水战，为了玩游戏，为了追肥皂剧而一边走路一边玩手机。”
“难怪国人的素质越来越低下，原来是这个原因啊？看来，这个‘奶头’还挺管用的哈。”
“我见过这样一个说法，为什么犹太人会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因为他们爱读书。以读书例，以色列人均年读书量64本，排全世界第一，俄罗斯55本，日本40本，韩国7本，而我们呢？只有0.7本。囊萤夜读、凿壁借光是我们引以为傲的读书精神，而今，条件好了，但阅读量却降到了0.7本，怎能不让人担忧啊！你说，不读书，不看报，一味沉溺于‘奶头’的人，那素质能高吗？这样的人多了，国家能富强吗？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能实现吗？”
“老大，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我都是‘吃瓜’的，是‘打酱油’的，何必操那心呢？”
“文人得有文人的担当，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想提醒你，每一个人都应该有底线，尤其是一个拿笔杆子的人，绝对不能去迎合那些低俗、庸俗的东西。当然啦，我也知道，不懂迎合的作品可能会没有市场，说不定连出版都困难，但至少不会成为中华民族的罪人，对吧？”
“中华民族的罪人！老大，给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敢写了。”
“呵呵，问题还没有严重到不敢写的程度，我只是想在你动笔之前提醒一句，拿在手里，笔很轻，变成文字，笔很重。”
“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反对娱乐至死，对吧？”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
“说实话，我也对那些东西特别反感，但好像少了那些东西又枯燥、乏味。”
“这就是一个尺度的把握问题，娱乐也好，政治也好，对于文学作品来说，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也是不可能一点都没有的，只要做到适可而止，点到为止就行了。”
“适可而止，点到为止，好的，我会谨记的。”
“嗯！只要把握好尺度和价值取向，那就遵从内心的召唤，大胆写吧！好坏属于别人，对错也属于别人！”
“遵从内心的召唤，好坏属于别人，对错也属于别人。好！”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观点后，我又问道：“对啦，老大，还得取个名字呢，你觉得书名用啥好啊？”
北门广场，游人如织，朝《大唐盛世铜书卷》方向沉吟一会儿后，他一边把手掌伸了过来，一边说道：“我也没有想好，但我觉得，以日记的形式来写的话，可能要好入笔一点，要不就暂定为《导游手记》吧，你看如何？”
“导游手记，导游手记。”我把手伸了过去，跟他击掌为誓道：“好！”

第一章 见面会蓓蕾吐芳

路漫漫其修远兮！路有选择，但没有对错，一旦选择，就会沿着轨迹运行，如同预先设计好的电脑程序一般。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不知道人生的程序是谁设定的，却自大地认为，自己是命运的主宰。虽然不知道今后的人生会是啥样，但我还是怀着一种无以名状的激动和渴望，怯生生地走进了关桥旅行社的会议室，参加公司为我们举行的新老导游见面会。
强哥个子不高，壮硕得如同健身教练，是见面会主持人。他是海南本地人，普通话标准得如同电视台的主持人。据说，他以前也操着一口洋不洋，土不土的“海普”，为了把团带好，他硬是买来录音带，一个字、一个字地苦练，所以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听他说话完全是一种享受，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和风细雨，每一个内容都会淋漓尽致娓娓道来。这不，他那抑扬顿挫的声音正回荡在会议室的大厅：“在座的各位导游：大家好！今天这个见面会，本应该由钟哥来主持的，但他另有重任在肩，故而，今天的见面会就由我来主持。首先，我代表公司的全体员工，对各位新导游的加盟，表示热烈的欢迎；对你们顺利通过导游资格考试，表示热烈的祝贺。”
他的话音刚落，会议室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停下后，他接着说道：“说实话，你们真不简单，加上补考的，全省有6000多人报考，但考过的只有400多人。你们能够脱颖而出，说明你们都非常优秀。不过，百尺竿头还需更上一层楼，这一次的优秀已经成为历史。辉煌的历史并不代表着有美好的明天！如果没有美好的明天，你们又怎么向历史交待？历史希望你们把今天和明天，变成更加灿烂辉煌的历史；公司希望你们把每一个团都带得无比精彩；游客希望你们带出别具一格的旅程；旅游车司机希望你们每一个团都能‘爆机’；我希望你们能赚钱回来请我喝茶；难道你不想经常‘爆机’，经常请我去‘呷得’（喝茶）？”
“爆机”的意思是团好，收入在一万以上。赚钱才是硬道理，“爆机”是每一个导游的梦想，因此，他的话音一落，会场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等我们的掌声停歇后，他又继续说道：“众所周知，海南是旅游大省，对于一个建省不久的地区来说，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是富岛强民的基石，是财政收入的‘主打歌’。吃住行游购娱，在拉动GDP的同时，也增加了无数的就业岗位，而我们就是战斗在旅游第一线的无名英雄。没有旅游，海南能依靠的还有多少？所以海南的旅游业希望你们能永远优秀下去；所以，你们肩上的单子很沉、很重，因为你们是旅游形象的代言人，是光荣的‘民间大使’。今天，你们选择了我们公司，是我们的荣幸；同样，也是你们的荣幸，因为我们公司是海南成立最早的旅行社，很多优秀导游都是在我们公司锻炼成长起来的，比如坐在我身边的魏老师••••••”
介绍完出席见面会的导游前辈后，强哥趁我们在鼓掌的时候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咱们公司的专职导游还有十几个，但他们都下团了，今后有机会再介绍给大家认识。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各位新导游了。在你们闪亮登场之际，我说句题外话，据说，今年的导游考试，有大学的讲师都报名参加了，但遗憾的是他们没有通过。什么原因呢？茶壶煮饺子，有货倒不出，输在面试上了。既然你们能脱颖而出，想必都有独到之处，你们就把面试经过说给我们听听吧。一来呢，可以让公司更加了解你们；二来呢，可以增强你们的讲解能力；三来呢，可以提高你们的心理素质，这就叫一举三得。当然啦，在这么多老导游面前亮剑，紧张是在所难免的，所以你们得换个思路，不要认为这是在班门弄斧，应该想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学习机会，有这么多的前辈为你掌舵，今后带起团来，不就事半功倍了吗？所以，你们不但要放轻松一点，还要竭力想法多展现自己的闪光点。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
“是！”他的说法得到了我们的认可，所以全都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得到我们肯定的答复后，他开始点将了：“小田，我听说你的面试能通过实属侥幸，主考和副主考还为此争论不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能不能把你的面试经过说来听听？”
面试是必考科目，杀伤力忒大，多数考生都是在这一环节折戟沉沙的。面试主要有三个内容，一是自我介绍；二是讲解景点；三是回答问题。我是第二天参加面试的，那天是12月26号。我的运气不好，抽到的是第六考场，主考是以严肃而闻名导游界的吉老师；这还不算最可怕，更可怕的是我抽到的景点是东寨港红树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是第六号，有那么一点点时间临时抱佛脚。
强哥的话音一落，会议室便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在热情的掌声鼓舞下，我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便打开记忆的闸门讲诉起来。
说实话，进考场前我非常紧张，进去后反而轻松了，可能是进去前一边轻轻敲门，一边做了几个深呼吸的原因吧。进去后，看见吉老师和上课时一样，严肃地端坐在考官中间，他身边坐着两位副主考和一位记录员。打量了一下考场后，我恭恭敬敬地把准考证和身份证递给他们，然后按照事先演练的要求，退到了一米左右的位置说道：
各位老师早上好！在做自我介绍之前，首先给各位老师送上一份迟到的祝福，圣诞节快乐！今天是12月26号，咱们的考场是第六考场，而我又是第六个进来的考生，这么多的六加在一起，真是好运啊！为什么呢？因为咱们中国人都认为‘六’是一个吉祥数字，所以生活中才有六六大顺、六畜兴旺的说法，所以咱们海口才会有六合大厦，所以贾谊的《过秦论》中才会有‘履至尊而至六合’的名句，因此，我在这里祝各位老师在生活中事事顺心，在这次考试中事事顺利，同时，也希望我的考试能顺利通过。
我叫田丰竹，田是田地的田，丰是丰收的丰，竹是青梅竹马的竹。我的名字源自于一个成语，我想，你们都已经猜到了吧！这个成语就是丰衣足食。在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时代，几千年的传统农耕文化思想认为，只要有了田地和勤劳的双手就可以做到衣食无忧，丰衣足食，所以我的父亲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的父亲是一个文人，深受儒家文化的熏陶与影响，他也认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人要瘦，无竹人要俗。”所以就用谐音字，把满足的足，改成了竹子的竹。同时，也在这个名字中寄托了无限的希望，希望我今后无论在学习上还是在工作和生活中，不管做什么，都能胸有成竹；希望我今后的生活不一定要大富大贵，只要能衣食无忧，丰衣足食就行了。
我抽到的景点是东寨港红树林。东寨港红树林位于琼山和文昌交界的东寨港，距离海口有20公里，大约需要有半个小时的车程••••••
讲到这里，我突然卡壳了，脑子一片空白，刚才在门口背的导游词，全都调皮地躲了起来。我定了定神，做了一个深呼吸，又重新介绍起来。但遗憾的是，重复了两遍依然在第一句就卡壳了。僵持了半分钟后，我看见他们在交换眼神，一阵不详的预感立马就袭来了。啥都不说，无疑是死路一条，我索性破罐子破摔，老老实实地说道：三位老师，我太紧张了，讲不下去了。
吉老师就不带一丝色彩地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你刚才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我想，你应该明白，古人在做诗时是非常讲究平仄和韵律的，肉和竹都不在一个韵脚上，你说说看，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这是一个很容易就发现的问题，却被我忽视了。该怎么回答呢？我的老家在贵州，川黔是一家，在我们老家的方言里，肉和如是同一个音。想到这一点，我便回答说：苏东坡是四川眉山人，四川人说话时，肉和如果的如是同一个音，所以它们是在一个韵脚上的。
“‘断竹，续竹，飞土，逐肉。’这是一首反映狩猎生活的民歌，收录在东汉赵晔的《吴越春秋》里。”听了我的回答，他点了点头，吟诵了一首古诗后，告诉我说：用地方方言来解释也不无道理，但实际上啊，肉是一个古音字，的确和如果的如是同一个音。
给我补充了一点题外知识后，他又问海南建省的日期？我回答说是1988年4月13号。他再次点点头，又问客人的身份证掉了怎么办？我把魏老师在课堂上给我们讲的几个要点讲了一遍后，他就示意我面试结束了。
收回身份证和准考证，在走出考场，转身关门的瞬间，我回头看见三位老师又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低下头来拿起笔在纸上画着，记录员则一直埋着头，不停地奋笔疾书。出了考场顿时一身轻松，不分白天黑夜，拼命看书背书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不管是否通过，反正我已经尽力了。

文质彬彬的魏老师是历届导游资格考试的培训老师，长得非常英俊，肢体语言也特别丰富，讲到动情处，常用兰花指来增强语言的魅力，其力作《我的海南岛》在海南的旅游书籍中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我把面试经过介绍完后，他便补充介绍道：
小田啊，面试结束后，我们几个主考老师喝茶时聊到过你。吉老师说，有一个考生是唯一祝他圣诞节快乐的，想不到竟然是你。你走出考场后，三位老师意见是不统一的，副主考觉得一个导游员竟然连景点都不熟悉，不适合做导游，是吉老师坚持，你才通过的。我问他为什么让你通过，他说了三个理由：
一、你会把圣诞节与导游词结合起来，说明你注重细节。
二、六六大顺这几句导游词，一看就知道是临场现编的，说明你是一个爱思考的人。带团期间，突发事件很多，不勤于思考的话怎么应对？从这方面来说，你还是有些潜质的。
三、死记硬背的导游词和实际带团的讲解词会有很大的出入，所以，能不能背诵导游词不是大问题。
最后，我再给大家分享一个小故事。吉老师在面试小田时，提了一个身份证掉了怎么办的问题。这个问题也在另外的一场考试中出现过，不过，不是导游资格考试，是一次中级升高级的考试。提问题的是一位副主考，导游是赫赫有名的贾老师。听了这个问题后，他不温不火地回答说：身份证掉了，捡起来就是，我是来参加高级导游考试的，不会是走错考场了吧！这里是考资格证书的吗？
魏老师点评完后，强哥接过话题道：“不卑不亢是导游带团工作的原则之一，魏老师用一个小故事把它给我们重新诠释了一遍，希望你们在今后的带团工作中时刻牢记。另外，我想补充一点，建省前海南是广东的一个行政区，所以这里的各种文化都深受广东的影响，比如在称呼上就喜欢在名字的前面加一个‘阿’字，显得更加亲切和友善。对于内地人来说，这个称呼容易激发起他们对异域文化的好奇，从而生出求知欲，所以今后你们在带团时，不妨多多运用。”
点评几句后，强哥便伸出右手示意了一下坐在我左边的美女，微微笑了一下道：“接下来，就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请出我们的美女导游金乾美。”
在海南，称呼女孩有一个非常流行的叫法：美女。虽然很多海南姑娘的肤色与脸型都不敢恭维，但身材那绝对是一等一的，从背后看，个个都是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所以把美女这个称呼用在海南姑娘身上倒也不为过。由于美女这个词已经用得太平常化了，所以美女导游这个称呼用在金乾美的身上就显得不是那么贴切了，或许，改成惊艳一词更为妥当。这一点从会议室里的掌声和一双双火辣辣的眼神中得到了印证。
我的介绍无疑是引玉之砖，原本紧张不安的金乾美似乎找到了信心，只见她站起来，用清澈明亮的双眸打量了一下我们后，轻启朱唇道：“大家好••••••”

新老导游相互认识后，强哥用那略带凹陷却又精光四射的眼睛扫视了一遍会场道：“听了你们的介绍，我想说的是，好学才能上进，好学才有本领，你们依靠学习来到今天，也必然要依靠学习走向未来。希望你们多向老导游学习，继续发扬勤于学，敏而思的好习惯，通过努力学习，加快知识更新，优化知识结构，拓宽眼界和视野，争取早日成为导游队伍的中坚力量。”说到这里，他抬腕看了一下时间，接着道：“最后，我还有几件事情要强调一下。1、还在用传呼机的最好马上买个手机，不要到关键时刻无法联系。2、有卡片像的尽快把照片带来，没有的就赶紧去照，旅游局给你们办导游证和资格证书时要用。3、得空的时候多去踩踩点。4、旅游局对你们这一批导游非常重视，要求统一着装，为此，特意请了裁缝师傅给你们量身定做导服，费用是150，制衣间在泰龙成。等你们把这些事情都搞定了，我就安排你们跟团学习。OK？”
OK！会议室响起了一片高低不一的应答。OK声中，强哥大手一挥，见面会就结束了。

第二章 沿途导小钱入戏

人与人，从相遇到相识、相交再到相知、相离，是一个浪漫而伤感的过程。古往今来，有多少历史画卷重复上演着，一幕幕亘古不变的爱恨情仇与悲欢离合的故事。对于这，有人说，是机缘巧合，也有人说，是造化弄人。
关桥旅行社的会议室在三楼，见面会结束后，老导游在前面，新导游跟在后面，三三两两地走出了会议室。穿过略显狭窄的楼梯，刚来到楼下，我就看见白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离我大概有六七米远的前方。白露是外语导游，和我一样，是即将走出海大校门的学生。她的生日正好是农历24节气里面的白露日，故而得名。做自我介绍时，她引用了《诗经》里“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诗句，所以我对她的印象较深。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我俩既是校友又是同事，友好地打个招呼，想来，算不上是胡乱搭讪吧！加加油，打打气，拳头在胸前坚决地轻摇一下后，我加快了步伐，在离她两三米远的地方，在声音出口前的瞬间稍稍犹豫了一下后，弱弱地叫了一声：“白露。”
我的声音简单地从喉腔直达口腔，然后从双唇微小的缝隙里溜了出来，虽然有点微弱，但还是被她轻易捕捉到了。她停下脚步，身体微侧，头轻轻一转，浅浅一笑后，清脆的声音就飘了过来：“咦！田导。”
她的声音清脆、悠长，“田”字是轻声，“导”字是逐渐增强、增高的第三声。
笑是世界最美的语言，看见她那浅浅的一笑，听见她那清脆的声音，我的所有紧张情绪和担心她不理我的顾虑，都在一瞬间烟消云散了。我便一边回应她的笑脸，一边说道：“呵呵，别叫我田导，有点不习惯，还是叫我小田吧！对啦，你是要回学校吗？”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啊，怎么啦？”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是到一中对面坐车吗？”
她瞪着困惑的眼睛，看着我“嗯”了一声。
得到她明确的答复后，我解释说：“太好了！正好同路，我们一起走吧。”
“等等我，我也要到一中对面等车。”想不到我们这几句简短的对话，竟然被别人听到了。转身一看，是金乾美，只见她一边喊，一边向我们快步走来。
更想不到的是，她的声音竟然被走在最后面的钱生黔听到了，只见他一边招手，一边笑着喊道：“呵呵，真是无巧不成书哈！我也要到一中对面坐车，等等我。”
钱生黔也是新导游。他的祖籍在四川，清末明初的时候，他的曾祖父逃难到了贵州。为了生存，他的爷爷才十多岁就做起了挑夫，跟着大人走路到四川挑盐巴。美好出艰辛！他的爷爷后来终于发了家，不再当挑夫，而是花钱请人当挑夫，并得出“用身体赚钱永远比不上用钱来生钱”的论断，所以给他取名钱生黔。
都说女人天生就是爱说话的动物，钱生黔还没走拢，她俩就已经聊上了，白露问道：“金乾美，你也住海甸岛啊？”
“是啊，我住美丽春天。”金乾美的声音如雏鹰出谷，比白露的尖一点，细一点。
“美丽春天？在几路啊？”
“在四东路路口，就在中国银行的对面。”金乾美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快步赶到的钱生黔把话接了过去道：“美丽春天是海甸岛最漂亮的小区之一，里面住的都是大款。”
“没有啦！”金乾美客气地回答了一句后，反问道：“咦！小钱，你也住海甸岛啊？”
“嘿嘿，真是有缘，我住在拦海村。”他回答道。
“咦！你住拦海村啊？前几天我和我男朋友才去那里看房来。”白露插话道。
“哟，你已经有男朋友了啊？”他答非所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男朋友很正常啊！没有才不正常。”她回答道。
实习期间虽然仍可以住在学校，但校方已经发了催我们搬走的通知，所以很多同学都纷纷在外面找房。我虽然也在琢磨房子的事情，但不到最后一刻，是绝对不会立即撤离的，并且，有很多同学都是这样打算的。为了增加这部分同学的势力，我加入了他们的话题，插话道：“不是还可以住几个月吗，急啥啊？”
“我也不想马上就搬。刚毕业，还没有一分钱的收入，总不能老花家里的钱吧！能省一点是一点，但我男朋友在不停地催。”她显得有点心烦意乱地回答说。
“不要为这些事情烦恼，都做导游了，还怕今后没有钱赚吗？”钱生黔开导了她一句，便转移了话题，提议说：“对啦，刚才强哥说，不仅要踩点，还要熟悉海口吗？干脆我们走路回去，海口的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胡同，没有我不知道的，我来给你们做免费导游吧。”
白露犹豫了一下，回答道：“等会儿回去晚了，食堂就关门了。”
“呵呵，食堂有啥好吃的，你还没有吃腻啊？”说完，他又转头对金乾美说道：“金乾美，你说呢？”
金乾美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好啊，不过我要打个电话回去，跟我妈妈说一声。”说完，她就掏出电话拨了起来。
钱生黔取得金乾美的支持后，转头对我说道：“阿竹，你说呢？”
从公司到学校没有多远，一节课的时间就到了，再加上我不大喜欢在食堂吃饭，所以对他的提议是由衷地赞同，但又怕伤了白露的面子，于是就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无所谓啦，怎样都行。”
得到我和金乾美的默许后，他又说道：“既然你们都这样说，那就这样定了，咱们走回去吧，接下来的时间，就由我来给你们三位导游介绍一下海口的老街。”
“不能叫导游，你得叫我们游客。”他一开口就被刚打完电话的金乾美打断了。
“各位游客朋友你们好，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海口八景之一的椰树门。”
“海口八景之一？在哪里啊？哪里有什么景点？”他的讲解再次被打断了，打断他的是白露。只见她一边说话，一边把头转来转去，睁大眼睛不停地四处搜寻。
离公司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过上过下好多次了，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段路上有景点，更别说看见来参观的游客了。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我的胃口一下子就被吊起来了。
白露的问题出来后，他停下了脚步，伸出右手，指着右前方那几根高大，顶端有些分叉，并略带弧形的水泥柱子问道：“各位游客朋友，你们仔细看看，这几根水泥柱子像什么呢？”
“有点像树子。”观察了一会儿后，白露回答说。
“嗯，回答不错，再发挥一下想象力，看看它像什么树呢？”他鼓励道。
“不会是椰子树吧。”金乾美略带迟疑地回答道。
“恭喜你，回答正确，加十分。”他朝金乾美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继续说道：“这就是海口八大景点之一，平湖双月的大门：椰树门。椰子树不需要施肥，不需要浇水，却一年四季都硕果累累。不管台风多么猛烈，多么强劲，它都能茁壮成长。这种顽强的生命力，就像生生不息的、与台风抗争的海岛渔民。它浑身是宝，却不计成本，不计得失，这种只知奉献，不知索取的孺子牛精神和高贵品质，就像淡泊名利的海南人一样，所以椰树是海南人民的象征，为此，海口市政府给平湖双月修建大门时，把椰树作为形象代言人。”
指点我们参观了椰树门后，他又带着我们，一边往解放西方向走去，一边说道：“从椰树门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椰树门广场，沿着广场继续前行几百米，就是东湖和西湖了。它是海口的CBD，环绕在湖畔的有商贸街海秀路，行政街海府路，批发街博爱路，电器街新华南路，以及海口公园，青少年宫，运动场，市图书馆。曾有人把这里比作是海口的心脏，不过，我觉得与其说它是心脏，还不如说是双眸。为什么呢？因为这里曾经是民间自发形成的，最大、最早的信息交流中心和人才聚集地。十万人才下海南时，几乎各路豪杰都是在这里认识海南的，而海南也是通过它，才了解和接纳闯海人的。至今，湖里仍写满了徘徊的身影和种种离奇的传说。东湖的‘招聘墙’见证了无数闯海人的酸甜苦辣与爱恨情仇，如今，‘招聘墙’已经逐渐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但墙上仍然有许多凌乱的招聘和转让等信息，不时向路人诉说这里曾经的繁荣与辉煌。”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略带一丝伤感与梗塞，似乎这里也留下了一段他的人生轨迹。故作轻松地做了一个深呼吸，稍作停顿后，他又接着说道：“今天时间有点晚了，就不带领你们参观平湖双月了，改天得空了，我再陪你们来游玩。好啦，我们已经来到了解放西路。解放西路是海口市民逛街的首选，两旁店铺林立，以服装、鞋袜、箱包、手机为主，如果喜欢看书的话，不妨来这里逛逛，因为新华书店也在这里。不过，来这里逛街、购物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因为小偷和扒手最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下手。导游要随时提醒客人注意安全，你们说，我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抓小偷啦”、“抓小偷啦”、“抢劫啦”、“抢劫啦”一个尖锐的女高音，不合时宜地响彻在解放西的上空，打断了我们。
不管是匆忙的，还是悠闲的，所有脚步都停了下来，都不约而同地睁大眼睛，向着声源望去，无奈行人太多，根本看不见喊叫的人，只看见前面不远的路中间，行人在快速闪躲。往街道两边乱穿的身影稀少后，一辆横冲直撞的摩托车陡然出现在眼前，伴随着马达的轰鸣声，左扭、右扭地朝我们这个方向冲了过来。摩托车后面几十米处，有一个穿着时尚的中年妇女，一边捂着耳朵追赶，一边大声喊着。
街上那么多人，只要有人挺身而出，摩托车是跑不掉的，随便搭把手，就可以把摩托车上的人拽下来。摩托车从我边上溜走的瞬间，我犹豫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邪恶念头占据了上风，把我已经伸出半截的手拉了回来。看了一眼得逞而去的摩托车，我在责怪自己的同时，安慰自己说，不是我没有良知，而是害怕遭到报复。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对于路人来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故而，街道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充斥街头的依然是或悠闲、或匆忙的脚步。
最近这段时间，“两抢”特别猖獗，解放西是频发路段。他们分工明确，一个人骑摩托车寻找目标，发现猎物后，坐在摩托车后面的人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扯断大妈们的金耳环、金项链。他们都是团伙作案，你根本就不知道行人中有没有他们的同伙。我想，多数人都是有着这样的顾虑，才不敢施以援手。可能劫匪正是抓住了咱们这些小市民的心理吧，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在光天化日之下疯狂作案。
针对最近频发的“两抢”事件，我们对无人拔刀相助发了一会儿感慨后，又对治安的现状发了一阵牢骚。在你一言，我一语中来到了新华路。钱生黔又对这条路做起了讲解：“新华路是海口最老的街道之一。早在明朝时，海南人就随着郑和下西洋的团队出海，海南也因此而成为中国的三大侨乡之一。辛亥革命后，很多华侨都纷纷带着在海外打拼多年的积蓄衣锦还乡，加入到建设新中国的洪流当中。盖房子、置办田地是中国人根深蒂固的理念。华侨旅居海外多年，深受异域风情的影响和熏陶，建房子时就别具匠心，按照巴洛克风格修建骑楼，又按照中国木匠传统的雕刻工艺进行装饰。这种中西合璧的建筑设计备受华侨推崇，再加上这些华侨都是哥们儿兄弟，于是大家就按照统一的模式，一家接一家地在中山路、博爱路、新华路、得胜沙、长堤路上大兴土木，所以新华南的周边是蔚为大观的骑楼古建筑群，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片区域才成为了海口最早、最繁华的商贸中心。”
“呵呵呵”、“哈哈哈”、“嘻嘻嘻”，一道亮丽的风景猛然出现在面前，他的讲解还没有完，就被我们忍俊不禁的笑声打断了。

第三章 打边炉乾美说典

滑稽、幽默、搞笑的事物永远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匆忙的脚步来到新华北路口，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节拍，悠闲的脚步全都停止了步伐，在原地，在远处驻足围观，围观路口服装店门前那个搞笑的小伙子。只见他举着一个“门面到期，跳楼清仓”的广告牌，像嗑了药一样，在门口那台大音响发出的、震耳欲聋的音乐伴随下，不停地扭啊、扭啊。
不知道那个小伙子是不是学舞蹈的，只见他忘情地扭啊、晃啊，完全沉浸在音乐与舞蹈的海洋中。想不到这家店的老板是如此有才，竟然把店铺打理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围绕着这开心的一幕闲扯了几句，就来到了得胜沙路口，钱生黔又接着介绍道：“很早以前，这里是一片滩涂。据说，八国联军入侵时，一小股拿着洋枪洋炮的洋人来到这里，准备登陆时，被勇敢的海南人民打了个落花流水，所以这里被命名为得胜沙。得胜沙的‘五层楼’曾经是海南人最向往的地方，这座修建于1935年的巴洛克式风格的骑楼，汇聚了舞厅、影院、咖啡厅、豪华酒店于一身，就像老上海的外滩一样，上演着极致、华丽的人间烟火，是达官贵人、名媛淑女、富商大贾的聚集地。”
介绍完得胜沙便来到了钟楼天桥，我们就一边上天桥，一边听他介绍道：“钟楼修建于1928年，是海口八景之一。海南虽然建省时间不长，但海口却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加油站’和避风港，很多船只和商人都在这里聚集中转，为了方便他们掌握时间，所以就在这里修建了钟楼。时钟是个洋玩意儿，在它出现之前，咱们国家都是由更夫打更报时的。”
说到这里，他一边咣咣咣地拍打天桥栏杆，一边拖声摇气地喊道：“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想不到他会来这一手，顿时，天桥上所有的目光都在他和我们的身上聚焦。看来，路人是把我们几个当疯子看了。看了几眼，又觉得我们几个问题不是太大，就一边偷笑，一边加快了步伐。我们三个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表演，弄得哈哈大笑。
下了天桥，等我们笑过后，他又接着说道：“对于今天的人来说，钟楼存在的意义似乎不大了，因为知晓时间的方式越来越多，越来越便捷。不过，奇怪的是，知道时间和遵守时间就像是一对冤家一样，竟然成反比关系，获取方式越多，观念就越淡薄，明明要求按时上班，按时赴约，但人们不是迟到就是早退，这些制度化的时间人们都不能遵守，就更别说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之类的生活作息时间了。人人都在高喊时间就是生命，但偏偏时间最不值钱。参观了钟楼，希望各位游客朋友，都能成为一个遵时、守时、惜时的人。”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进入角色把我们当成游客了，猛然听到这几句话，对于经常逃学的我来说，无异于当头棒喝。我陷入了沉思，她俩也收起了刚才还堆在脸上的笑容。见我们的表情都有些严肃，他觉察到了，便赶紧转移了话题道：“现在，我们已经来到了人民桥，过了桥，就到沿江一路了。桥头那家酒店，是香港人投资修建的，在建省初期，它是海口最好的酒店之一，但最近这段时间，生意不怎么样。有一个算命先生说，是风水有问题，大门的朝向不对。不管是不是真的，咱们就姑妄听之，姑妄信之。二路的美食，在海甸岛是小有名气的，饿没有？我请你们吃饭，打边炉怎么样？”
初次见面就请去打边炉，我觉得有点奢侈，就建议道：“咱们还是随便吃点，去三路吃快餐吧！我知道哪家的好吃，我经常去。”
“别客气啦！快餐没有营养。”他一脸真诚地力邀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导游了，难不成还会在乎这点小钱？”
“呵呵，要不咱们AA制吧。”白露见有点盛情难却，就提议道。
“搞啷个AA制哟？太见外了噻！伤感情！不要客气，我虽然是新导游，但已经工作好几年了，打边炉不就百十元钱嘛，请得起。”不经意间，他把老家的口音带了出来。
贵州话属于大陆语系，很好懂，虽然他的音调有些变化，但金乾美还是听懂了，插话道：“你们也别客气了，要不，就由我来请吧。”
“说啥子哟？有男人在，哪有让女人买单的道理！就这么定了，这一顿我请，你要请的话，下次再说。”他武断地说道。
二路人民桥下面是海甸岛的夜市所在，这里的人流量相当大，故而饮食档口较多。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后，他就带着我们来到了一家餐馆。现在是吃饭的高峰期，大厅已经没有位置了，值得庆幸的是，有一间包厢的客人在买单，等了一小会儿后，我们就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坐在了包厢的圆桌旁。圆桌的中间挖了一个洞，里面摆放的是一个单眼煤气炉。煤气炉通过一根从桌下穿过的煤气管与煤气罐相连。圆桌上早已摆好餐具，是一元钱一套的消毒餐具。这种餐具很招人反感，电视上说：记者暗访过这种消毒餐具厂家，发现卫生严重不达标，所谓消毒，完全是蒙人的噱头，目的就是坑钱。尽管民众大为反感，尽管媒体在大力挞伐，但餐厅依然是我行我素。
坐下后，钱生黔拿起面前的餐具，左手大拇指抓住上部，其余四指托住餐具底部，伸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朝下用力一击，“噗”的一声响，套在餐具外面那层薄薄的塑料纸就被击穿了。金乾美要文明一点，她取出所谓的消毒筷，在塑料纸上戳了一个洞，然后用手撕。白露学着她的样子，一件一件地取出了碗、茶杯、勺子、骨碟。
在我们取碗筷的时候，服务员端来了一壶茶、一个小盆子和菜牌，放在桌上就出去了。看来，这家餐厅的老板也是善解人意的，他知道食客都不喜欢他的消毒餐具，知道客人都会用茶水来洗涮餐具，所以特意给客人准备了一个装洗碗水的小盆子。
接过菜牌，还来不及洗涮餐具，钱生黔就看了起来。我则端起茶壶给他们倒茶。金乾美坐在我的右手边，于是我就遵照茶七饭八酒十分的原则，顺手先给她倒了大半杯。在我倒茶的同时，她的右手五指弯曲，食指和中指很自然地、有规律地轻叩桌面。这一动作被白露看见了，白露就带着诧异的表情和一脸的真诚问道：“金乾美，你敲桌子干嘛呀？”
金乾美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钱生黔抢答道：“小田给她倒茶，她这是在表示感谢。”
“呵呵，是吗？还有这说法啊？有什么典故吗？”白露在我给她倒茶的时候，一边依样画葫芦地用指头在桌面上敲着，一边问道。
杯、碗、碟、筷、汤勺，金乾美在依次涮洗的同时，向我们介绍道：“有，有典故，有典故。据说，这个表达谢意的办法是和珅发明的。有一天，和珅陪着乾隆皇帝到民间微服私访，两人风尘仆仆地到处体察民情，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家路边茶舍。茶馆人多嘴杂，他们担心身份暴露，只得收起宫廷里面那套繁琐的君臣礼节。但是，乾隆给和珅倒茶，和珅哪里受得起，机智聪明的和珅就不停地用指头轻轻敲击桌面。从茶馆出来后，乾隆问和珅，用指头敲击桌面是什么意思。和珅回答说，皇上，我刚才在向你磕头谢恩。这个故事传开后，很快就得到大家的认可，这种表达谢意的方法，也就成了一种餐桌礼仪。”
“哦！还有如此一说啊！有意思，有意思。”听了介绍，白露便一边赞叹，一边在桌子上叩击。
“呵呵，说到乾隆下江南，另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典故呢！”谈兴正浓的金乾美又接着说道。
“是吗？什么典故？说来听听。”不光我和白露好奇，就连钱生黔都把目光从菜牌移到了她身上。
她看了我们三个一眼，娓娓而谈道：“乾隆的父亲雍正，是把反腐倡廉的工作做得最完美的，所以乾隆在接班的初期，国家是政通人和的，因此才有了康乾盛世。但是，到了乾隆后期，贪官污吏就多如牛毛了，不但有和珅之流的巨贪，还出现了‘乾隆爷，像星星，贪官污吏数不清。’的民谣。为什么会这样呢？据说是乾隆下江南时遇到了一位高人。高人说，他在读一本北周秘闻录，里面有一段宇文泰和苏绰谈治国的对白。苏绰说，要想把国家治理好，有两步妙棋，第一步，用贪官。宇文泰问这是为何？苏绰说，原因有三：1、用了贪官可以减少国库开支。2、贪官和清官相互掣肘。3、贪官为了权利会竭力维护皇权。宇文泰沉吟了一会儿说，贪官会弄得民怨沸腾，失去民心岂不是要天下大乱？苏绰说，第二步，杀贪官。宇文泰又问这是为何。苏绰说，原因有三：1、顺应民情，收复民心。2、留点乌纱帽出来，给老百姓一点盼头。3、铲除异己。听了这番高论，从此，乾隆便对贪官是睁只眼，闭只眼了，他之所以不杀和珅，就是把杀贪官这步妙棋留给儿子嘉庆。”
不管这个说法是否正确，倒是让人耳目一新。听完故事，我由衷地赞叹道：“哇！乾美，你好厉害哟，知道这么多。”
她谦逊地笑道：“呵呵，让你们见笑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们说，是吃鱼呢还是吃鸡啊？”扫视了一遍菜牌，钱生黔打断了我们的话题，征求意见道。
我和白露是第一次来打边炉，所以不好说什么。金乾美是常来的，她接过菜牌，一边在上面打勾，一边说道：“吃鸡，下次我请你们去板桥路吃鱼。”
打上勾后，她把菜牌递给了白露。白露也在上面打了几个勾，然后朝我递来。所谓菜牌，其实很简单，就是在硬一点的纸板上用夹子夹着一张薄薄的印刷纸。纸上全是小号字体的菜名，菜名的后面有一个小框，消费者只需要在小框内打勾即可。她们选了半只鸡、鸭血、鸭肠、金针菇、菠菜、生菜和土豆。
豆腐和南瓜饼是我的最爱，打上勾后，我把菜牌递给了钱生黔。接过菜牌，他看了看说道：“就这么一点啊？哪里够吃哟！”
金乾美抢先回答道：“应该差不多了，多了吃不完，浪费，不够再加呗。”
我和白露也附和道：“对，对，不够再加呗。”
见我们都这样说，他就不再坚持了，加了一个午餐肉和毛肚后，又自言自语道：“不晓得你们喜欢吃面条不？用这个汤来煮面条，特别好吃。”
“不错，不错，这个主意不错，主食就点伊面好了。”金乾美附和道。
“喝点什么呢？要不，就来几瓶啤酒好了，你们说呢？”他又问道
不知道白露是真不会呢还是不想喝，她第一个回答说：“我不会喝酒，你们喝吧。”
“我也不会，你们喝吧。”金乾美见白露不喝，也表态道。
“酒伤肝，喝了对身体不好，我也不想喝，要不，你一个人喝吧。”我也表态道。
“喝酒伤肝，不喝伤心啊！”说了一句玩笑话后，他又建议道：“既然你们都不喝，那我就伤心一回吧！喝饮料总没有问题吧？一人一瓶椰子汁，好不好？”
得到我们的认可后，他站起来，在门边墙壁的白色按键上按了一下。听到召唤铃音，服务员很快就进来了，接过菜牌，端起桌上装了半盆水的小盆子便出去了。
“你们知道打边炉是什么意思吗？”可能是说得太多，口渴了吧，等服务员离开后，他端起茶杯，狠狠地灌了一大口，然后问道。
“呵呵，知道，就是打火锅。”白露笑道。
“对！就是打火锅。这种吃法在北宋的时候就已经出现，苏东坡被贬到惠州后，和朋友聚会时，也经常打边炉。”金乾美补充道。
“是不是真的啊？不会是你杜撰的吧。”他打断了她的话题，半信半疑地问道。
“很多人都以为苏东坡在岭南最喜欢的是荔枝，其实他还喜欢打边炉呢！”她接着刚才的话题介绍道：“我刚来海南的时候，不知道打边炉是什么意思，就百度了一下，网上还有一段苏东坡描述打边炉的原话，不过我记不得了，你们要是有兴趣，可以上网看看。”
“笃笃”、“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开门，一个端着汤锅的服务员进来了。把汤锅放在煤气炉上，打开煤气罐的阀门，扭了一下炉子的开关，想不到竟然没有打着，于是她又反复扭了几次，依然打不着，见状，她便把汤锅放到旁边的餐桌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啪”的一声，打火机上蹿出了一团红蓝相间的火焰，接着，她便把打火机快速伸到了煤气炉前，随着“砰”的一声响，那些提前溜出来的煤气被点着了，炉心周围瞬间就闪过了一圈蓝色火焰。
这样的点火方式有点新颖，也有点刺激，就在我们惊叹不已的时候，又响起了敲门声，接着就进来了两个推着餐车的服务员，前面一个是上菜的，后面一个推的是调料，有虾酱、沙姜、蒜蓉、沙茶酱、野山椒、胡椒粉、生抽、芝麻、香油、酸桔子、花生油、葱花、香菜、盐、味精。打边炉的餐厅都这样，把蘸料备齐了，你自己根据口味与喜好，随意添加，彻底解决了众口难调的问题。

第四章 成长史各有不同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海南天热，饮食较为清淡，就连打边炉也如此。刚来时，我不大适应这里的吃法，和同事、朋友吃饭时都是装出一副喜好的样子，一边观察，一边依样画葫芦地学习。奇怪的是，时间一久，次数一多，竟然喜欢上了，也不知道我这是入乡随俗呢？还是被同化了。
打边炉的汤是早就炖好了的，调料还没有兑好就已经开了。在汤水就要溢出来的瞬间，钱生黔手疾眼快地揭开了锅盖，顿时，一股清香在白茫茫的水雾伴随下从锅里飘了出来，直往鼻孔钻。水雾散开后，奶白色的高汤就呈现在眼前了，枸杞、红枣、北芪、党参等药食同源的养生食材，在锅内随着水花上下翻滚。
把鸡肉倒进锅里，拿起汤勺，他便一边搅动，一边说道：“真是有缘哈！想不到我们四个竟然都住在海甸岛，又都是今年的新导游，还进了同一家公司，今后，咱们可得相互关照才行。”
“就是，就是，应该相互关照才对，不过，你怎么对海口那么熟悉呢？我觉得你就像老导游一样。”白露的问题提得真好，完全问到我们的心坎里去了。
“我以前就穿行在海口的大街小巷，送水、送煤气、贴小广告、发卡片，所以每一个角落我都知道。”他的话里透出了一丝对生活的无奈，却又毫无遮掩。
“是吗？那你不是经历了好多？”她拿起面前的椰子汁，一边抠拉环，一边问道：“能不能说来听听啊？”
“哎！都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工作，说出来都怕你们见笑。”盖上盖子，拿起椰子汁，拉开拉环，把吸管插了进去，美美地啜吸了一口后，他回答道。
“有什么好笑的？我要是考不上导游，说不定连工作都找不到呢！大学生到餐厅做服务员的比比皆是，把你的故事说来听听，我保证不笑你。”她回答道。
“好吧，不过说来话长，就从我到海南的时候说起吧。”他沉吟了一会儿，坦诚相告道：“不怕你们笑话，我连高中都没有毕业。”
“不会吧，导游不是要高中以上毕业才可以报考的吗？”她插话打断了他。
“呵呵，我虽然没有高中毕业证书，但有大学毕业证书。”他笑道。
“怎么可能呢？”金乾美对海口比较熟悉，所以她知道的比我们要多一点，听到这里她恍然大悟地插话道：“哦！是在南大桥毕业的吧！”
“是的，别说是大学毕业证书，南大桥那里什么证书都有，身份证、毕业证、上岗证、下岗证、结婚证、离婚证、准生证、结扎证、独生子女证••••••应有尽有。”他就像数来宝的一样，掰着指头数了一大堆。
“你家不是贵州的吗？怎么连高中都没有读完就来海口了呢？家里人放心啊？”白露喝了一口椰子汁，好奇地追问道。
“农村孩子，在外面野惯了，哪有不放心的！再说，我是来投奔表哥的。”他解释道：“海南建省那年，我表哥从部队退伍了，听说这里遍地是黄金，别说是工作，就是捡垃圾都可以发财，于是就来了海南。”
“呵呵，我又没有问你表哥，怎么扯那么远啊？”她拿起椰子汁吸了一口，打断了他。
“别急，听我说嘛。”他解释道：“我表哥来海南后，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司机，不到两年就赚了好几万。那时候，在我的老家，别说是几万，就连万元户都没有一个。表哥家的土墙房换成了三层楼的砖瓦房后，顿时，他就成全村的风云人物了，都问他是怎么发财的。他也不隐瞒，说他们老板是炒地皮的，特别有钱，经常让他们开着车沿街走，看到讨饭的就发钱，所以他也跟着沾光了。”
“是吗？还有这样的好事啊？我也经常上街，怎么就没有人给我发钱呢？哎！”她再次打断了他，自言自语道。
“是真的，的确有这样的事情。”金乾美接过话题解释道：“那时候，海南的确是很好赚钱，很多人都是炒地皮发家的，有些一夜暴富的人，觉得这就像发不义之财一样，担心财多压身，会对自己不利，就拿出一部分，送给那些要饭的。”
“那你为什么不和你表哥一起去房地产公司啊？怎么跑去送矿泉水，送煤气罐了。”听了金乾美的解释，她又好奇地追问道。
聊到这里，锅里的水再次开了，热气腾腾的水蒸气直往外钻。揭开锅盖，拿起汤勺在锅里轻轻推了几下，撇去汤面上黑棕色的渣沫后，他给我们每人打了两勺汤。
何为饮食？先饮后食。饭前喝点汤，这是海南人的饮食习惯之一。用指头在桌面上向他致谢后，我们便一边喝汤，一边听他继续往下说。
“村里很多年轻人听了表哥的介绍，都纷纷外出打工。看着一批批离去的身影，看着表哥家的小洋楼，我按捺不住内心的冲动，跟老爹老妈说，我不想读书了，读书花钱不说，还不一定考得上大学，就算考上了，就我们家那个条件，读完大学，也不一定找得到好工作，还不如跟着表哥长点见识，说不定几年后，我也可以赚几万回去把土墙房换成砖瓦房。”他拿起勺子在汤碗里一边搅拌，一边说道：“老爸老妈见我说得有道理，就同意了，于是，我就投奔表哥来了。遗憾的是，我有闯天下的勇气，但没有发财的好运。我的点子太背，来海南没有多久就遇到宏观调控，房子还没有盖好，老板的钱就用完了，不得不离开海南找资金去了。走前，说最多一年就回来，可是，到现在都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我们一起来的老乡全都离开了，就我和表哥留下来给他看工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表哥是军人，很讲诚信，再加上山里孩子与生俱来的质朴与忠诚，我两兄弟硬是咬牙坚持到现在，虽然我们已经不去工地睡觉了，但得空了依然会去看看。离开前，老板给了我们一年的生活费，当时，我们以为他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就没有问他多要点，结果呢？竟然是我们倒贴钱给他看工地，不得已，只好去送矿泉水和煤气罐了。”
说到这里，他又拿起勺子，搅动了一下汤锅，一边给我们舀鸡肉，一边说道：“别光顾着说话，都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走了那么多路，我们的确都饿了，便各自埋头苦干。吃了几块鸡肉后，白露又开口了，问道：“你们的工地在哪里啊？哪天得空了，带我们去参观参观，怎么样？”
“好啊！只要你们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不过没有什么好看的。刚建的时候还蛮不错的，现在没有人打理，早成了那些无家可归者的栖息地，很多人在工地上大小便，老远就可以闻到骚臭味，里面更是垃圾成堆，都无处下脚了。”简单介绍了一下工地的情况后，他又接着说道：“工地就在海甸岛，改天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这时候的海口，“半拉子”随处可见，“烂尾楼”比比皆是，所有‘烂尾楼’都一个样，曾经的辉煌早就随风而逝，剩下的只有满眼酸楚！墙体在日晒雨淋和风吹雨打下变得萧瑟凄凉，就像垂暮之年的老人在饥寒交迫中孑孑独立。不管他当年是何等的辉煌与风光，而今都只剩下落寞与孤寂了。这一切，对于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来说，早已见惯不惊，习以为常。
“有啥好看的？还没有看够啊？走错路都是！”金乾美夹起一块鸡肉，一边吹，一边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和你表哥一起来的吗？那他呢，也在做导游啊？”
“没有！开始是和我一起送矿泉水的，上前年，他在送水的时候认识了一位旅行社的老板，于是就成旅游车司机了。我不会开车，就给他的老板贴旅游广告和派发卡片，导游不够用的时候就临时客串一下‘黑导’的角色。至于导游证嘛，已经连续考了三年，今年才终于过了。屈指数来，我也在圈子里混了有两三年了，所以，比你们知道的要略微多一些。”
经历有点让人心酸，不过，态度却让人点赞。听了他的介绍后，我插话道：“钱导，我也是贵州的，咱们可是老乡哟，今后得多帮帮我才行哈！”
“你也是贵州的啊？我是从草海来的，你是哪里的呀？”他看着我，用家乡话问道。
“哦！你是威宁的啊？我是遵义的。”我也用家乡话回答道。
“好说，好说。我们都是新导游，别说是老乡，就算不是老乡，也应该互相帮助。”和我认了老乡后，他继续说道：“谁不想多带团？谁不想带好团？职场如战场，都在一个锅里吃饭，老导游们嘴上不说，其实都在暗中较劲呢！所以，我们今后得加强沟通，一有时间，就多交流一下带团技巧，多分享一下带团心得。什么样的客人好带，什么样的客人难带，那些地方的客人好带，那些地方的客人难带，我们都要随时交换看法，尤其是遇到旅游局的检查时，更是要及时提醒。你们说，对不对？”
“对！”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好！”见我们没有任何异议，他拿起椰子汁，站起来提议道：“那我们就以饮料当酒，对着锅里的文昌鸡起誓，结成互帮互助的友好同盟，你们说，要不要得？”
“要得！要得！要得！”我们三个也拿起椰子汁，站起来附和道。
咣、咣、咣，包厢里响起几声沉闷的金属碰撞声。喝了一口椰子汁，坐下后，他把土豆和豆腐放了进去，又放了一点蔬菜和午餐肉，接着用筷子把菜在汤里压了压，然后说道：“我的故事你们都知道了，能不能把你们的故事说来听听啊？金乾美，我见过很多美女，就是没有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美女，你是哪里人啊？”
“见过嘴甜的，就是没有见过像你这么嘴甜的，像抹了蜜一样。”她学着他的表达方式回答道：“湖南的。”
“呵呵，我一直以为湖南只出勇士，所以才有无湘不成军的说法，想不到还出美女哈！”
“呵呵，还出歌星呢！”她自豪地回答道。
“是哟，尤其是像李谷一这样的美女歌星。”
“还有宋祖英。”她补充介绍道。
“对哟！不过我对她们不敢兴趣，只对你感兴趣，嘿嘿嘿。”
“哼！说什么啦？”她嗔怪道。
“呵呵，你别误会，我是觉得你的名字有点怪，所以才兴趣大增。”他赶紧解释道：“对啦，你的名字有什么说法吗？真的好特别吔！”
“是啊，是啊，你的名字真的好特别哟！”我和白露也给他圆场道。
“是这样啊？那好吧，我给你们说说我名字的由来。”她看了我们一眼，解释道：“这个名字是我奶奶取的。我的爷爷奶奶是南下干部，当我爸爸长大后，爷爷奶奶非要他相一个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但我爸爸却宁要美人不要江山，对强加到头上的婚姻是宁死不从的，犟脾气一来就带着我妈‘下海’了。虽然爷爷奶奶恨铁不成钢，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也就认可了。妈妈把我生下来后，奶奶说，漂亮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什么叫美？有钱才美！为了教训我爸，好让他今后做一个乖儿子，奶奶就给我取名叫钱美。我爷爷笑了，说这个名字不错。不过他老人家觉得钱字太俗气了，就给我用了一个谐音字，乾坤的乾。”
“哦！是这样啊。”听完故事，钱生黔笑道：“乾美，我给你提个建议，今后在向客人介绍自己时不妨换成潜水的潜。然后你可以在介绍潜水时这样说，你们觉得我漂亮吗？客人一定会说漂亮。等他们回答完后，你再继续问，你们觉得我身材好吗？客人也一定会说好。这个时候你就说，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漂亮吗？为什么身材这么好吗？他们一定会说不知道。你就说，不知道是吧？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们，因为我特别喜欢潜水，每一次带团来三亚都会去潜水。为什么要去潜水呢？因为海底有美人鱼，经常和美人鱼在一起，身心会更加愉悦，心情一愉悦，人就会显得更加漂亮。车上的帅哥们，你们想和美人鱼一起去水晶宫看看吗？想和美人鱼一起拍照留念吗？下海吧，我会在海底等着你；车上的美女们？你们想变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人鱼吗？下海吧，我会带着你躲避鱼儿的追逐！”
“哇！太有才了。”他的话，赢来了我们的高度认可。
等我们安静下来后，他又问道：“乾美，那你来海口多久了啊？”
“两年了。”
“怎么样，习惯吗？”
“还好啦！毕竟家在这里，吃住都不成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后，她又想了想，然后补充了一句：“说实话，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和老鼠太多。”
海南属于热带、亚热带地区，年均温达到23.8度，特别适合蚊子、老鼠的生长繁殖。可恶的是，这里的蚊子特别狡猾，咬人前不会发出嗡嗡、嗡嗡的警报；至于老鼠嘛，更是胆大妄为，公然挺着肥硕的身躯，不分白天黑夜，大摇大摆地穿街过巷。这一点，是每一个在这片热土上生活过的人的共识。
“来，吃点午餐肉。”他往她碗里舀了一勺子肉，然后好奇地问道：“来了两年啊？那你这两年都是怎么过的呢？”

第五章 二东路好友结缘

“开始，我是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做前台，做了一年多，就辞职在家看书，准备迎接导游考试。”
“做酒店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会想起做导游呢？”
“参加导游考试前，我就知道做导游是很辛苦的，经常看见导游在酒店抱怨说，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猫少。说实话，见到那些晒得像非洲人一样的女导游，我是很同情她们的，觉得她们不值，觉得她们有点傻，导游虽然赚钱，但女人的容颜更重要，不管赚多少钱，都是在给美容院打工，这是何苦来哉！还不如找份别的工作，就算工资少一点，但至少不会出去日晒雨淋。对吧？”说到这里她放慢了语速，欲言又止地夹起一块午餐肉放到嘴里嚼了起来，在咀嚼的同时，似乎思考成熟了，吞下食物后，她继续说道：“不过，世事难料啊！本来，我对这份工作是非常满意的，但酒店的工作环境实在是太复杂了，什么样的客人都有，这些客人的共同点是有钱，不同点是素质差异太大，我就是因为看不惯一个客人在我们酒店的所作所为才辞职的。”
“啥？”白露诧异地插话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客人啊？”
“一个霸气十足的纨绔子弟；一个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流氓；一个长期住酒店，以调戏女服务员为乐子的人渣。”说完最初的印象后，她的语气由轻蔑变成了钦佩：“不过，这是他在我辞职前的形象，直到上个月才知道，原来他是警察的卧底，是缉毒英雄。”
“很多卧底之所以会暴露，就是因为角色转换不到位，这个警察不简单，演得我们的美女前台都辞职不干了，难怪会成为缉毒英雄！”他赞叹一番后，又说道：“小时候，我最喜欢看打仗的电影，玩游戏时我的伙伴们都喜欢当解放军，我却喜欢当国民党军官。”
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几乎都玩过这样的游戏，并且，常常会为谁扮演好人吵得不可开交，想不到还有人喜欢扮演坏人的，我忍不住插话问道：“为什么啊？”
“当坏人才好啦！有漂亮的衣服穿，有肉吃，并且，还有漂亮老婆，就像我们的缉毒英雄一样，看到漂亮的女服务员就可以上前随便调戏。”他向往地说道：“对于我们来说，调戏美女是犯罪，他呢？是角色的需要，是奉旨泡妞，这是多美的差事啊！”
明明知道他这是歪理邪说，但我找不到任何驳斥的言辞，只好毫无力度地说道：“那是演戏，又不是真的。”
“呵呵，我当然知道是在演戏，问题是假做真时真亦假啊！这里面的真与假，谁能道得明，谁能说得清呢？”他调侃地笑道。
这个话题不太适合这样的场景，于是我转移了话题对白露说道：“金乾美的故事我们都知道了，白露，能不能把你的故事也说来听听啊？”
“呵呵，我的故事啊，从今天开始写吧！以前就是读书，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中学和大学，除了这，就一片空白。”她笑道。
“你不会也是一片空白吧，小田，跟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吧。”金乾美看着我说道。
“下海”六年了，经历当然有很多，但大多都是家庭里面发生的悲喜剧，很多都不足为外人道也。理了理思路，我捡了一些重点说道：“我是94年从财校毕业就来海口的。”
“等等，那时候国家不是分配工作的吗？你怎么会来海口呢？”她插话打断了我。
“是，那时候是分配工作的，我被分到了一个乡镇财政所，不过，就在我要出门去报到的时候，我老妈从海南回去了，把我堵在家门口，坚决叫要到海南来发展，所以就在不经意间成闯海人了。”回答了她的问题后，我接着说道：“来到海南后，先是在一家旅行社做航空售票员，不过，长期打工也不是个办法，98年的时候，西部大开发的春风吹到了我的老家，于是就拿出打工的全部积蓄，在我爸爸的资助下，又找我哥借了一万块钱，买了一块地，在规划区的路边建了一座三层楼的房子，准备开一家餐馆。”
“这想法不错！”她追问道：“那你的餐馆怎么没有开起来呀？”
“开餐馆不能不懂厨艺吧？于是我就去学厨师。但培训班教的是一些三脚猫功夫，作用仅限于镀金和考证，是根本上不了战场的，于是我就第二次来了海南，准备找份厨师工作干几年。干了还不到一年，母亲和继父说，光靠厨艺还不足以打天下，最重要的是得懂一点管理，于是我就参加了成人高考，考到了海大，学的是酒店管理。快毕业时，见班上有很多同学都报考导游了，于是我就在他们的影响下，加入了备考的行列。”
“小田，我没有听错吧？你刚才说，是你继父••••••”这个问题似乎有点唐突，但话一出口就无法收回，所以刚说完继父这个词，她的声音就变弱了。
父辈那一代人的生活不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而是以阶级斗争为主题，夫妻、父子、母子反目成仇，划清界限的一幕幕闹剧在很多家庭都上演过，这已经不是什么秘而不宣的丑闻了，我的父母就是在那个任何人都觉得莫名其妙的年代分开的。年少时，我也有过一些想法，认为这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而今，随着年岁的增长，通过父辈朋友的闲谈，通过一些伤痕文学作品的讲述，对那个时代的悲剧有了一些全新的认识和了解，也就不再把这个问题当成是一种不幸和隐私了。
子不言父过，徒不言师拙。本来，我是没有权利评价父母婚事的，但我觉得，离婚是没有对错的，于是我理解地朝她笑了一笑，打消掉她心头的顾虑和担心后，说道：“不错！是继父。我的老爸老妈在文革期间离婚了，后来，老妈重新组建了家庭，继父是一个高级工程师，92年来的海南。”
提到继父，我有些哽咽，因为把我视如己出的继父，在知道我考上导游的几天后就大去了！这个时候，这种场合，我不想谈得过多，所以就打住了话题。
“小田，卖飞机票应该赚了不少钱吧？特别是在96年的时候。”钱生黔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转移了话题问道。
“没有啦，我就一个打工的，赚再多也是老板的。”我回答道。
“倒也是！不过那时候是一票难求，特别是96年的时候，手续费比机票还贵！你就一点儿好处也没有捞到？不可能吧？”
“骗你干吗？收手续费是不假，但我们一直都是40元的手续费，没有涨过一分，再加上我是在县城，出票得通过海口的总公司，所以基本上没有什么外水。海口就不同了，有钱人都在海口，有钱人都怕死，所以一听说有地震，他们都不惜重金抢票。”
“啥？地震？”白露吃惊地插话道。
“呵呵，96年的时候是有一点轻微震感，有些好事者就趁机造谣，说海南要发生大地震了，弄得海口人心惶惶，出现一票难求的情形。”我解释道。
“那时候的机会很多，你就一次也没有碰到啊？”他继续追问道。
“机会嘛，还是有的，好多次别人约我一起做生意，都被我拒绝了。如果那时候真的做生意的话，也不知道现在是个啥样。”
“呵呵，那倒是，真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认识了。”他笑道：“对了，都是一些什么样的机会呢？说两件来听听。”
“做槟榔，做矿泉水，做纸箱，承包土地，都有人找我商量过，遗憾的是，都被我错过了。”掰着指头数了几样后，我接着说道：“但是，真正让我至今都不知道对错的，是一件经常出现在文学作品里的情节。”
“文学作品里的情节？看来，一定很精彩了！”青春期的眼神不仅有憧憬还有浪漫，我的话一下子就勾起了白露的好奇心，她催促道：“什么事情啊？快说，快说！”
“我在售票处上班的时候，我的同事，老板的情人，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约我拿一百万到别的城市去发展，被我拒绝了。”
“呵呵，幸好被你拒绝了，拿一百万跑路，那是犯法的，要不然，你现在就有可能是呆在局子里唱铁窗泪了。”金乾美不假思索地接话道。
“不一定的，因为这一百万又不是机票款。”我解释道。
“就算不是公款，那这个钱也是你们老板的，同样会犯法。”她坚持道。
“问题是钱又不是我拿的，再说，她是老板的情人，情人之间的事情，法律也管啊？”我不解地问道。
“嗯，太复杂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犯法。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啊？怎么会拒绝呢！是不是她不漂亮啊？”说到这里，她又自我否定道：“不对啊，不漂亮的话，怎么可能会成为老板的情人呢！”
“之所以没有答应，主要原因有三：一、我的继父是国家第一批监理工程师，总得给他留点颜面吧？因为我们老板就是因为他，才让我去售票处上班的。二、心思没有放在儿女私情上，豪情万丈地怀着每一个闯海人的共同梦想，风风光光地衣锦还乡，而不是让别人指指点点地戳脊梁骨，说我骗老板的情人和钱财跑路。三、对外面的一切都非常陌生，不知道拿着这些钱去哪里？去做什么？觉得没有目标，有点茫然。”
“咦！怎么会茫然呢？你不是想开餐馆吗？回去开餐馆噻，一百万呐！那得打拼多少年啊！”钱生黔惋惜地说道。
“开餐馆是后来才有的想法，那时候特单纯，没有想过自己创业，可能是工作环境好了点就安于现状了。”
“呵呵，你这叫死于安乐！”他调侃道。
“嘻嘻，我觉得你们要是真的跑路了，你们老板也无可奈何，因为一切都是他自己造成的。”白露接话道。
“为什么啊？”我诧异地问道。
“你又不是柳下惠，谁叫他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留在你身边呢！”她笑道。
“呃，说什么啦？”我辩驳道：“虽然不是柳下惠，但我可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呵呵，那你现在还和她有联系吗？”钱生黔揶揄道：“既然你不珍惜，那就找个时间把她约出来，介绍给我呗！”
“早就失去联系了。”我解释道：“因为不准收手续费后售票处就关门了。”
“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那你后悔吗？”白露问道
“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只不过我有时候会想，要是真的和她一起跑路了，现在会在哪里呢？在做什么呢？”
“呵呵，谁知道你会在哪里，在做什么，反正不会和我们一起吃饭。”钱生黔笑着答道。
“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我长得又不帅，又不会哄女孩子，她为什么会约我跑路呢？你们帮我分析分析。”
金乾美想了一会儿问道：“你真的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啊？”
“工作中无意之间碰到可能会有，但有意去触碰绝对没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的记忆也有些模糊了，所以不敢信誓旦旦地说没有。
“我觉得吧，她有可能是这样想的，你们天天在一起，你却连她的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说明你不是好色之徒，是可以托付终身的。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她确认了这一点就心动了，所以想和你远走高飞。”她假设道。
“我觉得，她有可能是想离开你们老板了，但又不晓得去哪里好，所以想找个导游。”白露也假设道。
“嗯，还有一种可能，是不是你们老板叫她试探你，以前，我们老板也经常用钱来试探我们。”钱生黔一拍脑袋，猛然醒悟地假设道。
“对！”、“对！”、“对！”我也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说道。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我的心情舒畅了很多，开心地说道：“说实话，这个问题已经纠结了很久，一方面，我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否正确；另一方面，又觉得对不起她，不知道有没有伤害到她。今天，你们解开了我的心结，我很开心，非常感谢你们。”
“谢啥？我们也是瞎猜。”钱生黔拿起筷子，一边挑面，一边说道：“对啦，别光顾着说话，吃面吧，再不吃，面条都糊锅了。”
这一餐，我们竟然吃了将近三个小时。走出餐馆，只见一弯弦月静静地斜挂在桥边那家酒店的大楼上，路边的灯光照得街道如同白昼。这就是城市与农村的最大不同，农村的街道一到晚上就黢黑一片，城市的街道一到晚上比白天还要明亮，还要漂亮。
从二路到三路不过几百米，边聊边走，我们竟然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三路，又站在路口相见恨晚地聊了一会儿，约好明天一起去公司的时间后才意犹未尽地互道晚安。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我不由想起了父亲在来信中反复叮嘱的话，多交友，广交友，交好友。

第六章 授机宜言无不尽

见面会结束的第三天，我接到了出团的通知。接团、带团、送团是每一个导游的生活主题，尽管我已经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却是我始料未及的。
金乾美跟文哥的团，昨天下去了；白露也安排好了，跟海哥的团，明天接机；钱生黔无需跟团，他接了一个其他公司的团，今天接机，明天下。我原本打算跟他一起去机场接机的，但就在我去找他的路上，接到了公司的通知。
博鳌亚洲论坛刚成立不久，所以最近这段时间团量很大，尤其是会议团忒多，老导游都忙不过来，而我们这批新导游又不能立即上团。远水解不了近渴，当我走进公司的时候，强哥正在为导游不够用而大伤脑筋，拿着笔，一边在通讯录上做记号，一边不断打电话。
“小田啊，你们这批导游赶上好时候了，现在团很多，导游都不够用，你得抓紧时间锻炼，争取早点上团。”我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他便放下电话，一边招手，一边说道：“原本打算安排你过两天跟团的，但现在导游不够用，就别跟了，直接上吧。”
“直接上团啊？”尽管这一天我已经期盼许久了，但这一刻突然降临后，还是打得人措手不及。他的话音刚落，我就脱口而出道：“我不会啊！”
“海南团，放松点，很好带的，不要那么紧张。”他放下手中的笔，语气坚定地说道：“不会没有关系，我来教你。”
“海南团？”我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啊？”
“我们的团是根据客源地来命名的，顾名思义，海南团就是海南人游海南。”
“海南人？那他们知道的可能比我知道的还要多，我跟他们介绍海南，岂不是班门弄斧？”
“这个不用担心，正因为他们知道的东西多，所以你可以讲，也可以不讲，想讲就讲，不想讲就不讲，只要把服务工作做好就行了。”他解释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最好还是要讲，这毕竟是难得的锻炼机会，不要随随便便就浪费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客人是海南的，就算讲不好，关系也不大，不像大陆游客，你要是讲解太差，不能引导客人消费的话，就完蛋了。”
“不用讲解？那在车上干什么啊？”
“上车以后，随便说几句就可以了，他们是一个单位的，自己有聊不完的话题。”
听了他的解释，我有点懵懵懂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问些什么。见我没有说话，他就吩咐道：“这样吧，你先去一楼国内部找小赖姐领行程，把行程领来，我再教你。”
得到先领行程的指令后，我带着既兴奋，又惶恐的心情来到了一楼。
国内部的布置和影视剧里的一样，统一规格、统一材料的格子间排列得井然有序，工作人员要么在低头奋笔疾书，要么在对着电话轻言细语，要么在电脑前不停地敲打。
几乎所有格子间里都是女的，差不多有二三十个。扫视一眼后，我便朝离我最近的、正在奋笔疾书的女孩走去。走到桌前，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我向她咨询道：“你好，打搅一下，请问哪位是小赖姐啊？”
她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我一眼，指着左边最后一个格子间道：“那边。”
天啊，我说怎么走在街上看不见美女，原来她们都躲在办公室吹空调呢！我一边惊诧于刚才那个姑娘的美艳，一边穿过左手边的格子间通道，朝最后面那块办公区域走去。
小赖姐的格子间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刚好容下一张木制长沙发和四张办公桌。沙发在门口的左手边，海南的天气比较热，所以这里不流行皮制的沙发，很多家庭和办公室都喜欢用这种木制的沙发，既凉快，又省钱。沙发的对面是办公桌，每张办公桌上都摆着一台电脑和一堆散乱的文件。右手门口边的办公桌前，坐着一位一边盯着电脑，一边歪着头打电话的女士。她的后边坐着一位埋头奋笔疾书的、年纪稍长的女士。左边前面那张办公桌是空着的，没有人，后面一张办公桌前坐着一位年轻女孩，正一边看着账目，一边敲打计算器。哪位是她呢？我一边观察，一边暗自猜测。
“请问你是小赖姐吗？我是小田，强哥叫我来领行程。”长时间呆在门口是非常失礼的，既然不得要领，还不如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询问。快速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情形后，我走到那位敲打计算器的，看起来不是太忙的女孩桌前，表明了来意。
可能是担心算账的思路被打断吧，她没有说话，抬起头，盯着我看了一眼，然后朝那位打电话的女士努了努嘴。
“小田，这边。”我的问询被小赖姐听到了，正好，她的电话也打完了。放下电话后，她一边招呼我，一边转过身，对身后那位女士说道：“小田来领行程了。”
“嗯！”那位女士头也不抬地用鼻孔回应了一声。
“小田，这是文经理，你过来领行程吧。”得到这一声嗯后，她转回头，对我说道。
“文经理，你好，我是小田，强哥叫我来领行程。”她的话音一落，我赶忙转过身，一边表明来意，一边诚惶诚恐地走到她的桌前。
“嗯，我已经知道了，你是今年的新导游哈。”她点点头，看了看我，明知故问道。
“是的，我是今年的新导游。”她的话音一落，我便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这是你第一次出团哈。”她又明知故问道。
“嗯，这是第一次出团。”我赶紧回答道。
“嗯，不用紧张，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好好带哈。”她拿起桌面上的行程，一边向我递来，一边说道：“你把行程拿去看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小赖。”
接过行程，我退回到小赖姐的办公桌旁，快速扫瞄起行程来。天啦！行程单上满是格子，密密麻麻地写满内容。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行程，哪里看得懂哟！但又不好意思说全都不明白，心想，反正等会儿强哥会告诉我，于是便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对她说道：“小赖姐，我看完了，都清楚了。”
“都清楚了啊？那就好！”得到我明确的答复后，她便指着那位敲打计算器的女孩道：“你到阿铮那里写个借条，领团款吧。”
原来，那位长得小乖、小乖的女孩叫阿铮。她友好地朝我笑了一下，然后随手拿起一张空白A4纸朝我递来。
接过她递来的打印纸，我有点犯难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写，但又不好意思问，只好硬着头皮在这张空白纸的上端，写下了“借条”两个字。
写下这两个字，我才想起还不知道借多少团款，便停下笔问道：“借多少啊？”
她拿起计算器，噼噼啪啪地敲了一遍，然后对我说道：“4500。”
得到她的答复后，我便在借条上另起一行写道：“借团款4500元。
写完后，我便把借条递了过去。她接过去扫了一眼，抿嘴一笑，一言不发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别人的借条，友善地朝我递来。
有了借鉴的样本，这就简单多了。拿出行程看了半天，终于在上面找到了团号，于是我就依样画葫芦地写道：“今借到HN20010310团，团款肆仟五百元整。然后在借条的右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借款日期。”
收起借条，她从抽屉里取出一叠“中国人民银行”，再次确认了一遍金额后，便递给了我。我不敢露出丝毫的怀疑之情，更不敢检验真伪，接过钱，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张数，便立即放进了随身携带的小皮包。
建省之初，为了吸引人才和资金，海南出台了很多优惠政策，这些人才和资金涌入后，海口的大街小巷公司林立，所以经理特别多。为了形容这里的经理多，有人戏言说，扔出一块砖头砸了十个人的话，有九个是老总，还有一个是副总。这些老总的实力究竟有多厚，口袋里的钱究竟有多少，没有人清楚，但有一个共同点却是众所周知的，那就是手里或腋下夹着一个黑色小皮包，每个皮包都鼓鼓囊囊，塞满了文件、公章、合同。当然，不敢说这些公章、合同、文件都是假的，但至少有一部分皮包里装的是诈骗道具，所以才有了皮包公司这个名词。我虽然没有当过皮包公司的经理，但继父在大去之前得知我考上导游后，就把他用的皮包送给了我，而今，继父不在了，但这个皮包却一直陪伴着我。
行程比皮包稍微大了一点，整张装不进去，得到小赖姐行程可以折叠的答复后，我找准中线，把行程整整齐齐地折好，放进包里，接着向她们三人一一道别后，便兴冲冲地回到了导游部。
行程单在我手里如同天书，但对于强哥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就像数学教授解答小学生的算术题一样简单。接过行程，扫了两眼后他关心地问道：“行程你都清楚了吧？”
“强哥，我看不懂。”我摇摇头，实话实说道。
“啥？看不懂？”他显得有点意外，吃惊地问道：“哪里不懂？”
“强哥，我是猫吃团鱼找不到头，一点儿都不懂。”我诚心请教道：“比如这个团号吧，HN20010310是什么意思啊？”
“HN是海和南的第一个拼音字母，20010310是2001年3月10号。”他耐心地解释道。
“餐标呢？”我又问道。
“餐费标准。”
“那房标就是住房的标准了？”
“对！”
“那，含双早又是什么意思啊？”
“房费含有两个人的早餐费用。”
“现付呢？”
“我们带团主要有三种费用，景区门票、用餐和住宿，这三种费用的结算方式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现金支付，简称现付；另外一种是签单。”
“现付知道了。签单？签单就是打白条吧？”
“话糙理不糙，意思差不多。”
“领队不是出境团才有吗？怎么这里也有领队啊？”
“领队是负责人的统称。”
弄清楚这些问题后，我这才把行程详细地看了一遍，暂时没有发现不明白的地方。见我不再提问了，他又关切地问道：“怎么样？都清楚了吧！”
我点点头回答说：“都清楚了。”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后，他转移了话题道：“要想把团带好，是不能一个人唱独角戏的，必须得有司机的配合，如果司机不配合，多好的团都会搞砸，所以咱们必须得尊重司机。”
“尊重司机是应该的，我明白，但司机怎么会影响到团的质量呢？”
“哈哈，司机整导游的招数多着呢！比如，当你讲到最关键的地方时，他乱按喇叭，打断你的思路，或者来个急刹车，就算不摔你一跤，也会让客人怒火填膺。再比如，你急着赶时间，他故意放慢车速，而你要讲的内容很多，需要他放慢车速时，他却风驰电掣地赶时间，让你没有时间讲完。再比如，你要他开空调，他却说空调坏了；你要他早点到车上，他偏要姗姗来迟。这些都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他要是在客人中间说你坏话的话，那你就彻底完蛋了。”
听了介绍，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在我心头升起，便紧张地追问道：“那怎么办啊？”

第七章 上战场临阵磨枪

“你也别太紧张，其实他们也是很好说话的，毕竟咱们都是同一战线上的，只要尊重他一点，喊他一声师傅，别对他呼来喝去，有问题一起商量，别自作主张就可以了。”
“那要怎样才算是对他的尊重呢？”
“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同司机汇合后，要和他商量一下行程，其实，也不是什么商量，就是把要参观的景点提前告诉他一声，让他心中有数，免得跑冤枉路；二是在出团之前打个电话给他。”
“方向盘在他手上，商量行程是毫无疑问的。”我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想了想问道：“打电话也没有问题，问题是，跟他说什么呢？”
“你扮演司机，我扮演导游给你打电话，演练一下你就明白了。”他一边说，一边把通讯录本子卷成筒状，递给我做电话道具，然后自己拿起了电话。
“你好，请问是王师傅吗？”装成拨号的样子，在电话机上胡乱按了几个键后，他对着话筒问道。
“我是，你哪位啊？”我在他的提示下回答道。
“我是关桥旅行社的导游小田。”
“哦，你好！”
“请问，你的车号是琼A12580吗？”
“是。”
“明天我们要一起出个团，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
“客人是XX学校的老师，我们明天早上8点钟去接他们，你知道学校的位置吗？”
“知道，盐灶路。”
“那我们明天早上见，合作愉快哈！”
“明天早上见，合作愉快！”
同司机联系后，他又语重心长地提醒我道：“小田啊，这些都是基本常识，讲一下你就明白了，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今后在领行程的时候，一定要弄清楚所有问题，下团后，最好不要打电话回来问，因为计调的工作很忙，今天把时间给了你，你就要尽量把所有问题都问清楚，一旦领走行程，计调的工作重心就转移到别的团上了，到时，你再打电话回来问一些常识性问题的话，计调就会觉得你带团的能力不够，一旦留下这种印象，那你今后要想再出她的团，就很困难了！”
这几句叮嘱是他带团多年的心得，今天，对我毫无保留地托盘而出，既是告诫也是提醒，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就赶紧问。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后，我又问道：“强哥，那我今后在领行程的时候，主要都有哪些问题要问清楚呢？”
他拿起铅笔，一边圈重点，一边介绍道：“一、首先要看看有没有在这里盖章，怕计调在忙中出错，漏了盖章；如果没有盖章，就要补上，否则，就是私自承揽导游业务。这个问题是非常严重的，你学过政策法规，我就不多讲了。”
指给我看了行程上醒目的关桥旅行社的公章后，他又继续说道：“二、仔细阅读行程内容，主要是看含了哪些景点？有没有自费的？住宿什么酒店？房标多少？含不含早餐？有多少个正餐？餐标多少？有没有指定用餐？对了！讲到费用，你借团款没有？”
“借了，借了4500，都在这里。”我一边说，一边拉开皮包，把团款拿了出来。
“借了就好，我跟他们打了招呼的，一定要借够。你先把钱收好，我给你看看，看他们是不是全给你了。”说完，他就拿起计算器帮我算了起来。
“咱们一样、一样地算，先来算餐费。总共是三正一早，早餐是含的，就不用算了，有两个正餐的餐标是20，那就是40，另外一个是40，合起来就是80，人数是31，31乘80等于2480。”按照行程上的标注，他一边敲打计算器，一边说道。
算完餐费，他让我按照他刚才的算法，算了一下门票和住宿的费用。见我会算了，他又接着道：“三、看游客的人数。一是看有没有小孩，如果有，要问清楚小孩的费用含了那些；二是看有没有出现单男单女，如果有，房差怎么算？”
“房差？什么意思啊？”
“通常，我们给客人订的都是双标房，这样，房费就分摊到了两个人的头上，如果一间双标只住一个人的话，就会出现差价。”
“哦！是哟。”我恍然大悟道：“那怎么办呢？”
“有两个解决办法，一是让单住的客人补房差，二是开一间三人间，如果这两个办法都行不通的话，还有一种办法就是你和客人住，让师傅和别的师傅插住。”
“那要是单女呢？”我想了一下，追问道。
“对啦！这种特殊情况就是你在领行程的时候必须问清楚的。怎么解决？计调会告诉你的。就拿这个团来说吧，人数是31，显然单了一个，怎么解决呢？看见了吧，计调在这里做了标注，领队住单间。”
“明白了。”看了看小赖姐娟秀的行楷，我一边点头，一边回答道。
他见我频频点头，便又接着说道：“四、看行程上有没有注明接团时间，地点，领队的名字、联系电话，司机的车牌号和联系电话，最后，还得看看有没有你自己的名字和电话。这三个内容缺一不可，没有就要叫计调补上。”
“我自己的名字和电话，我自己知道不就行了吗？为什么也一定要写呢？”
“有两个原因，一是应付质检所的检查；二是有些景点在售票时，会看行程单上的名字，如果与导游证上的名字不合，买门票时就会有麻烦。”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似乎有些口渴了，端起茶杯，揭开盖子，咕嘟、咕嘟地灌了两口后，他放下茶杯道：“领行程时，要注意的问题基本上就是这些了，还有什么要问的没有？”
中国是礼仪之邦，做什么事情都讲究方式方法，尤其是在表达送客的方式上更是显得含蓄得体。怎么表达呢？那就是端起茶杯。
见他似乎有些累了，我本应该知趣地离开，但不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况且，他刚才也说过，既然今天已经把时间给了你，那就不怕你现在多耽搁几分钟，只怕你出团后再打电话回来，所以我又赶紧问道：“那我上车后，坐哪里啊？”
“导游都是第一个下车，最后一个上车，这既是礼貌，也是工作需要，所以导游一般都坐在门边。”
“坐在门边啊，那我最后一个上车，位置不是就被游客占了吗？”
“这得看是什么样的车，如果是面包车，反正人不多，坐哪里都无所谓，只要不坐最里面就行；如果是中巴车，你在接机时，拿包把门边的位置占好，客人就不会抢了；如果是大巴车，车上有导游座，座位就在门边，是收起来的，打开就可以了，但这个位置的安全系数较低，一定要系好安全带，当然，如果有空位的话，你也可以和客人坐在一起。”
“那客人坐位置，需要我安排吗？”
“不用，由他们自己坐好了。当然啦，如果有老人和晕车的，最好跟别的客人讲清楚，让他们坐在前面。另外，如果车上备得有垃圾袋的话，给他们每人都发一个。”
“嗯，座位的问题清楚了，那讲解的时候呢，我是站在门边吗？”
“旅游车主要有三种类型：面包、中巴和大巴。面包车人少，坐着聊聊就行了；中巴车站在门边；大巴车有专门的讲解位置，位置在车厢的走道中间，上了车，你就会看见司机座位旁边的走道中间有一个不锈钢的栏杆，栏杆中间有一个收起来的靠背，讲解的时候，打开靠背就可以进行讲解了。另外，讲解用的话筒也在那里，上车就能看见。”
“这个问题清楚了，那住宿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呢？”
“这就要看是什么样的团了，如果是散客，就要麻烦一点，现在讲了怕你记不住，今后再教你吧！另外一种是计划团，这种团，一般都有全陪或领队，你只要把钥匙交给他们就可以了；如果没有全陪和领对，有特殊情况的话，计调会告诉你的。”
“那我和司机住哪里呢？”
“住宿有司陪房，吃饭有司陪餐。”
“哦！对了，用餐怎么安排啊？”
“用餐，一般是十个人一桌，最低也要8个人才能成桌，如果你跟餐厅经理熟悉的话，有时候7个人也可以通融，低于这个人数，就要包桌啦。”
“包桌？什么意思啊？”
“不管你是三个还是五个，统一按八个人算。”
“如果超过一桌，却又不够两桌呢？”
“如果是十一二个人的话，那就坐一个大桌，叫餐厅把菜量加大，另外，再多上两道菜就行了。”
弄清楚这些常识性问题后，我又不无忧虑地问道：“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到了景点怎么办啊？我都不会介绍。”
“没有关系，每一个景点都有讲解员，到时，你请一个内导，把客人交给他，你就跟在后面听，既熟悉了线路，也学会了怎么介绍。”

导游这个职业，细分起来主要有四种角色：带团出境的叫领队；境内组团社派出的叫全陪；地接社的叫地陪；景区讲解员也扮演着导游的角色，俗称“内导”。基本上，每一个景区都配有内导，一来，可以解决就业问题；二来，为那些自由行的散客朋友提供讲解服务；三来，可以弥补部分地陪专业知识的不足。
这么多内容，得好好消化、消化才行。见他也累了，我便说了一些感激的话，似懂非懂地，懵懵懂懂地走出了导游部的大门。
真是无巧不成书，刚走到二楼就看见芳姐笑盈盈地从财务室走了出来。芳姐是随着10万“大军”“下海”的高材生，荣获过导游大赛的亚军，不但业务能力强，而且长得非常可人，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是女神级“快刀手”。虽然只在见面会上见过一次，但我对她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
见到她，我很想和她打声招呼问声好，但又顾虑重重，担心她不认识我，要是给人留下乱搭讪的不良形象，不是很难看吗？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来到了楼梯口。我便赶紧停下脚步，站在边上，等她先走。
“呵呵，别客气，小田。”她竟然先跟我打招呼了，这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芳姐好，你也要下去啊？你先请。”我伸手做了一个请她先行的动作，回答道。
“呵呵，你们这批新导游，挺有礼貌的嘛！”看来她和别的新导游也有接触，所以才会这么说。
“芳姐，我刚才没有主动向你问好，是因为我觉得你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而我就像地上的小草一样微不足道，根本入不了你的法眼，所以不敢主动跟你打招呼，希望你不要见怪哟！”
“呵呵，是吗？别这么说，大家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不要把我捧得那么高，摔下来会粉身碎骨的；还是小草好，虽然没有花香，也没有树高，但朋友却遍及天涯海角。多好！”
才女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让人听得非常舒服，我暗自赞叹。还没有等我想好怎么回答就已经来到一楼，分别之际，她转移了话题道：“小田，明天要下团了哈，紧张吗？”
“呵呵，能不紧张吗？刚才强哥还教了我很多，不过，我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真怕把团带砸了。”
“呵呵，不用担心，海南团很好带，做好服务工作就行了。战争中学习战争。胆子大一点，迈出第一步就好了！”

第八章 初带团遭遇尴尬

盐灶湮灭不复返，徒留老街述古今！
在高楼林立的海口，有一条古朴、清幽的老街。街的两边，既没有高大气派的写字楼，也没有妆扮城市夜空的七彩霓虹，只有低矮的民房和四通八达的青石铺就的小巷。每一间民房，每一条小巷，每一块青石，都是一页厚重的历史，静静地向人们诉说着这里曾经的辉煌与沧桑，它就是盐灶路。
食盐是不可或缺的生活必需品，历朝历代都有无盐不富的说法，因此，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因贩卖私盐而发家的是不计其数。斗米斤盐、国家专卖等问题，一直持续到今天才得到了彻底解决。盐巴究竟有多重要，对于当下来说无足挂齿，但对于我们的祖先来说那就非同一般了，这一点，看看电视剧《大清盐商》就知道了。
食盐的提取方法主要有两种：
一、晒。利用海水的潮汐规律，在沙滩上挖几块盐田，等海水一蒸发，就大功告成了，至今，海南都还有许多这样的千年盐田。对于以家庭为生产单位的盐民来说，这种方法较为经济，且简单易行，不足之处就是耗时长，受天气影响大。
二、煮。煮的成本相对高一点，需要挖盐池，修盐灶、购买大铁锅和煮盐的柴火，但优点是不受天气变化的影响，减少了时间成本。
“鬻海之民何苦门，安得母富子不贫！”无论哪种提取方法，盐民都处于产业链的最低端，自然，生活就不是那么好过，所以自称是奉旨填词的柳三变，专门写了一首《煮海歌》来反映他们的生活。而今，制盐的方法得到日新月异的发展，已经先进到用真空，自然，煮海为盐的岁月也就一去不返了，曾经赖以生存的盐池、盐灶，也就成了后人追忆的谈资。

和芳姐话别后，我一边咀嚼她的临别赠言，一边溜达着来到了盐灶路。在XX学校门前发了一阵无端而莫名的感慨后，我又一头扎进了海大图书馆，直到闭馆的音乐响起才离开。回到宿舍，和我一样赖着未走的舍友全都回来了，正蹲踞在床上，借着昏暗的烛光斗地主。我和他们闲扯了几句，声讨完校方单方面断电的丑陋行径后，便凑到烛光下把刚才写的导游词反复修改了几遍才搁笔就寝。
就要披挂上阵了，能凯旋吗？客人通情达理吗？激动、兴奋、担忧••••••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像沸水里的气泡一样，咕嘟、咕嘟地不断涌出，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些不断闪现的念头想明白，黢黑的夜色就悄悄变白了。年轻就是好！虽然几乎彻夜未眠，但精神却是斗志昂扬的，才7点过几分，我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到盐灶路了。
周末的校园是静谧的，除了几个晨练的在慢跑外，不见一个身影。大门是锁着的，但旁边的小门却是开着的；门卫室的门是关着的，但窗户却是开着的。透过窗户一望，里面空无一人，可能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吧，也可能门卫也加入到晨练的队伍中去了。
进了校门，感觉有点百无聊赖，便从包里掏出导游词来强化记忆。不知怎么搞的，昨晚都还可以静心背诵，现在竟然看不进去了，老是走神，不是观察旅游车有没有来，就是猜测路过的行人是不是去旅游的老师。为了平复这种不可名状的状况，我也加入了晨练的队伍。嘿！这办法还真不错，渐渐地，精力开始集中，不再走神了，我便一边慢跑，一边默默地背诵起导游词来。
7点半钟，校外的街角出现了几个提着旅行包的行人，走到校门前，他们便放下包包闲聊起来。看来，应该是旅行团的老师到了，本想过去和他们打个招呼，却又不知道跟他们聊什么，因为我准备的导游词里根本没有这个内容，只好装作没有看见，继续慢跑，继续默诵导游词。
7点46分，一辆33座的旅游大巴来到了校门口，刚停好，车门就缓缓打开了。毋庸置疑，这一定是我等候的旅游车了。来到车前，看了看车号，确认无误后，我就上车和王师傅简单聊了两句，借机观察了一下强哥说的，专门给导游准备的座位和讲解位置，然后便下车请那些先到的老师上车。
宁可多等十分钟，也不迟到一分钟！老师的时间观念是比较强的，7点55分，他们就全部到齐了。
诚如强哥所言，他们都是一个单位的，相互之间有的是话题，上车前，他们就聊得不亦乐乎，到了车上，更是相谈甚欢，此起彼伏的声音弥漫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春天的山涧一样，到处都是鸟鸣声。
突然扮演起老师的角色来，看着一车真正的老师，看着一车谈笑风生的老师，拿着话筒的我，不知如何开口了，只好尴尬地看着他们。我的沉默很快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满车的喧闹声便渐渐熄灭了，到最后，只剩下几个话题还没有谈完的在小声交谈，但他们的声音也很快就停止了，抬起头，把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
他们的目光并不灼人，相反，还有点亲切，但我的紧张情绪却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我做起了自我介绍。自我介绍是尽过精心准备的，早已倒背如流，自然，讲起来就比较轻松，比较流利，也就没有丝毫紧张和怯场等负面因素影响我的发挥了。
自我介绍刚结束，车厢就啪啪、啪啪地响起了一片掌声，看来，目前的表现得到了老师们的认可，于是我就再接再厉地介绍起行程来：“我们这是两天一晚的行程，参观的景点是东坡书院和松涛水库，住在南田温泉。”
由于经验不足，对行程的介绍有点力不从心，干瘪瘪的，没有一丝色彩，单薄而乏味，但也只好这样了。介绍完行程，我便开始背诵海南概况：“海南是我们国家最年轻的省份，从88年4月26号挂牌成立中国最大的经济特区到今天，要到下个月才满13岁，刚好是小学毕业升入中学的年龄，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是最具有可塑性的，也是最可爱的，所以才有人把咱们海南比喻成南海中的一颗璀璨的明珠，不知道各位老师是不是也这样认为？”
背诵到这里，我看见坐在第三排，右边窗户旁的那位女老师，微笑着朝我竖起了拇指。其他的老师虽然没有公开点赞，但他们全神贯注的神情同样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得到他们的鼓励后，我又继续背诵道：“既然是明珠，那就不能太大，太大，那就成矿石了！所以咱们的面积只有35351平方公里，是面积最小的陆地省；不过，既然是明珠，就得有一个托盘，这个托盘就是琼州海峡和西沙、中沙、南沙，把这个托盘一算上，那就不得了了，足足有200多万平方公里，所以咱们又是面积最大的海洋省。俗话说，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咱们海南是最大的海洋省，是大哥大，所以国家政策对咱们海南也是偏爱有加的，所以海南才成了改革开放的试验田，才成了‘撑起炎黄半壁天’的南大门；另外，咱们海南又是年龄最小、面积最小的陆地省，是幺儿，是人人都想摸一摸、抱一抱的‘金娃娃’，所以才有十万人才和无数的资金蜂拥而至，所以才有数不胜数的中外游客纷至沓来。有了政策的扶持，有了人才和资金，自然，经济就会插上腾飞的翅膀。经济发展了，人们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日子好过了，就不会穷了，也就不再是孤悬海外、交通闭塞、瘟疫横行的蛮荒之地了；也就不再是流放‘乱臣贼子’、‘犯官罪臣’的不毛之地了。一个让人日子好过的地方，一个让人向往的地方，显然是美玉，是明珠，所以，海南的简称是琼。”
啪啪、啪啪的掌声再次响起，初次带团就能得到客人的认可，是我始料未及的，见到这一车厢的掌声，我陶醉了，脑海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了“掌声响起来”这首歌的歌名。我飘飘然地享受着这持续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的掌声，不过，这一分钟的讲解空白，造成了我的脑空白，竟然让我忘记了下面的导游词，让我在最为关键的时候“滑枪”了。
掌声停了好一会儿，接下来要讲的内容却全然无知，我故作镇静地咳了两声，换来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但大脑依然是一片空白，万般无奈，只好从包里掏出稿子，快速扫了两眼，这才接着背诵道：“富裕的地方多了去啦！光有钱不行，是不是宜居城市，还得要看当地的自然环境。首先，咱们来看气候条件。海南是典型的热带季风气候，降雨充沛，年均降水量是1600毫米，充足的水分为植物的生长提供了优越的条件，所以海南的森林绿化面积居全国之冠，达到51%。海南的年均温是23.8度，这个数字听起来会觉得好热，其实一点也不热，因为海南四面环海，不管太阳多么的毒辣，只要找棵椰子树坐下，海风一吹，你就可以惬意地午睡了，不像三大火炉城市，热到连风都是热的。夏天是这样，那冬天呢？冬天就更好过了！北方早已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海南却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夏无酷暑，冬无严寒，能不宜居？其次，咱们来看看空气质量。牛皮有人吹，火车没人推，我今天在这里说海南是天然氧吧，空气是可以打包出口挣外汇的，你可能会说我是胡说八道，但海南的空气负氧离子含量之高，全国罕见，这可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会这么牛呢？因为咱们的绿化好，因为这里没有任何的工业污染，就算有一点汽车尾气，也被海风一吹，哗啦一下就刮到与我们相邻的广东、广西和台湾去了，再哗啦一下，又刮到与我们隔海相望的越南、菲律宾、文莱和马来西亚等国家去了。最后，咱们再来谈谈海南的水质。众所周知，地球上的水资源将近占到总面积的70%，而我们人呢？同样，也差不多有70%是水，由此可见，水对于我们的生命是多么的重要。我到过很多地方，发现他们那里的水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会产生水垢，而海南的水就不同了，不管你用多久，水壶绝对没有一丝水垢，所以，这才有了‘一饮椰树矿泉水，方知海南人寿长’的说法。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根据第三次、第四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海南的人均寿命竟然是全国第一。”
说到水，不知道是不是提醒了他们，坐在第五排、左手通道边的那位美女老师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举到斜前方，做了一个示意我喝水的动作，然后，她又轻启朱唇抿了几口，盖上瓶盖后，朝我莞尔一笑。
说实话，从她上车开始，我就一直在偷偷打量，总觉得以前在哪里见过一样，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她这不经意的莞尔一笑，让我猛然想起，她和我以前在售票处的同事，老板的情人亚妹，有点相像。
当亚妹的音容笑貌在记忆里一闪而过后，我的大脑又出现了空白，本已背熟了的导游词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尴尬地僵持了一会儿后，万般无奈的我，只好重新掏出稿子，看了几眼后，这才继续往下背诵道：“海南人为什么长寿呢？除了气候、空气、水以外，还有一个别的省份都没有的硬件指标，那就是食材丰富。一、在植物方面，咱们海南已经发现的有4200多种，占全国的15%，这其中还有2500多种是药用植物，占到了全国的40%，光是果树就有142种，一天吃一种水果，你都得吃四、五个月。二、在动物方面，爬行类动物有104种，占全国的29.5%，兽类76种，占全国的18.6%，鸟类340多种。这是山珍，另外，还有海味。至于海味有多少，那就无法统计了。那么它们与长寿有啥关系呢？关系大着呢！因为民以食为天，人要活着，就必须得吃，并且，还得吃出质量，吃出科学。当然啦，不管你吃得多考究，食物却只有两种，植物和动物。植物方面，这里瓜果蔬菜应有尽有，现代医学证明，这都是利于长寿的；动物方面，山珍再好咱们也不吃，因为有野生动物保护法，海味就无所谓了，随便吃，吃了有什么好呢？我就不说了，地球人都知道。”

第九章 说概况照本宣科

亚妹和我分别快5年了，一直渺无音讯，今天，突然看见那位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女老师后，我的心里不时有涟漪泛起，背着、背着，居然再次卡壳了，张口结舌的尴尬场面重新在他们面前上演。
或许他们看出了我是新导游吧，坐在右手第一排的领队老师打破了沉默的僵局，对我说道：“阿竹，你是新导游吧？别紧张，放松点。”
“是，我是今年的新导游。”我实话实说道：“不瞒您说，这还是第一次带团呢！”
“嗯，看出来了，要不，你就拿着稿子讲吧。”
“拿着稿子讲啊？不太好吧！”
“没有关系，我们做老师的也是拿着教案讲课的。”说到这里，她又转身对着其他老师说道；“你们说，是不是这样啊？”
“是啊，拿着稿子讲吧，没有关系的，阿竹。”所有老师都附和道。
静默了一小会儿后，掌声再一次在车厢飘起。我知道，这是在给我加油打气，但我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根本就不知道接下来要讲的内容是什么。虽然情非得已，但总不能故作矜持吧，我只得举手投降，掏出稿子念了起来：“自从假日经济的发展模式推出后，旅游成为了与人们的生活休戚相关的朝阳产业。为了吸引眼球，为了招徕游客，越来越多的地方都开始不断创新，这其中，最有力的竞争方式就是‘世界之最’，‘中国之最’，如果没有，那就创造，所以越来越多的、五花八门的‘之最’如雨后春笋不断地在神州大地冒了出来。这些‘之最’究竟能带来多大的经济效益，咱们姑且不论，但上苍恩赐的‘之最’，还是值得大书特书的。海南都有一些什么样的‘之最’呢？一、矿产资源：全国已探明的矿产有148种，海南有57种，铁矿储量约占全国富铁矿储量的70%；钛矿占全国的70%；锆石占全国的60%，这些都是当之无愧的中国之最。二、热带作物资源：我国热带土地面积差不多有一半在海南，非常适合发展热带高效农业，所以，海南才会成为袁隆平设立水稻试验田的基地之一。粮食作物中，最有名的是杂交水稻；经济作物中，最出名的是橡胶，差不多占到了全国的三分之二以上。这些咱们都不说了，还是来数数最受追捧的热带水果吧，椰子、腰果、菠萝、荔枝、龙眼、小米蕉、芒果、西瓜、杨桃、菠萝蜜、山竹、莲雾、火龙果、番石榴、红毛丹，等等等等，听到这些名字，哪一种不让人垂涎欲滴？三、海洋资源：海南的海岸线有1823公里，水深200米以内的近海大陆架渔场面积达22.5万平方公里，海产品在800种以上，光是海鱼就有600多种；有盐田5000公顷，盐巴的年产量在27万吨以上；另外，喜欢逛珠宝店的女孩子都知道，有‘西珠不如东珠，东珠不如南珠’的说法。南珠在哪里？就在海南。除此之外，海洋中这里还有深受藏民喜欢的、被称为佛门七宝之一的红珊瑚。四、旅游资源：从海南的省会城市海口出发，到祖国最南端的城市三亚，一共有三条公路，分别是东线、中线和西线。海南的旅游资源也就沿着这三条公路依次展开，起点是海口的五公祠、海瑞墓，终点是三亚的天涯海角，南山。东线以椰风海韵为基调，主要有以‘椰子之乡’、‘将军之乡’、‘ 之乡’而闻名天下的文昌；有以博鳌亚洲论坛和红色娘子军而蜚声海内外的琼海；有以兴隆华侨农场的红艺人表演和分界洲岛潜水而备受游客青睐的万宁；有以体验少数民族风情的黎村苗寨和与猴子亲密接触的南湾猴岛而让人流连忘返的陵水。如果说东线是旅游观光、休闲度假的天堂，那么，以五指山而闻名遐迩的中线热带原始森林就是科考、漂流、探险、户外运动的乐园。由于种种原因，西线的旅游资源到目前尚未形成产业链，所以就不做详细介绍了，或许这是给旅游开发投资者留的处女地吧！”
换了一下站姿，略微放松一下快僵硬的肌肉后，我又继续念道：“早些年，有些海南人，尤其是黎族人在街上卖东西，成了某些‘文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他们说一不二，决不讨价还价，宁可把卖不完的东西挑回去，也不会打折处理。于是乎，这种现象就成了这些人说海南是文化沙漠的原因之一。与这些‘文化人’交道打多了后，部分被讥笑的海南人就变聪明了，于是以次充好出现了，缺斤短两出现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学会了讨价还价，学会了打折，学会了低价竞争，学会了恶性竞争，于是也变成‘文化人’了。据说，在广西的某个小镇，那里的人卖菜是很奇怪的，他们在家里先把菜的重量称好，然后把菜捆成一把、一把的，到了集市上，在菜旁写上价格，自己就回家忙自己的农活去了，既不担心有人偷菜，也不担心有人偷菜钱。按照那些所谓的‘文化人’的逻辑，这岂不是成了沙漠中的沙漠？这种以诚信、友善为基石的交易模式，难道是没有文化的表征？果真是这样的话，这些‘文化人’的价值观究竟是什么啊？愚笨的我，真的好困惑！大型的商超百货是不准许讨价还价的，因为产品的数量与质量都有保障；街头小贩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因为数量与质量没有保障。为什么可以讨价还价的小贩那里顾客寥寥无几，不可以讨价还价的商超百货却门庭若市呢？真不知道这样的文化究竟是进步还是倒退！如果把这样的文化，当成是进步的话，不仅是个人的悲哀，可能还是民族的悲哀！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文化，居住在海南的民族主要有汉、黎、苗、回，数量有八百多万。这么多人在这里繁衍生息，怎么会没有文化呢？怎么会是沙漠呢？说到这一点，可能大家就会问了，为什么会有人说海南是文化的沙漠呢？这是因为一种文化与另外一种文化在相遇的时候，有一个相互适应的过程，有一个相互融合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一些狂妄自大的人往往会把对方视为没有文化。这种不假思索、信口开河的人，其实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殊不知，他们同样也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柄。海南的省会是海口，这个名字的由来没有什么彪炳史册的典故，仅仅因为它是海南的第一大河，南渡江的出海口而已。建省时，为什么不把省会定在名气更大的三亚呢？因为那些所谓的文化人到了海南后，基本上都呆在海口，变聪明了的海南人就揶揄地说，你们不是喜欢信口开河吗？不是喜欢夸海口吗？我们就把海口作为省会，看看你们究竟有多会吹。夸海口没有关系，问题是海南有什么值得夸的呢？说的没有唱的好，还是歌声来告诉你们吧，一曲《永远的邀请》献给大家。”
或许是受那些大腕歌星的影响吧，说到唱歌的时候，我竟然模仿着演艺人士的语气，脱口而出道：Music。虽然Music没有随着我的话音而响起，但车厢里面的气氛却一下被点燃了，啪啪、啪啪的瞬间就响了起来。
说实话，我根本就没有唱歌的打算，只不过是在写导游词时为了加强讲解的效果，才写了这几句，但刚才在念稿子的时候没有注意，一不留神就脱口而出了。看着老师们友好的微笑，听着他们热情的掌声，我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覆水难收，同时，这个小小的失误也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念稿子的活儿是不轻松的，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念错。念自己写的都有可能出错，要是念别人写的，该有多难啊！难怪那些外国的领导人都喜欢即兴演讲，只有那些最敬业的父母官才会不辞辛劳地、头也不抬地、一丝不苟地拿着秘书写的稿子，一字一句地念。好在《永远的邀请》这首歌，几乎每一个导游都会，因为这首歌是我们旅游人士的骄傲，是海南省旅游局副局长陈耀先生的经典之作。
在开始唱歌之前，我又突然想起经常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搞笑的明星来，便模仿他们的语气说道：“听人家唱歌要钱，听我唱歌要命，各位老师，你们先替我检查一下车窗有没有关好，别等我一开口，你们都跳窗跑了，那我就麻烦了哟！”
哈哈、哈哈；呵呵、呵呵；啪啪、啪啪，满车厢都是笑声和掌声。
说实话，对于唱歌我并不畏惧，因为在石碌的时候我经常和母亲、继父一起去路边K歌。
石碌是一个小镇，离海较远，一年四季都很热，所以这里的人养成了一种生活习惯，吃了晚饭，冲了凉，便出门散步。一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满街都是人，有西装革履的，也有穿睡衣睡裤的，更多的是穿着一件短袖圆领T恤衫和一条大短裤的。见有这么多人逛街，那些精明的商家就在路边摆上电视、VCD、音响、桌椅板凳供人休息娱乐。和专业的场所比起来，这种路边卡拉OK的成本要低得多，自然，消费就不是太高，一元钱一首歌，按照桌位轮流，谁先点就谁先唱。当然，不唱也可以，点一壶养生的三泡茶，坐下来欣赏也是蛮惬意的。
劳累一天，走一走，散散步，唱唱歌，放松一下心情，用音乐来调节一下情绪，晚上就能好好睡一觉，所以，这种经济实惠的路边卡拉OK特别受欢迎。
入乡随俗，来到海南后我们很快就喜欢上了这种生活方式，继父的保留曲目是《驼铃》，母亲的最爱是《红梅赞》，我是什么都来，不管它是民歌还是通俗，只要会哼哼几句就开唱。
这样的场合去多了，我也就久病成良医，对怎么换气，怎么发音，怎么控制气息，怎么运用肢体语言都略知一二。所以，当老师们都要求我唱歌的时候，我没有一丝胆怯的神色。等他们的笑声和掌声停止后，我便放开嗓子唱了起来：“请到海南来，这里永远是春天，请到海南来，这里永远是春天。在江南厚云裹身的日子，当繁重的世事阻塞你敏捷的思绪，请到海南来，请到海南来，海南把宝石一样蓝的天空献给你。让椰风吹绿你；让海韵染蓝你；让辽阔的天空拥抱你；让鲜花果实亲吻你。请到海南来，这里永远是春天，请到海南来，这里永远是春天。在西北沙漠萧瑟的秋季，当狂风和沙漠蒙上你明亮的双眼，请到海南来，请到海南来，海南把醉人的椰风海韵赠与你。让椰风吹绿你，让海韵染蓝你，让辽阔的天空拥抱你，让鲜花果实亲吻你。请到海南来，这里永远是春天，请到海南来，这里永远是春天。在北国飘雪茫茫的严冬，当冰冷的风雪迟滞你灵活的步履，请到海南来，请到海南来，海南把芬芳的鲜花果实献给你，让椰风吹绿你，让海韵染蓝你，让辽阔的天空拥抱你，让鲜花果实亲吻你。”
唱到最后一句，我模仿着歌星的样子，把手伸向老师们，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见到这个动作，老师们就一边拍掌，一边喊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又唱了一首歌，我感觉嗓子有点冒烟了，便赶紧推辞道：“不行了，我有点累了，我这是抛砖引玉，轮到你们唱了。”
老师是最善解人意的，见我这样一说，领队老师开口了：“是啊，阿竹确实辛苦了，让他休息一下吧！周老师，你是教音乐的，你来唱一首吧。”
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的，在老师们你一首我一首的歌声中，我们来到了东坡书院。

第十章 中和镇书院怀古

秦汉时，我国实行的是郡县制，汉武帝把海南纳入中央版图后在琼山设了珠崖郡，在儋州设了儋耳郡。为什么叫儋耳呢？据说，是因为这个地方的人耳垂大。
按照相书上的说法，耳垂大的人有福。是不是这样呢？的确如此！珠崖郡还在扫盲时，儋耳郡已经是“书声琅琅，弦歌四起”了，所以儋州才有“诗乡歌海”之称，才有“儋州自古称歌海，山歌多似百花开。人人都是山歌手，山山水水是歌台。”的赞歌。
为什么儋州会成为岛上第一朵盛开的文明之花呢？是谁为儋州带来了燎原的星星之火呢？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一个大文豪、大书法家、画家、造酒实验家、美食家、工程师••••••苏东坡。
苏东坡是四川眉山人，在这里生活了三年。他居住的地方叫桄榔庵，讲学的地方叫载酒堂，明朝后，改名叫东坡书院。不知从几时起，社会变得越来越浮躁，人也变得越来越肤浅，人文的、历史的，越来越没有市场。在到达之前，我一直以为这里会游人如织，想不到竟然门可罗雀，除了几个在门口卖老盐的阿婆外，别无他人。
下了车，进入园区后我们便一边听景区导游常导的介绍，一边向大殿走去。常导是一位铁杆“苏粉”，提起苏东坡便眉飞色舞、口若悬河，一进大门，她便给我们打开了“乌台诗案”后的历史画卷。随着画卷的徐徐展开，垂老投荒的苏东坡向我们迎面走来，虽然步履有点蹒跚，但豪放千古的神情依然未变，首先映入我们眼帘的是，一到海南的他，立即把海南从“孤悬海外”的历史低谷，拔高到了“有生谁不在岛中者？”的哲学高度。
“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这是苏东坡在画上生命句号前，做的自我总结。他为什么会把黄州、惠州、儋州，作为自己人生的骄傲与闪光点呢？因为黄州之后，他的文学造诣到达了北宋第一大家的高度；惠州之后，他的思想变得异常深邃，上升到了哲学家的高度；儋州之后，中原文明的圣火在这片荒芜的田园被他亲手点燃。在这三地生活的篇章里哪一页不能彪炳史册呢？所以他才自豪地、问心无愧地说：自己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是，有了黄州、惠州、儋州这一段人生经历。
“黄州惠州儋州”之前，他的人生是“春牛春杖，无限风光来海上”，这之后，他的人生就是“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了。是谁把他从“时代宠儿”的光辉岁月里挤出来，过起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呢？从表面上看，是革新党人，其实是他自己，因为他不懂得溜须拍马，不懂得见风使舵，不懂得风吹两边倒，不管对方是谁，也不管对方官有多大，只要政见产生分歧，他就会“如蝇在食，吐之方快”，所以他很快就成了朋党之间的众矢之的，人生的转折点也就到来了，转折点就是“乌台诗案”。
御史台是专门向官员找碴的部门。北宋的御史台门前有一棵大树，树上常有乌鸦聚集。按照民间的说法，乌鸦是一种不祥之鸟，于是御史台就被谑称为“乌台”。为了打倒他，御史台的官员就四处搜集他的作品，然后从字里行间找一些可以牵强附会的字眼来做文章。
“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空未要奇。恨到九泉无曲处，世间唯有蛰龙知。”政敌们得到这首诗后，如获至宝，立即无限上纲，弹劾他有“不臣之心”，随即，他就蹲了大牢，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乌台诗案”。
欣赏了载酒亭两侧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阅读了载酒堂内缅怀东坡先生的碑刻；摸了摸庭院中那棵百年的芒果树；在大殿彩雕前追忆了诗案的始末；虚心地在厢房内观摩、学习了东坡先生的墨宝和各种文史资料后，常导便一边引着我们向西园走去，一边介绍道：
“人间无正味，美好出艰辛！西园是苏东坡当年的菜园子，里面有一种非常奇特的花，叫狗仔花。提起狗仔花，可能好多人都不知道它是什么，但它却与苏东坡有一段宿命渊源。苏东坡之所以被贬到儋州，比较流行的一种说法是苏东坡字“子瞻”，“瞻”与“儋”谐音，所以就被贬到儋州。不过，民间还有一种说法，说他乱改王安石的诗作，才被贬到黄州和儋州的。这话从何说起呢？据说，黄州有一种鸟，叫明月鸟；儋州有一种花，叫狗仔花。听到这里，大家可能会有坠入五里雾中的感觉吧？那就让我们穿越历史，回到苏东坡的时代吧！
在一个周末的早晨，习惯早起的苏东坡吃了早餐便来到王安石的府邸，打算约他一起去钓鱼，顺便谈谈自己对深化改革的一些想法。但他运气不好，作为总设计师，王总哪有时间钓鱼哟！此刻，早就在和别人谈工作了，他只好独自离去。出门时，看见书桌上有两句诗：明月当空叫，五犬卧花心。便心想，这王总也太忙了，出现笔误都没有发现，于是就把它改成了：明月当空照，五犬卧花荫。
只要混过几天职场，或者看过《杜拉拉升职记》的朋友都知道，他这是犯了官场大忌：下级对上级，应该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才对，甭管上级是否有理有节，甭管上级是否指鹿为马，迎合、讨好才是为官之道。对吧？
王总看了改过的诗，摇摇头，对这种以下犯上的作法不置可否。为什么呢？因为他贵为宰相，都说宰相肚里是能撑船的，自然也就不好发作了。不过，事情到此并没有完结，王总一直隐忍不发的原因是机缘未到，直到“乌台诗案”时他才出手了，把苏东坡贬到了黄州。王总被罢相后，苏东坡年轻时的同僚加好友章惇，成了革新党人的老大。这鸟人不念故旧，对苏东坡的威望与才情是羡慕嫉妒恨的，小肚鸡肠的他把苏东坡贬到了儋州，也直到这时苏东坡才终于明白了，“明月”是一种鸟，而不是月亮；“五犬”是狗仔花的五瓣花蕊，而不是五只狗。这个故事的真实性虽然有待考证，但它让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无完人金无足赤。”
听完故事，我们就在常导的指点下弯腰细细打量，只见狗仔花那鲜艳的花瓣中有五个花蕊，每一个花蕊都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蜷卧在里面。感叹一番大自然的造化神功后，常导又领着我们来到东坡铜像前，介绍道：
苏东坡来到海南后，第一次见到椰子，难免好奇。喝了椰子水，吃完椰子肉，觉得很不错，就拿着椰子壳在手上把玩，不料，被幼子苏过看见了。苏过是一个大孝子，见状不由想到，老爸风华正茂时发明了一种风靡京城的“子瞻帽”，如今，来到这荒凉的地方老爸肯定会有许多感伤，特别是困扰他老人家多年的痔疮发作时更是身心俱疲。想到这一点，为了让父亲开心，苏过便按照“子瞻帽”的样式，把椰子壳做成了一顶“椰子冠”。这种椰子冠对于京城的达官贵人来说，是流行无限，但对于老百姓来说，就有点不伦不类了，于是苏东坡便按照椰子冠的样式，把它做成了斗笠。
“呼我钓其池，人鱼两忘返。”斗笠的收尾工作还没有做完，好友黎子云来了，来请他去钓鱼，于是他就戴着斗笠去了，打算一边钓鱼，一边把它做完。说来也怪，去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回的时候竟然淫雨霏霏，于是他就穿了一双黎子云的木屐回家，还一边走，一边念道：更著短檐高屋帽，东坡何事不违时！不料，刚过了东坡巷，就被几个小孩子看见了。由于这种斗笠还没有推向市场，所以第一次看到的人都觉得很稀奇，这几个小孩觉得他的样子很滑稽，就忍不住笑了。他们一笑，身边的狗也跟着不停地叫了起来。看见孩子们顽皮憨笑的样子，苏东坡也忍不住了，一边乐不可支的偷笑，一边自言自语道：他们之所以笑，是因为觉得我穿木屐、戴椰子冠的样子太奇怪了，别说是顽童，就连我的爱犬乌嘴，和它的伙伴们都忍不住，“汪汪”、“汪汪”地叫着跑来看稀奇呢！
经常看电视的朋友都知道，基本上每一个商家的广告都是名人在代言，有了苏东坡做形象代言人，再配上小孩子纯真的笑脸，“东坡帽”顿时名声大噪，很快就普及推广开来，不仅如此，就连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伯虎，也被这一笑打动，为了了却他“化为黎母民”的心愿，唐伯虎便根据“笑所怪也，吠所怪也”的广告词，创作了坡仙笠屐图。

瞻仰了苏东坡的铜像，参观了陈列馆，常导又引着我们来到了东院。站在东院的钦帅泉旁，她又娓娓而谈道：
钦帅泉是苏东坡赖以生存的“三白”之一。哪“三白”呢？一瓢白水，一碟白盐，一碗白饭。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一瓢白水是不值一提的，但对于北宋时期的海南人来说，那就不得了了，因为那时的海南人既没有掌握寻找优质地下水的本领，也没有开凿水井的技术，因此，很多海南人都不得不喝咸积水。可能有人会说，咸积水不是好吗？连食盐都不用买了。不错，食盐的钱是省下来了，但付出的代价却是相当沉重的，是得不偿失的，因为大量的氯化钠、氯化镁等化学物质在体内沉积，导致内脏器官严重受损，尤其是肝肾功能的减退导致免疫力低下。免疫力一低下，就容易得病，一得病，就很难痊愈，而热带地区的蚊子、苍蝇、老鼠、蟑螂又特别多，它们不但是传染病的病源之一，还是传染病的最佳传播途径之一。有了这几个因素，一旦瘟疫发生，缺医少药的海南会有多么恐怖就可想而知了，所以海南才成为了令人生畏的“流放胜地”，才有了“崖州在何处，生度鬼门关”的喟叹。
泉水历经千年，依旧清澈透明，不但提高了人们的身体素质，还是财富的源泉，所以它还有一个名字：酒井。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呢？据说，苏东坡平反离开后，那些和他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朋友依然把他当作生活指导老师，就算见不到本人也会来桄榔庵做点收拾房屋、洒扫庭除的琐事，不为别的，只为找一点和他一起聊天的痕迹，只为留一些和他一起劳作的记忆，顺便把生活的烦恼向他说说，尤其是那些日子艰难和生意不好的特别喜欢来这里对着遗物膜拜，希望他能托托梦，指点一下怎么才能生意兴隆。
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苏东坡对市场营销学也下过功夫，不但知道做生意要自身的产品质量过硬，还知道形象代言人、广告词、媒体炒作等手段是缺一不可的。当然啦，苏东坡究竟有没有学过市场营销，已经无法考证了，但他做过产品形象代言人，写过广告词，却是不争的事实。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呢？那就让我们把时光倒流一下，回到北宋时的中和，一探究竟吧！
现在的中和镇，车水马龙霓虹闪烁，900多年前的中和是啥样，谁也说不清楚，咱们只能遥想当年了：虽然这里是一个县处级的政府所在地，但估计不会繁华到哪里去，否则，他就不会说“此间道路熟，径到无和有”了。从这两句诗来揣摩，那时候的中和可能只有几条青石铺就的“三级公路”、几排“风情小木屋”、几家私营的“百货公司”、几个巫医结合的“风水馆”、几间现酿现卖的“小酒吧”、几间大排档、一个附带交易功能的渡轮码头、一间招待所、一间公办学校和一个卖馓子的小摊。为什么会有小摊呢？因为北宋时期还没有出现城管这个职业，而练摊又不属于捕快的管辖范围，所以摆摊就成了真空地带。

第十一章 桄榔庵趣说坡仙

千年前的小镇，人口应该是没有多少的，但各个“公司老总”都诚信经营，所以生意还勉勉强强过得去，除了馓子的生意差点外，其他的都还不错。
卖馓子的是一个阿婆，老伴死得早，这已经是很不幸了，好不容易把儿女拉扯大，偏偏儿女又不孝，把她赶出了家门。那时候是没有“低保”可以吃的，无依无靠的她怎么办呢？还好，她家离学校不远，由于学校常年放假，教室、宿舍、门卫室又都没有上锁，于是她就到学校去借住，平时就靠捡易拉罐和矿泉水瓶子维持生计。捡了一段时间的垃圾，存了点钱后，阿婆便在校门口支起了一个馓子摊，虽然手艺还不错，但生意却萧条无比，因为学校早就停止招生了。
看着日益冷清的摊子，她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稍微有点经商头脑的人都知道，不能扩大销量就得降低成本，明白这个道理后，她就把扔得满地都是的课本、作业本捡来，拍去灰尘后，用来包馓子。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竟然让她捡到了一本盗版的《消费心理学》，虽然里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不清，阅读起来也有点费神，但知识的含金量并没有因此而降低。翻看一遍后，茅塞顿开的她眉开眼笑了。为啥呢？因为苏东坡是她的好朋友。这话从何说起呢？原来，苏东坡喜欢钻研厨艺，每到一处，都在消费的同时和酒店的大厨探讨，并且，对面食和糕点是颇有心得的，东坡饼，就是他在黄州时协助别人开发出来的。酥饼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就是因为老板发财后，为了感谢他而命名的。
好啦，咱们言归正传。话说这个卖馓子的阿婆得到“葵花宝典”后，对产品进行了一次革命性的研发，经过不断的探索改进，那手艺是突飞猛进，举世无双，天下无敌了。无论是产品的外形还是口感，都绝对顶呱呱，只要有人路过，就会立马闻香驻足，一旦驻足，就会眼睛一亮，眼睛一亮，就想摸一摸，一摸就想品尝，一品尝就齿颊留香，不但能生出三日不绝的无穷韵味，还会让人想起洞房花烛夜的愉悦。
酒好也怕巷子深！光是产品质量过硬还不行，还得广而告之，得请名人代言。这个道理阿婆已经懂了，于是她就把消防、卫生防疫工作也彻底抓了抓，等一切都布置妥当了便立即跑去桄榔庵，请苏东坡来考察。接过馓子，品评验收后，苏东坡给她打了101分，100分是给馓子的，另外一分是给阿婆的研发、创新奖。
得到认可后，阿婆就借交流烹饪技巧的机会谈了自己的身世，接着又趁热打铁，谈了自己本想请个影视明星或者嫩模、歌星来做形象代言人的，但实在是囊中羞涩，别说是广告费就连经纪人的份子钱都拿不起。谈完穷人的烦恼，她又接着说道：大哥，你不仅才华盖世，还是咱们烹饪协会的，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怎么说，咱俩都算得上是半个同行，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咱们做厨子的饿饭吧？要不你给我做形象代言人吧！反正你文采也不错，捎带着把广告词也给我写了。在咱们这地方，银子不如馓子实在，钞票再多，没有地方花，拿来有啥用？所以啊，润笔费呀、代言费呀、宣传费呀你都不要计较了，我就用馓子来抵。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言一声，我给你送去，如果有时间，欢迎你随时过来，馓子有的是，你尽管敞开肚子吃，吃不够就打包，顺便给你儿子苏过，也带点回去。当然啦，这是我个人的想法，是不是行得通，还得你发话。大哥，你说我这个想法要不要得？
可记得，研发那么多美食，我苏东坡都没有申请专利，写个广告词，不过举手之劳，怎么能据此敛财呢？随便题几个字就收取上千万人民币的事情我是做不来的，要知道，如果屁股下面没有太师椅，脑壳上面没有乌纱帽，有谁会请一些政客来剪彩、题字呢？今天，人家诚心诚意来请，那是我有真材实料啊！那是对知识、对人才的尊重啊！怎么能拒人千里呢？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挣扎在死亡边缘的，靠练摊来维持生活的老人。
苏东坡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到两天，写着“纤手搓来玉色匀，碧油煎出嫩黄深；夜来春睡知轻重，压扁佳人缠臂金。”的大幅广告牌就在阿婆的馓子摊上迎风招展了。醒目的落款和印章一亮相，作家协会的、烹饪协会的、书法协会的、美术家协会的、金石协会的、各地商会的、驴友协会的、苏粉协会的，钓鱼协会的、骑行协会的••••••纷纷慕名而来，这一下，阿婆的生意就好得只差开连锁店和申请IPO了，就连她的不孝儿女都洗心革面，为了钱而重新做人了。
令人遗憾的是，阿婆看尽人间万象，受尽世间冷暖，产生了愤世嫉俗的思想，不管是重金收购还是潜伏偷师，竟然没有一个人得到她的“馓子秘笈”，别说是外人，就连自己的亲人她也是秘而不宣，所以，阿婆过世后，这门手艺就失传了，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馓子虽然很多，而且口感也不错，但都不是“缠臂金”牌子的。
虽然这门手艺失传了，但苏东坡能让人生意兴隆的说法却越传越广，所以，他虽然离开了，但人们照样会来桄榔庵讨教。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指点的，不是他老人家不帮忙而是没有收到“求救信”。你别看他嘴上说“蒲团盘两膝，竹几搁两肘”，说得自己像老僧，像宅男似的，其实不然，他这人特别喜欢游山玩水，尤其喜欢交朋结友。要知道，天上一天等于地上一年，一旦出去就没有人知道他几时回来，所以很多人来求他，都没有得到帮助，不过，有一个酿酒的阿婆，却赶上了这千年一遇的好机会。
北宋时，儋州人还不怎么会酿酒，这对于一个诗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因为酒这个东西不仅仅是人的胆，还是诗人灵感的源泉。为了找寻创作灵感，苏东坡不得不加入了酿酒师的行业，经过多次蒸馏、勾兑、提炼后，你还别说，竟然实验成功了，酿制出了风味独特的真一酒，这才过上了“置酒仍独酌”的日子。
同行是冤家，对于苏东坡酿酒这事，反映最强烈的是镇上那家“猪无糟”酒坊。这家酒坊经营了多少年已经无法考证，反正苏东坡来的时候，这家酒坊正好传到了一个年轻小媳妇的手上。按理说，新领导有新气象，但这个小媳妇的思想有些僵化，既不改良技术，也不招聘英才，因循守旧地把赚点喂猪的酒糟钱当成酿酒的最高宗旨，而那些酒鬼们，自从喝了真一酒，就不想喝别的了，所以她的生意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见她生意不好，苏东坡离开时就想把技术免费传授给她，但她不接受，说，祖宗之法不可变，不管怎样，老祖宗决不能丢。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几次停牌重组都没人借壳，看来，只有革命这一条路了，于是又一代领导人揭竿而起，把当年的小媳妇，而今的老掌柜扫地出门了。革命的理由是，老顽固拒绝了苏东坡，拒绝了酿酒的新工艺，导致真一酒失传，严重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
懊悔不已的老顽固被扫地出门后，陷入了孤苦无依的窘境，也过起了捡易拉罐的日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反省后，她觉悟了，于是天天来桄榔庵忏悔。
一天傍晚，她用荔枝蜜凉拌了几只幼鼠，一边嘎嘣、嘎嘣地嚼着，一边大口、大口地喝酒。吃饱喝足后，碗筷也不收拾，借着酒劲就来到了桄榔庵，一边收拾房间，一边发酒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唠叨起来：苏大学士啊，你老人家在天有灵啊，呜呜、呜呜。我后悔啊，不该拒绝你的好意啊，不该污蔑造谣，说你的酒是“三无产品”啊，更不该去官府举报你无照经营、非法行医、偷税漏税啊，呜呜、呜呜。这都是隔壁那个该死的“观花婆”，那个装神弄鬼的“神棍”唆使我干的啊，呜呜、呜呜。我利令智昏，不是人，你老人家大人大量原谅我吧，我知道错了，我已经脱胎换骨重新做人了，我现在走投无路了，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呜呜、呜呜。你说话得算数啊，说过要把酿酒技术传授给我的啊，虽然已经时过境迁了，但你是君子，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呜呜，呜呜。不管你在哪里，你都不能失信于人啊，如果实在是隔得太远，你就给我托个梦，在梦中告诉我也可以啊，呜呜、呜呜••••••
心理学告诉我们，走出抑郁和摆脱烦恼的最佳办法是哭和说。这老太婆虽然没有学过心理学，但歪打正着，积郁多年的苦闷竟然被她一吐为快了。泪水一下，包袱一放，心里顿觉轻松了。酒劲一来，她竟然说着、说着就歪倒在地上睡着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苏东坡这天正好在家，于是他就对这个老太婆说，呵呵，你是那个酒坊掌柜啊？想不到你都白发苍苍了，这才几天呀，怎么就老了呢？哦！对了，我这里一天等于你那里一年呢！呵呵，你的情况我晓得了，你就别自责了，虽然你对我进行过人身攻击，但我怎么可能和你一般见识呢？我当时都没有和你计较就更别说是现在了。我不会言而不信的，但你我毕竟阴阳相隔，实在是无法传授你酿酒技术了。这样吧，桄榔庵旁边不是有一口水井么，那是我当年酿酒用的，现在我教你念一个口诀，只要你一念口诀，打起来的水就会变成真一酒了。你可得把口诀记好了哈！我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田园乞儿，所以我的朋友特别多，走一步，就和朋友聊一阵，别人从东门走到西门，一袋烟的功夫可以往返一趟，而我呢？单程都要一天的时间。明天我又要出门了，这次出门的时间有点长，可能要去好几年，等我回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是21世纪了，我怕你活不到那个时候，你就好自为之吧，拜拜。
就在苏东坡的身影逐渐从梦中消失的时候，他的爱犬“乌嘴”回过头来，呲牙咧嘴地朝她叫了两声，她就一个激灵从梦中醒过来了。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想起至关重要的口诀，她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连蹦带跳地冲到了钦帅泉旁，俯下身子，捧起一捧水，半信半疑地念动了咒语，然后脖子一扬，水就灌进了肚子，紧接着就觉得天旋地转了。Oh my god（天啊）！真的是酒嘢！
真一酒再次横空出世，妈呀！那个生意实在是好得可怕，为了打击假冒伪劣和垄断市场她恨不得向联合国申遗。
只做酒，产品有点单一，于是她又筹划建立一个大型养猪场，因为最近的生猪价格在节节攀升。选好址，建了圈，买来猪仔后，她这才发现猪饲料涨价了。如果饲料也不用本钱的话，那该有多好啊！想到这一点，她又来到了桄榔庵，希望苏东坡再给她一个口诀。
合该她倒霉，苏东坡不在家，而那个阴险狡诈的小人章惇又正好路过。这家伙专门和苏东坡对着干，只要是苏东坡的朋友他都视为牛鬼蛇神；只要是苏东坡做的他就坚决打倒。见到这个老太婆后，他也不问青红皂白，一下子就把泉水变美酒的口诀改了，并且，还用打油诗来讥笑这个既可爱、又可恨的老太婆。
瞬间，天空就乌云密布，狂风夹着雷雨咆哮而来，把她淋成了落汤鸡，紧接着，天空又飘来了几行字，这些字幻化成雨点全都落入了钦帅泉。她走过去一看，发现清澈的泉水上漂浮的是：天高不为高，人心还更高。井水当酒卖，还怨猪无糟。
由于苏东坡云游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回家，所以直到今天，水依然无法变成酒，不过当地老百姓都相信，早晚有一天，水还会变成酒的，因此，他们就把这口井叫做酒井，至于钦帅泉这个称呼，那是明朝以后才开始使用的官名。
显而易见，这个故事是后人杜撰的，目的是通过对贪得无厌者的嘲笑与讥讽，达到教育人们要懂得感恩，懂得知足。“莫嫌琼雷隔云海，圣恩尚许遥相望。”苏东坡正是有了这样的思想境界，才觉得最有价值的人生是：黄州惠州儋州。

第十二章 姜唐佐不辱师门

讲完酒井的故事，就到自由活动时间了。大概是渴了，停下讲解，常导便弯曲双腿，跪在井旁，俯身低头，双手张开，并成碗状，捧起泉水，如饮甘露般连喝了三口。或许是出于对苏东坡的景仰吧，老师们见此情形也纷纷效仿起来。拿着矿泉水的老师觉得这还不够，干脆把瓶子倒空，灌上井水后，才心满意足地散去。
老师们刚散开，一个年约6旬的老人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小常，忙完了啊？”
看见那个老人，她惊奇地应道：“咦！张老师，您不是说，今天回海口吗？”
老人回答说：“是啊，刚才我都到车站了，等车的时候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没有弄清楚，所以又来向你请教了。”
“千万别说请教，您这是不耻下问，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探讨吧！”
“小常啊，苏东坡在中和设馆讲学，按理说，应该是儋州出的人才最多，为什么‘一里出三贤，五里三进士’会出现在琼山呢？”
“张老师，您真是有心人。这个问题我也琢磨了很久，觉得吧，原因有很多，但主要原因有两个：一、琼山是进出海南的必经之地，是海南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人才中心。二、和姜唐佐有关。”
“第一个原因就不用解释了，我明白。”老人追问道：“第二个原因该怎么理解呢？”
提到姜唐佐，自然就离不开苏东坡，常导顿时神采飞扬。话匣子一打开，我又被带回了北宋。
苏东坡在海南究竟有多少学生，谁也不知道，但最有出息的是儋州的符确，琼山的姜唐佐。符确是海南的第一个进士，姜唐佐是第一个举人。说起姜唐佐，他可是苏东坡“九死南荒吾不悔，兹游奇绝冠平生”的唯一遗憾。此话怎讲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在明清以前，海南是没有设考点的，无论是中考还是高考，都得到广州，如果是参加国考，那就更不得了了，得到开封。对于现代人来说，距离不是问题，买张机票，打个盹就到了，但对于那个时代的人来说，要参加这样的考试，犹如唐僧去西天取经。一个原因是千里长途全靠双腿丈量，另一个原因是横渡琼州海峡全靠一叶扁舟和两条船桨，所以千百年来有很多考生要么葬身鱼腹了，要么在路上被野兽吃了，要么得病死了。
虽然道路艰难，但考取功名是读书人一辈子的梦想，所以没有一个学子会因此而打退堂鼓，姜唐佐也不例外。得到苏东坡的真传后，他打点好行李，拜别恩师就远赴羊城了。临行前，苏东坡注目凝视了一会儿苍穹，然后做了一个大胆的预测，说：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
果然不出所料，姜唐佐考上了。捷报传来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往儋州，这才得知，恩师已经离开了，并且，在走之前，还把心爱的书籍、一方端砚、几盒自制的“东坡墨”留给自己作纪念。既然恩师点拨一下就能中举，何不再接再厉向进士冲刺呢？于是，他决定继续追随恩师。过了海，却不知道恩师去了什么地方，听说恩师的弟弟在汝州当市长，他便去找苏辙打听，这才得知恩师已经在1101年7月28号这天驾鹤西去了。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恩师到是平静地走了，问题是他老人家与我的约定还没有兑现呢！说好等我“高考”回来就给我把诗补齐的，如今他走了，这咋整啊？姜唐佐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递给苏辙。
接过扇子，打开扇面一看，的确是兄长真迹，不是仿冒，因为兄长的字，在北宋书法四大家，苏、黄、米、蔡中是排第一的，连陆游这样的名角都习练苏体，所以，一般人是无法Copy（伪造）的。见了兄长遗墨，苏市长哪敢怠慢，沉吟片刻，便提起笔，唰唰、唰唰地续写道：生长茅间有异芳，风流稷下古诸姜。适从琼管鱼龙窟，秀出羊城翰墨场。沧海何曾断地脉，白袍端合破天荒。锦衣他日人争看，始信东坡眼力长。
“翰林富贵，一场春梦耳！”让穷乡僻壤的孩子有书读，才是千秋功业！恸哭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最深的哀悼是秉承恩师遗风，接过传播中原文明的大旗。“有中州人士之风”的姜举人在接过扇子那一刹那，天资聪颖的他顿悟了，于是，毅然放弃了可以给他带来荣华富贵的“国考”，回到老家，做了一名默默无闻的乡村老师。他的这一“冲动”，或许是“一肚子不合时宜”的延续吧！估计在买官、跑官者眼中，他是愚笨的，但对于幸运的琼山人来说他是苏东坡再世，因为正是他个人的牺牲，才使得今天的琼山成为海南出人才最多的地方，让琼山戴上“一里出三贤，五里三进士”的大红花而载入史册。
最后，咱们再假想一下，如果姜唐佐步入了仕途，在不论正确与否都要时刻高呼“吾皇英明”、“吾皇万岁”的时代，他能做到语录不离手，口号不离口吗？做不到这一点，那他的前途与苏东坡有何区别呢？如果做到了，还好意思说自己是苏东坡的学生吗？就算他背叛师门，享受了无尽的荣华富贵，四处为官的他，在宦海沉浮中除了为家乡做点捐资修路这样的慈善工作外，还能做点什么呢？所以，完成苏东坡未竟的使命才是功莫大焉。

“有道理，有道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听完常导的分析后，老人竖起拇指，赞叹道。
“呵呵，张老师，您真是说笑了，萤火之光，哪敢与您这样的大家相比！”她客气道。
“是不是萤火之光，暂且不论。”老人接话道：“小常啊，最后，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好啊，您请说。”
“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唐突，你可不要见怪哈！”老人在提问之前，先打了一针预防针。
“呵呵，没有关系，您请说。”
“从桄榔痷到东坡书院，都快历经千载了，如今，这里都被誉为天南胜景了，但游客却寥寥无几，对于这种现象，你怎么看啊？”老人的语气很复杂，夹杂着无赖、不平和好奇。
听了这个问题，她沉吟了一会儿，平静地回答道：“岁月悠悠如白驹过隙，当年的桄榔庵和某些政客住的作家楼比起来无异于难民营，虽然里面住的都是作家，但不同的是，哪怕是一品大员住的、人满为患的作家楼，早晚有一天，会被夷为平地的，而桄榔庵就不同了，不管多久，哪怕被强征、强拆了，哪怕一个游客也没有，都会与世长存！”
听完介绍，致过谢，张老师就离开了。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我好奇地问道：“常导，听口音，他应该是个大陆人，你们认识啊？”
“他接连来了好几天，所以就认识了。”
“好几天？”
“嗯！据他说，他是一个退休老师，孩子在海大，所以来了海南。来之前，他出了一本诗集，叫《行吟集》，现在打算出第二本，取名叫《行吟又集》，想给东坡书院写几首，所以就来找灵感。”
“那你看过他写的诗吗？写得怎么样？”
“目前没有，不过他说，等他回海口就给我寄一本来，你要是有兴趣也可以找他聊聊，他很喜欢交朋友，说不定也会送你一本。”
“好啊，那我去找他聊聊。辛苦了，常导，拜拜。”
“不辛苦，这是工作，应该的，祝你好运，拜拜。”
刚和常导告别，还没有追上老人，就看见老师们全都出来了，我只好打消了去找他的念头，带着他们向停车场走去。

游后导是对上一个景区的补充与总结，具有画龙点睛的作用，同时，它还是引入下一个景点的关键环节。由于我此刻的功力还不够，既无法对东坡书院进行提炼性讲解，也无法对松涛水库做详细介绍，尴尬地拿着话筒僵持了一两分钟后，我灵机一动，故意咳了两声，打断了老师们的交谈，说道：“各位老师，你们好，参观了东坡书院，我们的下一站是松涛水库，现在已经快到12点了，想必大家都饿了吧，不过这是好事，我们只要稍微坚持一下就可以多一点空间到水库吃鱼了。水库鱼好不好吃，吃了才知道，不是哪个人吹得出来的，评委是你们，能够打多少分，话语权在你们手上，所以我就不做更多介绍了。接下来的时间让我们继续了解苏东坡吧！你们说，好不好？”
“好啊！”他们停止了交流，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教语文的大坚老师是儋州人，是一个铁杆“苏粉”，回到车上，他就一直在和身边的老师交流观后感。此刻，他那激情飞扬的神态提醒了我，何不把舞台交给他呢？于是我便向他投去求救的目光，然后说道：“海南人个个都是苏东坡的铁杆‘粉丝’，尤其是我们的大坚老师，大家说，对吧？”
“对！”、“对！”
得到老师们的认可后，我便伸出左手，朝他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道：“那我们就用最热烈的掌声请出大坚老师，请他带着我们再一次走进苏东坡的世界吧！大家说，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车厢里全是掌声和叫好声。
大坚老师见盛情难却，就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走到导游位，拿起话筒娓娓而谈道：
“修齐治平”是天底下所有人的理想，但千百年来，真正圆了这个梦的却没有几个，唯独苏东坡是个例外。为什么这么说呢？咱们先来谈谈什么叫“修身”。
修身有三个层次，读完大学，成为可用之才是第一个层次。欧阳修说，读轼书，不觉汗颜，快哉快哉。老夫当避路，放他一头地也。宋仁宗说，今天，我为儿孙选了两位太平宰相。从这些评价来看，苏东坡不但有才，还是大才，所以，修身的第一层次，他是完胜的。
以德为先，不会为了酒色财气而出卖朋友和亲人是第二个层次。面试结束，皇上想招苏东坡做女婿，但他没有为了跃入龙门而隐瞒结婚的事实，这是对婚姻和家庭的忠诚；乌台诗案时，虽然被屈打成招，但没有为了立功减刑而乱咬人，这是对朋友和同事的忠诚，由此看来，他不但有德，还有大德，所以，修身的第二个层次，也是完胜的。
把才与德，升华成一种人格，一种精神，一种信仰，是最高层次。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做到：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
“淫”有两层意思，一是乱搞男女关系，一是作威作福。北宋时，三妻四妾是法律许可的，嫖娼也是合法的，所以虽然他也包二奶、养小三、狎妓，但绝不能说成是乱搞男女关系。他当过部长、中央办公厅主任、市长等要职，也算得上是富贵了，但他从不滥发淫威，既没有卖官鬻爵，也没有整人害人，就连那些迫害他的人他都没有报复，这是他用行动对“富贵不能淫”的注解。在任时，他以苍生为己任，在野后，仍然一心为百姓，不管在哪个地方，做的都是讲学明道、著书立说、治病救人、传播饮食文化、兴修水利、鼓励生产等造福一方的事情，这是他用行动对“贫贱不能移”做的诠释。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提出的政策利国利民，他都举双手赞成，反之，如果政策“利国”而不“利民”，不管对方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会用脚投票，并且，态度异常鲜明，决不妥协，决不含糊，从不投弃权票。这种人，无论在哪朝哪代、哪国哪地，都是屈指可数的，这是真正的大英雄才具有的“威武不能屈”的人格魅力。
富贵不淫，贫贱不移，威武不屈。这三个标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一个理想化的人格魅力标准，但他都不折不扣地做到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能把“修身”这一人生目标，完成的尽善尽美。
从字面看，“齐家”是最容易完成的目标，不就是结婚生子和男欢女爱嘛，一过青春期就日盼夜盼呢！如果这样理解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那只能叫成家，不能叫齐家。齐家的标准是，不但要成家，还得孝和。

第十三章 苏东坡风流千古

在冷兵器时代，人丁的兴旺与否，是衡量一个家族和家庭在社会中有多少话语权的标准之一，所以成家是神圣使命，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莫不如此。只要是个人，不管他有多少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只要不挑剔，要想成个家，基本上都不是什么难事，但要想“齐家”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齐家”不仅要完成繁衍生息的任务，还得做一个让人刮目相看的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那么，在这个问题上，苏东坡做得怎么样呢？
在以苏洵为户主的家庭里，他从三个方面证明了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儿子：一、学习用功刻苦，从不因为自己是“富二代”而骄奢淫逸，参加“高考”时，要不是主考官因为避嫌而误判的话，他就是“高考状元”，从这一点来说，他出色地完成了光宗耀祖，让父母脸上有光的任务。二、父母百年归天后，他不但在家守孝三年，还在坟边种下三万棵青松来感谢父母的养育之恩，当然，这三万棵树有一部分是饱含着对亡妻王弗的思念。三、双亲过世后长兄如父。作为兄长，他对弟弟苏辙关爱有加，他们两兄弟的感情，深到足可以成为后人效仿的楷模，“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就是他们兄弟情深的佐证。
苏东坡有三个老婆，四个儿子。大儿子是王弗生的，老二、老三是王闰之生的，小儿子是王朝云生的，只可惜，小儿子因为营养不良而夭折了。在以苏东坡为户主的家庭里，作为父亲，他是高大伟岸的，不管是拼学问，还是拼名气；也不管是拼官职，还是拼地位，他的三个儿子随时随地都可以把“爹”抬出来，和同学PK。虽然他没办法把三个儿子培养成像他一样的大学问家，但也没有把儿子培养成令世人唾骂的奇葩“官二代”和“星二代”。尽管他因为自身的原因，让家里经常揭不开锅，但没有一个儿子因为跟着他吃苦受累而有丝毫的抱怨，要不是他不忍心让更多的亲人跟着到处受罪，苏迈、苏迨也会像苏过一样到海南来给他温席扇枕的，所以，从这一点来说，他算得上是一个好父亲。
苏东坡是不是一个好丈夫呢？时间无法倒流，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只能通过他的作品来推断了。作品是对生活的提炼和反映，有什么样的生活就有什么样的作品，说到这一点，插句题外话，千百年来，有数不胜数的文学作品描写爱情，描写婚姻，描写亲情，不管这些作品有多高的文学地位，但基本上都是以初恋为主，以婚外情为主，以一夜情为主，主人翁要么是貌美如花的富家女，要么是色艺双全的青楼名妓，并且，大量的篇幅都是生前的风花雪月、海誓山盟，至于死后，最多也就寥寥几笔。
从来只见新人笑，有谁见过旧人哭！这是生活的真实写照。很多家庭都是初恋时你侬我侬，结婚后打闹无穷，“二奶”闯入就撕毁合同，“性格不合”、“父母包办”是最好的借口。分手的目的达到后，又开始新的你侬我侬，不料“小三”又驾到，于是“政治婚姻”、“利益婚姻”又成为感情早已破裂的借口。无奈，“小三”之后，还有N多“小三”，真不知还会有什么样的借口！那么，从婚姻这个角度来看，苏东坡是不是一个好丈夫呢？我们不妨梳理一下他的三段婚姻。
他的第一个老婆是进士王芳的女儿，名字叫王弗。苏东坡说她，敏而静。他为什么会给她这样一个评价呢？他说：我读书学习的时候，她会一言不发地在旁边默记，由于自己涉猎甚广，时间一久，难免会有遗忘，而她却记忆犹新。这还不算什么，更厉害的是，她竟然洞悉人情世故，不用看面相，只要躲在屏风后面听一会儿别人和我的对话，就可以判断出哪些人是君子，哪些人是小人，哪些人是酒肉朋友，哪些人可以患难与共，并且，她的预判基本上都被事实证明，是完全正确的。
如此秀外慧中的老婆，谁不珍惜呢？只可惜，天妒英才，她才27岁就离开人世了，要不然，有了她的辅佐，苏东坡可能就不会有跌宕起伏的一生了。对这一段婚姻，他用“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来做总结，不仅如此，他还用“老翁山下玉渊回，手植青松三万栽”来表达思念之情。
西南地区有一句民谚，小姨妹的屁股，姐夫有半边。怎么来的呢？那是因为西南地区有一种风俗习惯：如果姐夫死了老婆的话，妹妹会补缺，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苏东坡的第二个妻子是王弗的堂妹：王闰之。王闰之是一个大众化的家庭主妇，比起王弗来，她的脾气要暴躁一点，性格也急躁一点。“乌台诗案”把她变成了“愤青”，愤怒的她奈何不得政府，就拿惹祸上身的诗作出气，一气之下把苏东坡的诗稿全都扔进了冬天里的一把火。幸好抢救及时，要不然中国文学史就要明珠暗淡了。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不难想象，苏东坡该有多伤心，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打骂妻子，要知道，在“男权社会”，没有“家暴”的家庭是屈指可数的。当然啦，或许四川男人是以“耙耳朵”为美德的吧！
王闰之无怨无悔地陪着苏东坡过了25年的艰苦生活，虽然是个“小市民”，但从相夫教子的角度来说是尽职尽责的，所以她死后，苏东坡是肝肠寸断，用“泪尽目干”来对第二段婚姻做总结，用“惟有同穴”来表达自己“奈何桥上等三年”的爱情观。
如果苏东坡没有到杭州当市长的话，西湖未必能成为天下闻名的景点，幸运的是，快成为烂泥塘的西湖盼来了他，一番整治后，配上一句“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广告词，西湖就成了中国的旅游名片。那么，是谁给了他创作广告词的灵感呢？是西湖的化身，一个漂亮得无法用语言来正面描写的歌伎：王朝云。
王朝云是苏东坡的第三个老婆，虽然出身青楼，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黄花闺女，十二岁时被他从鸨母那里赎了出来，收养在身边。王闰之死后，她成了接班人。只可惜，她只活了三十四岁，病故于惠州。
或许是诗稿曾经被焚毁的缘故吧，苏东坡给前两位老婆写的作品存世量较少，相对来说写给王朝云的就要多得多。“素面常嫌粉涴，洗妆不褪唇红。”、“美人如月，乍见掩暮云，更增研绝。”、“朱唇箸点，更髻鬓生彩。”这些是夸她漂亮的；“知我者，唯有朝云也。”、“天女维摩总解禅。”这些是夸她善解人意的；“不似杨枝别乐天，恰如通德伴伶玄。”这是夸她品德高尚的；“何事散花却病，维摩无疾？”这是关心她身体健康的。除了这些，还有反映他们夫妻生活与情感的，“舞衫歌扇旧因缘”说明她经常以优美的舞姿和婉转的歌喉，为他们的生活增添色彩；当她唱到“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时就会流泪，这是她怕他移情别恋的表现；“怕被杨花勾引、嫁东风。”这是他害怕她不与自己共患难而流露的醋意。通过这些作品，我们不难看出，他和王朝云的感情简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只可惜，红颜薄命，王朝云因为儿子的夭折而伤心过度，再加上到惠州后生活艰难，营养跟不上，偶感风寒就一病不起了。
就要永别了，在凄风苦雨的破茅屋内，看着自己的知音、挚爱的气息越来越弱，苏东坡无语凝噎，只好俯下身来，深情地凝视着那张曾经倾国倾城而今写满沧桑的俏脸，然后再紧紧地握住那双逐渐冰凉的小手，把自己的无限爱意化成力量，通过指尖，源源不断地传递过去。
你的大手是那么的暖和，那么的有力，好舍不得哟！不管有多么的不舍，永别的事实都是无法改变的了，并且，这一刻已经只剩一点游丝了。哎！自己这一走，倒是解脱了，留下孤单的你，可如何是好！想到这一点，我只好用一丝仅存的力气，把所有的爱恋和不舍反馈到你的手上，然后，歪着头，把最后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枕边那本，我俩一起抄写的《金刚经》上。哎！夫君呀，尽管我的喉头还在蠕动，但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你是一个聪明人，看见那滴泪珠了吗？那是我的遗言啊！还记得吗？抄写的时候我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一句，多写了好几遍，你问我这是为什么？虽然我没有正面回答，但我想，此刻的你应该明白了吧！那是我在暗示你：我要走了。我走之后，你要想开一点，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颓废，路还长，不管日子有多艰难，你都要好好活着，一定要活到平反昭雪那一天。
为了凭吊方便，年迈体衰的苏东坡在栖禅寺僧众的帮助下，亲手在王朝云的坟前修建了一座亭子，取名“六如亭”，还在亭柱上撰写了一幅楹联：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虽然我们不能转换时空，回到北宋时的惠州，更加深刻地感受苏东坡的悲恸，但我们读了这句诗，仿佛听见了他在六如亭的喃喃自语：我落难了，被流放到荒凉的惠州，你却对我始终如一，不离不弃地陪伴我，照顾我，如今，你化成了一抹晓云离我而去，但你矢志不渝，与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深情厚谊，我是铭记在心的。我的心也随着你的离去而死了，怕你九泉之下还要吃醋，今生今世我再也不听“天涯何处无芳草”这首词了，不仅如此，我还向你保证，今后再不与其他女人享受情色之乐了，虽然我没有把你当成唯一的女人，但你将成为我的最后一个女人。
对这一段婚姻，他用什么来做总结呢？佳人相见一千年。千古恨，入江声。
通过对他这三段婚姻的梳理，我们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是标准的“模范丈夫”，所以，“齐家”这一点他的分数也绝对是满分。
那么“治国”他又能得多少分呢？多数人都把“治国”看成是“父母官”的责任，其实不然，它还是每一个公民的分内之事，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身行万里半天下。他的足迹几乎遍布全国，之所以会那么多，一半原因是到各地做官，一半原因是被贬官。做官时，他想百姓所想，急百姓所急，所有政策，所有资金无不是用在国计民生上；贬官时，他弘扬文化，兴修水利，指导生产，传播先进农耕技术，以提高国民素质，改善人民生活为己任。“万民伞”和“生祠”是老百姓给官员的、最高规格的评价，这两样他都得到了，所以，“治国”这一点他同样是满分。
时势造英雄。“平天下”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的，得生逢乱世才行，虽然苏东坡也有“西北望，射天狼”的雄才大略，但他也同样无法实现这一愿望，因为历史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说到这一点，插句题外话，非常有趣的是，从古至今，几乎所有能够“平天下”的，几乎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格缺陷，夏禹为了天下苍生，三过家门而不入，很了不起吧？但要不是他私心太重，我们可能早就实现“共产主义”了！至于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之后的，那就更是如此了，基本上都是在“修身”这一关就丢分了，要么有才无德，要么有德无才。
苏东坡已然千古，但他的很多思想、理念，对于今天的人，尤其是体制内的人来说，依然有许多值得借鉴、学习、传承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人说：他是极品男人；才有人说：他是人间绝版；才有人说：如果有来生，一定要嫁给他。

第十四章 解语花演绎松涛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海南人和广东人差不多，不讲究穿，特别注重吃，来松涛水库的游客，基本上就是为吃而来。吃什么呢？吃水库鱼。坐在豪华游轮上，吃现捞、现杀、现煮的水库鱼。
大坚老师的介绍刚完，松涛水库就到了。下了车，填好签单，我们就在景区工作人员的安排下，登上了水库的豪华游轮。船上的工作人员见我们上来后，便不停地忙碌起来，一边准备打边炉的餐具，一边给我们上茶水，游轮也在这个时候启动了。
游轮很大，行驶得非常平稳，要不是码头和远处的青山在移动的话，完全觉察不到游轮已经向湖心驶去。随着游轮的徐徐前行，一个甜美的声音在大厅飘散开来：“各位游客朋友你们好！欢迎你们到风景如画的松涛水库来旅游，我是景区讲解员阿辉，在这里，我代表公司全体员工对大家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深深的谢意，并预祝大家能够玩得开心，玩得尽兴。”
在吃国家饭的各行各业中，教师是最懂礼貌的工作者，虽然没有看见讲解员，但掌声还是在瞬间就布满了大厅。不知道阿辉是看得见呢，还是会掐算，掌声刚一停，她的声音又再次流淌出来：“古人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春意盎然的日子里，能和大家一起欣赏松涛水库的湖光山色，阿辉我感到荣幸之至，接下来的时间，就由我陪同大家一起走进松涛水库。我们国家是一个农业大国，而水利又是农业生产中最为关键的要素之一，夏禹之所以能够当皇帝，就是因为他是一个水利专家，由此可见，水利工程是多么的重要，所以，只要是像松涛水库一样，经得起历史检验的、利国利民的水利工程，老百姓都会对决策者感恩戴德，反之，如果是为了敛财而盲目上马的，也有人会遗臭万年，尤其是那些动不动就耗资多少、多少亿的大型水利工程。为什么说松涛水库是利国利民的呢？松涛水库位于海南第一大河南渡江的上游，水库大坝高197米，面积1440平方公里，总库容33.4亿立方米，灌溉面积达5550平方公里，从开工到现在，差不多有60年了，在这一个甲子的岁月里，它不仅让灌溉区变成了橡胶、甘蔗、粮、油等经济作物的种植基地，还彻底解决了下游的洪涝灾害问题。在咱们的印象当中，洪涝灾害都是发生在台风季节，其实不然，在松涛水库建成之前，南渡江下游是经常发生水灾的，主要原因是海南的雨量充沛，到了汛期，山洪一旦暴发，就会形成洪灾。‘海口如门，一派黄流已电奔’就是苏东坡刚到海南时，当时的海口留给他的第一印象。说句题外话，说不定咱们的省会，海口这个名字，就是源自这里呢！”
海口的由来是不是源自这里，我不得而知，但今天的海口这个位置，的确是南渡江与琼州海峡的交汇处，所以她的推测，一下子就得到了老师们的高度认可，瞬间，松涛水库的上空再次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中，一盆盆的鱼肉端上了桌子，一筐筐的蔬菜呈现在眼前。揭开锅盖，只见乳白色的高汤中，鲜红的枸杞子随着气泡一上一下翻滚着，着实让人垂涎欲滴。水汽弥漫处，清香扑鼻而来，四溢的清香伴随着阿辉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游轮的大厅：“青、草、鲢、鳙是老百姓餐桌上最常见的四大家鱼，我们现在吃的就是现捞、现杀、现煮的鳙鱼。据说，吃鱼会让人变得聪明，尤其是吃鱼头，而鳙鱼的头又特别大，所以鳙鱼备受推崇，特别是湘菜，还专门推出了一款吃法，取名叫‘剁椒鱼头’。不过，民间有臭鱼烂虾吃调料的说法，所以，我觉得还是咱们的吃法好，鱼一出水就马上下锅，讲的是一个鲜字。究竟有多鲜呢？1962年的6月，国歌作者田汉先生来到这里，品尝之后击节赞叹说：何止腩鱼无限美。”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她讲得越好，我们是馋的越慌，锅一开，每张桌子都不住地放鱼，捞鱼，放菜，捞菜，大快朵颐起来。见我们吃得甚是开心，她似乎也受到感染，变得异常开心，饱含深情地说道：“接下来的时间，我就不做更多介绍了，唱首歌给大家助兴吧！唱什么呢？不知大家是否知道，以咱们海南为题材的电影《椰林曲》、《红色娘子军》的插曲都是借用了儋州调声的旋律，下面，我就带着大家重温历史，唱一段《椰林曲》的主题歌，《吃椰子，想阿哥》。”
一听她说要给大家唱歌，并且，是城市人难得一见的儋州调声，老师们全都兴奋了，为了腾出手来鼓掌和叫好，有的把刚伸进锅的筷子收了回来，有的把正要往嘴里送的鱼放回了碗里，而那些嘴里含着鱼的是吐不得、吞不得，表情搞笑极了。不过，听完之后，在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和掌声中，老师们又抱怨说，听不懂，不知道唱了些啥。
“听不懂是吧？这就对了！我之所以用儋州话唱，就是要让你们听不懂。为啥呢？因为一旦你们听懂了，注意力就不能集中到旋律上来了。调声是我们儋州的瑰宝，把它介绍给你们之前，当然得让你们静下心来，好好感受一下旋律的魅力。”虽然不见人，但她似乎听见了老师们窃窃私语般的抱怨，等抱怨声沉寂下来后，大厅里飘来了旁白音。解释了几句，她又娓娓而谈道：“调声是用儋州方言演唱的一种民间小调，有长调和短调之分，虽然它的母体是山歌，但自成体系后在演唱形式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是融入了舞蹈动作；二是取消了人数的限制，一人、二人、百人、千人、万人都可以，真正做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三是歌词得以诗化，由低俗变得高雅，这主要是受到了苏东坡的影响，较为典型的有描写儋州八景的‘晚翠松林松茂盛，天堂山色伴山青。仙境颜塘水漾月，载酒东坡井有名。’、‘五指峰高林茂盛，八景名扬韵悠情。洋浦水深鱼弄影，海南春暖鸟啼鸣。’”
朗诵完，她再次引吭高歌，用普通话唱了起来••••••
一边用餐，一边听曲，这应该是人间最曼妙的享受了吧！人在船上，船在湖心，鲜鱼如歌，歌如鲜鱼。乐不思蜀了！
这一次大家都听懂了，所以掌声就像锅里翻滚的沸水一样充满激情。沸腾的掌声停下后她又继续介绍道：“任何事物从兴起到成熟都是一波三折的，都有高潮与低谷，调声在与主流思想的磨合中一共有三次低谷。第一次被禁是清朝末期，地方政府失信于民，导致社会治安不好，他们不反省自己，就会耍无赖，诬陷说，都是调声惹的祸。第二次被禁是在民国时期，因为大量的作品涉及到时政，所以再次被禁。第三次被禁是在上个世纪打倒‘地富反坏右’、横扫‘封资修’时期，那是一个疯狂的时代，人疯狂，社会也疯狂，疯狂到吃饭、睡觉都要‘早请示’、‘晚汇报’；疯狂到除了“红歌”、“红舞”，其他任何文艺活动都被禁止，就连强身健体的武术都不准练了，何况调声！田汉之所以被打成右派，原因之一就是在东坡书院题写了‘我来雨急瓦声古，绛鸟重鸣德不孤’和称赞调声是‘南国乐坛的奇葩’而被上纲上线的。不过，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多了不起，阻碍历史的车轮就是自取其辱，禁止调声就是与人民作对，无异于螳臂当车。这已经被历史中的现实和现实中的历史证明了。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调声已经平反昭雪，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儋州也因它而获得了‘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的光荣称号。如今，在政府的英明领导下，调声更是得到长足发展，优秀歌手、优秀作品如雨后春笋不断涌现，下面，我就唱一首新时期的代表作《儋州之恋》给大家助兴吧：好一个月弯弯，弯弯到海南，月下谁人唱山歌，一唱几千年。唱的是青山绿，唱的是海水蓝，唱的是家乡好风光，歌里都是甜。浪漫海之南，多情洋浦湾，美丽儋州似明珠，闪耀在人间••••••”
唱完之后，她又谦虚地说道：“自古就有高手在民间的说法，你们要是认为我唱的好，那就错了！要想听到最动听、最优美的歌声，欢迎你们中秋节再来，到时，全省的歌手，全国的歌迷都会云集而来，‘调声节’也会因为你们的到来而大放异彩。”
一心二用不是每个人都做得到的，也是非常危险的，尤其是在吃鱼的时候。她的话音刚落，车上唯一的小朋友小明，被鱼刺卡了。面对这一突发事件，老师们都放下筷子，关心地围了过来，阿辉和船上的工作人员也纷纷赶来出谋划策。有的建议吞咽空心菜，有的说吃馒头更有效，有的提议喝点醋，有的说用筷子夹，有的说得用“化骨吞签”大法，提建议的很多，并且，每一种方法都有坚定的支持者。
小明被卡得说不出话，眼泪扑簌簌地无声滑落。心疼儿子的甄老师，情急之下有点六神无主了，他实在是不知道，哪一种方法最管用，这情形，颇有几分军师多了打翻船的味道。既然他们都信誓旦旦地保证说方法管用，那就从最方便的入手吧！正好，锅里有许多煮好的空心菜，甄老师便捞了一大碗出来，一边用筷子不停地翻动，一边用嘴使劲吹凉风，为了保险起见，又请服务员去拿点醋来。
现在的孩子大多都是肉食动物，不怎么喜欢吃蔬菜，或许是被卡得太难受的缘故，菜稍稍凉了一会儿，小明就大口、大口地猛吃起来，不过，他的运气不好，这一招儿只对部分人管用，在他身上失灵了。
“来了，来了，醋来了。”声音响起处，服务员拿着一瓶醋和一袋小馒头，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甜食就是好，谁都喜欢，接过醋和馒头，打量了一下，小明便毫不犹豫地拿起了馒头，虽然吞咽有些困难，但还是三口两口就干掉了一个，不过，这一招儿似乎也不管用，鱼刺还是顽固地卡在哪儿，支招儿的老师就赶紧补充道：“别吞得太快，得把嘴巴塞满。”
小明刚才已经吃了不少东西，吃了馒头后竟然打起嗝来。看着儿子这个样子，甄老师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又拿起一个馒头递给儿子，一边催促他吃下去，一边笑着咕哝道：“咋不早说啊，屙屎不屙尿的，来，儿子乖，再吃一个。”
这次小明学乖了，他把馒头嚼烂含着，直到嘴里全部塞满后，头一扬，脖子一伸，喉头一用力，馒头就被吞下去了。不巧的是，似乎没有完全下肚，憋得他面红筋胀的，端起茶杯灌了两口，才彻底把馒头送进肚了，不过，馒头倒是下肚了，鱼刺却纹丝不动。
“我说嘛，得用醋。”提议用醋的再次发声了：“鱼刺遇到醋，就会变软，软了就会松，松了，刺就掉下来了。”
有了前面两次失败案例做衬托，这个提议得到了更多人的认可，在一片附和声中，甄老师拿起醋瓶倒了一点在碗里，朝儿子递去。接过碗，刺鼻的酸味不断地朝小明的鼻腔发起冲锋，看来，这味道他不怎么喜欢，却又无奈，只得皱着眉头不情愿地吞了一口。
“怎么样，还卡吗？”爱子心切的甄老师见他把醋喝了，紧张地问道。
小明不愿开口，只是点了点头。提议喝醋的老师便提醒道：“喝一口太少，还得多喝一点儿。”
甄老师便拿起醋瓶，倒了小半碗，凑到儿子面前道：“来，再喝一点看看。”
一般人都是不怎么喜欢喝醋的，小明更是如此，但他又不愿说话，就一边用手拦，一边把头朝后扭。
“不好喝，是吧？男子汉要勇敢一点！喝下去就不疼了。”甄老师一边鼓励，一边耐心地劝说道：“来，再喝一点，乖，听话。”
可能是疼的缘故，尽管醋的味道不好，最终小明还是听话地喝了几大口，不过，太不幸了，这个方法到了他这儿，又失灵了。
“鱼刺软化得有一个过程，没有这么快，还得喝。”这一次，附和的声音少了很多，不过，仍在坚持。
4、2、1的家庭组合模式下，孩子都是“小皇帝”，蜜罐里泡大的他们，那里受到过今天这般折磨！一听说还要喝醋，小明不干了，不管甄老师怎么劝说，甚至拿人民币劝诱，他都坚决不喝。见文的不行，就只能来武的了，迫于无奈，甄老师便请一个老师捏住小明的鼻子，再请一个老师从后面抱住他，自己则捏住他的大牙处脸颊，稍一用力，就把他的嘴弄开了，然后，再用另外一只手端起醋碗，朝他嘴里灌。想不到的是，这孩子太狡猾了，竟然把醋含在嘴里，等他老爸稍一放松，他就突然发力，把醋全都吐了出来。那两个帮忙的老师一愣神，他就趁机逃脱了，接着便倒在地上耍起赖来。看来，甄老师家里也是“1”对“2”和“4”发号施令的，没有“2”和“4”发言的份儿。
见状，又有人说道：“我说啊，你们得听我的，必须采用‘化骨吞签’的方法，这可是流传几千年的茅山法术。”

第十五章 好姑娘人见人爱

“法术？荆老师，你说啥？”甄老师一头雾水地问道。
“嗯，法术，化骨吞签。”荆老师斩钉截铁地回答说。
“怎么弄啊？”甄老师好奇地问道。
一听法术，还是几千年的茅山法术，大家都来兴趣了，连躺在地上耍赖的小明也听话地站了起来，看他怎么施法。
“谁有水果刀？借来用用。”荆老师拿起一只筷子发话了：“另外，再麻烦哪位给我打一碗清水过来。”
他的话音刚落，很多带着水果刀的老师就把刀子从钥匙链上解下来，递了过去。接过小刀，把筷子在小明的手指上比了一下长度后，他把筷子砍成了几截，接着，又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截都修成了一头细而圆，另一头稍粗的竹签。竹签刚弄好，服务员把清水也打来了。他就把竹签放在装着清水的碗里，然后把碗放在小明的头上，一只手扶在碗的边缘，另一只手伸直食指和中指，弯曲着的拇指和无名指、小拇指扣在一起，做了一个武术动作：剑指。剑指在碗的上方不停地画着圈，嘴里则在不停地念着咒语：“吞骨山，化骨丹，九条黄龙下深潭，请动茅山李老君，劈下天雷化骨灰，奉太上老君，三茅真君急急如律令。敕！”
法术完毕，荆老师把碗取了下来，然后叫小明把水全部喝下去。接过碗，小明立马就傻眼了，他老爸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碗抢了过来，大声说道：“竹签还在里面呢！”
“对呀！”荆老师解释道：“就是把竹签吞下去，这就是化骨吞签。”
“我看还是算了吧，别鱼刺没有弄好，等会儿竹签又卡住了，那东西可是要命的。”
“化骨吞签”被甄老师阻止了，还有什么办法呢？要不就去医院吧，又有老师提议道。
“我小时候经常被鱼刺卡，都是我老爸用筷子帮我夹出来的，要不用筷子试一试吧？”一直在边上没有说话的阿辉开口了。
“对啊，试一试吧！就算去医院，也得回到岸上才行。”又有老师附和道。
“用筷子夹，得找一个光线强一点的地方，咱们去甲板上吧。”得到甄老师的认可后，阿辉端了一把椅子走在前面，大家就跟在她后面朝舱外走去。
来到甲板，摆好椅子，阿辉让小明顺光坐下，张大嘴巴仰靠在椅背上。由于光线太刺眼了，怕他不舒服，她又让服务员拿来一张干净的餐布，覆盖在他的眼睑上，然后顺着光线瞪大眼睛仔细查看。不到一分钟，她就兴奋地喊道：“看到了，看到了，在上颚呢！”
吃鱼被卡，大多数都是被细小的毛刺儿卡住，并且，刺儿也基本上都是竖立的，很少有人被大一点的鱼刺卡住，但小明实在是点儿背，竟然被一根近三公分长的鱼刺卡了，更倒霉的是，这根鱼刺竟然不是竖立的，而是平行于口腔，鱼刺的尖锐部分从肉中穿过，粗的一头和细的一头都在肉外，中间一节在肉里，就像别在衣服上的缝衣针一样，难怪各种各样的办法都不能凑效。
鱼刺被顺利取出，一阵惊叹和感谢后，没有吃好的老师回到舱内继续用餐，吃好了的就在舱外一边拍照，一边欣赏湖光山色。
虽然取得了导游证，但我对海南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难得来一趟，我可不想错过向阿辉学习的机会，便找她寒暄起来。
“阿辉，辛苦了！”
“没有啦，田导，这是我的工作，应该的。”
“讲了这么长的时间，饿了吧？你先吃饭吧！”
“呵呵，谢谢，我已经吃过了。”
“真是风景如画啊！在这里上班蛮舒服的吧？你们公司还招人不？我来应聘好不好？”
“逗我开心啊？还是你们好！”
“是吗？我们有啥好的？”
“你们可以到处都去啊！这里风景好是好，但天天面对也就不觉得了。”
“嗯，这倒也是！对啦，你怎么会说儋州话呢？儋州人啊？”
“嗯，农场的。”
“八一农场啊？”
“嗯。”
“我有同学也是八一的，他会说好几种话呢！”
“很正常，我们哪里的人几乎都会说好几种。”
“是吗？你也是啊？”
“呵呵，我会的可多啦！普通话、海南话、儋州话、军话、白话、客家话、潮汕话，另外，还会几句简单的黎族话和闽南话。”
“你怎么会那么多啊？”
“读书的时候学的，农场讲什么话的都有，潮汕话和客家话是跟父母学的，我老爸是汕头人，老妈是客家人。”
“那你唱歌又是跟谁学的呢？唱得那么好听。”
“没有学过，天生的，没办法，呵呵。”
“我觉得你的知识好丰富喔！能不能给我普及一点调声的知识啊？”
“好啊！你想知道什么？”
“调声是谁发明创造的啊？”
“说到底，调声其实就是一种民歌，它源自于生活，是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
“是哪个时候出现的呢？”
“有人说，起源的时间是西汉。不过，我认为应该上溯到秦汉以前，要知道，任何一种艺术都有一个日积月累，推陈出新的演变过程，它不是科学发明，绝不会在某一个时段突然冒出来，更不会因为汉武帝把儋州纳入中央版图就产生了调声。”
“那你说是在秦汉以前，又有什么依据呢？”
“儋州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居住？从哪里迁来？我不得而知，但可以想见的是，一定是在秦汉以前，对吧？”
“那是当然啦！”
“在祖国的最北边有内蒙长调，最南边有儋州调声，我觉得这不是一种巧合，这应该是我们的老祖宗在进行人口迁移。他们迁移到哪里，文化就跟到哪里，调声只不过是诸多原始文化中的一种。”
“既然是这样，那应该很多地方都有，为什么只有内蒙和儋州有呢？”
“我觉得有三个原因：一、这两个地方的语言都自成一体。二、这两个地方的民风都比较强悍，内蒙就不用解释了，儋州人在海南那可是响当当的，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三、内蒙是游牧民族，他们逐草而居；儋州孤悬海外，交通闭塞。”
“不明白，这和调声有什么关系啊？”
“呵呵，正因为有了这三个因素，外来文化才很难入侵，所以调声才得以保留和传承。而其他地方的调声，在文明进程中，受到各种文化的影响和熏陶，不断地融合，最终演变成了其他形式的，具有地方特色的民歌。”
“嗯，有道理，那它又是怎么产生的呢？”
“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是宗教祭祀的需要；一是社交的需要。从儋州调声的角度来看的话，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为什么呢？”
“那就得从人的本能说起了。传宗接代与性欲宣泄是动物本能，人也是动物，不管时代怎么发展与进步，这两种本能都是永不消逝的，唯一的不同点是，现代人视之为极度隐私，讳莫如深，先民们则不以为耻，更不谈性色变，生殖崇拜就是最好的明证。他们对性的认知是服从于本能的，在地点的选择上，‘野战’、‘炕战’都可以，形式上，‘单挑’、‘混战’都无所谓。苏东坡说，‘夷声彻夜不息’。由此，我们可以想见，远古时的‘放寮’、‘夜游’是全民参与的，如此盛大而隆重的狂欢拉开序幕后，相互之间怎么才能快速认识和了解呢？调声就应运而生，应时而生了！”
“既然是社交需要，那为什么是在晚上呢？”
“海南天气太热，不到深夜很难入睡。睡不着咋办？那就当夜猫子，过夜生活呗！”
知识是永远学不完的，就在我准备继续往下问的时候，突然发现船在往码头方向前行。分别就在眼前了，也不知今生能否再见。这么好的姑娘，错过就太可惜了，一念至此，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心底涌起，一个莽撞的问题就从我喉咙里蹦了出来：“你有男朋友没有？”
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她懵了，不知怎么回答。
“没有！对吧？”都说冲动是魔鬼，这话一点不假，平时我都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可是，此刻的我实在是斯文扫地，竟然失礼地抓住她放在栏杆上的小手，厚着脸皮说道：“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青涩的少女都是一样的，一旦与异性有丝毫的肢体接触，便会有触电的感觉，她的脸瞬间就布满红霞，眼睛再也不和我对视，极力躲避着，小手用力地往回抽。她越用力，我就抓得越紧，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你跑不掉了，做我女朋友吧！我会对你好的。”
男女授受不亲是古人的座右铭，拉拉手，对于当下的年轻人来说，其实也算不得多大个事儿，只不过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握在我手中的小手挣扎一会儿后，安静了，目光也和我交接了，停留了一小会儿，她羞涩地说道：“你来晚了！”
“你有男朋友了？”
“我不知道算不算是男朋友，只知道他比你先到。”她若有所思地回答说。
听了这话，“佳人难再得”的遗憾在我心底升起，手上的力道也瞬间就化为了乌有，劲一泄，我们的手也就自然而然地分开了。
“啥意思啊？不明白，能不能说透彻一点？”看着秀外慧中的她，我怅然若失地问道。
“曾经有一个男导游，和你今天的情形一样。他是第一个抓我手的人！是第一个要求我做他女朋友的人！”她像背台词一样回答说：“唯一不同的是，我答应了他。”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算不算是男朋友呢？”
“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他没有来看你？”
“嗯。”她用点头代替了回答。
“也没有打电话？”我追问道。
“我刚工作不久，没有钱买手机。”
“那你可以找个公用电话打给他，或者直接去海口找他啊？”
“我找了他两次。第一次是和公司领导一起到海口出差，下了车，我就拿林老师的电话约他出来，还请林老师和他聊了几句，但运气不好，他出团了。”
“那第二次呢？”不等她开口，我迫不及待地问道。
“第二次我是和几个姐妹一起去的，但他还是说自己出团了。你说，我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老是厚着脸皮去联系他吧？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究竟是一种啥关系。”
“可能他真的是在出团吧！”
“问题是，我两次都是挑旅游淡季去的。”她伤感地补充道。
听了她的解释，我不知道是该安慰她，还是该火上加油地劝她重新选择，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猛然发现码头已经近在咫尺了。看来，这个话题已经没有时间进行深入交流了，我只好极不情愿地转移了话题，无话找话道：“你说的林老师是谁啊？”
“林老师是国家级的优秀导游，是海南旅游界的‘导游一哥’，你不会不知道吧！”她不无自豪地介绍道。
“哦，你说的是他啊，我知道了。咦！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呢？”
“他是我们儋州人，和我们公司领导是好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听了我的故事，所以就帮我打电话了。”
“他们都不认识，说什么啊？”
“林老师可聪明啦！他说我是他的侄女儿，他们当然就可以继续聊下去了。”
“自卑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每一个导游在林老师面前都是会有压力的，尤其是在听说你是林老师的侄女后，他会不会是产生了望而却步的想法呢？可能他是想混点名堂出来再联系你吧！总之，我觉得你不应该请林老师和他通话。”我一边分析，一边安慰她道：“哎！一切随缘吧。”
“只能这样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点点头，无可奈何地应道。
聊到这里，船也靠岸了。下了船，回到车上，在驶离停车场的最后一刻，我透过车上一双双摇晃的手，看见她带着一脸的真诚和一脸的微笑，站在出口处不停地挥手。
看着那逐渐模糊的身影，我突然觉得，她的笑是儋州的笑，是松涛水库的笑。有了这个想法，我又暗自叹息：好一朵解语花，可惜不属我！

第十六章 海南团再次出征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标志，对于今天的人来说，超薄、智能机是最寻常的通讯工具，但对于上个世纪90年代的人来说，有一个传呼机就是非常体面的事情了。它不仅是一种通讯工具，还是一种身份象征，因为那个时候的收入才几百元一个月，要想买一个传呼机，就是不吃不喝也得积攒三四个月，这还是普通的数字机，要是买一个中文机那就更贵了。
离开石碌到海口读书后，为了方便联系，继父给我配了一个传呼机。我不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但自从有了传呼机，陡觉身份倍增，仿佛自己一瞬间也成了有钱人。以前,总是大短裤加拖鞋，现在天天都是西裤配黑皮鞋，不管上衣是衬衫还是t恤，也不管多久响一次，一律扎腰，好让别人看见别在腰间的传呼机。
从儋州回来，把老师们送回盐灶后，已经快到1点钟了，甭管是否成功，至少，我的第一个团是告一段落了。卸下重担，顿觉轻松了好多，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想法就从肠胃里钻了出来，直达神经末梢，于是，饥肠辘辘的我便在路口的快餐店坐了下来，买了一份三元钱的快餐，就着只有盐和葱花味道的例汤，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刚扒拉了两口，久违的声音在腰间响起，我赶紧掏出传呼机，一看是公司号码，便像饿死鬼投胎一样，狼吞虎咽地把食物塞进肚里，然后急急忙忙地向斜对面的电话亭跑去。
随着科技的进步，公用电话有了新的功能，直接输入卡号和密码就可以打电话了，省去了卡不离身的麻烦。我用的是201校园卡，电话接通后，一个陌生的声音飘了过来：“喂，找谁呀？”
“你好，我是小田。”自报家门后，我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一下，刚才是谁call我啊？”
“哦！你等一下，我问问哈。”对方既像是在问其他人，也像是在问我一样，粗声粗气地说道：“刚才谁打小田的call机了？”
“没有。”、“没有。”••••••
“没有啊？”话筒里先是传来了他和其他人的对话声，确认后，他对我说道：“小田，可能是强哥打的。他上厕所了，你先把电话挂了，等他回来给你回过去吧。”
90年代末期，砖头一样的“大哥大”退出了市场，各种精致小巧的数字机，渐渐成为引导通讯工具的主流，同时，传呼机也在走向没落，只有公用电话方兴未艾。只可惜，这些只会说话，不会申诉的“铁疙瘩”，生在了一个不应该的年代，大多数都被习惯了打、砸、抢的国人毁于一旦，要么线头裸露，要么键盘失灵，要么卡槽被堵，最可恶的是，有个别卡机都被偷去卖了。我打电话的地方，本来有四个卡机，如今只剩下一个是好的了，看着另外三个坏的，我暗自庆幸。还好，好歹给我留了一个！神伤了一小会儿，电话就响了，我便一把抓起电话，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小田吗？”听见我的声音后，强哥爽朗的声音就顺着电话线溜了过来。
“嗯，是我。”顺利归来，也算得上是凯旋了吧！我兴奋地向他问好道：“强哥，你好！”
“怎么样？回到海口了吧！”他的语气里满是关心。
“还好啦，不辱使命，刚回到海口。”我的语气里有掩抑不住的愉悦。
“是吗？太好了！辛苦了哈！”我的心情影响到了他，所以，他的声音也变得愉悦了。
“不辛苦，玩得挺开心的。”我实话实说道。
“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又问道：“吃饭没有？赶紧过来，好多兄弟都在这里，我们一起去吃饭。”
“谢谢了，强哥，我已经吃了，你们去吃吧。”我不无遗憾地回答道。
“吃了啊？那我就不管你了。”可能他们吃饭的时间都比较晚吧，所以我的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不用管我，你们去吃吧。”我再次不无遗憾地回答道。
“好！”他简明扼要地回答了一个好字，然后话锋一转道：“对啦！明天再出一个，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好啊！去哪里啊？”刚回来就接到第二个团，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兴奋的声音里夹杂着不该有的颤抖。
“还是小赖姐的团，具体情况你问她，你现在赶紧去找她领行程吧！”他吩咐道。
“她中午也上班啊？”我好奇地问道。
“中午也上班，她们是没有休息时间的。”、“只要不是骚扰，你半夜都可以找她。”、“哈哈”、“哈哈”一大堆声音从话筒那边飘了过来。
对于一个新导游来说，有团出，那就是最大的幸福。挂断电话，我便满心欢喜地向公司大步走去。
从盐灶路口到公司没有多远，只有两站路。来到公司，我直接去了小赖姐的格子间，文经理和阿铮都不在，她正在吃饭，见我来了，便放下快餐盒对我说道：“小田，你来啦？吃饭没有？”
“吃过了。”我赶紧回答道：“小赖姐，你先吃饭吧！”
“没有关系。”她一边拿餐巾纸擦嘴，一边问道：“上个团怎么样？没有问题吧？”
“还好啦！客人很好的，没有问题。”回答完，我又紧张地问道：“对啦！在松涛水库吃饭的时候，有一个小孩被鱼刺卡了，这个算不算问题啊？
“鱼刺卡了？”她急切地问道：“取出来了吗？客人说什么没有？”
“取出来了！”我回答道：“客人没有说什么。”
“哦，那就好！”她把餐巾纸扔进桌下的字纸篓，然后拿出行程对我说道：“明天这个团是去万泉河漂流的，你先看看行程，有什么不清楚的就问我。”
“最让计调讨厌的导游，是那些领行程时不看清楚、问明白，下团后，却不断打电话回来问东问西的。”想起强哥的告诫，接过行程，我便坐在门边的沙发上仔细看了起来。这也是两天一晚的团，客人来自银行系统，有32人；包含的景点是万泉河竹筏漂流，红色娘子军纪念园；住宿官塘温泉；餐费含两正一早，中餐指定在红缘，早晚餐定在酒店。
“小赖姐，清楚了。”看完行程，给了她一个明确的答复后，我又担心地问道：“上一个团还没有报账呢！怎么办啊？”
“没有关系。”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叠钞票，一边清点，一边对我说道：“等你出团回来，两个团一起报好啦！”
领了行程，写了借条，借了团款，向她告辞后，我便直奔“导游之家”。来到三楼，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看来，他们都吃饭去了。
“要想把团带好，必须得有司机的配合，司机都搞不定，如何搞定客人？”这是强哥给我的第二个告诫。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向司机简单通报了一下行程，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后，我这才安心地坐下来，一边翻阅报纸，一边等他们回来。
有人说，报纸上只有日期是可信的，其他都不能当真。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夸大其词，我不是很清楚，既无法考证，也懒得去考证，不过，深有同感的是，很多内容都是要么空洞得不知所云，要么无聊得庸俗乏味，感觉最大的好处就是具有催眠的功能，睡不着的时候，拿张报纸在手，保证一会儿就迷迷瞪瞪的了，这不，翻着、翻着我的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读书时，在学校养成了午睡的习惯，这几天由于工作的原因没有睡午觉，但习惯并没有因此而有所改变。斜靠在强哥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左手胳膊放在扶手上，手掌撑着下巴，右手拿着报纸，翻着，翻着，睡意便不断袭来。绝不能在办公室睡觉，让强哥他们看见就不好了！闭上眼睛，打了个盹，迷糊了几分钟后，我放下报纸，摘下眼镜，揉揉眼睛，搓搓脸，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把刚找上门来的睡意驱走后，便拿起电话给强哥打了过去。但他要我赶紧回去准备，不用等他了，说他还在外面，要晚点才能回来，。
红色娘子军是新中国建立后，海南走向世界的第一张名片，对于一个海南导游来说，连红色娘子军都讲不好，那就不是丢脸，而是丢人的问题了。和强哥通完电话，我回到学校就一头扎进了图书馆，本想好好准备准备，可是从东坡书院和松涛水库学来的知识，又不停地在耳边萦绕。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如果不及时消化，是完全有可能忘得干干净净的。哎，打铁需趁热，还是先整理昨天的内容吧！
“闭馆了”、“闭馆了”工作人员不停的催促声，把沉浸在调声里的我，拉回到了图书馆。看着刚整理出来的讲解词和一大堆还没有来得及阅读的、介绍娘子军的书籍，我带着一丝欣慰和一丝遗憾的复杂心情，迎来了第二个团。
这个团的客人是银行员工，虽然这家银行的服务态度，给人的印象不太理想，但这一车美女都是不折不扣的“金领”，是才貌双全的“白富美”，能做她们的导游，实在是三生有幸！不单单是我有这样的看法，就连司机老贾，也有同感。这一点，用不着问，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了：发型是理发师精心设计出来，用摩丝定了型的；竖条纹的浅白色衬衫，熨烫得和刚买的差不多；黑色的西裤非常合身，就像是到裁缝店定制的一样；黑色的皮鞋擦得锃亮，都照得出人影了，当然，这有可能是因为皮料好，也有可能是街边那些擦鞋师傅的手艺好。
据说，孔雀之所以会开屏，是为了吸引异性。吸引异性是动物的本能，本能是与生俱来的，人也是动物，自然也会有这样的本能。贾师傅用硬件吸引眼球，咱硬件不行，就得用软件。软件是啥？导游词呗！不知道是因为得到锻炼了呢，还是异性相吸的原因，面对着32双不住打量和扫视的眼神，我不仅没有一丝的胆怯，反倒觉得有一丝异样的兴奋，连肢体语言也在有意、无意间肆意流淌，悄无声息地融化成导游词，在车厢内寻求共鸣。
摆脱车流与红绿灯的束缚后，上了东线高速公路的贾师傅似乎放松了许多，旅游车也撒开四蹄欢畅地跑了起来。他那里刚有春风得意的感觉，我这里“自我介绍”与“行程内容”就讲完了，于是，我又按部就班地介绍起琼海来：“琼海是一个县级市，面积1692平方公里，人口接近50万，市政府所在地叫嘉积，经济主要以旅游和农业为主。琼海是海南的三大侨乡之一，这里的很多市民都没有出过省，却出了好多次国，这就是侨乡人别具一格的地方。琼海地势低平，每一年都有台风在此登陆，故而被称为‘台风走廊’，最大的一次台风是1973年9月14号的一场18级台风，那天晚上，刚放完电影《卖花姑娘》，好几个镇就被台风夷为平地了，很多带有南洋风格的古建筑，也在顷刻间毁于一旦。琼海的矿产资源非常丰富，已探明的钛矿储量居全国第一，狡猾的日本鬼子晓得后，便派专家来考察。考察一结束，他们就找政府签约，说是要来这里投资，搞旅游开发。海南是旅游大省，对于投资旅游的，自然是一路绿灯。可是，鬼子的旅游项目不见动静，却看见一车一车的沙子被运走了，原来，开发是假，偷采钛矿才是真。琼海的美食主要有：嘉积鸭、温泉鹅、博鳌鱼、麒麟菜、椰子船等。”
书到用时方恨少。讲了不到几句，子弹就打光了，接下来的时间怎么办呢？还有什么讲的呢？看着她们爱理不理的样子，想起上个团，我灵机一动道：“说得好不如唱的好，琼海、万泉河、娘子军的更多内容，还是留到后面再做详细了解吧！下面的时间，咱们轻松一下，唱唱歌，你们说，好不好？”
一听说唱歌，她们的兴致顿时就高涨了，得到她们的认可后，我便把左脚伸到前面，弯曲膝盖，做了一个弓箭步；左手屈肘，拿着麦；右手握拳，向后伸直；目视前方，模仿影视作品里的娘子军造型，一边暗自给自己打气，一边唱了起来：向前进，向前进，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今有娘子军，扛枪为人民••••••

第十七章 纪念园午餐挨骂

这首老歌很多人都是耳熟能详的，尤其是海南人。有了我的抛砖引玉，几个活泼开朗的美女，不仅跟着节拍唱了起来，还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自告奋勇地接过话筒大展才艺。有了她们的积极参与，旅游车跑得更欢了！在掌声、歌声、笑声、喝彩声中，我们很快就来到了漂流的码头。
“我爱万泉河的清泉水，红军曾用河水煮野果。我爱万泉河的千重浪，红军在这里把敌人赶下河。万泉河流水向大海，我沿着河边去巡逻••••••”
一下车，就听见《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这首家喻户晓的革命歌曲，在李双江老师声情并茂的演绎下，伴着晨辉，洒满江面。
码头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的行色匆匆，有的悠游自得。行色匆匆者，大步流星地与时间赛跑；悠游自得者，要么在河边、树下、碑石前拍照留念，要么在路边土特产摊位前讨价还价。一阵阵江风挟带着两岸槟榔、椰子、芭蕉、番石榴、菠萝蜜的清香扑面而来，柔柔地滑过脸颊、脖颈，那感觉就像被爱人抚摸一样，不由得想起《老残游记》里的：三万六千个毛孔，像吃了人参果，无一个毛孔不畅快。
排了几分钟的队，我们就在景区讲解员的带领下，和其他团队的客人一起上了军舰。这艘退役的军舰是参加过西沙保卫战的，很多游客就是为了一睹它的威仪，才选择来这里的。一声长鸣后，军舰启动了，讲解员也抑扬顿挫地介绍起来：
万泉河发源于五指山，全长163公里，是海南第二大河，是我们国家保护得最好，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工业污染的热带河流。
万泉河是琼海人民的母亲河，清澈的河水孕育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雄儿女，最著名的是红色娘子军战士。
据我所知，万泉河一共有两条，一条在咱们这里，另一条在北京。万泉河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为什么北京也有万泉河呢？这就得从元朝的文宗皇帝图帖睦尔说起了。为了王位，历朝历代都有“夺嫡之争”，图帖睦尔继位前，因为宫廷内斗，被贬到了海南。
“自笑当年志气豪，手攀银杏弄金桃。溟南地僻无佳果，问着青梅价也高。”这首诗是图帖睦尔当皇帝后，回忆自己当年在海南时的岁月而写的。青梅一词，从字面上看，说的是一种水果，其实不然，它是暗指一个叫青梅的姑娘，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说过，海南有一部叫《青梅记》的海南戏，就是说的图帖睦尔与青梅姑娘的爱情故事。
图帖睦尔在海南生活了三年，与这里的老百姓建立了深厚的友谊，离开时，老百姓都自发地跑来为他送行，所到之处，沿途都是高呼“王子万全，一路万全”的声音，直到耳朵都听不见了，仍然看见老百姓挥手告别的身影伫立在海岸边。当了皇帝后，图帖睦尔为了感谢海南人民的“万全”祝福，就给我们面前这条原名叫多水河的大河赐了名，并且，还把北京的、一条他经常去观赏游玩的小河也改名叫万全河。由于时代的变迁，安全的全，被泉水的泉替代，于是万全河就变成了万泉河。
往事越千年！元文宗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唯有万泉河的滔滔江水在无声地诉说那一段光辉的岁月。在这无声的诉说中，有一朵朵热情洋溢的浪花跃出了水面，它们穿越时空汇聚成一篇篇欢迎词，感谢、欢迎你们在万千的旅游项目中，选择了我们公司的竹筏漂流。
坐在竹筏的竹椅上，顺江而下，满眼皆绿，万泉河的温柔与恬静会让你觉得，与万物同生，与天地同体。
坐在竹筏的竹椅上，拿起手中的水枪，吸满水，朝别的竹筏开枪，淋湿的是别人，其实也是自己。水枪里射出来的是水，浇在身上的却是驱散阴霾的紫外线，钢筋水泥做成的囚笼让我们窒息，生活的压力让我们喘不过气，但水枪里面的“子弹”射出来后，随着“啊”的一声尖叫，那扇轻易不开启的心门得以豁然洞开，瞬间，都市的喧嚣和烦杂都会被我们彻底忘却，而空气和时间也似乎会凝固在这一刻。
坐在竹筏的竹椅上，轻划木浆，浪花飞溅，徐徐前行。前行的竹筏有如人生，不划是不会前进的；飞溅的浪花有如麻木、尘封的心灵，不划是不会放飞的。
坐在竹筏的竹椅上，你会感觉到快乐是可以传递的，春风得意的人会乐此不彼，踌躇满志的人会乐在其中，不苟言笑的人会谈笑风生，消极沉沦的人也会眉开眼笑。
不过，人生需要的不仅仅是快乐，还有平安，正所谓，平安是福！所以，大家在漂流过程中一定要注意以下几点：1、全程必须听从船工的指挥。2、鞋子会打湿，所以，最好是脱了鞋子上去。3、贵重物品禁止带上竹筏，特别是手机和照相机，以防进水，否则，后果自负。4、我们的费用没有包含雨衣和水枪，有需要的请自己购买，费用不多，5元钱一套。
俗话说，说的没有唱的好听，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唱首歌送给大家，希望你们喜欢。不过呢，歌词被我的一个朋友做了一点改动，你们就凑合着听吧：
小小竹排江中游，巍巍青山两岸走，雄鹰展翅飞，哪怕风雨骤，椰风海韵醉游人，海鲜大餐吃个够，海鲜大餐吃个够，海鲜大餐吃个够。小小竹排江中游，滔滔江水向东流，风光无限好，伴我游神州，中外游客如潮涌，前赴后继海南游，前赴后继海南游，潜入海底逗美人鱼，兴隆人妖披锦绣，披锦绣，潜入海底逗美人鱼，兴隆人妖披锦绣••••••

在讲解员声情并茂的歌声中，我们下了军舰，和其他团队的游客一起来到了丽影岛。丽影岛有过一段非常夺目的光辉岁月，曾有一大批佳丽云集于此，房地产泡沫刺穿后，岛上的开发搁浅了，佳丽们也就转战到别的地方去了，如今，只剩下破败和凋零。一栋栋裸露着钢筋水泥的小别墅，矗立在花团锦簇中，给小岛频添了几分无助与凄凉，颇有几分“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的味道。
穿过丽影岛，就来到了停泊竹筏的简易码头，码头上到处都是兜售水枪和一次性雨衣的小摊。买好玩水的简单装备后，动作麻利的，三两下就穿好了救生衣，套上雨衣便一边试水枪，一边相互打趣逗笑。
一条竹筏可以坐10个人，漂流公司给我们安排了4条，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大家一脸兴奋地上了竹筏。我上了最后一条，等我们坐好后，只见船老大手中竹篙用力一撑，竹筏就缓缓地向水中央飘去，在我们的竹筏出发的时候，其他客人已经在水中央同别的游客打得不可开交了，一束一束的水流在飞射，一阵一阵的尖叫在响起。
打水仗是不分彼此的，不管是不是一个旅游团，相遇就是一场混战，我们的竹筏很快就遭遇了迎头而来的攻击，不过，我们的力量也不弱，一船人同仇敌忾，奋勇还击。
江面上水柱交织，水花飞溅；竹筏上尖叫连连，笑声一片；身上、脸上、头上，湿漉漉的全是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河水，在我们猛烈的攻击下，对方抵挡不住了，但他们没有落荒而逃，而是改为攻击船老大。船老大是无法还击的，就把竹篙使劲一撑，双方这才被强行分开，脱离了战场。
激战后，竹筏徐徐而行，前面有人放声唱了起来：“唱山歌吔，这边唱来那边和••••••”
很快，另外一张竹筏上也飘起了歌声，唱道：“艄公你把舵搬啰，妹娃子上了船••••••”
这边歌声刚停，那边又有人唱道：“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那边歌声一落，这边又响起：“哥哥面前一条弯弯的河，妹妹对面唱着甜甜的歌••••••”
“身似行云流水，心如皓月秋风，江山万里任漂泊，天地自在胸中••••••”听见他们的歌声，我的耳畔似乎也飘起了费玉清先生饱含深情的演绎声。
挡不住的椰风，留不住的时光，带着满竹筏的歌声，和一身的万泉河水，我们回到了车上。不知道是早餐吃得太少的原因呢？还是玩得太疯狂的缘故，放下水枪，饿意就来了。
红缘餐厅位于红色娘子军纪念园，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早已过了用餐时间，饭菜被别的团队吃了个精光。饥肠辘辘的客人得知这一消息，顿时炸开了锅。开始，还比较文明，就几个脾气急躁一点儿，肚子不是很耐饿的在发难，以叽叽喳喳的催促为主，不多一会儿，其余的人也跟着起哄了，语言也开始升级，变成了夹枪带炮的刁难，得到全部人的认可与支持后，那几个脾气急躁的再一次升级了，语言变得粗鲁低俗，直接开骂了，还故意把碗碟弄得乒乒乓乓响，更可恶的是，有两个饿死鬼投胎的家伙，竟然拿起筷子，在饭碗边上不住的敲打，搞得餐厅像是在召开忆苦思甜的会议一样。
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确如此，刚才还和我相谈甚欢的“白富美”瞬间就变成了恨不得把我撕了吃掉的“白骨精”，骂得我狗血淋头。以前那里见过这等阵势，吓得我话都说不出来，心想，反正都这样了，破罐子破摔，由她们去吧！一念至此，我就赶紧从餐厅溜了出来，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躲进了司陪室。
见我进来，贾师傅端起面前的茶杯，惬意地喝了一口，然后不紧不慢地问道：“小田，饭菜上齐啦？”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端起茶壶，到了一杯茶，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大口后，气咻咻地回答道。
“那你还不赶快去催？”
“催啥？经理说了，全部都要现做，最快也要20分钟。”
“那你去给客人上点茶水啊！”
“服务员已经给他们上了。”我没有好气地回答道。
“小心她们投诉你哈！”
“投诉就投诉吧！有啥办法？”
“出了问题应该多想办法解决，而不是逃避！”
“我也不想逃避，问题是我不晓得啷个办。”
“态度决定出路，得拿出你的态度来。”他端起茶壶，一边给我倒茶，一边说道:“看见我在干什么了吗？”
“倒茶啊！”他为什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呢？我诧异了。
“知道我在倒茶啊？”放下茶壶，他一边催促，一边教训道：“那你还不赶紧去给客人倒茶？杯子里，茶壶里，每一桌都要亲自倒，并且，还得多说几句对不起。”
“倒茶没有问题，问题是倒完茶之后怎么办呢？”我明白他的意思，但腿却没有动。
“餐厅、厨房，两头跑呗，让客人觉得你在为她们着想，最好是请经理配合一下，让厨房先上一两个菜，比如凉菜啊、花生米、泡菜之类的，只要上了一道菜，客人的情绪就会稳定了，并且，这道菜最好是你亲自给他们端去。”他指点迷津道。
“高！高！高明！”他的话，颇有拨云见日的功效，得到指点，我便一边回答，一边大步往餐厅方向走去。刚走出司陪室，就看见餐厅经理正往我们这边走来，听了先给客人上一点菜混混嘴的建议后，她就带着我来到了厨房。厨房里一片繁忙，所有服务员都上阵了，洗的洗，切的切，炒的炒，正忙得个不亦乐乎。
催菜，对于餐厅来说早已习以为常，也早有一套应对之策，在我们到达的同时已经有一道菜下锅了，是糖醋大白菜。大厨说，甜食可以安抚情绪，尤其是这种甜酸味。果然，这道菜由我亲自端上桌后，“白骨精”们不闹了，不过，这一道菜也太不经吃了，最后一桌的还没有上，第一桌的已经一干二净了。所幸的是，客人的情绪得到平复，我也就在这个时候不断倒茶，不断地说对不起。
八菜一汤，是旅游餐的统一标准，这家餐厅还不错，鉴于这种情形，额外多上了两道。愚钝的我不知道餐厅为什么要这样做，而今细想起来方才明白，这是他们的心意，是对我工作的支持。

第十八章 娘子军名垂青史

人体机能是非常神奇的，心肝脾肺肾是各司其职，却又相生相克。相生时，生机蓬勃，神清气爽；相克时，百病缠身，神疲力衰。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女孩子，尤其是经期时的女孩子特别喜欢吃零食，其实很简单，这是一种机能的本能反映，目的是促进肝胃相生。胃得到满足，就会把一部分食物转化成糖，输送给肝，肝喜欢甜食，遇到糖就会开心，一旦肝开心了，肝火就会消失，肝火一消，脾气就跟着好了，脾气好了，人际关系也就跟着好了。
从餐厅到园区只有二三十米，抬脚便到。吃饱饭，“白骨精”们脾气好了很多，我便陪着笑脸，带着她们来到纪念园门口。园区上空飘扬着高亢、雄浑的红色娘子军连歌，工作人员个个身着戎装，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听见歌声，看见这些可爱的小战士，“白骨精”们残存的不悦被荡涤一空。
站在纪念园门口，英姿飒爽的讲解员小王，声情并茂地解说道：“红色娘子军纪念园是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是红色旅游经典景区之一。1998年投资修建，去年的5月1号开始接待游客，主要由和平广场、纪念广场、纪念馆、南府、旅游服务区等主题园区构成。接下来的时间就由我带领大家去揭开历史面纱，缅怀那段尘封的历史。”
她的开场白赢得了“白骨精”们的认可，就连四处散开拍照留影的也被吸引过来，跟着她来到了和平广场。和平广场的正中央是一尊高8米，长12米，宽4米的雕像，由锁链、竹笠、军号、鸽子构成。锁链象征顶层建筑，是专制，是特权，是三座大山，要想获得自由就必须砸断它。竹笠是娘子军的装备，象征着娘子军的精神永放光芒。军号是革命的号角，是无产阶级发出的、振聋发聩的呐喊，是革命烈士抛头颅、洒热血时的振臂高呼。鸽子象征和平，提醒我们必须珍惜。
她刚把雕像的意思介绍完，一个娘子军小战士从大门右侧走过来接话道：“景区送你们一张免费的合影，由专业的摄影师给你们拍照，请大家跟我来，换上我们提供的服装。”
“白骨精”们早就有穿一穿娘子军服装的想法，听见免费二字，顿时来了兴致，也不管尺码是否合身，拿来就往身上套，挑剔一点的就不断试穿，不断更换。叽叽喳喳、嘻嘻哈哈的声音把一群在地上散步觅食的鸽子吓得扑棱一下飞了起来。换了装，我变成了党代表，和她们一起用照片记录下了这开心的瞬间。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此言不虚也！原来，照相的确是免费的，不过照片是要收费的。还好，她们是银行的，是那种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的主儿。领队大手一挥，拍板说，所有照相一律报销。“圣旨”一下，“白骨精”们顿时热情高涨，配合有加。单人照、双人照、合影照、给鸽子喂食照、鸽子飞到手心上照、鸽子飞到肩膀上照、穿着戎装照、脱下戎装照、围着领导照、挽着领导照••••••照得所有工作人员都眉开眼笑。原来，服装、鸽子饲料也是要收费的。
照相是旅游主题之一，这个内容告一段落后，小王又带着我们去参观了浮雕墙，接着就来到了“共青林”。这里是体制内的工作人员来这里缅怀历史时种下的树苗，有一棵是XXX亲手种的。指着那棵树干上挂着牌子的树苗，小王说，上个月，她带了一个团，那个团的客人说，XXX明年会进常委，所以，这棵树又名长春树，并且，她带的客人都喜欢和长春树合影，借此沾一点时来运转、升官发财的喜气。
听了她的介绍，领队第一个以此为背景留下了倩影。领导的单人照搞定后，其余的就纷纷围绕在她的身边，拍下了这棵宝贵的长春树。
长春树前边不远处是“常青树”，电影《红色娘子军》里面的党代表洪常青，就是被南霸天在这棵树下烧死的，所以叫“常青树”。不过，生活中的红色娘子军队伍里面是没有洪常青这个角色的，是剧情需要，是做的艺术加工。他的生活原型是好几个革命烈士，李鹏总理的父亲李硕勋就是其中之一。1931年9月，李硕勋在海口遇害，葬在府城勋亭路。
介绍了长春树和“常青树”后，她领着我们来到了纪念馆。看着馆内珍藏的史料，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娘子军战士就是用这么简单、原始、落后的武器装备，一次又一次地打败了敌人，这不能不归功于她们的机智、顽强、勇敢；同时，这也验证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琼崖革命能够做到23年红旗不倒，红色娘子军是功不可没的，所以，毛泽东、周恩来说她是世界革命的典范，是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一面旗帜。
从纪念馆出来，前行不远就来到了荷花池。荷花池里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荷花了，只可惜，现在还没有到盛开期。幸运的是，有一个被派来窥探气候的花骨朵，像使者一样，探头探脑地率先钻了出来，羞答答地挺立在水中央，并且，还有一只红色的蜻蜓，极富诗意地站在它的上面休息。看见它们，不由得让人想起“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的诗句来。不过，这还算不得是唯一的风景，因为荷花池的东南角，还有一道更为靓丽的风景，两只蜻蜓正躲在那里交配呢！之所以说这一对野合的鸳鸯是最美的风景，那是因为他们的造型太可爱了：一只蜻蜓翘着长长的尾巴，斜斜地站在荷梗上，另外一只蜻蜓就像是在表演倒挂金钩一样，把头顶在对方的尾巴尖上，脚爪则紧紧地抓住头部旁边的尾巴，弓着身子，把自己的长尾巴插入了对方的肚里。这种头连着尾，尾接着肚子的造型，竟然构成了一个完美无瑕的桃心。不知道是觉得有碍观瞻呢？还是我们的目光惊扰到了它们！点了一下水，换了一个姿势后，它俩就羞答答地，慌不择路地飞走了。看着它们远去的身影，我暗想，为什么它们要摆出一个心型呢？难道是在暗示我，做什么事情都要用心吗？也是，如果那话儿都不能身心合一的话，还有什么事儿，是能让人上心的呢？
这些天天与人民币打交道的“白骨精”，来到这充满诗情画意的荷花池，照相的兴致又来了，不绝于耳的喊叫声，嬉笑声，打闹声，咔嚓、咔嚓的相机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各种拥抱大自然，感恩大自然的Pose（姿势），把她们曼妙的身姿呈现得让人流鼻血。
离开荷花池，小王又带着我们来到了“南府”。南府是南霸天的府邸简称。据说，这种简称方式源自于江青，说是江青同志觉得用全称太麻烦，就破天荒地把自己的办公室简称为“江办”，后来，这种称呼习惯得到更多人的认可，于是就流行开来。
南府最出名的是水牢，它是南霸天用来关押娘子军战士的，不过，现实生活中是没有南霸天这个人物的，他的生活原型来自于陵水，所以这里的南府、水牢，都是仿造的。
参观了水牢，来到娘子军战士居住的四合院时，我们见到了健在的老战士，和一个长相异常清纯的女孩。通过攀谈得知，女孩叫阿施，是娘子军纪念园的升旗手，一有空，她就会来陪老战士说说话。老战士的脸上满是岁月的年轮，一看就知道饱经沧桑，但思维却非常清晰，唯一令人遗憾的是不会说普通话，得由阿施做翻译。
生活是很会开玩笑的，这些巾帼英雄和男性革命先烈比起来，有着更为悲怆的生活。一九三二年，国民党反动派发动了疯狂的第二次“围剿”，革命陷入了低谷。在严峻的形式面前，这支震古烁今、蜚声海内外的娘子军队伍被迫解散了。放下革命的武器，拿起劳作的农具后她们中的一部分人嫁给了国民党官兵、地主、富农，过起了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走的日子。解放后，系列的政治运动接踵而至，她们的生活也跟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由革命英雄变成了阶级敌人，后来，她们又从阶级敌人变成了革命英雄，终于在晚年时感受到了党和政府的温暖。
听完老战士的故事，我们一路唏嘘地走出了她们的生活，来到了旅游服务区。这里主要是一些销售岛服和土特产的档口，另外，还有一个射击娱乐区。虽然射击也可以报销，但毕竟是和平年代的女孩儿，她们对舞刀弄枪不感冒，反倒对满园的含羞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一个个蹲在地上，不停地拨弄那神奇的、充满了人性的、充满了羞耻心的叶片。草木都知道羞耻，作为万物之灵的人呢？良心没有泯灭的还有多少呢？老师从小就教育我们，吃水不忘挖井人。不知道是教育失败呢？还是宣传不到位，近些年来，“黄色”太过泛滥，导致“红色”备受冷落，纪念园偌大的园区，竟然只有我们这一个团，不能不说这是让人无法接受，无法理喻的现实问题。
参观了红色娘子军纪念园，下一站是官塘温泉，由于对温泉知之甚少，我只好放弃了讲解，对此，她们倒是没有任何芥蒂，因为她们有的是聊不完的话题。
官塘温泉与红色娘子军纪念园相距不远，不一会儿就到了。下了车，办好入住手续，把钥匙交给领队后，我的工作基本上就告一段落了。她们刚离开，就看见贾师傅左手拎着行李袋，右手提着一个装满鸡蛋的、2500毫升的可乐瓶子来到了大堂。
读书时，偷懒的男孩子不想跑公厕，就用各种各样的瓶子当尿壶，这是我知道的可乐瓶子除了装可乐之外的唯一用途，想不到竟然可以用来装鸡蛋。问题是，瓶口那么小，他是怎么放进去的呢？我带着满肚子的困惑，和他边聊边向房间走去。
“咦！”我诧异地问道：“贾师傅，你怎么还带着鸡蛋出团啊？”
“吃呗！”我的问题似乎太白痴了，所以他的回答里有不屑一顾的味道。
“茶叶蛋啊？”我又好奇地问道。
“不是！”他补充解释道：“昨天晚上去超市买的。”
“生的呀？”我惊奇了。
“嗯！”他哼了一声。
“你喜欢吃生鸡蛋啊？”我不解地问道。
“你是第一次泡温泉吧？”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No!”我自豪地回答道：“前天还在儋州泡蓝洋温泉呢！”
“那你没有吃鸡蛋？”这次轮到他惊奇了。
“吃啥鸡蛋？”我莫名其妙地问道。
“温泉蛋啊！”他瞪大眼睛，转头看了我一眼。
“不晓得哟！”我摇摇头。
“你们没有在酒店吃早餐？”他更加惊奇了。
“是在酒店吃的呀！”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早餐没有鸡蛋？”他的话里满是疑惑。
“有鸡蛋！不过，我没有吃。”我补充解释道：“煮的鸡蛋我不喜欢吃，觉得蛋清凝固后一块、一块的，吞咽起来不舒服，所以把它让给师傅吃了。”
“难怪不得！”他恍然大悟道。
“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什么意思！”他加重了语气，解释道：“温泉蛋，那可是好东西啊！只有有温泉的地方才有，其他地方是吃不到的。”
“不会吧！”我半信半疑道：“有什么不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