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遇土豪重返兴隆

“一个人啊？”近些年，像他这样的散客越来越多，不过，基本上都是结伴而来的，所以我自问自答道：“是来出差的吧？”
“玩。”他潇洒地补充解释道：“度假。”
“哦，一个人来玩啊？”我由衷赞叹道：“真潇洒！”
“人嘛，就得潇洒一点。”这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就显得更加潇洒了。
“呵呵，谁都想潇洒，问题是得有钱才行。”
“那是。”
“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没劲。”他耸耸肩，从嘴里吐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词出来。
“怎么会呢？”
“都说海南有‘人妖’，我就是专门跑来看的，不好看，没意思。”
“人妖”表演有很多场地，要是去到场地和表演水平都一般的夜总会，任何人都会大失所望，这个内情游客是不会知道的，所以我就大胆猜测道：“你是不是在XX酒店看的啊？”
“咦！你怎么知道啊？”
“你说，那家夜总会是不是看起来像个会议室一样？”
“是啊！场地不大，屋顶又矮，进去就有一种压抑感。”
“‘人妖’也不漂亮，对不对？”
“就是，就是，哎！”他叹息了一声道：“真是名不副实，我这趟算是白来了。”
“你怎么不参加旅游团啊？”
“朋友对我说，参加旅游团不自在。”
“这就叫有得有失。”
“什么意思啊？”
“虽然得到了自由，但你失去了深入了解海南的机会，失去了看最漂亮的‘人妖’机会。”
“为什么这样说呢？”
“旅游团是有导游的，什么好看，什么好玩，什么好吃，要导游才清楚，你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看得到最漂亮的‘人妖’哟！”
“就算有了导游，‘人妖’还不是那个样子。”
“呵呵，‘人妖’演出的夜总会有好多家，你去的是最差的一家，最漂亮的都在XX剧场，那里的‘人妖’又年轻，又漂亮，唱歌又好听，千娇百媚的样儿，看了就让人睡不着觉。”
“是不是真的呀？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骗你干吗？你要是不相信，那我就让你再次认识一下海南。”车速有点快，没有聊多一会儿，就快到香水湾了，看了一眼窗外辽阔的大海，我对司机说道：“师傅，等会儿麻烦你在观景台停一下哈。”
“干吗要停车啊？你不是去海口吗？”司机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先发问了。
“介绍一个免费的、你看过了、却视若无睹的景点给你看看。”
“免费景点？你是做什么的啊？”他这才想起问问我的职业。
那个时候的导游和医生一样，还没有成为口诛笔伐的对象，所以我才得以自豪地介绍自己说：“导游。”
“呵呵，是不是啊？”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半信半疑道。
“喏。”我从包里掏出导游证，一边递给他，一边说道：“这是我的导游证，你看看。”
“呵呵。”他接过我的导游证，一边看，一边说道：“你还真的是导游啊？怎么这么有缘啊！”
“呵呵，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观景台？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啊？”他的语气里有了一点求教的意思了。
“观音岛！马上就到了。”我一边给他递眼色，让他也提出这样的要求，不然，怕司机不答应，一边说道：“等会儿麻烦师傅停一两分钟，我指给你看。”
海南高速是一家上市企业，海口到三亚的东线高速是它到股市里圈钱的形象工程，所以修得是异常漂亮，全程260多公里，沿途都是风景。把海南比作是一个公园的话，这条路就是公园的主干道，这条主干道上最亮丽的观光点是日月湾和香水湾，这里有青山绿树，有碧海蓝天，有牛岭隧道，有热带海岛。
疲劳驾驶是不好的，大概司机也想休息一下吧，一到观景台，车就停下了。下了车，站在山海交界处，我便指引他观赏道：“发挥你的想象力，仔细看看。观音仰卧于碧波万顷的南海，双眼欲闭，似睡未睡；鼻梁挺拔隆起，均匀地呼吸；双唇微合，欲语未语；纤细的脖颈和女人特有的胸部轮廓，勾勒出了庄严、神圣、曼妙的酮体。怎么样，看见了吗？”
“是哦，真的好像！”细看了一会儿，发出一声由衷的感叹后，他又接着说道：“嗯！有导游的确不一样哈。”
“呵呵，导游的作用不光是指引你看观音岛，因为这是人人都做得到的。”
“倒也是！”他一边点头附和，一边追问道：“那你说说，导游的作用是什么？”
“知道观音菩萨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吗？”
“永居南海是她老人家最大的心愿。”想不到他知道的还真不少。
“对！那你知道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愿吗？”
“这你也知道啊？”他满脸疑惑地望着我道。
“华夏何处无狼烟？杀伐征战年复年！满目疮痍不忍赌，世间疾苦难渡完；杨枝甘露已告罄，痴人欲壑仍未满；神疲力乏思永住，从此南海结佛缘。”我答非所问地念了一首自编到打油诗。
“不明白，什么意思啊？”
“千百年来，海南很少有人为了一己私利，在神州大地掀起血雨腥风，故而，岛民都怡然自得地过着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生活。与之相反的是，琼州海峡的对面经常是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为了救人于水火，观音菩萨把净瓶里的甘露都用完了，不得已，只好四处寻找合适的净水。路过南海时，她有些累了，便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上了岛一看，觉得这里就像世外桃源一样，天是那么蓝，水是那么清，老百姓是那么淳朴，于是就有了永居南海的心愿”
“呵呵，南海那么大，她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个地方歇息呢？”他问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呵呵，因为这里有金丝燕燕窝。”
“金丝燕燕窝，哪里啊？”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半信半疑地问道。
“我们国家唯一的金丝燕燕窝产地是大洲岛，大洲岛就在前面的海中间。”我指着大海深处回答道。
“哦！”眺望了一会儿远方后，他又指着分界洲岛问道：“那又是什么岛啊？”
“它的位置刚好在热带和亚热带的分界线上，所以叫分界洲岛。”这一段导游词我是跟陈老师学的，可惜，学了半年却无用武之地，今天难得逮到一个听众，于是我就一边回忆，一边介绍道：“今后，那里将会是一个大型的潜水基地，目前，正在开发，还没有开放，到时，欢迎你故地重游，到岛上去看看。”
“好！”有口无心地说了一声好后，他又问道：“这么说来，我们现在就站在热带和亚热带的分界线上了？”
“对！我们现在就站在分界线上。”看完海，我又指着山说道：“我们面前这座山叫牛岭，本来，它和分界洲岛是连为一体的，是地壳运动把它们分开了，它是气候的分界线，同时，也是天气的分界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海南十八怪，其中的一怪是‘牛头下雨牛尾晒’就是指的这里。”
“没有听说过，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说，山这边是艳阳高照，而山那边是大雨倾盆。”
“有意思。”他顺着我的话吟道：“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神奇吧？还有更神奇的呢？听说过毛公山没有？”
“毛公山？不知道。”
“海南有一个保亭县，那里有一座山，山形完全就像仰卧熟睡的毛泽东主席，他老人家的后人，以及当年的警卫员都来这里看过，看后无不称奇，所以叫毛公山。主席诞辰一百周年时，主席的后人亲自来这里主持了纪念活动。更为神奇的是，毛公山的边上还有一座宝塔山，山的高度为834.1米，竟然与主席的卫队番号8341不吻而合。”
“哇！是不是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去看一看。”
“今后再说吧，这次就不去了。”
“仁者爱山，智者乐水。你再看看牛岭，它和你们老家的山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高度不同，大小不同，形状不同，植被不同。”观察一会儿后，他回答道。
“不错！”我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不过，还有更大的不同。一叶知秋，秋风一起，北方的山吧，树叶会飘零，花儿会凋谢，草会枯黄，一旦寒冬来临，满山都是枝丫和寒鸦，显得有点儿落寞、凄凉。海南的山则不然，一年四季都是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数不清的山花，叫不出名的野果，漫山遍野，把山装扮得五彩缤纷；摘不完的椰子，吃不完的芭蕉，采不完的槟榔，挂满枝头，把山点缀得多姿多彩。不信的话，冬天时，你再来看看。”
“好！”这一次，他的语气不再是有口无心了。
欣赏了一会儿海南的青山绿水，我们回到了车上。上了车，我又接着刚才的话题对他说道：“旅游没有导游，那就是盲人摸象。中国十大文化名楼有啥好看的？有了导游，你看的是文化内涵，没有导游，你看的是建筑，对吧？”
“说得好，早知道我就参团来了。”他后悔不已道。
“老板，你急着回海口啊？”一直没有说话的司机突然插话了。
“不急，明天下午的飞机。”
“难得来一次，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对你是一丝遗憾，对海南是一种损失。”司机放慢了车速，不急不忙地问道：“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我当然会有遗憾，但海南怎么会有损失呢？”
“呵呵，你回去后，谈到这次旅行，肯定会多多少少地宣传一些不好的，这不就是损失吗？”司机笑着解释道。
“呵呵，呵呵。”他用笑声代替了回答。
“你不是来海南看最漂亮的‘人妖’的吗？就这样回去的话，你这一趟就等于白来了，总不能留到下次再来看吧！”司机设身处地地分析道：“兴隆就在边上，你身边又坐着一个免费导游，机会难得呀，要不，你请他带着你去重新看一次呗！多的钱都花了，想来，你也不会在乎这一点的。”
“是哟，田导，你有时间没得？能不能带我去看看啊？”
对于导游来说，这种要求是求之不得的，但吃住是有费用的，在这个问题谈妥之前，我那里敢贸然答应，可是，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他谈这些费用问题，就在我不知如何启齿之时，司机又开口了：“导游，为了咱们海南的旅游形象，我觉得你有义务带着他去再看一次。”
时机是稍纵即逝的，为什么要和送上门来的钱过不去呢？一念至此，我便开门见山地说道：“不瞒你们，也是遇了缘，我才在三亚送机，刚好有点儿时间，问题是费用怎么算啊？三个人，要吃要喝的。”
“吃饭要得了几个钱？”可能是怕我不答应吧，“土豪”立即表态道：“我请你们好了。”
“现在才三点过钟，节目要到晚上才有，这么早，去了兴隆咱们怎么打发时间啊？”我说出了第二个困惑。
“是哟！司机，这么长的时间，我们总不能就坐在车上等吧？”
“这还不好办啊？去植物园转转呗！那里的咖啡不错，又不要钱，去品尝品尝呗。”司机的回答，让我想起了强哥的话：“黑车”司机是旅游业的庖丁，他们才是真正的高手。
“对！对！对！去植物园转转，去植物园转转。”
“带你去看看可以，问题是看完之后怎么办啊？”我又抛出了第三个问题。
“这还不好办啊？回海口也可以，住在兴隆也可以。”司机给了两个解决问题的方案。
“就是嘛！睡觉嘅，哪里不一样？对啦，你能订到房不？”
“呵呵，别说是订房，你想要啥服务，我都可以给你安排。”
“土豪”拉长了腔调问道：“是吗？都有些什么样的服务啊？”
“你们那一代人，青春都被糟蹋了，现在条件好了，你的很多同龄人都非常珍惜这段青春的尾巴，出来花天酒地，寻欢作乐呗。”司机半遮半掩道。
“这你也能安排啊？行！晚上给我安排一下。”
“导游，你怎么说？”司机再次征求我的意见道。
“对呀，田导，你还没有表态呢！”
“行！为了让你不虚此行，我就免费为你做一次导游。不过，有个条件哈，回去之后，你得好好地帮我们宣传、宣传海南。”见司机把所有“出水”的地方都搞定了，我也就顺水推舟道：“怎么样？做得到不？”
我的话音刚落，“土豪”就拍着胸脯，忙不迭地承诺道：“做得到，做得到。”

第三十八章 二全陪趣话见闻

明朝画家董其昌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立成郛郭，随手写去，皆为山水传神。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要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就必须通过大量的阅读和旅游来提高自己的学问与审美水平。绘画是这样，带团又何尝不是这样！
送走“土豪”的第三天，我带团去了一趟广深珠，刚回来就接到露露的电话，新生马上就要入学了，要我帮她把行李搬到拦海村。之所以会找我，是因为她和男朋友在怄气，小钱和乾美都出团了，就我有空，再加上我本身就住在学校，所以我是帮她搬家的不二人选。
露露住在海大的“公主楼”，这里是学生生活区的一道亮丽风景。就要搬出去了，她的心情是五味杂陈的，也是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这一点，从她收拾行李的动作和神态就能看出一二。
读书时，我的宿舍在“公主楼”对面，每一次进出都会从这里经过，虽说这里是一片禁区，但它是我们养眼和提高审美水平的地方，如今，真真实实地走进了“公主楼”，发现撤去帐帷后，里面竟然和男生宿舍是一个样，我的心里升起一种失落感。这种失落感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模糊记忆，原来，它和年幼无知时，偷偷跑去女厕所一样。本来是想去里面发现点什么秘密，结果进去之后，一切初心都被无情的现实砸了个稀巴烂。与此同时，我又有了一种新的感悟，觉得房子就像花盆一样，种满鲜花，它就是花盆；没有鲜花，它就是冷冰冰的钢筋水泥。
行李不多，就一些日常用品和书籍。书也不是很多，都是掏钱买的，课本之类的全都弃之如敝屣了，再加上很多收拾工作是早就做完了的，所以，不到半个小时就全部打包完毕。我背着被子，手上拎着一个绿色的塑料桶，桶里装着衣架之类的日用品；书和衣服塞进了带轱辘的密码箱，由她拖着。在走出宿舍的瞬间，最后扭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生活了四年的宿舍，她就彻底告别了这段最美好的青葱岁月。
离“公主楼”不到五十米的地方是“骄子楼”，这里住的都是天之骄子。楼的前面是一条通道，通道两边装了好几台插卡的公用电话，不过，还没有放假，电话就已经被当成“旧世界”砸破了，要么失去了听筒，要么线头被掐断了。
“骄子楼”前面不远处是食堂，出于管理和经营的需要，食堂被切割成了几块，由不同的老板在打理。食堂不但是我们补充能量的地方，还是新闻发布中心，水池边，墙壁上，到处都是小广告，除了征婚交友的信息没人发布以外，其余的都有，最多的是失物招领和招聘信息。
穿过食堂，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上百亩的草坪，这里是学子们看书、娱乐、谈情说爱的最佳场所。沿着草坪边走边聊，很快就来到了“起点”。它和天涯海角有点类似，弄来两块石头，找个名人在上面写两个字，就成为每一个海大学子的新起点。
“起点”和教学楼相隔不到100米，中间的一段空地是“英语角”，这里是露露成长的第二课堂。来到这里，她的感触颇多，久久驻足，空气中似乎全是斑驳的记忆碎片。
教学楼一楼是法学院，早些时候，它是最热门的学院，据说，有一个学长，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弄来一盆狗血，泼在法学院门前那对石兽的头上，从此，法学院就没有那么火爆了，取而代之的是旅游学院。
教学楼的旁边是图书馆，这里是我和露露常来的地方。图书馆的旁边是“东坡湖”，把教学楼比作是心脏的话，湖泊无疑就是眼睛。学校一共有两个湖，一个是“东坡湖”，位于图书馆与东门之间，是视力在1点5以上的“明珠”；另一个是充满腥臭的烂鱼塘，位于我们宿舍的后面，是发着墨蓝色光芒的“玻璃眼”，在我们即将毕业时，学校把它切除了，如今，变成了一栋栋崭新的教学楼。
据说，海大初建时，“东坡湖”这一带是滩涂，一旦台风来临，校园里就到处是鱼儿。放了学，拿盆的拿盆，拿桶的拿桶，大伙儿都来这里抓鱼找乐，可惜，我到这里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已经一去不返了，虽然不能参与到这样的课外活动当中来，但一想到那种场景，自己也感觉是其乐无穷的。
拦海村与“东坡湖”只有一墙之隔，是一个填海工程，是给那些从长流镇迁来的渔民修建的新居。这些新居基本上都是独立成栋的小楼，他们自己住不完，就把房子租了一部分出来，由于价格不是太贵，进出学校又方便，所以来这里租房的差不多都是海大学生。租房的学生多了以后，爬围墙的也就跟着多了，为了攀爬方便，学校这一面的墙上被掏了几个洞，那一面的墙脚用石头垒了两级台阶。读书时，我们班有同学在这里租房，所以我也经常和他们一起在这里爬墙。和她在一起，爬墙是不可能的，我们便沿着湖，往东门方向走去。
海大有三个校门，分别是三西路的南门，五西路的北门，人民大道上的东门。无论哪一个门，它都是校园与社会的分界线，同时，也是新生和毕业生的人生分界线。不同的是，一个是跨入，一个是跨出。
东门和“东坡湖”的中间有一块草坪，草坪上有一个假山，假山上有红色的“东坡湖”三个大字。不知道是真的走累了，还是不忍马上离去，来到这里，她的步伐无意识地转向了湖边，找了一个干净点儿的地方，坐了下来，双脚并拢，双手抱在膝盖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平静的湖面。夕阳斜斜地照在她的身上，乌黑的“马尾辫”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醒目。我想，要是手中有照相机的话，给她来一张剪影，肯定会很美的。一念至此，我便权当双手是镜头，卷起手指，放在眼眶上，把她定格在这一刻。
看了一会儿平静的湖面，她扭头道：“我还没有去过广深珠呢！那边好玩吗？”
“好玩。”
“是吗？都去了哪些地方啊？说来听听。”
“在广州主要是参观了中山纪念堂，缅怀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历史。”
“深圳呢？”
“深圳不愧是改革开放的前沿，经济发达，高楼林立，比起海口来真的是有天壤之别。景点也不错，主要参观了三个地方，一个是世界之窗，它是中国看世界的窗口；一个是民族村，这是世界了解中国的大门；一个是明斯克航母，它是国门前的警钟，摆在这里有两层意思，一是告诉国人，发展需要武力做后盾；二是警告外人，我们有能力维护和平。”
“呵呵，珠海呢？”
“珠海是一个花园城市，特别适合养老。主要参观了两个地方，一个是梅溪牌坊，它是中国第一牌坊，是商界王子陈芳的故居；一个是圆明新园，里面美轮美奂，皇家气派十足。不过，地陪对此颇有微词，他说，人，一旦有了钱，就会滋生享乐主义，当年慈禧太后就是为了修建圆明园，挪用北洋水师的军费，导致大清国在鸦片战争中一败涂地的。”
“呵呵，好像有点道理。这么多景点，给你印象最深的是哪一个呢？”
“印象最深的啊？一个行程之外的，不是景点的景点。”
“什么意思？”
“唐家，听说过没有？”
“没有。”
“唐绍仪听说过吧？”
“嗯，好像有点印象，不过记不清了，他是干什么的啊？”
“他是民国第一任内阁总理，他的老家就在唐家。”
“哦。”
“你不是说是行程之外的吗？也参观了啊？”
“没有，只是路过。”
“路过？沿途导啊？”
“嗯。”
“地陪是怎么介绍的呢？”
“地陪讲了一个故事：1912年3月28号，戴季陶先生在上海办了一家报馆，取名《民权报》。5月20号，他在上面发表了反对外债的时评，标题是《杀》。全文就24个字：熊希龄卖国，杀！唐绍仪愚民，杀！袁世凯专权，杀！章炳麟阿权，杀！”
“哇！这也太大胆了点吧！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人都该杀呢？”
“因为国库亏空严重，不得不举债度日。在要不要借外债这个问题上，戴季陶认为这是自掘坟墓的行为，但袁世凯一声令下，当时的财政部长熊希龄，国务院总理唐绍仪是不得不执行的，并且，这一政策还得到了章炳麟的认可，所以戴季陶就说他们四个人都该杀。”
“呵呵，这篇文章一发表，我看是他先被杀了。”
“这篇文章一发表，顿时引起轩然大波，在一片喊杀声中，宣传部立即查封了报馆，公安部迅速出警抓人，检察院当即就立案，并提起公诉。”
“他们反映够快的哈。”
“那是，从公元前21世纪到今天，这种讨伐天子的檄文，不管放到哪个时期，恐怕最低也是‘凌迟’或者‘五马分尸’的罪行，要是遇到暴君的话，说不定还要满门抄斩，甚至于诛灭九族，但幸运的是，民国是以反对专制而取得天下的，自然，民主之风，言论自由之风无处不在。”
“我觉得吧，民主、法治、言论自由，这些都是皇帝的新衣，与王朝无关。”
“什么意思？怎么会与王朝无关呢？”
“骆宾王多次写诗讥讽武则天，并且，还写了讨伐檄文，但杀人如麻的武则天，不但没有把他当成通缉犯，反倒埋怨丞相没有早点发现人才。同样，海瑞骂过皇帝吧，嘉靖是昏君吧，但他并没有杀海瑞，这是因为民主吗？是因为海瑞有言论自由吗？”
“是哟，有道理，有道理。”
“五公祠里面不是有一位叫胡铨的吗？在奸相秦桧一手遮天的时候，胡铨不畏淫威，大气凛然地提出，必须把秦桧、王伦、孙进这三个贪官卖国贼斩了。他的‘斩桧书’与戴季陶的‘杀’，何其相似，但胡铨也没有因为要杀当朝宰相而被处死，只是被贬了官，先是贬到广州做盐库主任，最后才被贬到三亚，当新皇继位后，他又重新得到重用，做到了工信部副部长、国防部副部长的高位。”
“这是他运气好，活在宋朝，因为赵匡胤早就明文规定，不准杀知识分子。”
“对啊，这就说明和王朝是无关的，只和统治者有关。”
“嗯，有道理。”
“那戴季陶呢？他怎么样？”
“那他就得感谢唐绍仪了，唐绍仪看到自己上了《杀》的头版头条，不仅没有生气，还致电法院说：言论自由，为约法所保障。”
“哇！了不起，雅量高致也。”
“是啊，在唐绍仪的斡旋下，法院做出判决，罚了他三十块大洋。”
“才罚三十块啊？太轻了！前段时间有报道说，北方某县的一位农民骂了县官，被关进大牢了，和这比起来，怎么也得让他把牢底坐穿才行。”
“是啊，就是罚得太轻了，才没有起到惩前毖后的作用。”
“是吗？后来又出了什么事？”
“戴季陶一走出监狱大门，回到报社就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
“是吗？啥诗啊。”
“报馆不封门，不是好报馆；主笔不入狱，不是好主笔。”
“呵呵，有种。”
出国，是外语导游的荣耀与专利，对于我们这些中文导游来说，只有羡慕的份，当我还在五大林区打转时，她已经走出国门了。谈了自己的感受，我转移了话题道：“呵呵，不光是有种，主要是时代好。对啦，听说你都出了几次国了，外面怎么样？”
“呵呵，感触太多，不知从何说起。”
“外国人来咱们这里，都会给导游小费，那我们的客人去外国，也要付小费给那边的导游吗？”

第三十九章 行千里方知渺小

“那是必须的，这是国际惯例。”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都是导游，他们有工资有小费，我们不仅没有工资，还得交人头费。”
“呵呵，谁说不是。”
“入行太晚了，要是早一点入行就好了。”
“呵呵，没有假设，如果有的话，还不如把你老爸假设成‘李刚’呢！”
“那也不好，做高衙内不是我的性格。”
“高衙内不好啊？金钱、美女、宝马、香车，要啥有啥。”
“行尸走肉，不值一提。”
“就你高尚，人活着不就是为了这些吗？拼命出团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通过努力赚的，有社会价值；伸手要的，和乞丐无异。”
“你这是吃不着葡萄嫌葡萄酸。”
“酸也好，甜也好，保留个人意见吧。对啦，出了这么多次国，感触最深的是什么啊？”
“感触最深的嘛，有三个：一、国外是车让人，咱们是人让车。”
“什么车让人，人让车的，啥意思啊？”
“行人在路上，国外的车会主动停下，我们则相反，得赶快避开。”
“咦！怎么会这样呢？”
“道路是有限的公共设施，是属于大家的，不能因为自己有钱，不能因为自己有车，就可以占有更多的公共资源，所以，国外是车让人。”
“怪了！为什么我们不是这样呢？”
“开始我也不明白，我就问地陪，他说，在上帝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不能因为官职的大小，更不能因为金钱的多少而有特权。”
“这是车让人，那人让车，他又是怎么解释的呢？”
“我们小时候听父母的，长大了听领导的，之所以要听，是因为财富和资源掌握在他们手中，故而，听话是我们生存的前提，不仅要听，还得礼敬有加，人让车，就是表现形式之一。”
“明白了！看来，咱们必须得努力出团。”
“是啊。”
对于海口的摩托车、电动车来说，车道、人行道、单行道是没有多大区别的，抢道、变道、逆行更是家常便饭，两个轮子都这样，四个轮子就可想而知了。读书时，露露出过一次车祸，虽然伤得不是很严重，但心理的伤痛远胜于身体的疼痛，所以，她对人让车有相当大的看法。明白这个道理后，我又转移了话题道：“你不是说有三个吗？第二个呢？”
可能是绕路的原因吧，她有感而发道：“我们的围墙太多了，他们没有。”
“没有围墙？连小区、学校、豪宅、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都没有啊？”
“嗯。”
“不会吧！你才去几天，又不可能到处都去看。”
“当然了，肯定是不可能全部都看到，是听地陪说的。”
“小区没有围墙，不怕小偷啊？”
“谁说不怕！他们是把安全措施侧重到楼道大门了，并且，四处都安装了摄像头。”
“倒也是个办法。那学校呢？也没有围墙啊？”
“没有，理念不同。我们引以为荣的是封闭式教学，他们注重的是开放式教学。”
“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培养出人材，哪种都可以。”
“呵呵，差别大着呢！虽然都是人才，但一种是奴才，一种是大才。”
“整那么玄乎，什么意思啊？”
“真笨！懒得跟你说。”
“既然知道我笨，那就更要说说才对噻。”
“那我请问，是国外获得诺贝尔奖的人多呢？还是国内的多？”
“你当我是白痴啊？”
“唐宋以前，我们国家出了很多大才，比如诸子百家，张良、韩信、诸葛亮、李白、杜甫、苏东坡，这之后，直到民国时又才出了很多大才。你说，为什么元明清这段时间很难出人才呢？”
“这我哪知道，为什么啊？”
“因为程朱理学禁锢了人们的思想，现在的封闭式教学，只是限制学生的活动空间，而理学限制的是思想，是更为典型的封闭式教学。”
“不会吧！难道封闭式教学真的就一无是处？”
“有，利于思想的统一。”
“这是啥意思？”
“你想一想，有那些地方是限制活动空间的？”
“监狱。”
“还有传销组织，这两个地方都有一个相同的最终目的，洗脑。”
“是哦，好像是有点道理。”
“你再想想，看见封闭式教学一词，是不是首先就让人联想到闭关锁国，看到开放式教学，是不是马上让人联想到改革开放？”
“既然封闭式教学不好，那为什么还会受到追捧呢？”我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封闭式教学是从贵族学校、私立学校开始的。现在的孩子金贵，一旦出事儿，私立学校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的，就算承担得起，也不想为此‘大出血’，更不想为此破坏社会形象，所以他们采用了封闭式教学。由于封闭式教学增加了管理成本，他们就把费用转嫁到家长身上，为了让家长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些莫名其妙的费用，他们就把封闭式教学当成一种最适合培养人才的概念来炒作，既得了名，又捞了利，再加上推手们炒作得法，这种教学方式就被神话了，被家长们视为孩子成才的捷径了，迫于家长和社会的压力，公立学校也不得不得引进这种模式。没有想到的是，这种教学模式被引进后，教学质量没有提高多少，小金库倒是钱满为患了，食堂、超市是日进斗金，房价、房租是节节攀升，于是乎，饱食肥甘厚味的公办学校也加入了炒作行列，所以封闭式教学就成了当前，引领中国教育的新模式。”
“嗯，这个问题太大，不是该你我考虑的，换个话题吧，刚才你不是说感触最深的有三个吗？还有一个是什么呀？”
“呵呵，这一个啊，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是吗？说来听听。”
“这件事儿吧，很怪，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明白，说给你听听，看看你能不能想明白。”
“什么事儿啊？有那么玄乎吗？”
“事情是这样的。”开了一个头后，她便讲述起来：
地陪说，他们那里新开了一家只接待欧美游客的大型珠宝店，其他国家的客人是不接待的，除非是没有欧美游客去的时候，他们才会选择性地接待一些其他国家的客人，等会儿我们会路过这家珠宝店，到时请司机多跑几步路，拐进去看看，如果运气好的话，咱们可以去里面长长见识，如果运气不好，就当是去里面上卫生间。
出门就是为了长见识的，再加上有几个游客的确想上卫生间，所以都纷纷要求去看看，于是，司机就在客人的强烈要求下，把车开到了珠宝店门前。
说来也怪，那天竟然一个欧美客人都没有，偌大的停车场空空如也，于是，我们就在地陪的带领下进了珠宝店的大门。一进去，客人顿时就被店内的奢侈与豪华惊呆了，那气场，那气派，折服了每一个人，唯一不足的是，服务员的态度不冷不热。地陪一见服务员爱理不理的样子，当场就发脾气了，嚷着要找经理投诉。我们的客人就不住地劝他不要节外生枝，咱们是来长见识的，不要跟服务员一般见识，地陪的怒气这才消了许多。不过，可能是地陪吵闹的声音太大了吧，竟然惊动了经理，经理就闻讯赶来了。经理就是不一样，态度比服务员好了很多，不停地向地陪，向我们道歉，接着又问我们从哪里来。得知我们来自中国，她是异常高兴，竟然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你们好！欢迎你们，中国朋友。”
“你好。”、“你好。”一见她会说汉语，咱们的客人顿时高兴了，纷纷向她问好。
“我的中文讲不好，你们能听懂吗？”她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着说道。
“能，能听懂。”客人兴奋地回答道。
“我学中文时间不长，还在学，是我们老板教的。”她再一次一个字、一个字向外蹦道。
“哦，你们老板也会中文啊？”客人诧异地问道。
“是啊，我们老板也是中国人，这样吧，我请我们老板来和你们说说，好不好？”她征求意见道。
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四大乐趣之一，想不到老板竟然是咱们中国人，大家的情绪一下子就高涨了。
老板很有派头，一看相貌就是大款：发型是大背头，这种发型不是每个人都适用的，必须“花间”高的人才可以。相书上说，“花间”高的人，聪明且富贵。赵本山又说，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那个老板的脑袋也比普通人的大，自然，装的脑髓也应该要多一点。人靠衣裳马靠鞍，他的衣服是一身名牌，阿玛尼的。
一进大厅，他就大声训斥道：“刚才是谁对我老乡不客气了？太不像话了！一再跟你们讲，来的都是客，咱们是做服务的，可以量体裁衣但不能看菜吃饭，必须一视同仁，怎么可以嫌贫爱富呢！这个月的奖金你们不想要啦？每人罚二百。”
“老板，我们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服务员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真的不敢了？”老板严厉地责问道。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服务员诚惶诚恐地回答道。
“好吧，下不为例哈。”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趾高气昂地吩咐经理道：“通知保安，把外面的大门给老子关了，从现在起，所有团队都不接待了，我的老乡来了，我得和他们好好叙叙旧。”
忙完工作，他伸出一双肉肉的大手，和我们一一握手，还一边握手，一边感叹道：“哎呀！老乡啊，你们好啊，可算遇到亲人了。”
寒暄了几句后，他把我们请进了贵宾室，向我们讲起了他的身世。
他的父亲是著名抗日英雄戴安澜将军的部下，随史迪威将军到缅甸作战。兵败后，被并入国民党93师，成了李弥的部下。二战结束后留在了缅甸，迫于生计，他的家族先是做毒品生意的，现在上了岸，改做玉石生意了，并且，已经把生意做到了很多国家。他的父亲去年才过世，留下的遗愿是，一旦条件成熟，所有子孙都必须回去认祖归宗。他也很想回祖国去看看，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说到这里，老板早已泪眼婆娑，惹得我们全都唏嘘不已。拿起纸巾，转过身，擦拭了一下眼角后，他又说，如果条件许可的话，他今后要在祖国开若干家这样的连锁店，他的父亲是海南人，所以，他特别想到海南去考察考察，希望能够把第一家店开在海南。
聊完身世，他又说起了珠宝店的经营秘密：黄金有价玉无价，外面那些珠宝玉石都是卖给欧美来的大款的，标价几千、几万的，进货价也就几百、几千元；标价几百的，根本不值钱，不过是些二、三十元的小玩意儿。最后，说得兴起了，他又豪爽地拍板说，老乡来一次不容易，不能空着手回去，他绝不赚一分钱，只希望能为家乡人民做点贡献，标价在一千元以下的，半卖半送，拿回去送人也好，做个念想也好，一律只收二十元，如果想买好一点的，包括戴比尔斯的钻石在内，全部按进货价，一折销售。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贵宾室里聊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聊得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是暖呼呼的，接下来，他便领着我们来到销售大厅。来到一个柜台前，他让服务员给他拿了一个玉镯子，又让服务员从头上拔了一根头发，然后把头发缠在镯子上，用打火机烧。镯子外面的头发烧焦了，飘起一缕青烟，火苗燃烧到镯子的位置，却自动熄灭了。他说，这是最简单易行的、鉴别玉石真假的方法。接着，他又带着我们来到另一个柜台前，让服务员拿了一个“猫眼”出来。接过“猫眼”后，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像钢笔一样的红外激光电筒，对着墙壁一照，柜台后面的墙壁上就真的出现了一只猫的眼睛，然后，他又把“猫眼”递给我们传看。我也接过来看了，真是神了，里面竟然真的有一只，和猫的眼睛一模一样的眼睛。欣赏了“猫眼”，他又带着我们来到精品区，叫服务员关掉柜台周边的灯，拿一颗红宝石出来，然后又用刚才那个电筒照红宝石，天花板上就立马布满了小星星。
“是吗？还有这样的奇遇啊？那你买了吗？”听了她的旅途见闻后，我羡慕地问道。
“我没有买，老板知道我是领队后，送了我一个。”
“客人呢？他们买了吗？”
“他们啊，买疯了，买起来就跟抢似的。”
我感叹道：“这老乡真好！”
她也感叹道：“是啊，这老乡真好！”

第四十章 上面包潜水吃蛋

海南导游是按照旅游车座位的多少来给团命名的，分为面包，中巴和大巴，旅行社也喜欢以此为标准给导游派团。从面包到中巴再到大巴，其实就是一个导游的成长过程。
露露搬家后的第三天，带了半年海南团的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终于迎来了第一个面包团。客人来自武汉的一所高校，领队是旅游学院的院长，一共七个人。这个团的操作是可圈可点的，但我在关桥旅行社的命运，也是拜这个团所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西岛，所以这个章节将重点谈一谈西岛。
西岛的全称是西玳瑁岛，与之毗邻的是东岛，两座海岛的形状就像是浮在水面上的玳瑁一样，故而得名“浮波双玳”。如果把三亚湾比作是一个睡美人的话，“浮波双玳”就是她胸前那对散发着无限魅力的山峰。建国后，这一对“山峰”是军事禁区，是女民兵严防敌特，海警缉拿走私犯的前沿阵地。据说，东岛的普通士兵退役后，都能分到20多万人民币，听起来似乎好多，但他们这点收入和日进斗金的西岛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由此可见，这对“山峰”有多大的魅力了。
西岛的面积有2.8平方公里，是海南第二大岛，岛上有四千来个靠打鱼为生的渔民。据说，他们的先人是“避明时乱，客居于此”的福建甘蔗园村人，距今已有400多年。建国初期，国际国内形势风云多变，异常复杂，尤其是盘踞在台湾的国民党磨刀霍霍，大有卷土重来之势，成天叫嚣着反攻大陆，于是，西岛就在深挖洞，广积粮，准备打仗，准备大打仗的军事思想指导下，成为备战备荒的军事要地。
1952年官兵开始驻岛，1959年8月，他们的训练场上多了8位、被编入炮兵班的渔家姑娘，她们是保卫西岛的女民兵。民兵属于民间组织，所以她们就像那些戴着红袖章，在街头值勤的老人一样，是没有编制的，遮阳斗笠，红肚兜，蓝灰裤子，解放鞋，是她们的经典行头。驻岛官兵的营地在岛的西南部，渔民主要居住在岛的东部，两公里长的东部海岸线就是女民兵的前线阵地。
时隔多年，她们的生活是什么样，我们只能在那些泛黄了的字里行间里拼合了，白天，她们是“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晚上的生活缺乏更多的文字介绍，我们就只能想象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海岸线上，肆掠的台风卷积着乌云，把月亮和星星都吞噬了，大海上浪花飞溅惊涛拍岸，八个激情燃烧的女民兵，分成两个人一组，扛着步枪，拎着煤油灯，瞪大了眼睛，雄赳赳、气昂昂地沿着海岸线巡逻。
1963年10月，她们在海南军区举办的炮兵实弹比武中，取得了第一名。1964年8月，她们和五个驻地部队进行海上运动目标的实弹射击比武，再次取得了第一名。于是她们成为了第二代红色娘子军，得到了党和政府的高度赞扬。得到一个接一个的中央首长接见后，她们的光荣事迹被拍成了电影，什么电影呢？听了这首歌，大家就知道是什么电影了：大海边哎，沙滩上哎，风吹榕树沙沙响，渔家姑娘在海边，织呀织鱼网。高山下哎，悬崖旁哎，风卷大海起波浪，渔家姑娘在海边哎，练呀、练刀枪，练呀嘛、练刀枪••••••
对了！《海峡》，那个红得发紫的小品演员蔡明，参与主演的《海峡》。
《海峡》上映三年后，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了，国家不再以阶级斗争为纲，经济建设成了工作的重心，随之而来的是市场经济取代了计划经济。但市场经济是不相信眼泪的，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再也不能上演全民上山敲锣打鼓驱赶麻雀的闹剧了，否则，还会有无数个“三年自然灾害”接踵而至。一切都要向前看，在只有具有特色的社会主义才能富国强民的思想指导下，新中国才真正像一只睡醒的猛狮，发出振聋发聩的吼声，威风凛凛地傲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了。
随着大国的崛起，海峡两岸的敌对关系也逐步得到缓和，两岸人民的交流也越来越多，认祖归宗、血浓于水的情感渐渐解开了上一辈留下来的结，台海关系不在那么敏感和尖锐，“西岛女民兵”也就光荣地完成了历史赋予的使命，成为一个时代符号。
在军事家的眼里，西岛是海防前哨；在资本家的眼里，西岛是旅游开发的天堂。台商陈民哲先生独具慧眼，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1999年6月，陈明哲进驻西岛，成立了八海里旅业公司，经过两年的开发，西岛华丽转身了，当年的军事重地，变成了今天世界公认的潜水胜地。
蓝色的海洋，绿色的海岛，淳朴的民风，红色的文化，国家级珊瑚保护区，用珊瑚礁、牡蛎壳砌成的古村落••••••浮波双玳，熠熠生辉。美丽至于西岛！

西岛是我这个团在三亚走的第一个景点，下了车，远远就看见码头上人头攒动，排成了长龙。对于中国人来说，排队已经习以为常，管理者也是考虑得周全之至，不管多少人，都可以塞在有限的空间里，并且，还能在有限的空间里，设计出一条专供工作人员和导游进出的通道。
排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队，终于上了快艇，穿上救生衣，在马达的轰鸣声中，快艇驶出了码头。离开码头那平静的海面，此起彼伏的海浪就朝我们飞奔而来，欢呼声也随着浪花在船舱里肆意洒落。快艇在浪尖上起伏，我们的心也跟着上下起落，感觉有点像小时候玩的跷跷板，也有点像荡秋千，只不过速度快了很多。
驾轻就熟的船老大从欢呼声中读出了我们的喜悦，竟然加大了马力，快艇就起伏得更加猛烈了，一个接一个的大浪咆哮着扑向快艇，浪花飞溅处，犹如卷起千堆雪，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就全是水，柔和的椰风也不再温柔，变得像台风一样在我们的面颊刮过，风到处，感觉口鼻似乎被捂住了一般，透不过气来，缓过劲后又顿觉神清气爽，连心胸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哇塞！”、“耶！”欢呼变成了尖叫。
“太过瘾了！”、“好刺激哦！”快艇上、海面上飘荡的都是欢声笑语，在一声声发自肺腑的赞叹声中，我们很快就到了对面的码头。
说是码头，其实就是一个用木板搭建的长廊，长廊虽然有点简陋，却十分牢固，一大堆五颜六色的小鱼，围在长廊的柱子边抢食，忙得不亦乐乎，煞是好看。
带有食物的游客，纷纷往下面扔吃的，这边的面包屑刚吃完，那边的馒头又扔下来了，那边的馒头还没有吃完，这边的饼干又扔了下去。鱼儿为了食物，被我们逗得团团转，看着这些可爱的小鱼儿，我突然心生感叹，人类又何尝不是这样，为了蝇头小利，没日没夜地奔波劳碌，虽然不知道是在忙着生，还是在忙着死，但鱼儿是快乐的，我们也是快乐的，唯一的不同是，鱼儿是无忧无虑的，而我们则绞尽脑汁费尽心机。
穿过长廊，就来到了玩海上活动的报名处，介绍潜水的工作人员见我们走过来后，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拿着话筒，绘声绘色地介绍墙壁上，那一张张极具诱惑力的海底世界。
同样是导游，别人的客人就是奔着潜水来的，不用介绍，他们都会下海，而自己的客人呢？不管你怎么介绍，也不管讲解员如何的苦口婆心，他们就是一个不下。这样的客人屡见不鲜，这样的客人让导游心如刀绞身如油煎。站在潜水报名处，满怀希望的我看着院长他们头也不回地相继离去，看着别的导游跑前跑后地安排客人报名的报名，换衣服的换衣服，强烈的反差让我心底升起无限的失落与郁闷，那种失落与郁闷又仿佛化成了一根木棒，在我头上猛地敲了一下，傻呆呆地在原地呆了一分多钟，我才缓过神来。
院长和他的教学精英们裹挟在人流中越走越远，一个身材胖胖的阿姨换好了潜水服从我面前走过，接着，又有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手拉手走过，等他们离开后，院长他们已经从我视线中消失了。长叹了一口气，徒呼奈何的我百无聊赖地朝泳区走去。
从潜水报名处到泳区差不多有六七百米，这段路风光如画，既有人工雕琢的，也有原生态的；既有好吃的，也有好玩的，但对于此刻的我来说，它们属于别人，与我无关。
泳区的沙滩上游人如织，有的在追逐嬉戏，有的在玩沙滩排球，有的在海边寻找贝壳，有的在游泳玩水，有的坐在沙滩椅上看风景。
景区用绳子和塑料球在海中间围起了一个安全区，游客都在这个区域内游泳，两个戴着牛仔草帽的救生员，坐在海中间搭起的高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海面。
泳区是免费看泳装秀的最佳场地，三点式、连体裙式、分体露脐平角式，五彩纷呈；苗条的、丰满的、肥胖的，目不暇接；黄色的、黑色的、白色的，应有尽有；光洁的、紧绷绷的、松弛的，一览无余。每一双火辣辣的眼睛，都可以肆无忌惮地专注在某一个人、某一个点上，没有一个人来评判，这样的眼神是否符合道德标准，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做评判，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事情本身是没有对与错的，场合对了，角度对了，事情就对了；场合错了，角度错了，事情也就跟着错了。
坐在泳区的椰子树下，吹了吹海风，欣赏了一会儿秀色可餐的美女后，我的心情好了很多，便又开始考虑接下来该如何操作了。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得已，只好掏出手机向陈老师求援。电话响了好一会儿，他才按了接听键，说他在忙，等会儿打给我。
牛王岭是西岛女民兵的训练场，在泳区养足了眼后，我抱着去看看，当年女民兵们挖的防空洞和战壕的想法，坐电瓶车来到了牛王岭。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些地方不能参观，唯一可以参观的是，女民兵们练习射击时用来瞄准的军事目标：双帆石。双帆石是位于西岛和东岛之间的两块大石头，其形状有点像船帆，故而得名。
岛中岛是一个旅游炒作的新概念，什么是岛中岛呢？站在牛王岭，眺望了一阵四周后，我突然生出了这样一个想法：人的视力范围有限，遮挡视力的障碍物却有很多；人的高度有限，要想站到最高处却又不是那么轻容易的，所以，在地图上看，海南四面环海，是一个海岛，可是，到了海南以后，你会觉得，海南是好大好大的陆地。同样，当我们站在三亚湾看时，觉得西岛四面环海，是一个海岛，但上了岛后，你依然会觉得它是好大的一片陆地。
正当我在这海天一色的美景中迷不知返时，陈老师的电话打过来了，三言两语问清情况后，他对我说：一、想办法弄清客人现在的心理状态，最好让司机出面，因为司机的身份还没有暴露。二、调整自己的心态，不能因为一城、一池；一时、一事的得失而乱了方寸，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言放弃。三、客人如果不下海，玩的时间不会太长，赶紧回到车上去，出现客人等导游的情况就麻烦了。
果然不出所料，当我挂了电话，心急火燎地跑去签了一张潜水空单出来时，院长的电话打来了，说他们在停车场，叫我和司机赶紧过去。
司机却说，消费的客人才是上帝，不消费的客人是垃圾，用不着那么紧张。
虽然他的话不无道理，但陈老师的谆谆教诲还在耳边回响，所以，见到火冒三丈的客人后，我还是竭力压抑住潜水“吃蛋”的不良情绪，忙不迭地说了好几声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之类的客气话。

第四十一章 换思路高人支招

在烈日下暴晒了两个多小时，车内温度很高，等温度降下来后，院长和他的教学精英们才上了车。车一离开停车场，我又开始了讲解工作：“刚才让你们久等了，实在是不好意思，为了表示我的歉意，等会儿请大家去喝茶，顺便看看茶艺表演，在去茶艺馆这段路上呢，我给大家唱首歌。唱首啥歌呢？《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为什么要唱这首歌呢？因为等会儿我们去品尝的茶，就是来自五指山的野生苦丁茶。”
不知道他们是被烈日晒得口干舌燥了呢？还是真的喜欢喝茶！一听到喝茶这两个字，他们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虽然余怒未熄，但还是勉勉强强地给我拍了几下巴掌。等他们勉为其难的掌声停下后，我便强颜欢笑地唱了起来：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双手接过红军的钢枪，海南岛上保卫祖国。啊，五指山，啊，万泉河，你传颂着多少红军的故事，你日夜唱着红军的赞歌。我爱五指山的红棉树，红军曾在树下点篝火，我爱五指山的红石岩，红军曾在石上把刀磨。我爱红军走过的路，我沿着山路上哨所••••••
唱歌的目的是调节一下客人的情绪，虽然他们的情绪没有得到根本性好转，但还是明显有了一丝转变。唱完歌，我便对苦丁茶做起了广告：
“五指山海拔1867米，是海南最高的山峰，山上终年云雾缭绕，生长着数不胜数的花草树木，不过，云缠雾绕的山上，最出名的不是歌词中的红棉树，而是博鳌亚洲论坛唯一指定的茶饮料——五指山野生苦丁茶。
茶是世界三大饮料之一，我们国家是最早发现和利用茶的国家，陆羽在《茶经》中说：茶者，南方之嘉木也。鲁迅说：有茶喝，有好茶喝，会喝好茶，乃人生的一种清福。老百姓则说：喝茶的男人的不会变坏，喝茶的女人更可爱！
沏茶、赏茶、闻茶、品茶，是交流文化，陶冶身心，享受人生，提高精神境界的良好方式，在亚洲国家广为流传，尤其是传到日本后，受到空前的追捧，由烹茶、饮茶的生活艺术演变为以茶为媒的生活礼仪，演变为以茶修身的生活方式：茶道。什么叫茶道呢？注重“内省、修行”，提倡“清静、恬淡”的东方哲学思想认为：作为人，都应该具有一定的礼节、人品、意境、美学观点和精神思想。所谓茶道，就是通过饮茶的方式，达到修身养性的目的；按照禅宗的佛学思想来理解就是，只要心中有道，倒茶就是茶道，如果心中无道，茶道就是倒茶。
茶道起源于功夫茶，何谓功夫？茶艺馆有专门的茶艺师，她们不但会做详细的介绍，还会做茶艺表演，所以，这个内容我就不做过多介绍了。
马上就要到茶艺馆了，在这里，我得为五指山野生苦丁茶插播点广告。众所周知，我们既是法制国家，也是以人为本的人治国家，千百年来，一直是以领导为大的，所以才会生出“父母官”这个称谓。在背后，我们对领导有可能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骨”，但一旦在他们面前，我们个个是低眉垂目，唯唯诺诺，不敢有一丝大不敬。人在职场，身不由己，逢年过节，不说讨好巴结，但适当地表示表示，还是必须的。马上就是教师节了，送领导什么好呢？当然是苦丁茶最好。很多人都喜欢送高档香烟和美酒，其实，这是最不好的，你们想啊，一条好烟，最多半个月就抽完了；一瓶好酒，那就更快，一餐饭都不够。喝的时候，抽的时候，他记得是你送的；喝完，抽完，他就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苦丁茶就不同了，一罐苦丁茶，怎么也要喝上大半年，每当他喝一口，就会想起你一次，一天喝多少次，就要想起多少次。另外，不管多么奢侈的香烟和名酒，对我们的身体都是有害的，而茶就不同了，不但是情谊的载体，还是开门七件事的构成要素，是保证身体健康的必备武器，送茶就等于送健康，所以说啊，今年过节不送礼，要送就送苦丁茶；今年过节不收礼，要收只收苦丁茶。那么，苦丁茶的性价比究竟有多高呢？不但要看广告，更要看味道和疗效。味道怎么样？进去一饮便知；疗效怎么样？那就得买一罐回去，经常喝才知道。好了，茶艺馆已经到了，我就不再做广告了，逛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我们就去喝杯苦丁茶降降火，休息一下。”
这么露骨的广告词，院长和他的教学精英们是不会听不懂的，果然，当他们满面春风地从茶艺馆出来后，我和司机都感到满意了，不过，可能最满意的应该是院长，因为他只是象征性地买了一罐，其他老师都是两三罐以上，估计啊，这里面至少有一罐是给他准备的。虽然学校是一个廉洁的地方，但科目的设置，课程的安排，职称的评定，院长的态度都是不容小觑的。
离开茶艺馆，接下来便是用餐。由于海鲜风味大餐和自点都已经失败了，我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把他们带到海鲜店，希望他们能加几道菜也好，不过，他们就像练了铁布衫、金钟罩一样，油盐不进，刀枪不入，见到海鲜就像见到仇人一样。
用过餐，回到酒店，司机把行李往床上一扔，直呼完蛋了，完蛋了。用餐时，司机受我的委托，去摸摸客人的底，从他离开餐厅时的表情来看，是不辱使命的，刚才的喊声更加表明，他已经知道客人不消费的原因了，于是，我便迫不及待地向他询问，昨晚在兴隆看“人妖”时，他们都还兴致勃勃的，为什么今天就判若两人呢？司机便把他去了解回来的情况告诉了我。
昨晚，我们把客人送回酒店后，客人又出来吃夜宵了。原本，客人是打算出来随便吃点东西就回去睡觉的，出了酒店大门，一下就傻眼了，这里不是大城市，不是哪里都有吃东西的地方，不得已，只好向酒店保安打听。兴隆这个地方堂子太小，旅游圈里这些事儿，当地人是门儿清，一见生意来了，保安就欺骗客人说附近没有，得坐车去，接着便打电话叫了几辆三轮车过来。拉上客人后，三轮车司机说，拉别的客人都是五元钱一个人，看在保安的面子上，一人只收一元钱。说完保安的好，三轮车司机又说起了导游的坏，主要是谈导游如何赚钱的，还把“人妖”当成典型案例，详细剖解个中玄机，并且，附带着把潜水和购物也全部“打死”了，目的就是让客人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这几个三轮车司机，才是真心实意帮助客人的。转了十多分钟后，三轮车把客人送到了一家海鲜大排档，后面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放下客人后，三轮车潇洒地走了，客人也心安理得地开始点菜了，在点菜员热情洋溢的推荐下，点了一条鱼，用来清蒸；点了一只澳洲龙虾，用来两吃；点了一份芒果螺；点了一盘生蚝；点了一份空心菜；喝了几瓶啤酒。酒足饭饱，买单走人时尴尬的一幕出现了，餐费两千多，而客人只有几百元钱的现金。这个账是怎么结的呢？其他老师被留下当人质，院长在两个彪形大汉的押解下回酒店取钱赎人。更让客人觉得心寒的是，从大排档到酒店，走路还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拐两个弯就到了，到这时他们才明白，保安、三轮车、海鲜店是三位一体，也正是这一次的上当受骗，海南的旅游形象被彻底被破坏了，他们觉得，来海南旅游是最大的错误。
空调里出来的冷气，很快就把房间的温度降到了遥控板上的最低点，司机把了解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后，我的心情也随着室温骤降。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向他请教道：“接下来，咱们如何操作好呢？”
他想了一会儿，回答说：“这个团已经被废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叫客人配合一下，多捡一点停车费。”
为了招徕生意，只要去了，不管买不买东西，旅游购物商店都会根据游客的多少给一点辛苦费，业内人士把它叫做停车费。最近这段时间，旅游局查得有点严，只要去了行程上没有的，就会被视为擅自更改行程，一旦逮到，不但要罚款，还要扣分。不过，对于司机来说无所谓，因为旅游局的管不着他们。一念至此，我便跟他商量道：“查得这么严，逮到就麻烦了，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吧！”
“没事儿，不用担心，去之前打个电话问问就行了。”
“你有他们的电话啊？我可没有。”
“放心，都有。”
“纯粹就是去捡停车费，会不会太不地道了！”
“没事儿，我们这是做好事，开店的就怕没人来捧场，至于买不买东西，那就是他们的问题了，就跟你出团一样，对于旅行社来说，客人不消费，只有一个原因，导游不行。”
“要是客人不愿意下呢？”
“不愿意？由不得他们，必须下！”
“强制购物啊？”我紧张地问道。
“不是强制购物，是强制进店。”他跟我玩起了文字游戏。
“要是给公司知道了怎么办？”我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情，自然顾虑较多。
“傻啊？行程外的干吗要告诉公司？这是咱们冒着‘生命危险’捡来的辛苦钱，干吗要分给他们？”
“不是有意见书吗？要是客人在填写意见书的时候把这些都写上，咱们不是就完蛋了啊？”
“跟客人说清楚就行了，没有关系的。”
“都强制进店了，还希望他们帮我们打掩护啊？不可能吧！”
“那就要看你跟客人怎么说了。”
“那你教教我，怎么说啊？”
“实话实说呗！”
“实话实说？什么意思？”
“第一招：以毒攻毒。客人被‘打针’了，被注入了‘毒素’，要想把这些‘毒素’清除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毒攻毒’，把全部都公开，让他们由一知半解，变成洞若观火。”
他这一招，究竟管不管用我不是很清楚，但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略微思考了一下，我又问道：“那第二招呢？”
“打悲情牌！”
“悲情牌？怎么打啊？”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刘备一遇到坎儿，就会泪流满面；宋江一遇到事儿，就会捺头便拜，这就是悲情牌。看过《水浒》和《三国演义》就知道，只要他俩的牌一出手，立刻就转危为安，对吧？咱们怎么打呢？你就说，我上有白发苍苍的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三岁幼儿，为了生计，不得不出来带团，你们不消费，我拿什么回去养家？”
“誒，誒，说啥呢？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啥子电视剧看多了，生活就是戏，我们都得学会入戏！”
“倒也是哈，那接下来又怎么说呢？”
“你们不消费，我无可奈何，但配合一下工作，让我捡一点停车费总可以吧？这一点，对你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必拒人千里呢！要知道，导游不但没有工资和五险一金，反而还要交‘人头费’给公司。你们也在养家糊口，你们也知道生活有多么的不易，如果这点小忙都不帮，你叫我怎么活？你们又于心何忍？”
“嗯！好像挺有说服力的，只是不知道效果如何。”
“效果好不好，我也不知道，不过呢，只要咱们把一切挑明，把话说到明处，把事儿做到明处，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这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反复念叨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现，对他说道：“我再加上这样一句，你看怎么样？”
“好啊，说来听听。”
“理论得联系实际，你们都是旅游老师，是旅游学研究者。目前，海南的旅游有点误入歧途了，这种状况得不到及时纠正的话，恐怕会像流行性病毒一样四处传播，继而蔓延到全国各地。要想阻止病毒的传播，就得靠你们这些旅游学的专家学者了，希望你们能够把这次旅游当成是一次调查，当成是一次深入旅游一线的大调查，把所见所闻，当成是一个新的课题来研究，一旦你们的研究有了成果，就会功德无量了。”
“嗯，加得好。”给我加油打气后，他催促说：“打铁趁热，你现在就赶紧去找他们聊聊。”
有了司机的指点，结果是可想而知的，虽然赚钱不多，但客人竟然主动提出，要把所有购物店都逛一遍，并且，还保证说，遇到旅游局也不怕，由他们帮我摆平。

第四十二章 钱生黔戏说拉登

世间万物，最终结果都是尘归尘，土归土。送走院长和他的教学精英们的第三天，发生了一件举世瞩目的事情，一件让美国的小布什总统大伤脑筋的事情。啥事儿呢？恐怖分子劫持了两架民航客机，把纽约世贸中心一号楼和二号楼撞为尘土了。
据说，这一撞啊，给美国造成直接的经济损失达2000多亿美金，至于间接损失，那就完全不可估量了。受其影响最严重的是旅游业，很多游客都被吓得在好长一段时间内不敢坐飞机了，各个国家的机场也都加强了安检，连打火机、水果刀、矿泉水、摩丝、发胶、洗发水、沐浴露等日用品都不能带上飞机，为此，好多不知道新规的游客，都莫名其妙地蒙受了损失，而安检口的箱子里则装满了这些东西。
海南虽然和美国隔了十万八千里，但也明显感应到了这一撞的威力，啥威力呢？来海南的旅游团减少了。没有团的导游无异于下岗工人，都下岗了，还能干啥？要么围在电视机前感叹飞机撞上世贸大楼那惊心动魄的瞬间；要么聚在一起，不着边际地戏说本拉登。
这段时间，本拉登是全世界的焦点，是千家万户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和公司同事在老爸茶店热议几天后，我、小钱、乾美、露露，又把本拉登的话题带到了白沙门的沙滩上。
白沙门在海甸岛的最北端，离海大不是很远，读书时，我和同学们常到这里来搞烧烤，不过，烧烤已经有点老套了，我们四个人这次是来抓螃蟹，捡海螺的。
小钱第一次来白沙门，是老板临走前开车带他们来游玩，至于抓螃蟹和捡海螺，是因为房地产崩盘后老板跑路了，在看工地最艰苦那一段时间，生活无着落了，不得已，他才和他表哥像渔民一样到大海里来找吃的，苦日子熬过之后，他就很少来这里了。
难得大家都有时间，骑着自行车，陪你到海边看海，抓螃蟹，捡海螺，该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这个建议提出来后，立即得到乾美、露露和我的响应。
三西路有一个报刊亭，自从本拉登成为社会焦点后，每一次从这里路过，我都会不经意地问一声，最新的《环球时报》来了没有。以前，我是从不买这样的报纸来看的，现在，竟然盼着天天都有最新的报纸，由此看来，任何事情都是一分为二的，不管什么事情，对一些国家，一些行业，一些公司来说，可能是坏事，但对于另外一些国家，另外一些行业，另外一些公司来说，却有可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我们约定的见面地点在拦海村路口，买了一份最新的报纸，穿过小巷邦墩里，我便来到了汇合的地点。见他们还没有到，我也就懒得下车了，左脚踩在单车踏板上，右脚踩在路边的绿化带花台上，掏出电话和他们联系，这才得知，他们早到了，在旁边的超市里。锁上单车，正要到超市去与他们汇合时，一个衣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人，用板车推着一车水果走了过来。
海南男人在家里的地位是相当高的，很少有男人出来讨生活，不管是谁，都应该为这样的男人点赞。见板车上有一堆牛角焦，我便叫住他，买了点牛角焦。牛角焦是香蕉的一种，它的外形长得有点像牛角，故而得名。有专家说，牛角焦不但能预防高血压，还能刺激大脑神经，生成一种给人带来欢乐的血清素，所以它是“快乐食品”。不管说法是否真实，吃，一定比不吃强。
接过牛角蕉，把它挂在单车的笼头上后，掏出钱包，正准备付钱，就听见乾美在后面喊道：“小田，再买点青枣。”
青枣有“热带小苹果”的美称，民间有“日食三枣，长生不老”的说法。因为给乾美买了青枣，所以，她笑嘻嘻地把表现机会给了我，心安理得地坐在自行车后架上，要我感恩戴德地带她。有如此美女坐在单车上笑，那是特别拉风的，虽然她的说法有点蛮不讲理，却给我的双腿带来了无穷的力量。
人民大道是海甸岛的主干道，修得非常漂亮，车道、非机动车道、人行道、绿化带全齐活了。走在这么漂亮的路上，不来一番骑行竞赛是不可能的。小钱骑的是露露的20寸女士单车，我的是24寸的，车轱辘要大一点，一阵狂蹬就来到了金海岸酒店，眼看就到人民大道尽头了，我这才放慢了速度，问乾美，他俩到那里了。她刚才一直在给我呐喊助威，也没有注意。扭头逡巡了一会儿，说道：“没有看见，停下来等一下吧。”
金海岸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是有钱人挥金如土的地方，据海哥说，这里有美女秀，政商名流们经常在这里一边商谈天下大事，一边提高审美能力，如果有入得了法眼的可人儿，他们还会争相献花，据说，冠军的花冠上万。
在酒店门前等了十来分钟，还不见他俩的踪影，反复拨打好几遍，电话才接通了，这才知道他们已经到万福新村了，走的是西边的世纪大桥方向，而我们是往北走的。调转车头，紧追慢赶，快到五西路尽头的时候，他们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了，只见露露侧着身子坐在单车后面，不停地向我们挥手，小钱似乎有些累了，弓着腰，慢条斯理地踩着，一边前进，一边怡然自得地在马路上画着S。
世纪大桥还没有通车，公交车在海大北门就掉头了，所以这一段路上是很难见到行人和车辆的，宽阔的马路就像是为我们这两辆自行车修的一样，我也不由自主地像小钱一样乐了起来，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车轱辘小一点，画的是小S，我的车轱辘大一点，画的是大S。
五西路尽头是养殖罗非鱼、塘虱鱼、基围虾的鱼塘，它们就像洋浦的千年盐田一样，一块挨着一块，排列得井然有序。连接鱼塘和五西路的是一段还没有硬化的毛路，前些年，它是规划大师和开发商眼中的香饽饽，泡沫刺穿后，沦为了“半拉子”工程。
上了毛路，骑车的无所谓，坐在后面的就不好受了，颠簸摇晃不说，还有抛落的危险。步行吧，路程还远，不得已，只能让她俩受罪了。前行了几十米，顽皮的露露实在是受不了了，跳下车，在路边捡了一根小木棍，然后把它折成两段，一段自己拿着，一段给了乾美，这一下，轮到我和小钱难受了。道路不好，责任在道路，但她俩不这样认为，高兴时，就像值勤的交警一样，指挥我们前行；不高兴时，就像授课老师拿教鞭教育学生一样，不住地敲打、警告我们。不过，小钱似乎倒是很享受这一切，他说，老师从小就教育我们要为人民服务，能够为秀色可餐的美女服务是无上荣光。但他的话引来了一顿暴打和一路嬉笑。
过了污水处理厂，路更烂了，不过，离终点站也不远了，我们就推着单车，沿着大海步行。一下车，露露就对小钱说道：“累了吧？要不我来推吧！”
“他才不累，心里美滋滋的嘞！”小钱还没有开口，乾美接过话，打趣道。
“谁说不累？身体累一点到不要紧，主要是心里堵得慌啊，好心好意、累死累活地拉你们，你俩却像本拉登一样，拿着棍子抽我们。”小钱叫屈道：“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逻辑哟！小田，你说是不是。”
我们四个人在一起时，他们三个经常这样打嘴巴仗，我没有他们口才好，所以基本上不参与战争，只需要不停地笑就可以了。果不其然，他的话音刚落，乾美插嘴了：“你有完没完啊？天天都是本拉登，耳朵都起茧子了，能不能别再说他了！”
我们这段时间围绕着本拉登的争议，主要分成了两派，家庭条件好一点的都是站在小布什这一边的，家庭条件相对差一点的都是站在本拉登这一边的。恐怖主义虽然可恨，但在街头巷陌、茶馆酒吧里，支持本拉登的占了大多数，每一次激辩，都是小布什的阵营败北。乾美是力挺小布什的，每一次辩论都被驳得体无完肤。这一次，她是孤军作战，战火一开启是必输无疑，所以，她干脆吹哨叫停，直接亮了红牌。
“就是，天天都是本拉登，没有他，好像咱们就没了话题似的，说点别的吧。”露露圆场道。
“我昨天听了一个笑话，好搞笑，你们要不要听？”小钱也知趣地转移了话题道。
“废话，有屁快放。”乾美催促道。
“嘻嘻，这个笑话是本拉登的哟！你也听啊？”
“废话多过文化，快点讲，只要不开辩论会就行。”
“好嘞！”小钱拖声摇气地应答了一声，接着就绘声绘色地讲述道：
在飞机撞上双子塔那一刻，喜马拉雅山的带头大哥藏羚羊，正和他的小情人猫头鹰在床上“嘿咻”。他俩咯吱咯吱、咿咿呀呀地乐在其中时，电话响了。这部电话是绝密的，只有人类，鸟类，兽类，鱼类的一品以上大员才知道，并且，他们相互约好了的，不是插着三根鸡毛以上的绝密情报，是不能随便打这个电话的，尤其是晚上。电话一响，藏羚羊一把推开骑在身上的猫头鹰，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抓起电话就吼道：“王八羔子，谁啊？”
“大、大哥，对不起了，是我，小布什啊。”
“小布什？啥事儿？”
“我、我、我••••••”小布什打娘胎出来，从未如此六神无主惊慌失措过，一时之间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来描述。
“我啥啊？知道是你！良宵一刻值千金哈，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大、大哥，不知道是哪个屌毛，劫持了飞机，把双子塔撞了，虽然财务报表上没有你的名字，但你是十大股东之一啊，所以，我得赶快把情况跟你通报一下。”
“拉灯、拉灯，快！拉灯。”一听双子塔被撞，藏羚羊急了，回头对正陶醉于自摸中的猫头鹰大声喊道。
“拉登？拉登！哥们儿，谢了。”小布什欣喜若狂地挂断了电话。
“谢啥啊？”藏羚羊莫名其妙地问道，不过，回答他的是嘟嘟、嘟嘟声。
“还是站得高，看得远啊！”挂了电话，小布什一边赞叹，一边发布命令，出兵阿富汗和伊拉克，抓捕本拉登。

这个笑话，我们是第一次听到，听完后，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有了笑声，道路似乎好走得多，也似乎近了好多，不一会儿就到了。
“怎么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啊？要是真的遇上‘本拉登’就麻烦了。”脚步一停，露露咕哝道。
听了她不无担心的唠叨，我这才仔细打量四周。的确是太偏了！海边全是礁石，沙滩上没有一个脚印，唯一可以证明这个地方有过辉煌的是，前方二三十米处有一间木屋。可能木屋已经长时间没住人了，在风吹雨打和日晒雨淋下，有点破败不堪。木屋的前方全是垃圾，不知是以前的主人丢弃的呢，还是其他人把这里当成了垃圾场。
小钱拍了拍胸脯，做出一副老大的样子，宽慰我们道：“放心，没事儿，晚上不好说，白天安全得很。”
“其他地方也可以抓螃蟹、捡海螺，干吗非要到这么荒凉的地方来啊？”乾美也有些害怕，重复着露露的担心。
打量了一下荒无人烟的沙滩，小钱笑着解释道：“呵呵，正因为这里荒凉，所以才有很多螃蟹和海螺，在游人如织的地方别说是抓，连看都看不到。”

第四十三章 李教授智斗劫匪

来之前，我们三个信心满满，以为像菜市场的海鲜档口一样，弯一弯腰就唾手可得，下了海才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没有猎物不说，还特别难受，因为海底全是礁石，东一块，西一块；大一块，小一块；高一块，低一块，全无规律可循，太礚脚了。
“螃蟹呢？海螺呢？拿我们开涮啊？”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后，乾美抱起一块礁石，用力扔到了小钱身边。
“扑通”一声响，小钱的脚边就有一朵大大的浪花绽开了，花开过后，他的身上就洒满了“花瓣”。这个恶作剧来得太突然，刚走到一块大礁石前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打了一个趔趄，站稳后，他转过身来，弯下腰，把双手伸进水里，手掌并拢，形成一个碗儿的形状，捧起一捧水，用力一挥，水花就夹着水柱，朝乾美飞奔而去，并且，前面的水花还没有上靶，后面的水花又呼啸而至了。
乾美虽然在奋力还击，但哪里是对手，眼看就要落败，露露便加入了她的阵营，在他的斜后方吹响了进攻的号角。小钱腹背受敌，渐渐不支，便一边还击，一边寻求我的帮助。战火是由乾美发动的，我离她位置又近，见他首尾不顾，已经毫无还手之力，我便作为他的后援，向她发起了攻击。可能是我的“火力”太猛，她很快就被打败了，头上、脸上、衣服上全是水，鼓点般的水花让她睁不开眼，一会儿抹脸，一会儿双手乱挥，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就在我准备乘胜追击时，一股、一股的水柱朝我猛烈扑来，打得我措手不及，等水柱稍微小了一点，我迅速抹去脸上的水花，寻找还击的目标，这才发现是小钱临阵倒戈，把“枪口”对准了我。这叫啥事儿？我好心好意帮他，让他有了喘息之机，他却朝我开火了，趁他反身还击露露的瞬间，我猛烈“开炮”了，一束束水花弹无虚发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打得他喘不过气来。可能是我的“子弹”伤及到露露了吧，她停止了对小钱的攻击，把“子弹”对准了我。这一下，战场上全乱套了，根本不知道谁是盟军，谁是对手，四方混战开始了，直到大家都湿漉漉浑身是水，“战争”才终于停息了。
在沙滩上休息一会儿后，我们又发动了新的战争，消灭所有零食。乾美把我新买的报纸当成桌布和垃圾袋，铺在沙滩上，让我心底升起了一丝无法言语的不悦，不过，转念一想，我又释然了，因为爱护大海，保护大海，是每一个人的责任与义务。
“誒，问你们一个问题哈，我们几乎天天都在和大海打交道，为什么还会像游客一样兴奋不已啊？”露露一边嗑着瓜子儿，一边问道。
“很简单，大海是生命的起源，是你我真正的老家，所以会有依恋。”乾美一边用纸巾擦拭青枣，一边回答道。
“胡说八道，生命都进化亿万年了，咱们又没有在海里生活过，哪来的依恋哟！”小钱把火腿肠倒了出来，拿起一根，撕掉外面的包装，一边把它掐成一粒一粒的，一边接话道。
“说你没学问，你还不承认，知道DNA吗？知道遗传密码吗？不管过去多少年，我们的基因，我们的潜意识，都存有家的味道。”乾美调侃道。
“是吗？那我平时带客人到海边的时候，怎么就没有一丝感觉呢？”掐完一根，他又拿起第二根，一边用牙咬外面的包装，一边说道。
“嘻嘻，那是因为你铜臭味太重，所以家的味道无法被唤醒。” 露露一边笑道，一边朝他扔去一颗瓜子壳。瓜子壳撞到了他的肩膀，接着就掉落到了他盘着的右腿上。
“嗯，有点道理，不过，既然大海是咱们的老家，为什么我们会有畏惧感呢？”他拂去腿上的瓜子壳，一边继续掐着火腿肠，一边追问道。
“呵呵，那是因为家里不仅有慈母，还有严父呢！你太调皮，所以怕回家。”青枣擦拭干净后，乾美一边朝嘴里送去，一边接话道。
乾美话音刚落，露露又补充道：“为什么会怕回家呢？为什么会有畏惧感呢？因为以海为家时，众生平等，一切皆有序，来到陆地后，生命有了等级之分，世间一切都被搅得杂乱无章了。”
“喂，你们两个是对我不满呢？还是太偏激了！”他抬头看了她俩一眼，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问道。
“嘻嘻，我们没有对你不满，是你对火腿肠不满，它跟你有仇啊？”青枣入口，随着清脆的“嘎嘣”声响起后，乾美一边指着他面前的火腿肠，一边笑道。
也不知道小钱在搞什么鬼，报纸上到处都是黄豆大的火腿肠粒，一大包，被他一根接一根地掐了只剩小半包了，难怪乾美会诧异。
他拿起刚掐去一半的火腿肠，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哈哈，没有仇，我们是好哥们儿，等会儿我得用它来引诱你的表哥呢！”
乾美那正要往嘴里送青枣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他问道：“啥？我表哥？”
“对啊，你表哥。”他故作严肃地回答道。
“找打啊？赶快给我说清楚，要不然啊，哼哼。”乾美抓起一根牛角焦，在小钱的面前示威性地晃了一下。
“哈哈，你们不是说，大海是老家吗？所以我估计呀，海里的鱼啊，虾啊，蟹啊，螺啊，贝啊，都应该是你们的老亲，不是表哥表弟，就是表姐表妹。”他掰着指头一边数，一边回答道。
“嘿！好像还真有点道理哈。”露露瓜子儿也不吃了，好奇地插话道：“说，那为什么螃蟹会是表哥呢？”
“螃蟹最凶，当然是表哥了。”他脱口而出道。
“有没有搞错啊？鲨鱼最凶。”露露反驳道。
“你错了，鲨鱼再凶，它也是讲道理的，是遵守交通规则的。”他一边收拾火腿肠粒，一边说道：“不像螃蟹，横行霸道，仗势欺人。”
“真是伶牙俐齿！你不会是用火腿肠来抓螃蟹吧。”露露一边疑惑地看着他那收拾火腿肠粒的双手，一边追问道。
“螃蟹和人一样，无利不起早，有了吃的，等会儿它们就会成群结队地赶来。”他头也不抬地解释道。
“你这家伙，扯东扯西的，怎么不早说啊？”明白原委之后，乾美接话道。
“嘿！还讲不讲道理了，你这刁民，战火不是被你点燃的吗？怎么怨起我来了！”他站起来，一边解释，一边向海边走去。
“你才是刁民，再乱叫，看我怎么收拾你。”她抓起一块香蕉皮扔了过去。
“刁啥子民嘛，说得那么难听！”露露打断了他们，向我问道：“对啦，小田，认识李教授不？”
“哪个李教授？”我把视线从小钱的背影那里转移到了她的眉心，诧异地问道。
“那个讲《邓小平理论》的李教授。”她也拿起一个青枣，一边擦拭，一边解释道。
“哦！他呀，认识，怎么啦？”我不解地问道。
“读书时，李教授讲了一个发生在他身上的真实故事，这个故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都差不多忘记了，是911唤醒了我的记忆，一想起这个故事就会有很多感慨，你们要听不？”
“还啰嗦个啥？讲噻！”乾美催促道。
“就是，啰嗦啥子？讲噻！”晃了一下身子，避开乾美扔来的香蕉皮后，走到海边的小钱，一边用力往海里抛洒火腿肠粒，也一边催促道。
“当、当、当。”我捡起两块石头，一边互相敲打，一边喊道：“安静，安静，上课了，上课了。”
在我们不断催促下，露露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评价理论学科老师的标准很简单，“优秀老师”中的“普通老师”，会把抽象的理论知识深入浅出地阐释一遍，然后让学生多读、多背，从而成为像他一样的理论家；“普通老师”中的“优秀老师”，会把抽象的理论知识循循善诱地梳理一遍，然后让学生多想、多问，从而让理论知识成为指导未来生活的明灯。
讲授《邓小平理论》的李教授，不仅在学校讲学，还经常受邀到党政机关和部队演讲。大二时，我在同学们赞不绝口的推荐下，选修了这门听起来就让人头疼的课程，在选修课即将结束的时候，他给我们讲了一个发生在他身上的真实故事。
海南虽然是一个没有冬天的海岛，但进入三九之后，偶尔也有寒流偷袭海口，把习惯了夜生活的大街冻得冷冷清清。
三年前的一天，他和朋友在二路的一家茶艺馆喝茶，返回时，已经是子夜时分了。刚来到人民天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桥下拐角处就出现了两个黑影，一边把尖刀顶在了他的腰上，一边叫他把钱拿出来。
那天晚上，他带的钱并不多，零零碎碎加在一起也就几百元。瞬间的怔愕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便按照对方的要求，把所有钱都掏了出来，一边递过去，一边说道：“兄弟，冷静点，别冲动，我是海大老师，是教《邓小平理论》的。小平同志说，允许和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的带动后富的，逐步实现共同富裕。我是一个穷教书匠，虽然无法带动你们富裕起来，但解决几天你们的温饱问题，还是做得到的。”
拿刀的继续死死顶住他，另一个一把把钱抓了过去，自言自语地咕哝道：“咦！龟儿说话还有点水平呐！”
“哎哟！是老乡嗦，老话说得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倒好，背后来一枪哈。”
“啰嗦个啥子，还有没得，全部拿出来。”
“包包都翻出来拿跟你看了噻，钱是没得了，至于这天气嘛，我估计还要冷几天，要不你把这件西装也拿去，穿在身上会暖和一点。”说完，他便把西装脱了下来，披在那个拿刀的劫匪身上。
衣服刚披到身上，就听见“当啷”一声响，刀，掉了。大冷天的，拿刀的劫匪穿着一双“人字拖鞋”，一条磨破了的牛仔裤，一件短袖t恤，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要不是硬撑着，恐怕他手上的刀早就掉了。
“这条皮带是真皮的，你也拿去吧，说不定还可以拿去换点钱。”他又一边解皮带，一边说道。
拿刀的劫匪弯腰捡起了刀，但没有把刀顶在他的身上，另外一个劫匪看着这一切，没有说话。
“老乡，我晓得，不到万不得已，没得哪个愿意走这一步，我看你们一定是遇到了啥子难处，你们怕还饭都没有吃吧？要不这样，我请你们去吃点东西，前边有个大排档，老板也是个老乡，我和他很熟，可以吃赊账。”
“老乡，谢了！”拿钱那个劫匪双手抱拳，朝他行了一个江湖礼，然后把披在拿刀那个劫匪身上的西服取下，一边塞回到他的手上，一边说道：“饭就不吃了，这个时候，只有你还把我们当人看。钱，我们收下了，就当是借你的，衣服和皮带你留着。”
“走嘛，去喝两杯，边吃边摆，有啥子困难，说来听哈，看看我能不能为你们做点啥子。”
那个说话的劫匪看来是领头的，他抓起另一个劫匪手上的刀，使劲朝路中间扔去。“当啷”一声响后，他说道：“老乡，你的心意兄弟记下了，不瞒你说，这种事儿我们也是头一回，我跟你保证，今后就是饿死街头，也不干这事儿了。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寒风一阵、一阵地掠过，看着两个衣衫单薄的劫匪越走越远，教授的心里五味杂陈。

第四十四章 白沙门桑田沧海

听完故事，我们都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小钱打破了宁静道：“你说的那个教授是不是四川的呀？”
“嗯！”露露诧异地看着他道：“你也认识啊？”
“不认识！”他的回答有些粗暴，正要问他是怎么了，他又开口了：“你们知道白沙门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别转移话题，这个故事有没有给你们带来什么启发和感悟，说来听听噻。”露露把话题拉了回来。
“启发和感悟都是自己的，何必强加给别人呢！”他再次粗暴地回答道。
他的态度太反常了，既然他不愿多谈，我们也只好避而不谈了。面面相觑一会儿后，乾美问道：“是不是因为这里的沙比较白，所以叫白沙门啊？”
“嗯，不错！不过呢，这只是白沙一词的来历，知道‘门’字出自何处吗？”
“不知道，怎么来的啊？”我虽然常来，但从未考证过名字的由来。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东西都是越熟悉，越不了解。
“这个门字啊，我估计是出自苏东坡。苏东坡来海南时正是汛期，上岸后，发现南渡江的江水裹挟着大量的黄色泥沙，快得就像是天上的闪电一样奔入眼底。在江海交接处，有大量的泥沙沉积，满是泥沙的滩涂就像是一扇进出海南的大门，所以他写下了：海口如门。一派黄流已电奔。”
“你这不是瞎扯吗？”露露反驳道：“‘海口如门。一派黄流已电奔’出自他的《减字木兰花•以大琉璃杯劝王仲翁》。是描写王仲瓮喝酒的豪爽劲儿的，哪是讲什么出海口、入海口的。”
“我知道，不过，我是这样理解的，苏东坡来的季节正是汛期，看见快如闪电的洪流汇入大海，于是他就已经有了‘海口如门，一派黄流已电奔’的诗句。到写减字木兰花这首词的时候，见了王仲瓮喝酒的豪爽劲儿，不由得想起了登岛时见到的情形，于是就把它借用到这里来了。”
“嘻嘻，你这样一说啊，好像还真有点儿道理。”乾美笑着插话道：“不过，我觉得这样来理解也可以，苏东坡要离开了，好朋友必然要为他送行，他就和王仲瓮一边大口喝酒，一边眺望南渡江的洪流，于是便写下了情、景、境皆通的‘海口如门。一派黄流已电奔’。”
“嗬！给你们这样一说，好像‘海口’一词，真的是出自这里嘢！”我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插话道：“不过，我有点想不明白，小钱，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多呢？”
“哈哈，我哪懂这么多，其实啊，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是吗？是谁这么有才啊？”露露好奇地追问道。
“不瞒你们，我是苏学研究会会员，得到过副会长李盛华老师的指点。李老师是这样说的：海口一词，最早是以形容词出现的，叫夸海口。以地理名词的形式，出现在典籍中则是在宋朝以后，叫海口浦。它由咱们脚下的白沙门演变而来。”说到这里，他跺了跺脚，伸出手掌，在原地转了一圈，画了一个大大的圆，接着说道：“现在，我们把脚下这一片区域叫作白沙门，实际上啊，在唐朝时，白沙门包含的面积是整个海甸岛，名字也不叫白沙门，叫白沙津。‘津’是码头的意思，换成现在的叫法就是白沙港。它是商旅进出海南的门户，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加油站’和避风港。”
“咦！”小钱话音刚落，乾美就兴奋地接话道：“你说的李盛华老师，是不是说‘寄生秦陕乡，而今儋耳人’那位啊？”
“是。”小钱一边不住地点头，一边惊奇地问道：“嗬！你也认识啊？”
“呵呵，我不认识。”乾美笑着解释道：“只是拜读过他的大作而已。”
“是吗？你看过他的《东坡之我本儋耳人》啊？”
“不是，我看了他写的《儋州太婆冼夫人》和《海南出了个白玉蟾》。”
听到书名，露露就立即插话打断了她，问道：“乾美，书还在吗？”
“在，怎么啦？”乾美看了看露露，不解地问道。
“是这样，我正想找一点冼夫人和白玉蟾的资料来补充到导游词里面。”
“哦，好的，回去就给你。”答应借书的乾美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写好之后，你得把导游词拿跟我看一看哈！”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我和小钱不约而同地接话道。
“给你们看可以，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搞清楚。”露露弯腰抓起一把白白的细沙，一边朝我们递来，一边说道：“你们看，这沙多白！白沙门也好，白沙津也好，白沙港也好，名字是既形象又富有诗意，为什么到了宋朝之后，被莫名其妙地改成海口浦了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小钱也弯腰抓起一把沙子，一边向空中抛洒，一边说道：“或许，改名者是一个喝酒豪爽的铁杆‘苏粉’吧！因为钟爱‘海口入门。一派黄流已电奔。’那惟妙惟肖的刻画，于是就把‘海口’一词借用到这里来了。”
“呵呵，虽然有点牵强附会，但也不无道理。”乾美伸出大拇指，夸奖道：“历史留给我们太多未解之谜，在找不到正确答案的情况下，就应该大胆地假设和推测。为你点赞！”
环顾了一下四周，露露自言自语道：“如此说来，苏东坡是在这里上岛和离开的了？不可能吧！在海口随便找个地方，都比这里繁华热闹，白沙门真要有那么悠久的历史，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啊？”
“苏东坡是不是在这里上岛的，咱们暂且不论，至于‘为什么这里的发展显得不是那么风光’这个问题，还得从头说起才行！古时的白沙津啊，它指的是以海洋为主，没有多少陆地面积的海甸岛和新埠岛这一带区域，上下船的码头也不在我们的脚下，而是在新埠岛、海甸岛、美舍河、南渡江的交接处，也就是现在的一庙到白沙坊那一带。”说到这里，他指着海南大学的方向，笑道：“呵呵，别说是咱们脚下这一片区域了，就连你们的母校海大，在那个时候都还是一片汪洋不见，所以海大的边上叫拦海村。”
乾美也抓起一把沙子，一边让沙从指缝间徐徐滑落，一边说道：“我早就听说海大是填海而建的，但实在没有想到码头是在一庙那边，我一直以为就是新港和秀英港呢！”
小钱也做出沙漏的手型，让一把、一把的细沙一边从指缝间滑落，一边说道：“生活就是这样，我们总是想当然地把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当成是历史原貌，其实啊，新港是到了七十年代才建的，而秀英港是二战期间由日本人建的。”说到这里，他望着一庙的方向，兴奋地问道：“你们去过一庙那边没有？那里到现在都还有简易的码头和渡船，有自发形成的海鲜市场，这些就是码头的历史印痕。”
“是吗？那咱们找个时间去那里看一看，坐一坐渡船，发一发思古之幽情。”露露兴致勃勃地提出建议后，又困惑地问道：“对了，既然码头是在和平桥和新埠桥那边，那为什么要把钟楼修在人民桥这边呢？”
指着面前堆积得像菠萝蜜一样大的沙堆，小钱解释道：“要弄清这个问题啊，还得从头说起才行！什么叫沧海桑田？这就是最好的历史见证。由于南渡江的水势太猛，带来了大量泥沙，导致码头的水位变浅，再加上航道得不到及时的整治、护理，到了元朝时，基本上就不能用了，不得不往深一点的西边迁移，于是就迁到了海田村。”
“海田村？”露露诧异地问道：“在哪里啊？”
“海田村就是现在的人民桥这一带。明朝时，朱元璋称海南为‘南溟奇甸’。1887年，两广总督张之洞来海口视察，题写了这四个字，于是海田就改成了海甸，海甸岛这个名字就是由此而来的。”
“哦！原来海甸岛的名字是出自这里。”露露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
“都说港口是沿海城市经济发展的翅膀，此言不虚也！白沙坊那边因为历史久远了不好说，但人民桥这里因为有了海口浦，所以才有了骑楼老街，从而让海口的经济开始萌芽，并形成海口的城市雏形；秀英区因为有了秀英港，所以才成了海口早期的经济桥头堡；长堤路有了新港，海口最大的批发市场和物流中心就诞生了，并因此而形成新海口的经济格局。”露露的话音刚落，乾美就接话道：“目前，长流那边正在修建连接粤海铁路的南港，你们说，今后海口的经济中心会不会朝假日海滩那边转移呢？”
小钱抹平了沙堆，一边把沙子向四周推移，一边说道：“我觉得啊，假以时日的话，海口的经济中心会四面开花，向西转移是迟早的事。”
乾美抓起沙子，一边回填他抹去的沙堆，一边说道：“四面开花也好，向西转移也好，那些都得让时间来说话！对啦，听说白沙门还发生过海战，是吗？”
小钱抓起一把沙子，一边朝乾美的手背扔去，一边回答道：“嗯！1950年，有两个连的解放军战士来到这里，创造了木船打败军舰的奇迹。1957年，朱老总视察海南，题了：渡海英雄永垂不朽！”
乾美也抓起一把沙子，一边朝小钱扔去，一边说道：“木船都可以打败军舰，你看你，一个螃蟹都抓不到，你情何以堪啊？”
“呵呵，不就几个螃蟹嘛！”他站起来一边向海边走去，一边笑道：“看我的。”
来到海边，他瞪大眼睛在海面搜寻了一会儿，便蹑手蹑足地下了海。前行不到一米，停下脚步，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剑指，一边在海面上装模作样地乱画一通，一边念念有词道：螃蟹啊螃蟹，别怪我哈，是你表妹想你了。今天我奉你表妹的命令来拿你，你就速速前来受死吧。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着！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一落，只见他弯下腰，剑指往水底一插，一只螃蟹就出水了。他得意地拿着螃蟹朝我们晃了晃，接着又亲了一口螃蟹，然后对我们说道：“接着。”
螃蟹从海面上飞了过来，落在乾美的脚下，她便伸手去抓，但这家伙反应太快了，还没有碰到，它就像个小马达一样，横着身子，往海边蹿去。见它想溜，我便快速追过去，伸出脚，一个点射就把它踢到了她俩面前。可能是被踢晕了吧，它傻呆呆地趴着没有动，乾美便再次去抓，但手伸到半空就停住了，因为螃蟹改变了战术，一边瞪着她，一边挑衅地挥舞着大钳子向我们宣战。不过，它还是没有人聪明，以为镇住了乾美就是胜利，殊不知，露露在后面发动了偷袭，一把就将它按住了。就在我们以为得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它夹住了露露的手指，疼得她哇哇大叫，更可恶的是，它竟然不依不饶了，咬住就死不松口。
“快把手放到水头。”见状，小钱立即大声喊道。
果然，螃蟹一遇到水就立马松口了，并迅速躲了起来。轻伤不下火线，虽然受了点伤，但这愈发激起了露露的斗志，刚才那只螃蟹跑了，找不到出气口，恨得她牙痒痒，非要下海去把它抓回来教训一番。就在我们摩拳擦掌，准备下去大展拳脚的时候，小钱说，不能采用人海战术，会把螃蟹吓跑了，沙滩上有很多小洞洞，那些洞洞就是它们的窝。
听了他的介绍，我们便在沙滩上仔细搜寻起来，想不到还蛮多的，竟然找到不少。用手扒拉了一会儿，不得力，我们便找来几根树棍，连刨带捅，不一会儿，沙滩上便多了许多黄豆大的小螃蟹。虽然小了点儿，但它给我们带来了更多的乐趣。生活是需要美食多一点呢？还是乐趣多一点呢？小螃蟹，大螃蟹，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就在我们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小钱左手拎着一袋螃蟹，右手抓着一只回来了。把袋子放下后，他把那只拿在手里的螃蟹放在沙滩上，向我们传授经验道：“螃蟹是非常凶猛狡猾的，抓它时得小心，不能直接用手去抓，要先用两个指头压在它的背上，再用其他手指去夹住它两边的壳。”
按照这个方法，练习几次后，我们终于学会了，不过，学会也派不上用场了，因为他已经抓了一袋回来。这家伙看来是老手了，竟然把螃蟹的钳子都折断了，难怪螃蟹都乖乖的爬在袋子里不动。
有了姜葱焗花蟹这道大餐，我们又在他的指点下到海里捡海螺，不一会儿，就捡到了一大包，全是青口螺。按照他的说法，一部分拿来煮冬瓜汤，一部分和着老干妈爆炒。

第四十六章 讲笑话文哥落马

土豪老婆听了这话，觉得好为难。虽然是老腊肉，但也不能随便给人吃啊！不给吧，是对县官的大不敬；给吧，实在是让人难为情。眉头一皱是计上心来啊，冥思苦想了很久，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破解之法。怎么办呢？她舀了一瓢水，紧闭房门，躲在厨房里反复洗B，然后用这水做了一道汤菜呈现给县官。由于汤里面放了很多山珍海味，所以味道非常鲜美，吃得县官赞不绝口。回到家，县官就叫他老婆去向土豪的老婆学习。土豪老婆不敢隐瞒，便把这道菜的做法沾沾自喜地倾囊相授。县官老婆回去一说，气得县官哇哇大叫，翻肠倒肚地吐了好几天，把土豪抓去罚款不说，还重重地打了一顿板子。从此，而已汤的故事就在厨艺界流传开来。
“有意思，有意思，回味无穷啊！妙！”小钱的故事讲完后，得到了文哥的高度赞扬。表扬一番后，文哥讲了一个和导游有关的故事：“一个富婆到酒吧里面去钓鱼。”
“啥？酒吧里面钓鱼？”文哥刚一开口，就被露露打断了。
“哈哈，这都不懂啊，你太Out了吧！鸭子，懂不？”文哥笑道。
露露似乎明白了，没有再说话，脸上布满了红霞。文哥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道：“富婆进了酒吧后，叫了一杯酒，点了一只烟，优雅地翘着二郎腿四处搜寻目标，不一会儿，大群的鱼儿就游了过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帅哥和她聊了几句就被打发走了；一个长相彪悍的帅哥见缝插针地填补了空缺，但依然不和富婆的胃口。老板便过来问她要找什么样的，她说：要一个体力好、精力旺盛、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机智幽默、任劳任怨、随叫随到、朋友遍天下，警察、城管、医生、律师、黑社会，都能应付的。老板听后，当即就给咱们海哥打电话，向他咨询道：海哥，有没有在家的导游啊？海哥就问他什么事儿。老板回答说：来客人啦，赶紧叫个兄弟来接客。”
围绕着这个笑话，发了一阵感慨后，文哥给大家出了一个谜语，要求猜一种生活现象，并且声情并茂地念道：“脚跨黄河两岸，手拿机密文件；前面机枪扫射，后面炮火连天。”
“呵呵！”他刚把谜面朗诵了一遍，小钱就扑哧一声笑着喊道：“大便。”
听了这个答案，一桌人全都忍俊不禁，哄然大笑起来。笑过之后，海哥说道：“厕所文化源远流长，你那个已经是老掉牙的了。前几天我去一家酒吧喝酒，发现那家酒吧的老板太有才了，竟然用海南的景点来给厕所命名。”
“哇！”我惊叹了一声，好奇地问道：“这么有才啊？用的是哪个景点啊？”
“猜一猜，看看你们能不能猜出来。”
海南的景点就那么多，对于导游来说是如数家珍，你一言、我一语地猜了一会儿后，果然被我们猜中了，男厕所是南天一柱，女厕所是大小洞天。猜出来后我们又玩起了猜谜语，小钱问道：“请问太监最喜欢听的歌是什么？”
这个谜语我早就猜过，便脱口而出道：“把根留住。”
“太监最不喜欢听的歌又是什么呢？”
“一剪梅。”
小钱见难不倒我，便又出了一个，说道：“妓女大罢工。猜一个战争名词。”
这个谜语难度有点儿大，想了好一会儿，才被文哥猜了出来：抗日战争。
猜出这个谜语后，文哥随即也出了一个谜语：“一群女人在大海里裸泳。猜一成语。”
这个谜语比较简单，他刚说出谜面，海哥就喊道：“波涛汹涌”
见海哥猜出了谜底，文哥又接着出了一个：“一个裸体男人坐在石头上。猜一成语。”
“以卵击石。”海哥又轻轻松松地说出了谜底。
“喂，注意一下文明哈！”海哥刚把谜底说出来，露露就红着脸抗议道。
“呵呵，呵呵，没事儿，没事儿，这是探讨带团的艺术。”文哥一边笑，一边无所其谓地解释道：“看过画展没有？在俗人的眼里，《侧卧的裸女》是用来‘打飞机’的最佳道具，在画家的眼里，那是艺术，咱们都要争取当导游队伍里面的画家。”
有了这一番注解，茶汤的颜色倒是越来越淡了，但杯箸之间的颜色却越来越深了，文哥的谜语难度也加大了，谜面是：一个裸体女人坐在沙滩上。打一川菜名。”
这个谜语太难了，我们全都陷入了沉思，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猜出正确答案。吊足我们的胃口后，他才公布了答案：夹沙肉。
猜了一会儿谜语，话题又转回到笑话上来了，海哥讲了一个短小精悍的笑话：“处长与漂亮的女秘书跳舞，跳了几曲后，处长的‘小弟弟’找到了感觉，便兴奋地在秘书身上乱冲乱撞。秘书察觉后问道：你下面是什么啊？处长回答说：我下面是科长。秘书便笑道：吔！官虽然不大，倒还是挺硬的哈。”
就像跑接力赛一样，海哥的笑话刚讲完，小钱又讲了起来：“在中原某乡村，有一男一女竞选村长，经过多轮投票，两个人都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于是就进行才艺大比拼。男的说：基层工作跑路多，比赛跑步，这一比，自然是男的脱颖而出。女的输了不服气，说：你有三条腿，我当然跑不过，公平起见，还得加赛一场，比什么呢？农村工作繁琐细致，对群众得苦口婆心，说的没有唱的好，咱们比唱歌。这一比，自然是男的输了，男的就说：你有两张嘴，我当然比不过你。”
小钱的笑话刚讲完，海哥又开口了：“说到唱歌，让我想起了一首刚刚被人改编的老歌——《婚誓》。你们听过没有？”
“是吗？没有！唱来听听。”乾美是学声乐的，一说到唱歌就来劲了。
“我唱歌不好听。”海哥婉拒道：“要不，我把新版歌词说给你们听听吧。”
“说出来有啥味道？”小钱接话道：“刚才还在说呢，说的没得唱的好听，还是唱吧！”
“就是，就是。”露露也附和着加入了催促的行列：“歌声好不好听没有关系，只要有旋律和节奏就行。”
“咳、咳。”文哥故意咳了两声，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批评道：“唱得好不好是水平问题，唱不唱是态度问题，态度要端正一点哈。”
再不唱，就要犯众怒了，海哥见盛情难却，便压低声音唱了起来：“阿哥阿妹同床睡，睡到半夜往下摸，妹问哥在摸什么，阿哥说，我想给小鸟儿找个窝；阿哥阿妹同床睡，睡到半夜往上摸，哥问妹在摸什么，阿妹说，为何小鸟儿不回窝。”
歌声逗得我们大笑不已，乾美和露露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也忍不住偷偷乐，装着喝茶的样子，抿着嘴笑。
“喂，喂，喂，海哥、小钱，你们严肃一点好不好？少儿不宜哈，有女士在场，能不能严肃一点？”等我们笑够之后，文哥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在桌子上敲了几下，然后说道：“哎！还是我来给你们讲一个，纠正一下你们的歪风邪气吧，讲啥呢？讲一个老干部活动中心的故事，你们要不要听啊？”
“废话多过文化。”海哥催促道：“啰嗦啥？赶紧讲呗！”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又故意咳了两声，文哥这才开讲了：“有老俩口儿躺在床上睡觉，年纪大了，睡眠少，久久难以入睡，老婆婆就一边怀念年轻时的岁月，一边抚摸老公公，摸着、摸着就摸到了敏感部位，老婆婆就笑着问，这是谁啊？老公公被摸得口干舌燥，就起床喝水，一边喝水一边回答说，这是XXX。老公公喝完水，回到床上就反过来摸老婆婆，摸着、摸着就摸到了敏感部位，老公公就笑着问，这是哪里啊？老婆婆被摸得心花怒放，一边呻吟，一边回答道，这是XXX活动中心。”
否极泰会来，乐极会生悲。文哥的笑话刚讲完，电话就响了，是强哥打来的，说公司领导要找他单独谈话，叫他马上到办公室去。纸是包不住火的，不到两天，文哥“中枪”的消息就像大潮来临时的海水一样，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导游们顿时诚惶诚恐，人人自危，生怕祸从口出，招来无妄之灾。
老干部活动中心这个故事，文哥是出团必讲，并且，已经讲了N遍。这个故事给很多客人带来了笑声，却也给他带来了不测之祸，怎么一回事儿呢？前不久，他带了一个夕阳红，客人是从北京来的，是一车从北京来的、不明身份的老人。由于这个团的质量不高，收入太少，所以他的态度不是很好，惹得客人有点儿不高兴，所以就想用笑话来挽救，随便也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于是就讲了很多笑话。但他哥子实在是点儿背，当他把这个笑话讲完，车上的气氛顿时就变了，而他正讲得兴致勃勃，根本就没有注意观察客人表情的变化，也就没有采取任何补救措施，这才酿下了苦果。
对于一个海岛上的小导游来说，最大的官就是导游部经理。当然，在经理之上，还有更多、更大的官，但咱们这样的小导游就像芝麻粒儿一样，是入不了他们的法眼的，是入不了他们的生活圈的，唯有文哥是个例外，因为他的名字从中宣部一哥的案头，传到了国家旅游局的案牍之上，再从国家旅游局传到了省局，接着，又由省局传到公司高层的办公桌，最后才从社领导的手上，传到了导游部办公室。从一品大员到九品芝麻官，全都梳理了一遍。这种事情，在公检法部门或者其它直管部门可能屡见不鲜，但在旅游界来说绝对是独一无二，从这一点来说，文哥还是值得的。如今，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不知道那份由丁关根同志亲自批示的，要严肃处理的文件落在了谁的手上，如果是在文哥手上的话那就赚大发了，多少老领导的真迹、墨宝在上面啊！再过几年，就是文物啦！
读者朋友可能会纳闷了，这事儿怎么就跟中宣部扯上关系了呢？民间流传一种说法，不到北京不知道官小。文哥的中枪，就彻底验证了这句话的真伪，因为他那个团回去之后，不知道车上的老人有什么样的通天本事，直接把投诉信送到了丁关根同志的办公桌上，根本就没有把导游的直管单位，旅游局这个衙门放在眼里。
文哥“中枪”后，强哥紧急召开了整风会议，立即叫停了以低俗的黄段子、荤笑话来吸引眼球的带团风格，要求我们向陈老师学习，以讲解为主。如果做不到全程讲解，至少也得过半。如果讲解实在是不够，就以歌声来凑。最后，又提醒我们，最近这一段时间，带团千万不能马虎，因为有很多喜欢搞地下工作的记者，混在游客中间来到海南，稍有不慎就会像粗口哥一样，成为新闻媒体的头条。
山雨欲来风满楼！强哥语重心长的叮咛与嘱咐，犹如刚过去不久的强台风，吹得会议室风声鹤唳，吹得导游东倒西歪，不过，我对此倒是没有多上心，因为我现在还在出面包车和海南团。唯一让我感到失落的是，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男导游的梦中女神：芳姐，已经离开公司到导游培训中心工作去了。她的离去为什么会让我感到失落呢？因为这么多年了，每当我遇到事儿的时候，就会想起她跟我说的，战争中学习战争，所以，我一直想跟她的团好好学习一下，如今，希望化为泡影了。
2001年的11月5号，央视把焦点访谈的片头改成了彩色，节目更美观了，收视率也跟着水涨船高，变成了家家户户都喜欢的栏目。12号，海南的旅游市场迎来了新篇章，央视一套把海南的旅游市场当成社会焦点，做了一个十多分钟的访谈，很快，旅游圈那些事儿，就随着主持人义正言辞的鞭挞声，进入了千家万户。
电视画面只有十多分钟，但留给海南的却是遍野哀鸿，部分购物店歇业、关张、整顿；很多老导游拒绝出团，不是不出，是不敢出，当然，他们不是要闹事儿，只是想观望观望，一来，看看局势的发展；二来，顺便借此机会充充电，储备储备知识，调节调节身心，培养培养新的带团风格。
凡事皆有利有弊，老导游不愿出，便给新导游提供了更多、更大的舞台空间，我就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由面包升级为中巴了。

第四十七章 小树园风雨满楼

忠言逆耳！对于“焦点访谈”，很多人都不理解央视的行为，觉得这是在与海南的旅游市场叫板。但我不这样认为，我觉得，这是在向刚刚把左脚迈进歧途的旅游市场敲警钟，是在提醒管理者，旅游的发展应该循序渐进，不能急功近利杀鸡取卵。
不过，媒体终归是媒体，是无权干涉内政的，除了冷嘲热讽别无是处，就和那些想有作为，却没有任何作为的导游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急需政绩的大员，在旅游的历史画卷上信马由缰地乱涂乱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利欲熏心的开发商，糟蹋海南得天独厚的旅游资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不作为的大员，姑息、纵容不法分子败坏海南的旅游形象。
“焦点访谈”对导游是十分不利的，其原因主要有三：一、游客产生抵触情绪，不再信任导游。二、管理者急着拿人开刀，检查的严厉程度盛况空前。三、很多游客的旅游目的地不再是海南，为了吸引客源，低价竞争就逐渐演变为恶性竞争。
何谓恶性竞争？这里暂且按下不表，先说说我的第一个中巴车团。这是一个五天四晚的常规团，客人来自广东，有17个人，到兴隆后，有6个人对我的苦口婆心无动于衷，坚决留在酒店泡温泉，其余11个人被我忽悠到夜总会看“人妖”了。安顿好他们，我就和司机直奔小树园而去。
小树园既是为旅游圈人士提供美食的地方，也是一个信息集散中心和交流平台，很多旅游团来到兴隆后，导游和司机都不在酒店吃团餐，而是到这里来大快朵颐。工作那么辛苦，犒劳犒劳自己，是一种对自己负责的表现。
来海南旅游的广东团和去广东旅游的海南团一样，是最不受两地导游欢迎的，因为两地相隔太近，能够让客人眼睛一亮大把掏钱的地方不多。现在是特殊时期，有11个人去看节目已经算成功了，为此，我和司机的自我感觉都还不错，吃起饭来，也觉得特别香。
吃饱喝足，商讨了一下接下来的行程后，正要离开时，发现好几桌的司机、导游都把桌子拼在一起，听帅哥布道。能够吸引这么多听众，显然有过人之处，时间尚早，听听无妨，我就和司机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帅哥长得浓眉大眼，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肩上斜挎着一个挂包，一看那个挂包就知道，他应该是一名导游，结合他的长相和口音来看，可能是一名北方来的导游。
由于加入的时间晚了，问答环节已经接近尾声，只见一个女导游满脸愁云地问道：“今天算是躲过一劫了，明天早上怎么办啊？”
“没有关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今天检查了东南亚民族风情村和植物园，估计明天早上的重点是亚洲风情园和咖啡，只要出团手续没有问题，就大大方方地陪他们玩玩，如果有问题的，去之前打个电话问问，相互之间通通气。”他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查得这么严，等会儿去接客人的时候怕不怕啊？”又有一个导游问道。
“放心，绝对没有问题。”
“为什么啊？”
“你带客人去的时候没有遇到他们吧？为什么呢？因为夜总会早就帮我们摆平了。”
“为什么夜总会要帮我们呢？”那个导游也是一个新导游，需要学习的太多了。
“帮我们就是帮他自己，夜总会有应付各种检查的专款。”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眉飞色舞地讲道：
就算遇到也不怕，我讲两个应对检查的故事给你们听听，供你们参考。前几天，我们公司的一位“刀手”带了一个团到亚龙湾。有一个客人贪玩，没有按时回来，他就去找，返回时，看见旅游局的在停车场检查。行程上是去亚龙湾中心广场，但他去了沙滩，一旦逮到，就会被扣上擅自更改行程的帽子，那后果，是相当之严重的。发现情况不对，他就快速闪到停车场的另一头，一边偷偷观察，一边打电话给司机面授机宜。
“你们觉得阿伟怎么样啊？”挂掉电话，司机就向客人问道。
“不错啊！”
“不错？哪有让客人等导游的？”司机阴阳怪气道。
“就是！就是！他去哪里了？为什么让我们等他？”
导游等客人时，等多长时间都是应该的，客人等导游就不同了，哪怕只等了一分钟，他们也会有怨言，这就像恋爱中的男女一样，女人可以晚到半个小时，男人不能迟到一分钟。不过，这正是他们需要的效果，把客人的怒火点燃后，司机便解释道：“刚才他打电话来，要我跟你们说声对不起，不是他不上车，而是遇到麻烦了，旅游局的在停车场抓导游。”
“抓导游？他没有导游证啊？”
“当然有了，还是中级证呢！问题是现在是特殊时期，能躲就尽量躲，能避开就尽量避开，就像路边的小摊小贩躲城管一样，咱是小老百姓，惹不起，但躲得起，你们说，是不是这样？”
“就是，就是，城管没有一个好东西，不过，要等到什么时候？会不会耽误行程？”
“是啊！花了那么多钱，千里迢迢来到海南，如果为这事儿耽误行程，就太不划算了！”
“就是，那怎么办啊？”
“阿伟也非常担心这个问题，所以他希望你们配合一下。”
“怎么配合啊？”
“他刚买了衣服，换了衣服，他会装成客人上车，如果旅游局的跟着上车的话，你们就说这个团没有导游，这个忙能帮不？”
“就这么点小事儿啊？衣服就不要换了，叫他赶紧上车吧！”
“不换衣服可不行，他穿的是工作服，不换就暴露了。”
“衣服都换了，旅游局的怎么会跟着上车呢？”
“他的包包有点打眼，旅游局的都长着火眼金睛，一看包包就知道你是不是导游。”
“这么说，我们说没有导游也不成啊？”
“所以还得需要你们帮一个忙，如果旅游局的上车了，你们就赶他们下去。”
“赶他们下去？会不会有麻烦啊？”
“有啥麻烦？在这辆车上，你们最大，没人敢动你们一根寒毛。”
“真的？”
“真的！”
“那你叫他赶紧上车吧！”车厢里充满了温情。
讲完这个故事，帅哥又讲了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事。
一位“杀手”级的美女导游带团来到黎村苗寨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大摇大摆地来到售票口，买好门票，把客人交给内导后，正要转身离开时，意外出现了，几个陌生男子从不同的方位围了过来，张口就叫她拿导游证。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据说啊，质监所的老大以前是侦察兵，别说是抓、查导游这样的小儿科事情，就连行程上的公章都能一眼看出真假。有他做老大，手下的工作人员全都是业务好手，每次下来都身着便衣，混迹在游客中间，瞅准时机就猛然现身。
“杀手”级导游都有处变不惊的能力，对方的话音刚落，她就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便一边思索脱身之策，一边明知故问地拖延时间道：“你们是干什么的？要我导游证干吗？”
“我们是质监所的，例行检查。”
“质监所的？你说是质监所的就是质监所的啊？我说我不是导游，你们信吗？”她一边观察四周，一边正气凛然地说道：“空口无凭，工作证呢？拿来，我先看看。”
国家有规定，执法人员在例行检查时，导游是有权力要求对方先出示证件的。可能是第一次被要求出示证件吧，几位质监所的“大爷”就像被棒喝了一样，差点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极不情愿地掏出证件时，美女导游刚才还是静若处子，现在却动如脱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了。这还了得，煮熟的鸭子还想飞？到嘴的肥肉岂能放过！他们迅即也以世界飞人为榜样，迈开双腿紧追不舍。两条腿显然跑不过“三条腿”，才跑十几米就被追上了。
按游戏规则来，她是要落入虎口的，要想摆脱困境，就得不按规矩出牌，在危急时刻，她跳进了稻田，然后一步一挪地向田中央走去。
检查人员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国家机器代言人，他们哪会自毁形象，无奈之下，只好站在田埂上大眼瞪小眼，干瞪眼。瞪完眼，便大声命令她上来。
“上来？你当我傻呀？”美女导游也是蛮搞笑的，见自己安全了，便一边招手，一边说道：“来啊，来啊，来抓我啊！”
“你以为我们不敢下来啊？我们是怕把人家的庄稼踩坏了。”
“就你们有良心啊？我也不想踩坏别人的庄稼，还不是你们逼的。”
“那你快上来吧，我们不抓你了。”
“好不容易才脱离虎口，你叫我重回狼窝啊？狼外婆。”
“那你说说吧，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要跑？”
“我这是套团，没有时间去导管盖章。”
海南导游有两个挂靠单位，一个是旅游公司，一个是导游管理中心，简称导管。挂靠在公司的导游只要有行程就可以出团，但不能去别的公司；挂靠在导管的导游虽然可以去任何一家公司，但出一个团，就得去盖一次章，说白了，就是去交40元的管理费。客观地说，的确有个别导游为了偷逃费用，抱着侥幸的心理不去盖章，但也有些导游的确是没有时间去盖章。不知道故事中那位美女导游是不是真的没有时间去盖章，反正她的出团卡上少了一枚圆圆的、鲜红的章粑粑。
“没有盖章？你这是私自承揽导游业务！按照《导游人员管理条例》，可以处以1000元到3万元的罚款。懂吗？赶紧上来，我们可以酌情处理。”
“酌情处理！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啊？我怎么是私自承揽导游业务啦？”
“没有盖章就是私自承揽导游业务！”
“《导游人员管理条例》第十九条说，没有接受旅行社委派才是私自承揽导游业务。我是接受了旅行社委派的，怎么能叫私自承揽导游业务呢？”
“没有到导管盖章就是私自承揽导游业务！”
“我呸，导管是个什么样的单位？你们不清楚啊？”她往稻田里吐了一口唾沫。
“赶紧上来，逃避检查是非常严重的情节，你知道后果吗？”
“知道，罚款加扣分。”
“既然知道，那你还不赶快上来争取宽大处理？”
“别做梦了，我不会自投罗网的。”
“再不上来，我们就真的下来抓你了哈，那就要罪加一等了哟！”
“下来呀！无所谓，大不了我们就对簿公堂。”
“对簿公堂？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王xx律师是我表哥，你们非要说我是私自承揽导游业务，那我只好寻求法律援助，和你们对簿公堂了。”
拉大旗作虎皮的办法，在江湖救急时不光导游爱用，各行各业的国人都爱用，虽然有些无赖，却是弱势群体的生存智慧。她是不是用了这一招儿，是没有人知道的，但王律师是导游资格考试培训时，讲授《政策法规》的老师，这一点，旅游界人士都知道。
“既然王律师是你表哥，那你就不应该给他脸上抹黑，更不应该做知法犯法的事儿！知道吗？光是逃避检查这一项，就够你喝一壶了。”
“嘻嘻，我也不想逃避检查，你以为跑到这里来好受啊？我这是为你们着想。”
“什么？”
“你们想啊，抓到我怎么处罚？罚重了，我和你们打官司；罚轻了，对你们来说有意思吗？所以，我就替你们着想，跑路了。”
“哈哈，哈哈。刁民，真是刁民！”
“大哥，民不被刁，何来刁民？你们呀，就别在这里耗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多抓几个呢！你们说，是不是啊？”
“耗？我们今天不走了，看你怎么跟客人交待。”
“没有关系，这个团我不出就是了，我让师傅把客人带走，再打电话给公司，另外安排导游。”
“你这是破坏旅游形象，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不让我出团，你们才是在破坏海南的旅游形象！信不信？我可以让我的客人把你们推下来。”
“行，算你狠，我去停车场等着，看你怎么上车。”
“嘻嘻，大哥，这你就别担心了，小妹我自有办法。狼窝、虎口都能逃离，还怕上不了车？你们赶紧走吧，我好上来，不能老是呆在里面糟蹋人家的庄稼。你们说，是不是啊？”
“看在这些庄稼的份儿上，今天就饶了你，赶紧上来吧。不过呢，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你给我小心点，别让我下次再碰到你。”
“大哥，没有下次了，我绝对的良民加顺民。”

第四十八章 得好友受益终身

帅哥的故事讲完后，接客人的时间也到了，大家众星捧月地簇拥着他离开了小树园，上了车，就各自散了。原以为这一次的风云际会，会随风而逝，但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我和这位帅哥在黎村苗寨再次相遇了。
黎村苗寨有好几家，我们去的是新开的，司机也才来过几次，来了几次后，就喜欢上这里了，说这里的司陪休息室顶呱呱，超级棒。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在这里上班的是一位豪爽的胖妹儿，不仅服务周到，还允许司陪到工作间播放碟片，为了增加一点儿激情，有些司陪就买了A片放在这里，让大家共饱眼福。
来到司陪休息室，发现里面只有几个司机，导游一个也没有，一问才得知，他们全都躲起来了。虽然我的出团手续是齐全的，连衣服扣子都是按照标准扣好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里呆着还不如去熟悉景点，于是我也迅速离开了。
司陪休息室离景区大门只有十来米，刚出来，就看见一辆33座的旅游大巴在门口停下了，随着车门的缓缓开启，昨晚那位帅哥出现了，一见是他，我便停下脚步，站在边上观察等候。他的胸前挂着一张黄色的导游证，看来，是一个中级导游。下车后，他没有像我一样急着去售票处，而是礼貌地站在车门旁，一边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个又一个的老人下车，一边不断提醒他们注意安全。看来，他带的是“夕阳红”。等客人全部下车后，他又把他们召集在一起，重申了一遍注意事项，然后才去买门票和请内导。
内导是一位黎族阿妹，头上戴着用椰树叶编制的尖顶斗笠，衣服是以红色为主色调的黎锦，下身是筒裙，脚上是黑布鞋，手拿喇叭，一边讲解，一边带着客人徐徐前行。
见他忙完了，我便上前向他问好。通报了姓名，聊了一会儿团况，得知我是新导游，是第一次来这里后，他主动提出带我去里面熟悉一下环境。
导游这个职业与其他的传统行业不一样，不会有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情况发生，只要愿意请教，不管是否认识，对方都会毫无保留地帮助你。他的相邀对于我来说是求之不得，于是，我们就跟在他的客人后面，边走边聊了起来。
黎族是原住民，是海南独有的少数民族，人口有120几万。他们在岛上住了多久？来自何方？目前，有四种说法：一种认为，他们是春秋战国时期，大量饱受战争之害，流离失所的吴越难民；一种认为，他们是秦汉时从岭南迁来的“俚人”；一种认为，他们是从南洋群岛迁来的古印尼人和古马来人；一种认为，他们是三亚落笔洞人的后裔。这几种观点都没有直接的证据，可能都对，也可能都不对，因为黎族只有独立的语言，没有自己的文字，所以后人只能猜测，无法找到相关的文字史料来佐证。
由于孤悬海外，交通闭塞，所以黎族人一度是落后的代名词，美国人已经要遨游太空准备登月了，而他们还停留在刀耕火种的状态，过着“种一坡，收一箩”的日子，直到海南建省，他们的家境才有所好转，才结束了“一间茅屋三石灶，一条野藤挂家当”的潦倒岁月。如今，随着旅游业的蓬勃发展，黎村苗寨这一景点也应时而生，应运而生了。从此，黎族人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踏着春天的旋律，听着春天的故事，跳着竹竿舞，唱着走进新时代，由封闭的山区向世界走来。
离大门不远，是体验黎族婚礼的地方。来到这里，只见身着民族服装的黎族阿妹们，分成两列站在路旁，双手打着节拍，唱着她们自己才懂的民歌，迎接纷至沓来的游客。
多数人都是用嘴和舌头表达爱意，黎族姑娘与我们不同，她们比较含蓄，用揪耳朵来表达，一旦被揪住耳朵，那就表明她看上你了，就会邀请你当一回新郎，和她举行一场黎族的婚礼。出门就是来找乐子的，不过，参与是有费用的，需要付七七四十九元的彩礼钱。为什么是49元呢？它的意思是世世代代，天长地久。
观摩了黎族的婚礼表演，离开婚房，就来到了爬树表演的地方。来到这里，他掏了10元钱请客人看爬树表演。见来了生意，一个腰间插着砍刀，穿着红色对襟褂子和木屐的黎族阿哥，走到了一颗高大的椰子树下。一般人爬树都是身体贴着树身，双手抱着树干，两腿夹着树往上爬，而海南人爬树不是这样，他们的动作有点类似于电工，身体远离树身，靠四肢的技巧和力量往上爬。蹭蹭蹭，才十来秒钟阿哥就到树顶了；啪啪啪，挥舞了几下砍刀后，两个就像第一次来初潮的少女一样新鲜的椰子，从上面丢了下来；嗖嗖嗖，不过几秒钟的时间，阿哥又头下脚上，倒转身子滑落到地面。
看了爬树表演，沿着满是槟榔树和椰子树的小径，很快就来到了苗族人表演刀山火海的场地。苗族在中国历史上有着非常灿烂辉煌的一页，据说，他们是蚩尤的后人，所以苗族小伙子特别英勇善战。海南的苗族是明朝嘉靖至万历年间，被朝廷征调到海南的苗兵后裔，至今已有400多年的历史，现在大约有6万多人。
观赏了苗族小伙子的表演，就来到了黎族阿妹的“隆闺”。“女子二七天癸至，丈夫二八肾气盛”。到了年龄，黎族的阿哥阿妹都会住到“隆闺”，男孩子住的叫“兄弟闺”，女孩子住的叫“姐妹闺”。为什么要住到“隆闺”呢？因为黎族有“夜游”的婚俗。不过，他们不是受西方意识形态的性泛滥影响，而是祖祖辈辈们出于传宗接代、繁衍生息的需要，就跟泸沽湖畔实行走婚的摩梭族一样。
“春天来到山花香，不见蜂来妹心慌；爬上高岭望路口，坐在隆闺等情郎。”一到夜幕降临，村寨就会弦歌四起，一旦来电，随时可以“上车”，至于票嘛，补不补都可以，不过这种好事儿只能在婚前，婚后是绝不允许的，一旦背信弃义，阿妹就会“下降头”，据说，最常见的是“花心降”，它会让始乱终弃者脱得一丝不挂，疯疯癫癫满街乱跑，不过，这都是一些民间传言，是不是真的就不得而知了。
“隆闺”边上是“船型屋”。从黎族人的口述历史得知，远古时的海南是一个荒无人烟的海岛，他们的祖先漂洋过海来到这里时居无定所，为了遮风挡雨，就在海滩竖起木桩，把船倒扣在木桩上。秦汉以后，汉人的势力越来越大，把他们从富饶的海滩赶到了贫瘠山区，为了躲避虫蛇虎豹，他们把船型屋加高了一层，修建了杆栏式船型屋，从此，这种独特的建筑风格就成为了黎族民居的标志。
“久安儋耳陋，日与雕题亲。”这是苏东坡的诗句。何为雕题？“纹脸”女人也！上一辈的黎族女性都是纹脸、纹身的，目的是在身上留下家族记号，以便百年之后认祖归宗。参观了船型屋，我们就见到了享有“人体艺术的敦煌壁画”之称的纹脸阿婆。可能在车上的时候已经做过重点介绍了吧，所以他的客人来到这里甚是开心，纷纷围着阿婆合影，并且，还掏出五元、十元的钞票递了过去。阿婆不善言辞，就把一切感激之情都堆在满是褶皱和黑色花纹的笑容里，客人离开后，她又专心致志地织起了黎锦。
制作黎锦的工具非常简单，就几块竹板，正因为工具的简单与原始，手工制作的黎锦才越来越受到投资者的青睐。每一件黎锦都饱含着深情厚谊，其分量与意义是价格高昂的国际品牌不能比拟的。
黄道婆是维护女权，反对封建包办婚姻，提倡婚姻自由的先行者，18岁时，她逃婚来到三亚崖城，在这里住了30年。回去后，把黎族先进的棉纺织生产经验与汉族纺织传统工艺结合起来，系统地改进了从轧籽、弹花到纺纱、织布的全部生产工序，创造出许多新的生产工具，还把自己掌握的织造技术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家乡人民，没有多久，松江就成为全国最大的棉纺织中心，享有“衣被天下”的美称。至 海一带劳动人民仍然世代传唱着一首歌谣：黄婆婆，黄婆婆，教我纱，教我布，二只筒子两匹布。
能不能用树叶吹出动听的歌曲，会不会吹鼻箫，会不会对山歌，是阿哥阿妹们“夜游”时寻找意中人的标准。可惜，当我们来到歌舞表演中心的时候，鼻箫表演刚刚结束，已经到吹树叶表演了，只见一个穿着民族服装的小伙子拿起一张树叶，站在舞台上声情并茂地吹起了《芦笙恋歌》的插曲。吹完曲子，他又拿出一大堆树叶，分给游客，拿到树叶的客人，脸都憋红了，发出的依然是“噗噗”、“噗噗”的声音。
竹竿舞是世界各地、蔚为大观的舞蹈种类中的一朵民族奇葩，为此，外国友人盛赞它是“世界罕见的健美操”；苏东坡离开时，用“蛮舞与黎歌，余音犹沓沓”、“黎歌变舞祝公归。”等诗句来表达惜别与怀念之情。
“哒哒哒哒、哒哒滴滴哒哒，滴滴哒哒••••••”欢快的乐曲声响起后，几个黎族阿哥阿妹在舞台中央有规律地摆放好竹竿，然后就两个人一根，一边四个，蹲在竹竿旁，和着旋律敲了起来。竹竿声起，表演的阿哥阿妹就从舞台两边的幕后走了出来，开始是一个接一个地跳，然后是两个人一组，手拉手地跳，最后，打竹竿的增加了难度，地上、膝盖、腰部、头顶，竹竿在上下翻飞。虽然难度在增加，但跳舞的却毫无惧色，灵活地穿梭在竹竿之间。表演了好几种不同难度的竹竿舞之后，演员们有的伸一只手，有的伸两只手，有的朝前，有的向上，摆了一个Pose，“嚯嘿”一声，舞曲就戛然而止了。
竹竿舞的旋律优美，节奏明快，经常跳的人不但能强身健体，连应变能力都会提高。演员的表演结束后，就到游客上去“手之舞之足之蹈之”的时候了。
学跳了一会儿竹竿舞，我们来到了购物区，这里的货物琳琅满目，最多的是岛服、黎锦、胡椒根、槟榔、银器、竹筒饭、椰子糖。
“阿欣，我觉得有很多地方你比内导还讲得好，为什么要花钱请内导呢？”穿过购物区就到停车场了，分别在即，我抑制不住心中的困惑请教道。
“生活不容易，给人家一碗饭吃呗。”他淡淡地回答道。
“那你不怕客人误会，说你偷懒啊？”
“走在客人后面，和他们寸步不离就不会有误会了。”
“那我再冒昧地问一个问题，昨晚听了你的故事，我有点想不明白，把亚龙湾中心广场换成沙滩，会不会对游客太不公平了？”中心广场需要门票，参观的主要建筑是图腾柱，而沙滩是免费的，所以我才会有此一问。
“你想一下，是不是所有游客到了中心广场都直奔沙滩而去？”
“是的。”
“你觉得原因何在呢？”
“可能是游客不太喜欢吧！”
“回答正确，加十分。不知道当时的旅游产品规划、设计师们，怎么就那么有想象力，愚钝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所谓的中国古天文意识和东方神秘色彩，怎么就能和亚龙湾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有了资源，为了合理地保护、开发和利用，收取一定费用，以便更好地保护、开发和利用，这是无可厚非的，但前提是必须找准游客的需求。只要资源优势和游客诉求能结合在一起，花多少钱，游客都会心甘情愿。相反，如果投资只是为了收费，只以自己为中心，建造一些管理者需要的，而不是游客需要的旅游项目，就实在是有些短视了。对于急功近利的政绩工程，咱们是无法反对的；对于拍脑瓜子产生的形象工程，我是坚决抵制的，抵制的办法就是‘换点’。拭目以待吧，我敢断言，早晚有一天，这样的旅游产品是会被市场无情地淘汰出局的！”

第四十九章 吃鸡饭海哥伤感

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
有了导游证，才能正大光明地出团，据说，有一些手眼通天的掮客，在打击“黑导”的高峰期，竟然开出高价求购和求租，由此可见，导游证在海南有多吃香，不过，也有人弃之如敝履，乾美就是其中的一个。
在海南做导游，对于高颜值的女导游来说，是得不偿失的，出团挣了多少，就会跑到美容院花掉多少。刚做导游不久，乾美和我带AB团去了五指山，漂流回来我就有一种预感，早晚有一天她是要离开的，但没有料到的是，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这里捡一点儿，那里捡一点儿，七七八八凑在一起，我的第一个中巴团差不多挣了“两块钱”。和别的导游比起来，这点收入是微不足道的，但对于我来说，却意义非凡，因为它标志着我终于上了一个新台阶。
出团回来的第二天，早上在家里贴好贴单，填好报账单，下午，我便兴冲冲地来到了公司。路过财务室，看见乾美在里面报账，和她一边打招呼，一边把装着报账单据，注明了团号和导游名字的信封交给财务人员后，我来到了导游部。
最近这段时间，由于很多导游都不大想出团，除了海哥这样的专职导游必须来签到外，挂靠在这里的导游大多都不来了。进到办公室，看见强哥、海哥、露露、小钱正围着一个推销旗杆和小喇叭的推销员讨价还价。
“里面的请注意，里面的请注意，我们是香港皇家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就在我们挑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这电视里才有的喊话声。
一愣之后，离门口最近的露露推开了茶色的玻璃门，这才发现小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溜出去了，正站在门口，拿着小喇叭朝里面喊话。这一喊，不禁让人想起了香港的警匪片，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把那个推销员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就在我们笑得正欢的时候，乾美推门进来了，进门就邀请大家一起去吃饭。海哥问她为什么要请客，她说，刚从财务室出来，拿到钱了。
从开始交“人头费”以来，报账就特别难，每一个导游都有一大堆钱被公司扣押，听她说拿到钱了，全都露出了一副只有羡慕，没有嫉妒和恨的表情。羡慕过后，我们就赶紧买旗杆的买旗杆，买小喇叭的买小喇叭，然后便和她一起去吃海南鸡饭。
坐在位于海甸三路的一家不起眼的餐馆里，我们边吃边聊了起来。
“挡不住的诱惑啊！”饭菜一上来，露露就端起碗，细细打量了一阵，然后用筷子在米饭里面扒拉了几下，接着就送了一口进嘴里，咀嚼一番后，赞不绝口地点评道：“米饭颗粒饱满，色泽嫩黄，一粒一粒的，松、散、鲜、香。看在眼里，吃在嘴里，美在心里，真是好吃，齿颊留香啊！”
她的煽动让海哥第一个动心，他也端起碗，品尝了一口，一边品尝一边说道：“有没有那么好吃啊？乱打广告要罚款的哈！”
“哎呀呀呀！你们再看那鸡肉，黄黄的鸡皮就像是刚刚盛开的油菜花，鸡皮下面那一层薄薄、淡淡的鸡油，就像是琥珀色的玳瑁，浅黄色的鸡肉中透着七分蛋壳一样的白，而蛋壳白中又含着三分的黄，就像是深藏海底的珊瑚礁一样。”露露没有理睬海哥，扫视了我们一眼后，再一次浓墨重彩地推销起来：“你们再看，在鸡肉与骨头的相连处，略带一丝淡淡的血色，这就说明，火候是掌握得恰到好处的。另外，鸡肉的码放也是井井有条的，不见一丝凌乱，明明被千刀万剐了，却又活灵活现地趴在白玉盘里春睡。所以说啊，这道菜，无论是颜色还是外形，无不令人垂涎欲滴啊！”
在海南，鸡肉的做法以白切为主，这种烹饪方法听起来很简单，其实是非常讲究的，不光是火候、时间、水温的掌握，就连取内脏的方法也与众不同，不能开膛破肚，只能在屁股这个地方开一小洞，从里面往外掏，目的是上菜时，保持鸡的造型。看着盘子中那只拼得栩栩如生的文昌鸡，我接话道：“你为什么说它是在春睡呢？冬眠不行啊？”
不知道露露今天是怎么了，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做文章一样，我的问题一出口，她又抑扬顿挫地回答道：“当然，你要说它是在冬眠也可以，不过，春睡更好！你看，那翠绿的香菜点缀其间，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仿佛是在提醒人们，春天的脚步近了，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对吧？乾美。”
“就是！就是！”乾美附和道。
像看陌生人一样地打量了露露一阵后，正在喝茶的小钱，对着茶杯噗嗤了一声，差点把茶杯都打翻了，然后一边拿纸巾擦拭，一边大声笑道：“哈哈，哈哈，你是这家餐馆的形象代言人啊？”
“啥子形象代言人哟！我看呐，她们两个都是这家餐馆的托儿！”小钱的话音刚落，海哥接话道。
“只听说酒吧街那里有很多美女在做酒托儿，真是想不到，连海南鸡饭也有托儿了。”强哥也插话了。
“嘻嘻，嘻嘻。”等我们几个笑过之后，乾美接话道：“你们也不想一想，这样的小餐馆儿会舍得钱，请我们这样的托儿吗？一等一的美女加才女哟！”
“就是，就是。”露露附和道。
她们的话不无道理，我扭头打量起来。这是一家极其寻常的餐馆，寻常得让路人视而不见，寻常得就像是穿在游客身上的岛服一样，无论怎么看，都不是那种需要在电视上广而告之的餐饮集团。
“别睡啦，起床啦！”就在我也感到困惑不已的时候，只见海哥夹起了一块鸡肉，一边放进酱料碟子里搅拌，一边说道：“大梦谁先觉？海哥我自知；鸡肉香不香，夹块试一试。”
“哈哈，哈哈。”海哥的打油诗把我们大家都逗乐了，不由得纷纷拿起筷子品尝起来。
“怎么样？好吃吧！我推荐的地方错不了的！”见我们一个二个都动筷了，乾美得意地说道：“这家是我知道的，最正宗的老字号。”
“是吗？”我再次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半信半疑道：“那生意肯定是很好的了！”
“你不要看现在没有几个人，那是我们来早了！等会儿就会座无虚席。”
“是不是啊？”我困惑地问道：“生意那么好，老板肯定赚了好多钱，怎么不把店面扩大一点呢？”
“那是老板的事儿，我怎么知道？要不，你问问他吧。”
“不用问他，我来告诉你原因。”强哥把鸡肉送进肠胃后，接话道：“你们不知道，真正的海南人都是知足常乐的，不管在哪个行业，也不管从事什么样的工作，他们都不想那么招风，也不想活得太累，只要生活过得去，只要日子过得舒坦、惬意就行。”
“就算不扩大店面，那也应该好好装修一下吧。”我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道。
“那么挑剔干啥子？”小钱接话道：“你是来吃味道的，又不是来吃环境的，只要味道好就OK了。”
做导游之前，我有过开餐馆的念头，并且，还到海大的酒店管理班去混过几天日子，所以多少看过几本“大家”编的“开店秘笈”，因此，对小钱这种说法，我是持怀疑态度的，便反驳道：“环境就跟咱们的欢迎词一样，是给消费者留下第一印象的核心要素之一。环境好，食客的心情也会跟着好，都知道洋快餐是垃圾食品，为什么还有那么好的生意？不就是装修独特，营造出了一种气氛吗？有了好的味道，再加上好的环境，才能独步天下。”
“呵呵。”听了我的回答，乾美接话道：“要想独步天下，光有好的味道和环境也是不够的，还得有文化内涵，正所谓，文化搭台经济唱戏。”
“文化？”我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
“海南鸡饭是海南的吧？”
“那当然啦！都叫海南鸡饭了，不是海南是哪里？”
“海南鸡饭发源于海南，这是毫无争议的，但真正让它出名的不是海南，真正把它发扬光大的不是海南。”她不无遗憾地说道：“是新加坡。”
露露带的客人大多数都是境外的，对口味和环境都有较高的要求，是不允许带到这样的小店来用餐的，还没有等乾美说完，她就做起了旁白：“嗯，是这样，我带了好几个团，客人都要求我带他们去吃正宗的海南鸡饭，去了好多地方，客人都吃得不满意，说海南没有真正的海南鸡饭。”
“在新加坡，海南鸡饭是王公贵族和下里巴人都吃得起，都吃得到的国宴级大餐。”等露露注解完后，乾美又接着解释道：“为什么海南鸡饭在新加坡有那么高的地位？不就是上演了一部电影《海南鸡饭》吗？这就是文化！是新加坡人赋予它的饮食文化。”
“是哟！”露露突发奇想地接话道：“要是海南也拍一部这样的影视剧就好了！”
“可能是没有题材吧！”小钱插话道。
“怎么会没有题材呢？”海哥也插话了：“多了去了，老爸茶、海南粉、清补凉，随便数一下，都有一箩筐。”
“还别说，真的是这样。”强哥接过话来设想道：“如果以楼市泡沫、走私、下海、旅游等内容为主线，饮食为辅线的话，拍多少都没有问题。”
“是哟！”听了他们的想法，我也来了兴趣，插话道：“要是有一部反映导游生活的，那就更好了！”
“谈到这个问题，我想多说两句。”强哥又顺着这个话题，有感而发道：“旅游是海南经济发展的重要支柱，海南也把旅游提到了至高无上的地位，但不管怎么努力，总有一个无法突破的瓶颈。为什么会这样呢？因为有很多东西都是只停留在口头、案牍、文件、墙壁、宣传栏上，没有真正进行过深度挖掘，换句话说，就是没有把产品变成文化。缺少文化内涵的产品只有使用价值，没有收藏价值，它就和目前的行程一样，带着客人走马观花，浮光掠影地逛一遍，照几张照片，以证明自己到过海南为目的。
“哎！”海哥叹息了一声道：“这也不能全怪那些编剧和写手，因为味道也好，环境也好，我几乎吃遍了所有做鸡饭的餐馆，就是没有一家是合我胃口的。”
“哇！”露露为这家小店打起了抱不平：“这里做得还不正宗啊？是你太挑剔了吧！”
“也不全是这样。”强哥公正而客观地解释道：“因为鸡饭是我们海南人的家常便饭，你们几个都是大陆人，吃的机会不多，所以会觉得要好吃一些。”
海南和台湾都孤悬海外，蒋介石逃到台湾后，厉兵秣马，叫嚣着“反攻大陆”，虽然他没能实现这个愿望，但“大陆”这个称呼却遍地开花，成了两地岛民对内地的特称。
强哥的话是不无道理的，回味一阵后，露露接话道：“倒也是哈，东西嘛，就是吃个稀奇，家常便饭的话，就是做得再好，也不觉得有何不同。这就跟小孩子一样，你要是天天都见着，是不觉得他在长高的，要是一年半载才见一次的话，你会吓一跳，咦！怎么长这么高了？”
“你们说的都对。”肯定了一下露露和强哥的观点后，乾美好奇地问道：“这家都不合胃口的话，那要什么样的才合你胃口呢？”
欲语泪先流！海哥似乎陷入了沉思，强哥见状，便向我们讲起了海哥的故事。

第五十章 入仕途乾美吻别

1973年9月14号的白天是艳阳高照，赤日炎炎，晚上是月光皎洁，洒满银辉。琼海的市政府所在地嘉积，放映了一部朝鲜电影《卖花姑娘》，每一个乡镇的村民都汇聚到露天电影前，津津有味地观看着，就在大家看得“苦大仇深”之时，一场史无前例的18级台风在博鳌悄悄登陆了，以每秒73米的速度席卷而来，所到之处，一切敢于顶风的障碍物都被无情刮倒。从朝鲜战场回来的老兵说，这场台风的威力，比美国狂轰滥炸的飞机大炮还要厉害和猛烈。如此猛烈的台风是极为罕见的，北宋时曾经出现过一次，是在惠州出现的，正好被苏东坡父子遇到了，为此，苏过写了一篇《飓风赋》，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断霓饮海而北指，赤云夹日而南翔”、“鼓千尺之清澜，襄百仞之陵谷。吞泥沙于一卷，落崩崖于再触。列万马而并鹜，会千车而争逐。”
在七十年代，预测天气的技术水平还处于原始状态，再加上正值党的“十大”召开，学习“十大”精神，“批林批孔”是社会主旋律，各部门、各单位都忙于阶级斗争去了，也就疏于防范，台风来临前的警报自然不会响起，海哥的母亲就是在那一夜，用自己1米58的身躯，紧紧护着1米22的他离去的。
那天是他爷爷的生日，他们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吃的是鸡饭。鸡饭做出来之前，他蹦蹦跳跳地笑着、喊着，和母亲一起在屋前的院坝抓鸡，别看鸡的脚杆又细又小，但它跑起来却非常灵活，鸡是又飞又叫，他和母亲是围追堵截。抓到后，母亲杀鸡，他蹲在边上拔毛；母亲清洗鸡杂，他就剥蒜头，洗姜葱；母亲做鸡饭，他就在灶台前烧火。母亲很会做鸡饭，他却不会烧火，弄得满屋子都是烟雾，呛得他和母亲不断地咳嗽，熏得他和母亲泪水直流。母亲赶紧过来，把灶里的柴火拨弄了几下，一边拨弄，一边对他说，人要实心，火要空心，人没有空气要死，火没有空气不燃。虽然那时的他，还听不懂母亲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那些听不懂的话，却成了母亲的遗言，成了他的人生信条。柴火烧旺后，烟雾就消失了，烟雾消失后，鸡饭的香味就从竹制的“毛盖”缝隙里钻了出来，飘荡在厨房的每一个角落，馋得他抱着母亲的腿，不停地喊饿。母亲就用洗脸的毛巾包着鸡饭，给他捏了一个饭团。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吃相，母亲那慈爱的眼神里有泪花在打转，便又捏了一个，但没有直接给他，而是放到了灶孔里面，没多久，灶空里就飘出了淡淡的、若有若无的米饭烧焦了的味道，母亲便用火钳把烧得焦黄的饭团夹了出来。为了加快饭团降温的速度，母亲一边朝它吹凉风，一边不停地把饭团从左手倒到右手，又从右手倒到左手，还一边倒，一边拍打草木灰。
同样的鸡饭，他吃出了不同的味道。饭后，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去看电影，他们看的是第一场，看完电影刚回到家，还没有来得及上床，台风就到了，眼看房屋就要倒了，母亲抱着他冲了出来，刚出门，门前的横梁掉了下来，砸中了他们，母亲就用自己娇小的身躯死死护着他。父亲赶来后，他得救了，但母亲却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时光荏苒，夷为平地的渔村是他苦难的童年，而今，童年远去了，渔村也远去了，就连丧母之痛也渐行渐远，唯有鸡饭的味道被牢牢地定格在记忆深处，并且，年纪越大，就越清晰；年纪越大，就越思念，所以，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有鸡饭的餐馆，他都会光顾，但没有一家是合他胃口的，因为他吃的是温情，吃的是对家乡，对童年，对母亲的思念！不管科技怎么发达，不管社会怎么进步，电饭煲永远都是冷冰冰的，是绝对烹饪不出这种味道的。
强哥的讲述把我们带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年代，勾起了我们对童年的记忆，虽然没有像海哥一样痛失亲人，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能够吃一个饭团，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情啊！短暂的沉默后，露露眼里含着泪水，打破了餐馆里面随着我们的心情一起凝结的空气，好奇地问道：“你们说，这么好吃的鸡饭是谁发明的呢？是什么时候发明的呢？”
自己的不幸必须自己承受，是不应该让它影响到别人心情的，为此，海哥有些愧疚。心情稍许平复，开朗、乐观的他找回了自我后，回答了露露的问题：“你这个问题是没有人回答得了的，我估计吧，它的出现应该与海南的饮食习惯有关。海南人吃东西注重的是原滋原味，鸡肉的吃法以白切为主，而孤悬海外的海南在远古时期，生活条件是异常艰苦的，要是把煮鸡肉的汤倒掉的话，那该有多可惜啊！操持家务的主妇们就把鸡汤留起来，要么用来烧汤，要么用来煮米饭，于是鸡饭就在不经意间出现了。”
“是啊，任何艺术都来源于生活，烹饪也一样，是劳动人民创造、发明了鸡饭。”强哥补充道。
听了他们的解释，露露又追问道：“白切的有很多，为什么只有鸡饭呢？”
“鸡谐音吉，吃鸡就是吃吉祥，所以海南有无鸡不成席的说法。”海哥引经据典地解释道：“不仅海南是这样，全国各地都有这样的说法；不仅现代人是这样，古人也如此，孟浩然的‘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就是明证。”
“嗯！有道理。”乾美点了点头，又好奇地问道：“但它怎么就成了新加坡的招牌菜了呢？”
略微沉吟了一会儿后，强哥解释道：“这个问题，我是这样看的。为了生存，中国近代史上发生了三次大规模的人口迁移，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背井离乡的海南华侨站稳脚跟后，走上了自主创业的道路，想起家乡鸡饭的味道，海南鸡饭就悄然出现在新加坡的街头巷陌了。全新的口味带来了异域文化的冲击，与本土文化碰撞、融合后，它成了备受新加坡人追捧的美食。随着《海南鸡饭》这部电影的播出，文化元素被注入到美食之中。美食有了文化内涵，就像鸟儿长出了翅膀，无数政商名流、影视巨星都成了它的‘粉丝’后，它也就顺理成章地步入了新加坡的国宴殿堂。”
听了强哥的论断，小钱有感而发道：“麦当劳、肯德基、必胜客，这些洋快餐在美国是穷人的食物，到我们这里就摇身一变，成为时尚与奢侈的代名词。鸡饭在海南，是老百姓餐桌上的家常便饭，到新加坡，竟然成了国宴级大餐。的确是人不离乡身不贱，货不离乡价不高啊！”
“来，来，来，喝酒，喝酒。”露露拿起酒杯，岔开了话题：“哪来那么多的感叹！”
酒是啤酒，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露露和乾美今天也破例了，倒了一大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边喝边吃边聊，这一餐竟然吃了2个多小时。吃饱喝足走出餐馆，大街上已是灯火辉煌，路人如织。这一切，无不昭示着夜生活将要登场了，不过，这种生活不属于我们，强哥这段时间在忙着为文哥奔走，忙得焦头烂额，海哥、小钱明天要下团，露露明天要送早班机，我才回来，需要恶补瞌睡。
目送强哥和海哥骑着摩托车离开后，乾美给了小钱一个美差：“小钱，我和露露都喝了酒，你和她都住在拦海村，等会儿你负责把她送到家哈！”
小钱倏地一下把手举到额前，干净利落地行了一个礼，态度坚决地回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贫嘴！完不成任务，看我怎么收拾你。”小钱的表演吧我们都逗乐了，笑过之后，乾美拿包包打了他一下，又转头对我说道：“小田，你可以从四路穿邦墩里回去吧？”
“呵呵，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笑道。
“那好！等会儿你的任务是送我回去。”她又像那些当官的问出征的将士一样，大声问道：“能完成任务吗？”
“能！”见他们这样，我也就接着酒劲儿，模仿着小钱的样子，坚定地回答道：“保证完成任务。”
三路到四路只有几百米，你一言我一语地谈了一会儿各自的出团情况，便来到了四路路口。互道了晚安，目送小钱和露露离开后，我和她这才向“美丽春天”走去。平常，她都是拒绝我们送她的，今天的态度太出人意料了，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正要开口，她却先开口了：“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送我吗？”
“不知道！你今天怎么啦？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啊？”
“嗯，我要回老家了。”
“回去过年啊？太早了吧，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呢！”
“不是。”
“不是？那你回去干吗？不会是回去结婚吧！”
“嗯，准备回去结婚了。”
“下定决心了啊？和谁？小钱知道吗？”
“官二代，除了你和露露，谁都不知道。”
“小钱很优秀的啊，为什么放弃他呢？”
“我可以跟着他受穷，但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跟着他受穷！”
“穷是一时的！可以改变。”
“还是现实一点好，不想拿青春赌明天。”
“那你为什么不选富二代呢？”
“官二代可以随时变成富二代，富二代要想变成官二代就不那么容易了！”
“回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不来了。”
“不来了？那你回去做什么？不做导游了啊？”
“已经安排好了，到一个县城的旅游局去历练、历练。”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县城的旅游局啊？那还不如就在海口做导游。”
“那是暂时的，是去过渡一下。”
“过渡？啥意思？”
“今后的事情还不知道，先去做个办公室主任。”
“哇！一去就是办公室主任啊？”
“是啊，我是那个县里唯一有导游证的，是属于引进人才去的。”
“恭喜！恭喜！难怪你今天要争着买单，跟我们告别啊？”
“嗯。”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送你吧。”
“过几天就走，不用送了。”
“那，明天我请你吃饭吧。”
“不用啦，这几天都很忙，没有时间。”
“你忙啥？忙到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啊？”
“天天和他忙着腐败呗！不是Shopping（购物）就是Candlelight Dinner（烛光晚餐）。”
听她这样一说，我明白了，她现在已经身不由己，单独与我见面不是很方便，我便不做声了。见我不说话，她便打开包包，取出几张纸，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道：“这一别，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面了，我也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作个纪念，跟团时，整理了一段导游词，要不要拿去看看啊？说不定对你有所帮助喔！”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一边伸手去接，一边说道：“知我者乾美也！送啥能比得过这东西？多谢了，多谢了。”
但她把手中的导游词藏到了身后，笑着说道：“嘻嘻，就这样给你啊？太便宜你了！”
“那你要什么？我买一样你最喜欢的礼物送给你。”
“嘻嘻，最大的礼物嘛！嘻嘻，最大的礼物嘛！”她吊了吊我的胃口道：“就是我叫你一声，你高高兴兴地应一声就行了。”
“就这啊？”我爽快地答应道：“好啊！你叫吧。”
“田下惠。”她脆生生地叫了一声。
“好啊！”我一边去抢她手中的导游词，一边说道：“你耍我啊？”
“嘻嘻、嘻嘻。”她便一边跑，一边不住地笑着喊道：“田下惠，田下惠。”
喊着和笑声加快了我们分别的速度，很快就来到她家楼下了。分别在即，看着即将远去的她，在酒精的作用下，一股原始的冲动从我小腹升起，进入大脑后，我有些失去理智了，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一把把她揽入怀中，把嘴唇印在了她的脸颊上。
可能她也被酒精麻醉了吧，不但没有拒绝，还闭上眼睛享受了片刻，然后温柔地在我的脸颊上，盖了一个用唇，做成的印章。
盖完章，她就轻轻推开我，头也不回地上楼了。拐过楼道，身影就不见了，只在夜空中给我留下了一串清脆的脚步声，过一会儿，连脚步声也没有了，紧接着就传来了“咣当”的关门声。这一声关门的声音是那么的清脆，仿佛是在告诉我，她已经到家了，同时，也是在提醒我：现实是很无奈的，门，一旦关上，过往的一切，就只能停留在记忆里了！
关门声消失后，一切都归于了静谧。静谧让我失落，失落让我有话要说，话一出口，夜空又因为我的声音而重新热闹起来，楼道里，我那弱弱而无助的声音在轻轻回荡：
坏坏的你走了，正如你坏坏的来，你坏坏的脚步声，带走我所有的云彩。

第五十一章 看问题求同存异

海南天热，几乎每个人在睡觉之前，都要用冷水冲一冲凉，把体温降下来后，才上床睡觉。为了不让乾美在我脸上“盖章”的地方受到影响，回到家，我把冲凉这道工序也省了，对着镜子，重温了一下刚才的幸福时分之后，便打开风扇，光着身子，靠在床上，品读起她整理的导游词来。
“博鳌到兴隆有两条路：一条是新修的高速公路；一条是老路。高速公路不知道是得了什么怪病，通车没多久就进了急诊室；从急诊室出来没多久，又进了住院部；不知道是医院在卖假药呢？还是它自身失去了抵抗力和免疫力！这一边，那一边；这一段，那一段；心肝脾肺肾，五脏六腑都要逐一大修。”下了高速，拐入老路后，颠簸的路况调整了文哥的站姿，他把话筒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然后用右手紧紧扶着司机的靠背，手背上立刻显现出了四五根清晰的血管。抒发了几句对高速公路的看法后，他又介绍起了万宁：“万宁是一个县级市，有人口50余万，是海南著名的华侨之乡和咖啡之乡，海南的四大名菜，东山羊、和乐蟹，就出自这里。万宁的旅游资源非常丰富，最负盛名的是东山岭和兴隆，来海南的所有旅行团基本上都会到这两个地方。到东山岭的目的是走走‘青云路’，缅怀东山再起的南宋宰相李刚；到兴隆的目的主要是有三个，一是观赏热带植物；二是泡温泉；三是看人妖。在介绍这些内容之前，我想问一个问题，你们看过一部叫《海外赤子》的电影吗？”
“看过，怎么啦？”年纪大一点的客人纷纷回答道。
“那你们知道海外赤子是什么意思吗？”
问答法是导游带团过程中必不可少的技巧和方法之一，既调动了游客的情绪，自己也能得到适当的休息。
“不知道，你给我们讲讲呗。”客人要求道。
“顾名思义，海外是指异国他乡；赤是指颜色，而我们的心都是红的，故而有丹心、红心、赤诚之心等叫法；子是后人的代称，合在一起理解就是：身在异国他乡，却心怀祖国的炎黄子孙。”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海外赤子一词的意思后，他又自问自答道：“这种叫法是怎么来的呢？唐太宗说：王者视四海为一家，封域之内，皆朕赤子。所以后人就把国人称为海内赤子，把华侨称为海外赤子。”
他的回答，让客人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叹服，但观察入微的他，对这一切是佯装不知的，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问道：“你们知道《海外赤子》是在哪里拍摄的吗？”
“不知道。”一个阿姨猜测道：“不过，看你这样一问，我估计应该是在兴隆拍的。”
“真聪明，回答正确，奖励椰子一个。”
“真的？什么时候请我啊？”
“黎村苗寨有一个爬树表演，椰子是现摘现吃的，没有比那里更新鲜的了，明天去那里兑现吧，好不好？”
“好啊，只要你不赖账就行。”
“赖账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认可。什么想法呢？要是在家里的话，现在应该是你们的午睡时间，出门旅游，是没有时间睡午觉的，我看有些朋友在强打精神，再加上从博鳌出来，我就喋喋不休地讲个不停，就算我不累你们也听累了，所以在接下来的时间，咱们唱首歌，提提神，你们说，好不好？”
“好啊，好啊。”他的提议赢来了一车厢的附和。
“唱什么歌呢？在了解兴隆之前，咱们先来感受一下侨胞们的赤子之心，就唱《我爱你中国》吧。我来起头，会唱的和我一起唱，不会唱的就跟着旋律哼，好不好？”
“好啊，好啊。”车厢里再次响起了叫好声和热烈的掌声。
在掌声和叫好声中，车厢的每一个角落都飘起了动听的旋律：百灵鸟从蓝天飞过，我爱你，中国！我爱你中国，我爱你春天蓬勃的秧苗，我爱你秋日金黄的硕果，我爱你青松气质，我爱你红梅品格，我爱你家乡的甜蔗，好像乳汁滋润着我的心窝••••••
唱完歌，大家的心情都舒坦了许多，精神也旺盛了许多，听得也就更加认真了。
“华侨农场这个词语已经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今天，我们大家就一起来重温旧事，追忆那段尘封的历史吧！二战结束后，世界分为两大阵营：华约和北约，也就是以美国为代表的资本主义和以苏联为代表的社会主义。”引出华侨农场这个话题后，他又模仿着毛主席的声音，大声宣告道：“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成立了！”
他的模仿秀，除了挥手的姿势有点神韵外，声音实在是太没味道了，看来，做演员的硬件、软件都是不达标的，不过，客人都笑了。等我们笑够后，他又继续说道：“庄严、自豪、振聋发聩的电波在地球上空萦绕，传遍了五大洲、四大洋，中国人民是挺起腰杆站起来了，但居住在华约阵营的华侨就惨了，很多国家都掀起了排华浪潮，并且，还越演越烈，特别是东南亚地区，华侨走在街上会无缘无故被人殴打，住宅、商店、工厂被砸被抢，人身和财产都失去了安全保障。吃水不忘挖井人，中国人是讲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从孙中山建立同盟会到辛亥革命，再到后来的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数不胜数的华侨为民族的独立，为中华之崛起，做出了太多太多彪炳史册的贡献，光是抗日战争的军费捐款就达到40%以上，如今他们有难，政府岂能坐视不理，华侨农场就是在这样一种历史背景下出现的。目前，我们国家共有84个华侨农场，最大的一个就是我们现在即将参观、游览的兴隆华侨农场。它建于1951年，安置了20多个国家的归侨，有职工25000多人，经济以种植橡胶、胡椒、咖啡等热带经济作物为主。”
就在我们听得津津有味时，他转移了话题，指着路中间的一棵大榕树道：“好了，广告时间到，大家看见前面路中间那棵树了吗？其他地方都是树给公路让道，但这棵树却在路中间拦车，你们猜一猜，这是为什么呢？”
各种各样的猜测之后，车厢中部突然冒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回答：“遇到钉子户了！”
这个回答，不但把我们逗笑了，就连心无旁骛的司机，也忍俊不禁，发出了一连串的笑声。等车厢安静下来后，他解释道：“这棵树就是传说中的‘常青树’，电影《红色娘子军》里面的党代表洪常青，就是在这棵树下烧死的。”
听了介绍，车厢响起了各种惊叹声，司机也放慢了车速，让大家引颈观望。借此机会，他从包里取出一瓶水，拧开瓶盖，仰起脖子，咕嘟、咕嘟地灌了几口后，又接着刚才的话题介绍道：
革命时期，华侨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革命胜利后，华侨对新中国的经济发展照样是功不可没的，他们是海南热带高效农业的倡导者和领路人，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偷偷带回了橡胶苗、胡椒苗、咖啡种子等热带经济作物，为新中国的发展解了燃眉之急，结束了我们用4吨大米换取斯里兰卡1吨橡胶的历史，为此，我们国家还专门为兴隆华侨农场设计了一套纪念邮票，如果车上有邮迷的话，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兴隆是一个神秘的侨乡，这里的旅游资源非常丰富，主要有让国人不用走出国门就可以欣赏到的“人妖”表演；有促进血液循环，加速人体新陈代谢，消除疲劳的温泉；有热带植物园里郁郁葱葱、赏心悦目的花草树木。这三个内容是缺一不可的，否则，就会有白来一趟的遗憾！
“人妖”表演是今晚的重头戏，所以我得插播一段广告，众所周知，当女人的漂亮程度和卖弄风情的程度超出人们的想象力，达到苏妲己这样的高度后，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于是，这样的女人就被称为妖精、狐狸精。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苏妲己是狐狸精变的。苏妲己是谁？看过《封神榜》的就知道，就是那位把商纣王迷得神魂颠倒，导致中国历史上出现酒池肉林、炮烙之刑、比干挖心等典故的美女。“人妖”是人间尤物，那种千娇百媚和万种风情的韵味，与苏妲己比起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故而被称为妖。
“人妖”是怎么出现的呢？据说，她起源于印度。印度是佛教的发源地，分为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两大派系。大乘佛教的传播方向是北，核心教义是普度众生，所以这一派系的人都喜欢以自我为中心，认为自己是救世主，尤其是中国、日本、韩国、朝鲜这几个国家；小乘佛教的传播方向是南，核心教义是自度，所以这一派系的人都注重修身，特别有礼貌，哪怕是擂台上的对手，他们也会像拜佛一样，给对手行礼。这样的修身在外人看来是非常了不起的，但在他们眼中这是最起码的常识，为了表达对佛的忠心，为了到达修身的最高境界，有一些人就“咔嚓”一声，做了红尘了断。他们的身体虽然残废了，但地位却达到了历史高点，成为神的侍者，成为泰国四宝之一。
举手投足，尽显风情万种，一颦一笑，无不勾魂摄魄。这是“人妖”光鲜的一面，为了这一面的光鲜，她们不但要学勾魂摄魄的专业知识，还得定期口服、注射雌性激素类药物。是药三分毒，在药物毒素的严重摧残下，她们的寿命一般都不长，30多岁就算高寿了。今天，你看见她们时，还是千娇百媚，过几年，当你回忆起这次旅行，取出同她合影的照片时，色艺俱佳的她，或许早已香消玉殒了。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今天，不用走出国门，就可以近距离一睹芳容，这是何等幸事！如果还嫌不够，不妨抱着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照张合影，顺便摸摸那性感风骚的屁股，要知道，她们都是蒂芬妮环球小姐选美大赛中的获奖者，是来中国巡回演出的当红明星，是人间尤物，不过，得提醒一句，浅尝辄止即可，千万不能意乱情迷哈！
好了，“人妖”究竟是个啥样儿，我说了不算，发言权和评判权在你们手里，所以，我就不再做广告了。刚才我说了，来兴隆的目的主要有三个，热带植物园等会儿就去，所以这里也不再赘述了，另外一个是泡温泉。“人妖”表演大概在9点钟就结束了，看完节目回来泡一个小时的温泉，是有助于睡眠质量的，等会儿我们大家一起去看节目，回来后，我带着大家去泡温泉。接下来的时间，我得跟你们说点儿别的，说啥呢？小姐！
兴隆的“小姐”不但多如过江之鲫，还非常之敬业；不但会打电话给你解闷，还会上门帮你按摩解乏。她们大部分都持有“妈咪协会”颁发的“营业执照”，是偷偷摸摸做正规生意的，但是，也有一些是“流莺”。“流莺”是旁门左道，是人渣，是以敲诈为主的色情团伙。我有一哥们儿，他的客人就在这里出过事，出事后，客人说，万水千山总是情，少收一点行不行？“流莺”回答说，世间哪有真情在，赚到一块算一块。由此可见，他们有多狠！当然啦，这种事情哪里都有，并不属于地方特产，但兴隆是旅游胜地，人口流动量大，很多没有道德底线的不法分子就纠集在一起实施敲诈。鉴于问题的严重性，阿文郑重地提醒各位帅哥，“小姐”是不会带着“营业执照”出门的，更不会做标注，所以龙蛇混杂良莠难分。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如果有内线电话进来，最好由女士来接，如果有人敲门，一定要确认对方的身份，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随时和我保持联系，OK？

第五十二章 新观点褒贬由人

此起彼伏的OK声刚刚结束，一个中年男士问道：“阿文，我听过这样一句话，不到海南岛不知身体不好，是不是说这里的‘小姐’多啊？”
这句话流传甚广，纠正一些客人的错误认知，是导游义不容辞的责任，沉吟片刻，他便侃侃而谈道：
建省之初，十万人才下海南。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已经习惯了大陆的天气，入秋以后，天气一天天变冷，他们也一天天加衣服，但来到海南后，气候不同了，这里没有冬天，最冷也就10天、8天的，并且，最低温度也在8度以上。北方天气慢慢变冷，就像温水煮青蛙，会让人不知不觉，而海南的天气是截然不同的，昨天还艳阳高照，今天就有可能陡然降温到10来度。面对突然降温，未作任何准备的北方人冷得直打哆嗦，而海南人早已习以为常，照样穿着拖鞋出门，照样用冷水洗澡冲凉。见状，冻得瑟瑟发抖的大陆人怎能不发出“不到海南岛不知身体不好”的惊叹呢！这句话流传开来后，被一些不明真相的人想歪了，曲解成他们的身体被“小姐”掏空了。
谈到“小姐”，我想说几句题外话，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但随着影视业的发展，戏子的收入与地位是扶摇直上九万里，高耸入云霄。戏子平反昭雪了，是不是也该给婊子一个客观公正的说法呢？
纵观历史，婊子其实也有很多青史流芳、广为传颂的佳话。写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鱼玄机，多有情！协助蔡锷将军逃出袁世凯魔爪的小凤仙，多有义！不管苏东坡命运如何坎坷，王朝云都不离不弃，多么有情有义！赛金花的石榴裙在与八国联军的交战中，比大清王朝的军队还厉害！南宋女将军梁红玉巾帼不让须眉！红笺才女薛涛，诗画双绝马湘兰，钱塘旖旎苏小小••••••这些数不胜数的“婊子”，无不名留青史，让人肃然起敬。
透过这些流芳百世的“婊子”们演绎出来的历史脉络，我们不难看出，在1949年以前它是一种合法职业，一种合法群体，并且，是值得人们尊重和尊敬的特殊群体。在文明的萌芽时期，她们因宗教信仰的需要而诞生，到了春秋战国时期，随着商业的发达，雅典的政治改革家梭伦和我国春秋时期的大政治家管仲，从市场的供需矛盾中发现了商机，就把这些自愿献身的伟大女性职业化、制度化、商业化、国有化了。从此，一个新的职业诞生了。
那时，她们是有着崇高地位的，从婊子这个称呼就看得出来，因为“子”这个称呼在古时候是一种尊称，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称为“子”的，只有孔丘、墨翟、孙武、李耳、韩非这样的“大家”才配得上，所以他们叫孔子、墨子、孙子、老子、韩非子。
在中国是这样，在外国也同样如此，或许你还不知道，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断臂维纳斯其实是妓女之神，她的儿子就是被广大青年男女顶礼膜拜的爱神丘比特。这样一说，大家可能就要问了，婊子的地位为什么会一落千丈呢？那是因为宋朝以后，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思想成了主流，不仅人开始分三六九等，就连职业也开始划分等级，再加上大行其道的程朱理学提出了“存天理、灭人欲”、“万恶淫为首”这样的道德观，所以，婊子就受到了上层建筑的不齿，变得卑微低贱了。今天，作为一个马列主义的追随者，我们应该怎样来看待呢？恩格斯说：我认为，在探讨这个问题时，我们首先要考虑的是，作为现存社会制度牺牲品的妓女本身的利益，并尽可能地使她们不致遭受贫困，至少不要像在整个大陆上那样，利用强制的手段，通过法律和警察的卑鄙行径而使她们完全堕落。
一个甲子以前，婊子是合法职业，到今天，在很多国家，她们依然是合法的。那么，它的合法化与制度化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呢？不是哪个人能一言蔽之的。有个成语叫繁荣昌盛，我坚信，没有“娼”的地方，不一定不繁荣，但“娼”盛的地方绝对繁荣！
有数据说，日本这样的弹丸小国，每年的色情业收入都在900亿美金以上，巧合的是，这个数字和我们国家一年收取的个税总额旗鼓相当，也就是说，这项收入完全可以充抵我们的个人所得税，这样算的话，应该是利大于弊吧？除此之外，它的合法化给我们带来的好处太多了，我总结了一下，至少有八项：1、减少社会犯罪。2、增加就业机会。3、增加财政收入。4、缩小贫富差距。5、提高夫妻性技巧，让家庭更加和睦。6、为祖国挽救未来，因为很多婊子都是因为家庭的贫困而走上这条路的，合法化后，她们的子女就不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走上这条路了。7、减少家庭开支，一个“小三”的花费，抵得上千百个婊子的嫖资。8、为构建和谐社会添砖加瓦，因为有了婊子，“小三”就会减少，“小三”一少，家庭就和谐了，家庭一和谐，社会就和谐了。
另外，我还总结了一下合法化后的弊端，主要有三条：1、有伤风化，有违道德。其实这是多余的担心，因为观念是会改变的，就像当年的“流氓罪”、“投机倒把”罪一样，现在不是退出历史舞台了吗？2、不尊重女权。其实这也是多余的担心，“下岗女工莫流泪，大胆走进夜总会”之类的顺口溜说明了，现在的婊子还有几个不是心甘情愿的呢？甚至于已经有部分地区的老公也意识超前，主动要求老婆去从事这个职业了，所以，不尊重人家的职业选择，才真正是对权益的践踏。3、传播性病。这就更是多余的担心了，因为合法才是控制性病传播的最佳办法。
综上所述，所以我觉得，我们国家也应该把它合法化，制度化，并且，废除女犯人的死刑，所有女犯人，一律充当官妓。你们说，要不要得？
不吭声？不吭声就心照不宣吧，植物园到了，走，赏花去！
可能是讲累了吧，把客人交给内导后，他躲进了司陪休息室。我是第一次来，难得有机会学习，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内导后面，欣赏起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来：
神秘果是国宝级植物，只要吃一点点，味觉就会改变，不管是多么苦、多么酸、多么怪的味道，入口都会变成甜味。如果家里有不喜欢吃药的小朋友，先给他吃一点神秘果，他就不会拒绝吃药了，家长也不用撬开嘴巴强灌了，所以它被称为“果园里的魔术师”。
槟榔与益智、砂仁、巴戟合称为四大南药，具有止泻治痢、消炎去肿，生肌止痛，杀虫去积，预防龋齿的药用价值。早些时候，海南多瘟疫和瘴气，黎族人就是依靠嚼食槟榔战胜了病魔，所以槟榔在黎族人的生活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是黎族人谈婚论嫁的定情物，女方家会用槟榔树苗作为陪嫁品，带到男方家种植。槟榔树长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就像典雅动人的海南姑娘一样，所以很多人喜欢把槟榔树叫着“妹妹树”。
母生是一种特有的名贵木材，大树被砍伐后，会有许多幼苗从树桩根部长出，并且，越砍越长，所以被称为母生。一旦家里添了女娃的话，父母就会在庭园里种母生，一是为女儿准备嫁妆木材，二是寄托着一种淳朴的期盼，希望自己的闺女能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香草兰是食用香料之王，它的果荚含有200多种芳香成分，并且，每一种都是价值连城的香料物质，鼎鼎大名的法国香水，就是用它提炼的。它是一种藤本植物，对气候、土壤、温度、湿度、水分都有特殊的要求，所以农科所引进这种植物后，专门搭棚把它娇生惯养在温室里面。
曼陀罗又名洋金花，是一年生草本植物，有定喘、祛风、麻醉、止痛等功效。它被应用于医学已有两千多年，战国名医扁鹊，为了给鲁国公扈、赵齐婴做“剖胸探心”手术，用曼陀罗泡酒，将二人“迷死三日”；华佗以它为主要原料，研制出了第一代麻醉药：麻沸散。文学作品中，雨果的《笑面人》就详细描述了狂人医生苏斯，使用曼陀罗花的过程。
曼陀罗是梵语的音译，藏语为“吉廓”，它是僧人和藏民日常修习秘法时的“心中宇宙图”。供奉曼陀罗的意义是：用世间最珍贵的宝物盛满三千世界，奉献给佛、法、僧三宝。为什么要用它来供奉呢？因为释迦牟尼成佛之时，大地震动诸天神人齐赞，地狱饿鬼畜生三道的许多苦厄，一时体息，天鼓齐鸣，发出妙音，天雨曼陀罗花。
不知道是花有了麻醉的功效才被佛门看重呢？还是因为被佛门看重了才有麻醉的功能。所以心理学家荣格说，它像数学公式符号似的，代表着一种精神秩序。
见血封喉又称箭毒木，它的树汁乳白，有剧毒，一旦接触伤口就会致人于死地，就连树叶燃烧时的烟雾，都能让人双目失明，所以古人常常用它来制作保卫家园，猎杀老虎、狮子等大型猛兽的毒箭。神奇的是，野兽一旦被射中，跳跳脚就倒地而死，但肉却没有毒。它的毒，只有红背竹芋草才能解，不过，这种草只有少数黎族老人才认得。
不老松学名叫小花龙血树，它的汁液像鲜血一样。传说，它是远古时期，巨龙与大象交战时洒落在地上的鲜血长成的树，所以叫龙血树。龙血树的生长十分缓慢，几十年才开一次花，几百年才长成一棵树，树龄之长，令人叹为观止，迄今为止，已经考证过的树龄，最高的已经达到8千多年，故而得名不老松。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称它为活血圣药，说它有活血化瘀，消肿止痛，收敛止血的功效。另外，它还是有名的防腐剂，古人用它保存尸体。
菩提树是印度的国树。释迦摩尼是在菩提树下顿悟成佛的，所以它是佛家的圣树，见它如见佛。菩提树是一种常绿植物，叶子呈心形，末端尖长，具有消瘴、除秽、清热、解毒的功效；果实质地坚硬，海南人称为金刚子，多用来做念珠。据说，把花或叶子缝在香包里，带在身上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木棉树最好认，高高的，开着红花，就像举着欢迎的火把一样。据说，它是英雄吉贝的化身。吉贝多次率领黎族人抵御外敌，但被叛徒出卖，身中数箭而亡，死后，身躯化为了树干，鲜血化成了花朵，所以，黎族人在结婚之日，都要种木棉树来纪念他。
木棉树开的花叫木棉花，果实里面有一种像棉花一样的絮，可以用来絮袄、填褥，是古人制作衣服的主要原料，禅宗弟子顶礼膜拜的木棉袈裟，就是用它来做的。黎族人把木棉树做的衣服叫着吉贝衣，苏东坡在海南时，黎族人就送过他一件用木棉制成的衣服，为此，苏东坡写了“遗我吉贝衣，海风令夕寒”来表示感谢。
木棉除了观赏价值高，它的花、皮、根都有药用价值。木棉花晒干，煮粥或者煲汤，具有清热解毒、驱寒去湿的功效；皮和根煮水，对慢性胃炎、胃溃疡、泄泻、痢疾有显著疗效。
“绿色珊瑚”光棍树、“生命活化石”苏铁、“沙漠甘泉”旅人蕉、“甘当配角”的满天星、“红红火火”的炮仗花、“老茎开花”的炮弹果、“神粮树”可可、“水果之王”榴莲、“热带果后”山竹、“热带果王”芒果、“百益果王”木瓜、“水果皇后”菠萝蜜、“热带小苹果”青枣、红毛丹、莲雾、人心果、蛋黄果、黄皮、鸡蛋果、杨桃、蛇皮果••••••各种奇花异果数不胜数，让人眼花缭乱。
悠闲地走在绿树环绕、鲜花盛开的小径上，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休憩庭院，品尝了脆饼、咖啡、香草兰茶、米香茶后，一车人都发出了不虚此行的赞叹。

第五十三章 吃生蚝找寻灵感

乾美是在年底告别海南的，她离开的第二天，我静静地坐在宿舍的桌前构思述职报告，就在我冥思苦想不知如何落笔时，电话响了。
铃音回响在只有十来个平方的狭小空间里，显得好生刺耳，收起漫无边际的思路，拿起电话，我按下了接听键，问道：“喂，谁呀？”
“我，小钱。”他带着一丝不悦道：“不会吧，连我的号码都不知道啊？”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不晓得怎么搞得，这破手机不显示号码了！”
“可能是没有开通来电显示，一个月不就几元钱嘛，计较它干啥？”
“啥？”
“来电显示！”
“以前也没有开通，还不是有显示，可能是手机出问题了。”
“什么叫生财有道？这是移动公司新推出的业务，不是手机的问题。”
“哦！是这样啊，那我明天就去开通。”
“嗯，这还差不多，你在干吗？”
“在宿舍，写述职报告呢！”
“写那东西有鸟用啊？出来吃宵夜。”他的证是挂在导管的，可能那边没有要求吧，所以才如此轻松。
“不行啊，明天必须交上去。”
“你这几天都干吗去了？写了这么久还没有写完啊？”
“哎！你不知道，这鸟玩意儿烦死了，不会写，脑袋都想大了。”
“不会写就别写呗！等会儿叫露露拿跟你抄一下。”
他这主意不错，我便赶紧问道：“露露也在啊？”
“嗯，要不要和她说几句啊？”
“好啊！”
“嘻嘻，小田，知道你为什么写不出来吗？”
“还能有啥？没有写过呗！”
“嘻嘻，不是，是你没有吃生蚝的原因。”
“啥？生蚝！什么意思啊？”
“生蚝是创作的灵感和源泉，知道巴尔扎克吧？他写不下去的时候就吃生蚝，最多的一天吃了144个。”
“真不愧是外语导游，巴尔扎克都整出来了，你也太能扯了吧！”
“嘻嘻，不骗你，我最近搜集了一点有关生蚝的资料，出来吧，拿给你看看。”
“是不是啊？去哪里？吃什么？”
“给你找灵感，去二路吃烧烤，我们已经出门了，你赶紧出来，老地方见。”
碳烤生蚝是海口最常见的夜宵佳肴，二路是我们常去光顾的地方，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喝了一口啤酒，寒暄了几句，我便直奔主题道：“露露，你刚才说生蚝是创作的灵感，能不能说详细一点啊？”
“猴急个啥？喝酒咋不见你有这样端正的态度？把酒喝完了再告诉你。”她拿起一个生蚝，一边用牙签串蚝肉，一边说道。
“酒都有喝得完的时候啊？你是说杯里的吧？行，一言为定哈！”喝酒不是我的强项，不得不抠起了字眼。
“滑头，滑头，每次都这样。”小钱在一边叫道。
“跟你这家伙在一起，说话就是累，每说一句都得小心。”她把蚝肉送进了嘴里，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说道：“行！既然给你抓到了漏洞，那就放你一马，把杯里的喝完吧。不过得一口焖哈！”
得到她明确的答复，我端起酒杯，憋了一口气，扬起脖子，咕嘟、咕嘟地把玻璃杯里的酒全部送进了胃里，然后把杯口朝下，一边轻轻摇了几下，一边问道：“怎么样？合格不？”
刚放下杯子，小钱就一边往我杯里倒酒，一边说道：“不错，不错，今天表现不错，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爽快。”
“哧溜”一声响，蚝壳里的汤汁就进了露露的肠胃，然后她一边拿纸巾擦拭嘴巴，一边说道：“嗯，不错！用东北人的话来说，够爷们儿。”
“那你还卖啥关子？把你搜集的生蚝资料说来听听，让我也长点见识。”
“不急，不急，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不好。”
“嗯，有道理！生蚝都不吃，怎么了解生蚝呢？”我边说边伸手去拿。
生蚝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不锈钢做的大茶盘里，刚烤熟，汤汁还在蚝壳内沸腾，发着浓郁香气的蒜蓉点缀在蚝肉上，引得人垂涎欲滴。不过，我此刻的心思不在这里，哪里顾得上欣赏，拿起一个，便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一样，把它送到了该去的地方。
“怎么样？好吃吗？”我刚把生蚝吞下肚，她又开口了：“什么味道？说来听听。”
“哟！还得回答问题啊？怎么不早说，刚才都没有来得及品尝。”
“那就再吃一个，好好品尝一下哈。”她拿起一个，朝我递来。
接过生蚝，我一边咀嚼，一边回答道：“肉质细嫩，粉嘟嘟的，滑滑的，有点点儿腥，略有一小部分带着韧劲，很有嚼头，就是蒜香味儿太浓了，似乎有点儿抢味道。”
“千人千味，每个人的感受都是不一样的，我念一段海明威的吃后感给你们听听。”她边说边从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念道：“当我吃下带浓烈海腥味的生蚝时，冰凉的白酒冲淡了生蚝那微微的金属味道，只剩下海鲜味和多汁的嫩肉。我吸着生蚝壳里冷凉的汁液，再藉畅快的酒劲冲下胃里，那股空虚的感觉消失了，我又愉快起来。”
听了她声情并茂的朗诵，看着她手中的稿子，我明白了，那是她搜集整理的生蚝资料，等她一念完，我就一把抢了过来。
“呵呵，抢啥子嘛？又不是不拿跟你看。”她瞪了我一眼，笑着嗔怪道。
“等你拿跟我，不知道还要喝多少杯才行，就不劳你大驾了，还是自己来吧。”我把稿子拿在她面前晃了晃，然后就着摊主那昏暗的电灯泡灯光读了起来：
据说，凯撒大帝远征英国，是为了霸占泰晤士河里肥美的生蚝。生蚝又名牡蛎，是所有食物中含锌最多的。锌是“生命的火花”，是“婚姻的和谐素”，所以民间有生蚝壮阳的说法，对此，很多医书上都有论述，说它有治疗：自汗、盗汗、遗精、崩漏、带下，解丹毒的疗效。就连《圣经》都对它有记述，说它是“海之神力”。美国总统艾森豪威尔加快病体康复的办法就是一天吃一盘生蚝。
生蚝不仅有药用价值，还有养颜和延长寿命的功效，宋美龄长寿和驻颜有术的方法之一就是吃生蚝；莫泊桑也说，我的叔叔于勒之所以长寿，就是因为他老人家喜欢吃生蚝。
生蚝的烹饪方法很多，清蒸、烧烤、爆炒、煮汤、香煎是最常见的吃法，据说，最佳吃法是生吃，不过，这应该指的是没有受到任何工业污染的、野生的深海生蚝，我们通常吃的都是近海养殖的，不宜生吃。
给生蚝做广告代言的人很多，浪漫的李白吃了生蚝，夸张地说：“天上地下牡蛎独尊”；豁达的苏东坡吃了生蚝，写了一篇题为《食蚝》的文章，苦中作乐地调侃说：“每戒过子慎勿说，恐北方君子闻之，争欲为东坡所为，求谪海南，分我此美也。”；好色的日本人吃了生蚝，赤裸裸地说它是“根之源”。在众多名人代言的广告词中，最有煽动性的是拿破仑，他吃了生蚝后，毫不掩饰地说：“保持精力旺盛，是我征服女人和敌人的最佳食品。”
“哇！真是难为你了，竟然搜集了这么多。”看完后，我向她投去钦佩的目光，接着对小钱道：“你看了没有？给。”
“他已经看过了，给我吧。”小钱还没有开口，她替他回答道。
“给你？想得美！”
“哇！哪有你这样不讲理的？好心拿跟你看，你却要据为己有。”她一边伸手来抢，一边解释道：“这是素材，还没有编成导游词。”
“哦！还要拿回去深加工啊？”我跟她讨价还价道：“还跟你可以，不过，得拿述职报告来换。”
“行，行，怕你了。”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了述职报告。
看完她的述职报告，我明白了，所谓述职报告就是写点歌功颂德和自欺欺人的话，吹嘘一下自己今年带了多少团，为公司的发展和海南的旅游事业做了多大的贡献，然后简而略之地写几句自我批评的客气话，就可以交卷了。
这几年天天都在宣传、学习“三个代表”，电视里随时可以听到诠释的声音，大街上随处可以见到醒目的标语，想不到这也被引用过来了。看完后，我一边把述职报告递了过去，一边说道：“哇！露露，你太有才了，连三个代表都整进来了，我看啊，做导游实在是可惜了，你应该去从政。”
“嘻嘻，不是我有才，是海哥太有才了！”
“抄的啊？你抄他的，我再抄你的，抄来抄去，怕不怕被公司领导发现啊？”我不无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我问过了，他们年年都要写，年年写的都一样，并且，都是你抄我的，我抄他的。”
等她把述职报告接过去，放进包里后，小钱端起酒杯道：“你俩的事情完了吧？到我的了。来，咱们先走一个。”
三个装满啤酒的玻璃杯碰到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灌了一口后，他说道：“知道我为啥找你们出来吗？告诉你们一件大事儿，我打算自立门户了。”
“啥？自立门户？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道。
“自己做。”
“自己做？你有资质啊？”
“要啥鸟资质哟！”
“做‘黑社’啊？”
“那么难听！叫挂靠。”
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和从业人员的增多，很多梦想成为老板的人都在谋求发展，计调、导游、司机、业务员••••••凡是在旅游圈内待过两天的，都谋求华丽转身，有条件开旅行社的，就注册登记，不够条件的就寻求挂靠。我在无意间听说过这种操作方法，但一直没放在心上，从他嘴里蹦出来后，我上心了，关心地问道：“挂靠？什么意思？”
“所谓挂靠，就是挂靠者缴纳一定的租金和质量保证金，然后以对方公司的名义，从事组织、招徕、接待等旅游业务。”他显然是下了功夫的，竟然用一句文绉绉的书面语来解答。
“哦，那你去哪里挂靠啊？”
“宇宙旅行社。”
“宇宙牌香烟倒是听说过，宇宙旅行社还是第一次听说，在哪里啊？”宇宙牌香烟是马季先生独家注册的品牌，听他介绍一次，就会终身难忘，听见小钱说出了这个名词，我的脑海里一下子蹦出了这个闻名遐迩的香烟品牌。
“在五指山路和机场路交界的地方。”
“干吗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在关桥不好吗？”
“那里是挂靠的大本营，一栋楼都是，大家聚在一起，有个照应。”
“收费吗？多少钱啊？”我下意识地把凳子朝他那边挪了挪，问道。
“月租一千，押金一万。”
“办公场地呢？”
“场地嘛，他们会提供，要是不想去，就在家里呗！”
“设备呢？”
“一张办公桌、一部电话机、一台传真机。”
“员工呢？”
“找个接电话的就行了。”
“客人呢？没有一个门店和办事处，怎么招徕啊？”
“只做海口散客。”
很多外地人因为出差、办事、探亲、考察、学习、开会等原因来到海口，事情一完，多半都会四处走走看看，有些旅行社就专门成立了一个部门来接待他们，这样的团就叫海口散客。它不涉及机票，是经济实力不够雄厚者的首选。
“嗯，这个办法不错，问题是客人又不知道你住在哪里，怎么报名啊？”
“给客人知道我的住处，那还得了啊？见过这东西吧？”他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旅游广告宣传单，有单页的，也有折叠的。

第五十四章 受刺激小钱求变

往常，我对这种宣传单是视而不见的，想不到它竟然是小钱创业的法宝。接过单子我便认真地看了起来。这是一张精美的铜版彩印纸，背景是蔚蓝的天空和辽阔的海洋，一个导游打着导游旗，领着一群客人沐浴在椰风海韵里，标题是海南省中国旅行社和一串数字编号，底下是联系人的姓名、电话和公司地址。标题和联系电话之间的大量篇幅，是不同规格的、大同小异的三天两晚的行程安排。
“不对呀！省中旅不是在华侨大厦吗？怎么跑到海府路了。”一看完，我便质疑道。
“呵呵，别急，你再看看其他的。”
全部看完后，我更加吃惊了，除了外形、字体不一样外，其余的竟然一模一样，不过这也告诉了我答案，便猜测道：“假冒的吧？”
“嗯。”
“这是你印刷的啊？”
“不是，是我以前替别人发的。”
“哦！地址和电话都不对，客人不是一看就露馅儿了吗？”
“呵呵，别说是外地游客，就连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省中旅的具体位置。”
“那倒也是！为什么要冒充省中旅呢？”
“省中旅1956年就成立了，是全国‘百强’旅行社。它的影响力和知名度，是任何一家旅行社都无法比肩的，不冒充它，冒充谁？”
“客人按照这个地址去去报名，不就穿帮了吗？”
“省中旅是一个金字招牌，客人只要一看到这几个字，基本上就放心了，另外，可以找借口拒绝他到公司来。”
“啊？还有办法不让他到公司来呀？”
“来之前，他们肯定会先打电话来咨询，你就告诉他们：出门在外，难免会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公司体谅你们来一趟海南不容易，交了钱就不能有任何变更，不交钱的话，可以随时改变主意，所以最好是上车以后，把钱交到导游手上就可以了。听了这话，他们不但不来，还会千恩万谢。”
“嗯，有道理，那客人要发票怎么办啊？”
“客人提出要发票的话，就让导游给他一点餐费或者住宿的发票呗！”
“把发票给客人了，那导游报账怎么办？”
“海口散客是不要发票的。”
“啊？为什么啊？”
“又不是正规旅行社，拿发票来没用。”
“不做账啊？”
“做账？那不是给自己留下‘罪证’？找死啊！”
“啥？罪证？什么意思？”
“偷税漏税，明白了吧？”
“‘黑社’可是违法的，你不怕啊？”
“富贵险中求！”
“还是慎重一点吧！不要钱没有赚到，反而惹了一身骚。”
“拍什么！拔出萝卜带出泥，又不是只有我一个。”
挂靠这种经营模式，并不是旅游界才有的新生事物，各行各业都普遍存在，就像大型商超里面的小老板一样，开不起商场，那就租一个柜台来经营呗！一家按照常规思路经营的旅行社，累死累活，也很难有多大的突破，改用挂靠的经营模式就不同了，一个月一千，一年就是一万二，十家就是十二万，百家就是一百二十万，再加上押金的话，那是多大一笔数字啊！要知道，旅游局公布的最新数字是，有资质的旅行社不到两百家，但实际有多少呢？保守估计，一两千家之多。
明白这个道理后，我又问道：“要是客人提出签合同的话，那又怎么办呢？”
“散客不比计划团，基本上没有人要合同。”
“万一碰到了呢？”
“那就告诉他，行程就是合同，复印一份行程给他就行了。”
“现在的团那么难带，导游的水平又参差不齐，客人一旦投诉，不就完蛋了吗？”
“投诉？没用！”
“为什么啊？”
在关桥出团，别说是投诉，哪怕客人在意见书上打了差评，领导都会刨根问底。听他说投诉没有用，让我和露露艳羡不已。
“客人只有宣传单上的号码，一旦他们打来投诉电话，这个号码就马上停用。”
“那他们要是投诉到主管部门呢？”
可能是我的问题太幼稚了，听完之后，他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便掏出电话，假模假样地对着话筒道：“同志，你反映的问题很及时，也很严重，引起了我们的高度重视，经过我们认真的调查、摸排了解，你的运气不好，遇到‘黑社’了，宣传单上的地址是假的。目前，我们还没有掌握这些不法分子的动向，等候通知吧，抓到他们以后，我们再联系你，你别换号码哟！敬候佳音哈，拜拜。”
“怎么会查不到？有导游，有旅游车，从这里入手，都不用走出办公室，打几个电话就了如指掌了。”我忿忿不平地辩解道。
“‘黑社’！‘黑导’！‘黑车’！所以无从查起。”
“‘黑社’！‘黑导’！‘黑车’！车牌号总不是‘黑’的吧？”
“你怎么是个榆木脑袋呀？我还不知道这个道理啊？之所以说是‘黑社’、‘黑导’、‘黑车’，目的就是让客人不了了之，不要纠缠了。”
“不会吧！他们为什么要帮忙打掩护呢？”
“大家都是一个利益链上的，不帮我们帮谁？”
“一个利益链？不是经常有‘黑导’被处罚吗？那又是怎么回事儿啊？”
“替罪羊！”
“替罪羊？什么意思？”
“事情太大，捂不住的时候；事情太多，舆论挞伐太猛烈的时候，就得丢车保帅。‘黑社’、‘黑店’、‘黑导’、‘黑车’是最好的托词，只要处罚几个平时吊儿郎当，经常拖欠保护费的，搪塞、搪塞舆论和客人，糊弄一下上级主管部门，就万事大吉了。”
“难怪，我就说嘛，市场怎么就整治不了呢！”
“这就叫水至清则无鱼，对大家都没有好处。”
“明白了！但你没有门店，就靠发传单，能有几个人？没有客人，利润从何而来呢？”
“不能开源，那就节流呗！”
“节流？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啊？你告诉我，你家里有几瓶浆糊？有几本贴单？”
关桥旅行社的报账手续异常繁琐，要求导游把所有发票、门票、餐票等票据，一张不拉地贴在指定的贴单上，很多导游都对此怨声载道，但胳膊拧不过大腿。端了人家碗，就得服人家管，很多导游就故意浪费公司的浆糊和贴单，整瓶、整本地往家里拿，一来方便自己，二来弄错了不会被公司领导看见，惹来一顿训斥。
“呵呵，有一瓶浆糊，两本贴单，拿回家里，报账方便一点。”
“呵呵，不用跟我解释那么多，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你只要明白，这些都是公司的成本就行了，是需要用一个又一个的团来填补的。”
“这能省几个钱？”
“省一点算一点呗，你要知道，除了这，还有工资、节假日的福利、房租、水电，以及各种各样的应酬，把这些都算上的话，正规旅行社也是所剩无几的。”
关桥有最低接团标准，听了他的分析，这才明白公司为什么会在严峻的市场环境下，还那么固执地坚守。明白这个道理后，我不由得自言自语道：“难怪公司要求最低利润在8%以上的团队才接。”
“这个标准是旅行社的底线，挂靠就不同了，除了租金，基本上没有任何费用。以三星级的三天两晚行程为例，假设一个客人的成本是500元，加上8%的利润，正规的旅行社至少要收取540元才能维持；‘黑社’呢？收500元就可以维持了，这40元的差价，就是零团费的根源所在。”
“我说呢，怎么会有零团费，那负团费又是怎么出现的呢？”
“很简单啊，为了抢回客源，正规旅行社只得调整策略，按照零团费来操作。‘黑社’见正规旅行社随波逐流了，为了重新占领高地，就会继续调低接团的费用，前段时间出团不是要交人头费吗？如果人头费是50元，就说明公司比成本价低收了50元。”
“都负团费了，你要是一天只有两三个客人的话，那你不是亏死了啊？”
“亏是不可能的，不过，天天都有两三个报名的话，那就很不错了。”
“两三个客人还不错？怎么操作啊？”
“卖猪仔啰！”他给了我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
“卖猪仔”的说法源自广东。上个世纪初，很多苦力漂洋过海到别的国家打苦工，被当成牲口一样在人才市场交易，后来，一些跑长途的走到半路就把客人赶下车，让别的车来重新收取费用，于是“卖猪仔”的做法就被引入了运输业，想不到又进入旅游业了。
“不明白，卖给谁啊？”
“一家两三个，合起来就有很多了，你们得空可以去中国城看看，那里是海口散客的集散中心，早上9点以前，停满了33座以上的旅游大巴。”
“把客人拉去中国城？是不是还要插根稻草在头上啊？”
“呵呵，看电视中毒了啊？说什么呢！是去那里集中。”
“不明白，什么意思？”
“买卖是在电话上进行的，有专门的收客公司。”
“既然已经在电话上搞定了，那还要去中国城干吗？”
“发团和散团。”
“哦！你以前不是做过吗？为什么要挂靠呢？不是白交钱吗？”
“呵呵，我以前是给别人打工，要想单干，不交保护费是不行的。”
“就算你每天都有几个人，刨掉费用，你又能赚多少？”
“是啊！所以我打算自己收。”
“收？什么意思？”
“跟别人买。”
“呵呵，怎么个买法？怎么个卖法，要是有朋友来海口，也卖两个给你。”
“好啊，求之不得。我给你一个底价，你向客人报多少我不管，超出的归你。”
“那我能拿到钱啊？不是上车才收费吗？”
“呵呵，这么点小钱，谁会赖你，要知道，赖一次就会砸掉自己的信誉，今后谁还会卖给你，那不是自取灭亡吗？”
“也是哈，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让导游来收呢？”
“呵呵，这就是高明之处，你不摸钱，我也不摸钱，让导游去收，一旦出事儿，‘黑锅’不就给‘黑导’背上了吗？”
“那要是导游跑了呢？”
“只要不是天大的事情，导游是绝对不会跑的。”
“照你这样说来，做这样的团真的好好哟！那你干嘛不早一点做啊？”
“以前条件不成熟。”
“哇！看来这段时间你赚了不少哈。”
“和钱无关，主要是现在的操作模式变了，风险都差不多降到零了，为什么不做？”
“啥？风险为零？什么意思啊？”
“你想呀，不足的团费是不是由导游、景点、酒店、餐厅、司机，共同分担了，扣除这些费用，其他费用还有多少？是不是和零差不多？”
竞争日趋激烈，为了招徕生意，很多景点、酒店、餐厅都和旅行社达成了协议，导游根据公司的要求，把客人带到这些地方消费，是不需要支付现金的，只要填写一张盖有公章的单据就可以走人。另外，导游和司机不但没有工资，还得交人头费，所以这样一算，旅行社的风险的确是差不多为零了。
酒逢知己千杯少。聊着、聊着就到深夜了，抬眼一望，烧烤摊前只剩我们三个了，老板不好意思赶客，就一边收拾，一边有意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提醒我们，他要打烊了。
小钱是个酒鬼，“白的”、“红的”都来，按他的话说，“啤的”是醒酒汤，今天高兴，他竟然自斟自饮，干掉了一打。
谈了这么多，也不知道是他谈得太高兴了呢？还是真的有些醉了，结完账，走在行人寥寥无几的人民大道上，这家伙竟然放开了嗓子，模仿阿庆嫂唱了起来：
借来一杆旗，上山做大王；印点宣传单，见人发一张；报名时是爷，上车是羔羊；景美钱更美，共赢靠双方，否则啊，话难讲，说什么上当不上当！

第五十五章 会议团事务纷繁

“客人是上帝，虽然直销还没有取得合法地位，但只要不加人他们的组织，就没有任何问题••••••”
袁总在海南有着深厚的人脉关系，是专门负责会议团的，博鳌亚洲论坛的召开为他的事业插上了腾飞的翅膀，全国各地来海南举行的好多会议，都是他招徕、接待的。出了几个月的中巴后，我终于上了大巴，想不到第一个大巴竟然是袁总的会议团，此刻，他正神采飞扬地向我们介绍着团情。
袁总的报告结束后，就到强哥了，先是强调了一番服务意识的重要性和必要性，接着就是对我们这28个导游进行具体分工。由他挂帅督阵，露露和另外几个女导游捧着鲜花，在机场和酒店负责礼仪工作，我和一个叫阿亮的导游分在一组，同另外两组导游轮换，负责在机场蹲点，引导客人上车。
工作部署完后，就该讨论如何分账了。分账是不能一言堂的，所以，强哥把这个问题抛出来后，就端坐喝茶三缄其口了。导游是说笑惯了的，有的建议各做各的，有的提议统一做账，各执一词的议论声把沉闷的说明会推向了高潮。
我是第一次出席这种会议，对他们谈论的内容还太理解，便低声询问坐在身边的露露。她出过两次大团，一次是夕阳红专列，一次是会议团，所以知道的东西比我要多。见我不明白，她便言简意赅地解释说，各做各的和咱们平时出团一样，统一做账的意思是，咱们只负责带团，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管，“返佣”实行统一结算和平均分配。
这两种分配方式各有优缺点，并且，都有足够的支持者。见大家久议不决，沉默许久的陈老师表态了：“大家都是兄弟，出门也都是为了求财，不能为了一点点儿蝇头小利伤了兄弟情分。这么多人在一起，‘返佣’肯定是参差不齐的，但不一定是你的水平高，别人的水平低，更多的是运气。试想一下，假如强哥的运气不好，拿得少，你我运气好，拿得多，这样公平吗？咱们既不安排客人的吃住，也不处理突发事件，就连报账都不管，拿的却最多，你我于心何忍？所以，我觉得最好是统一做账。”
公司导游一直都是这样操作的，这次之所以会产生分歧，是因为有几个导游来自导管，他们对这样的操作方法还不是太理解，和我分在一组的阿亮，就是反对得最厉害的一个。听了陈老师的分析后，他们也就不再坚持了。
大会的最后一项内容是抓阄。在我们激烈讨论的时候，强哥拿起一张A4纸，在上面工工整整地写了28个编号，然后拿起他专用的有机玻璃尺，压在A4纸上，不慌不忙地把它撕成了一张、一张的小纸条，撕完后，把纸条揉成了纸团，散放在桌面上，等大家把分账的意见统一后，他把这些纸团拢到一起，捧在手上摇了几下，然后猛地一下抛到了桌面上，让大家抓，抓到几号，就上几号车。
不出门，是永远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的。长期和公司导游在一起，我以为他们就是最厉害的了，认识阿亮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把做“黑导”那段光辉岁月也算上，阿亮的导龄已经有十个年头了，是集讲解和搞气氛为一身的复合型导游。在机场无聊地蹲点的闲暇之余，他毫无保留地教了我一招调节气氛的方法。
调节气氛的方法很多，他经常采用的是以车厢走道为界，把客人分成两个队，让他们相互PK，唱歌、讲故事、说笑话、猜谜语、脑筋急转弯、朗诵、学小猫小狗叫••••••前提是，每个人都要参与进来。通常，他把车厢左边的叫做五指山队，把车厢右边的叫做万泉河队。把两个队分好，制定出规则后，他会请客人设计一个口号。如果客人在一时之间想不出合适的口号，他就帮忙设计，最常用的是“旅游大舞台，开心才出来”。有了统一的口号后，他又会给两个队各自设计一个口号，五指山队的常用口号是“夺姜、夺姜、一定夺姜！”万泉河队的常用口号是“差低低、差低低、又是差低低。”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客人一听见他喊“旅游大舞台，开心才出来”，五指山队就立即喊“夺姜、夺姜、一定夺姜！”万泉河队则紧随其后喊“差低低、差低低、又是差低低。”
“夺姜、夺姜、一定夺姜！”是一句风靡海南的方言，意思是“中奖、中奖、一定中奖！”海南人为彩票痴狂，几乎人人都买，所以海南人见面时最经典的问候语不是“吃饭没有？”而是“夺姜不？”
“差低低、差低低、又是差低低。”也是一句风靡海南的方言，意思是“差点点、差点点、又是差点点。”每当一个彩民问“夺姜不？”被问的彩民多半都会捶胸顿足、惋惜与懊悔齐上心头，一幅肠子都悔青了的样子回答“差低低！”
海南话“差低低”与普通话的“傻BB”发音极为相似，每当他把这个口号的意思告诉客人，客人都会乐得笑翻了天，在他印象中，最搞笑的场景有三次。
第一次是一对母女，两母女笑作一团，一会儿就听见女儿“咯咯”地咳了起来，她妈妈就赶紧在她背上拍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儿来，脸也胀得通红，弯着腰大声喊“完了，完了，肠子都要笑断了。”听她这一喊，其他人更是笑个不停。
第二次是一对出来度蜜月的小夫妻，当时男的正拿着矿泉水瓶，一手搂着他老婆的腰，一手喂她喝水。女的偎在老公怀里，含了一口，还没有来得及吞咽，噗嗤一声，水就全喷到了老公身上。老公猛然一愣，瓶口一歪，半瓶水就钻到老婆那白嫩的脖子里面去了。
第三次是在漂流的竹筏上，不知道是哪条竹筏上有人突然吼声如雷地喊道：“夺姜、夺姜、一定夺姜！”另外一条竹筏上随即就响起，扯破喉咙般的声音：“差地低、差低低、又是差低低。”的回应。此起彼伏的喊声，乱成一团，洒满了万泉河。可能船老大也是“彩民”吧，听见这熟悉的话语从游客的嘴里蹦了出来，他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紧接着就笑得直不起腰，差点把竹篙都弄丢了。

说实话，要想发财，导游这个职业是不行的；要想有地位，也是不行的，说白了，导游其实就是服务员，与其他服务员比起来，唯一的优点是，可以跟在那些有钱、有权的客人后面混吃混喝，就像这个会议团一样，要不是他们把会场定在博鳌金海岸温泉大酒店的话，像我们这样的打工仔，是不可能有机会，坐在面积差不多达到两千平方米的温泉游泳池的沙滩椅上，休闲地沐浴椰风海韵的，是不可能有机会到接待各国政要的餐厅享受美食的。
会议团的工作是按部就班的，客人在拥有顶级多媒体系统的会议厅举行封闭式会议，导游和司机就聚在房间打麻将的打麻将，斗地主的斗地主，会议一结束，打麻将的和斗地主的也就跟着结束了，全都准时准点地来到餐厅。客人的饭菜上了桌，一开始动筷，就意味着导游们今天的工作差不多结束了，不过，这里的工作虽然结束了，但打麻将和斗地主的战斗还没有结束，狼吞虎咽地把各种美食送入皮囊之中后，导游司机们就说说笑笑地离开了餐厅，回房间去把战斗继续进行到底。
我对这样的娱乐方式没有多少兴趣，吃了饭也没有去处，便一个人呆在餐厅，沉心静气地享受美食。看着桌上杯盘狼藉的食物，我突然觉得，无论何种食物，只要是用牙齿认真咀嚼，用舌尖细细品尝，用味蕾慢慢体会，用心好好感受的食材，都是美食。如果只是把它们稀里哗啦地用来果腹的话，再好的食材也不能称之为美食。
感悟至此，我又收回思路环顾餐厅，发现大多数客人都离开了，只有极少数的客人，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偌大的餐厅，坐在偌大的餐桌一隅，低声交谈着。不知道是他们的谈话内容太重要呢，还是服务员不忍心打扰，所以，她们在他们的邻桌收拾时，显得那么小心翼翼，满桌的杯盘碗碟被撤离，竟然悄无声息。
大多数服务员都在有条不紊地工作，还有少部分的服务员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前，双脚站成Y字型，站在离餐桌不远的位置，随时等候客人的召唤。一个长相异常清纯的服务员，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偷偷瞄了几眼后，我忍不住向她招手了。
五星级酒店的服务员，基本上都是一些旅游院校毕业的大学生，她们在学校接受过专业培训，所以言谈举止都是非常得体的。带着一脸的微笑，像在走猫步一样，走到离我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后，她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你还需要什么吗？”
“咳咳。”闭着嘴，像清嗓子一样，故意咳了两声，缓释一下唐突带来的紧张后，我回了她一个微笑道：“不需要了。”
“那，”她困惑地问道：“你有什么事儿吗？”
“咳咳，是这样，我觉得你好面熟哟！像在哪里见过一样，所以想冒昧地问一下，你是不是海大的啊？”
“不是，怎么啦？”
“是这样，我是海大的，也是学的酒店管理，我们班差不多有一半的同学都是在酒店工作，所以想问问你是不是我们隔壁班的同学，我真的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
“呵呵，是的，我们是见过面的，但不是在海大。”她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牙齿，笑道：“你忘了啊？在红色娘子军纪念园。”
“哦！对了，对了，我是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她的提醒，让我想起来了，她是娘子军纪念园的升旗手，叫阿施。我第一次带团到纪念园参观时，正巧遇到她在“南府”陪娘子军老战士说话。
“想起来了啊？”她腼腆地笑了一下。
“嗯，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都快一年了，你还记得啊？哇！你的记性真好。”
“不是我记性好，是你和你的客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了。”
“是吗？我怎么不觉得啊？”
“你不是拿钱给老战士了吗？”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打仗的电影，为了看《红色娘子军》，竟然屁颠屁颠地跑了几公里的山路去看露天电影。做了导游，想不到真的见到了活生生的、影视作品中才能见到的革命英雄，一激动，就把身上的五元零钱给了她们。见她提起了这件小事儿，我暗叹，早知道会有今天的这次相遇，当时要多拿一点儿就好了。
“才几块钱，你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你一拿，客人就跟着拿了，你几块，他几块，加在一起，也有不少呢！”
“倒也是哈。对了，你不是旅游学校的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毕业了，在这里实习。”
“滴滴、滴滴。”还没有来得及接话，短信到达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掏出手机，打开短信一看，是阿亮发来的，问我在哪里。我便一边回复，一边对她说道：“你还蛮会找的嘛！到这么好的酒店来实行。”
“不是我会找。”她看了我的手机一眼，回答道：“是学校帮我们联系的。”
“一个朋友问我在哪里。”她的眼神让我觉察到自己的不礼貌，便赶紧解释了一句，然后对她说道：“学校当然会帮你们联系，但决定权在酒店。都说琼海出美女，你不仅长得漂亮，还是升旗手，酒店当然会优先考虑你。”
“没有啦，是运气好。”她红着脸回答道。
“那是，运气肯定有一部分，亚洲论坛召开首届年会，需要大量的服务员，这样的机会不是哪个地方都有的。”输入餐厅一词后，我按下了发送键，又接着问道：“怎么样？在这里上班不错吧？”
“嗯！比我想象的还好，可以学到好多东西。”她一脸幸福地回答道。
“那是肯定的，超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全国都找不出几家的哟！恭喜你。”
能够到这样的酒店来实习，对于酒店管理专业的学生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我为她感到高兴。

第五十六章 金海岸闲话胡椒

“谢谢！”她扫视了一眼餐厅，见没有客人召唤，便继续站在原地和我聊天。
“实习完了是怎么打算的，有没有想过去海口发展呀？”
“到时再说吧！不过，海口是不会去的。”
“不去海口？那边的发展空间要大得多，我有好多同学都在酒店，说不定还可以帮到你。”
“谢谢你！”
“那你打算去哪里啊？留在琼海？”
“嗯！”
“为什么呢？”
“离家近一点，得空了可以回去帮帮忙。”
世易时移！自从“只生一个好，国家来养老”的口号提出来后，娇生惯养的孩子们别说是主动回家帮忙，就是呆在家里的，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主儿，今天，竟然听见她说要回家帮忙，我不由得惊叹道：“哇！这么乖啊。”
“没办法，家里事情多，忙不过来。”
滴滴、滴滴。短信到达的提示音又响了，是阿亮问我在餐厅做什么，我便一边回复，一边问道：“你家是做什么的啊？怎么会有那么多事情呢？”
“种胡椒的。”
琼海是中国唯一的胡椒种植示范基地，到处都有胡椒园，但我对这个领域知之甚少，便揣摩着问道：“听说胡椒行情不错，你家赚大钱了吧！”
“哎，赚大钱！”她叹了一口气，回答道：“不亏就阿弥托福了，混口饭吃而已。”
胡椒是一种高级调味品，我第一次知道胡椒是在1989年的春晚荧屏上，自那以后，陈佩斯和朱时茂在餐馆里吃馄饨，抢着放胡椒面的情形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同时，胡椒面也从荧屏里钻出来，走进了我的生活，逛超市时，一看见胡椒面，就会想起光头陈佩斯，一想起他那滑稽的摸样，就会忍不住买一瓶。
“超市里一小瓶胡椒面就要好几块，怎么会不赚钱呢？怕我找你借啊？”
“那是超市，我们怎么可能和超市比呢！”
“超市的价格还不是根据你们的价格来定的，怎么会不赚钱呢！”
“你不知道，利润都在销售领域，生产领域是赚不了多少的。”她忿忿不平道：“就像前几年种辣椒的一样，辣椒都低到一角钱、甚至几分钱一斤了，超市照样卖一块多钱一斤；辣椒种植户都血本无归了，超市却赚得盘满钵满。”
按下发送键，回复了短信后，我又问道：“那你家种了多少？该不会亏吧！”
“有二十多亩，成本太高，行情不好就会亏。”
“不是种下就可以了吗？能有多高的成本！”
“呵呵，你不知道，这就叫当家才知柴米贵。”她扳起指头给我罗列道：“除开虫害、疾病、台风这些不可预测的自然灾害外，还有种苗、石柱、肥料、租金、机耕、农药等费用，尤其是人工费用特别高，所以，一有空，我就得回去帮帮忙。”
“哇！有这么多的费用啊？真是想不到。对了，你说到石柱，我得请教你一下，为什么要用石柱呢？”
“胡椒是藤本植物，平均寿命长达30年，生长时，需要依附在别的物体上，竹竿、木棍容易腐烂，只有石头柱子才能做它坚强的依靠。”
“哦，原来如此！”明白这个道理后，我又好奇地问道：“对啦，我听说琼海有一棵胡椒树，被称为‘胡椒王’，是不是真的啊？”
“是真的！我们国家种植胡椒的历史不长，1947年才开始栽培，第一棵胡椒苗是琼海华侨，王裕文先生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从南洋偷偷带回来的。当时，他一共带回来两棵，只有一棵栽种成功，那棵活着的就被称为‘胡椒王’；另外，胡椒是王裕文引进的，所以又称他为‘胡椒王’。”
“滴滴、滴滴。”提示音又响了，我刚才回的是：和美女聊天。一见到美女两个字，他地主也不想斗了，问我介意不，他想过来。我便一边回复，一边说道：“哦！原来如此，那胡椒这个名字又是怎么来的呢？”
“胡椒的原产地是印度，据说，是唐僧带回来的。”有关胡椒的知识她似乎无所不知，扫视了一眼餐厅后便详细介绍道：“古人把北方的少数民族统称为胡人，给物品命名时，那些由胡人辖地传入的物品便多了一个身份标志：胡。胡椒味道辛辣，有如辣椒，所以得名胡椒。”
这个回答让我非常满意，因为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一种给舶来品命名的方法，那就是在这些物品的前面冠以“胡”、“洋”、“西”、“番”等字眼，最出名的有：胡椒、胡瓜、胡豆、胡桃、胡麻、胡萝卜；洋人、洋大人、洋枪、洋炮、洋姜、洋葱、洋芋、洋火、洋盆、洋瓷碗、洋铲；西瓜、西葫芦、西红柿、西洋镜；番茄、番薯、番石榴等等。
“那为什么有的胡椒是白的，有些是黑的呢？”我又好奇地问道。
“胡椒有黑白之分，但功效都一样，就像银耳一样，有白色，有黄色，牛黄熏过就是白色，没有熏的就是黄色，同样，去皮的是白胡椒，没有去皮的是黑胡椒。”
“哦！是这样啊。”输入只要你高兴，按下发送键后，我收起手机，又向她问道：“对了，我平时都是买胡椒面，没有买过一粒、一粒的，哪种好啊？”
“当然是一粒、一粒的好。”
“为什么啊？”
“货真价实呗！”
“为什么这样说啊？”
“胡椒也有好坏之分，一粒、一粒的，看得见，摸得着，你可以挑选最好的，磨成粉就无法挑选了，很多霉变、虫蛀、陈旧的残次品，往往被一些不良商家，以超低价买去制作胡椒面，就算不用这些残次品，为了降低成本，他们也会把胡椒梗加进去，所以，很多有生活经验的市民都会买一粒、一粒的。”
食品安全问题是一个由来已久的问题，也是一个根深蒂固的老大难问题，她的解答，让我想起了我在老家时的一些听闻。辣椒是我老家最出名的特产之一，别说是一般的商贩，就连很多生产辣椒酱的知名企业，也都是以次充好的。辣椒能这样，胡椒为什么就不行呢？看来，今后我也要像家乡人拒绝加工好的辣椒面、辣椒酱一样，拒绝胡椒面了。明白个中缘由后，我又问道：“怎么看胡椒的好坏呢？”
“粒大、饱满、干燥、洁净、无霉、无虫、香味纯正就是好的。”
胡椒不仅有食用价值，还有较高的药用价值，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对它有记载，说它有温中散寒、健胃、止痛、镇静、消炎、解毒的功效，尤其是对风寒感冒、脘腹冷痛、呕吐泄泻、食欲不振的病人大有裨益。海南人喜欢用胡椒煲猪肚汤、煲鸡汤，就是看重它的药用价值。刚来海南时，受不了这里炎热的天气，一个人在家时，贪图凉快，洗澡冲凉从不擦干，久而久之，我就成了寒性体质。这种体质是需要温中散寒的，见她如此了解胡椒，我便赶紧请教道：“你会不会用它来煲汤啊？”
“呵呵，这还不简单啊？”
“是吗？那猪肚汤怎么煲啊？”
“把猪肚洗干净，把胡椒放在猪肚里，用棉线把猪肚系好，放在锅里用大火烧开，然后改用小火，慢慢煲就可以了。”
“这么简单啊？放多少合适呢？”
“多少都可以。”她指着我面前的辣椒碟子，回答道：“就跟你吃辣椒一样，不怕辣，你就多吃点；怕辣，你就少吃点。”
“如果是侧重于治病呢？”
“治病的话，当然得多放一点，另外，我再告诉你两个民间偏方，一个是治疗风寒咳嗽的。用白萝卜一个，蜂蜜30克，白胡椒5粒，麻黄2克。萝卜洗净切片，放入碗内，倒入蜂蜜、胡椒、麻黄，蒸半个小时，服用后卧床发汗，汗一出，病就好了；另外一个是用胡椒根炖牛蹄筋，可以治疗风湿关节炎。”
“滴滴、滴滴。”短信又到了，内容是等着，马上到。瞄了一眼手机，我正准备问别的问题，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们的耳边响起了：“呵呵，你们说的是一些胡椒的食用和药用价值，除此之外，它还有投资、收藏、贪污等价值呢！你们知道吗？”
此等言论，别说是我，就连以胡椒为生计的阿施，也是闻所未闻。惊诧之余，我和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看不出年龄的、风姿绰约的半老徐娘，笑盈盈地从邻桌向我们款款走来。
学海无涯啊！她的话，让我顿时觉得世界真的是好大。见她似乎也有兴趣加入到我们的谈话中来，我便友好地笑了一下，回答道：“没有听说过，可不可以说来听听啊？”
她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是我们的导游吧？在几号车啊？”
“16号。你在几号车啊？”餐厅是被公司包了场的，所以，她能确定我的身份，我也能确定她的身份。
“3号车，我姓吴，这是我的名片。”她从一个我不认识牌子的真皮包包里，拿出了两张名片，一张给了我，一张给了阿施。
阿施穿的是工装，黑短裙、黑布鞋配斜条纹的、白蓝相间的、小碎花的短袖衬衫，衬衫前面围着一条和上衣颜色相近的围裙，除了围裙上那个显得太随意了的衣兜外，身上竟然没有一个合适一点的口袋。
接过名片，快速扫了一眼，把名片暂时放在身后的工作台上后，阿施双手握在套着精美椅套的高背靠椅两侧，一边向外轻轻拖动，一边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吴总，您请坐。”
“好！谢谢。”她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裙摆，一边优雅地坐下，一边说道：“叫吴姐吧，亲切一点。”
她的名片上清楚地印着某商贸公司总经理，在收起名片的瞬间，我接话道：“叫你吴姐啊？不太好吧！”
“没有关系，都是江湖儿女，不要太拘泥于繁文缛节。”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见她这样亲切，我也就不客气了，向她请教道：“吴姐，你刚才说胡椒具有投资、收藏、贪污等价值，这怎么理解啊？”
“贪人无饥饱，胡椒亦求多！”引用了一句苏东坡的诗后，她解释道：“发现胡椒有这些价值功能的，是唐朝代宗皇帝时的宰相元载。元载是一步一个脚印，历经十年寒窗，苦熬出头的穷孩子，做官之后左右逢源，极尽阿谀之事，才爬上了权力的巅峰。人心不足蛇吞象，贵为宰相的他，被抄家问斩时，竟然搜出了800石胡椒。唐朝时，一石是53公斤，换算成现在的重量差不多有43吨。纪委书记问他这是何意，他回答说，胡椒是奢侈品，可以囤积居奇。”
在我印象中，唐朝是最值得后人景仰的，想不到也有这样的贪官污吏。不过，从投资的角度来说，元载的做法的确是值得称赞的，所以我接话道：“从投资的角度来说，元载的眼光还是蛮精道的，但从做官的角度来说，那就绝对是贪赃枉法的硕鼠了。”
“是啊！这种硕鼠，真该千刀万剐。”
对于贪官污吏，国人都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骨的，看来，她也是个愤青。
“吴姐，据我所知，这家公司来到中国还没有多少时间，你怎么会做这个呢？”
她拿起茶壶，倒了一点水在杯里，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了一堆写满英文的瓶瓶罐罐，倒了一些像药物一样的东西在手里，然后问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恕我冒昧哈，在我印象中，做这些的都是一些普通人士，你这么有学问，怎么看，都不像是做这个的！”
她把手里的药物放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头一仰，就把那些“东东”吞进肚了，然后才回答道：“呵呵，学问谈不上，只是多少知道一点，不瞒你说，我以前是中学校长。”
“哇！校长啊？你怎么不做了呢？”阿施好奇地插话道。
“哎！违反计划生育，被开除公职了。”一丝伤感，隐隐约约地埋藏在她的回答中。

第五十七章 论贪腐管中窥豹

计划生育是一项基本国策，上至王公贵族，下到黎民百姓，谁都不能违反，一旦违反，有人会生气，后果很严重，有工作的，开除公职；没有工作的，牵猪赶牛，上房揭瓦。直到进入21世纪后，这种严刑峻法的状况才有所好转，所以有很多人都在那个时候加入了“超生游击队”的大军，黄宏和宋丹丹就是凭借《超生游击队》一夜成名的。
阿施是80后，经历的事情相对较少，自然会用一些21世纪的思维模式来衡量历史，听吴姐说自己以前是校长，她带着一丝困惑与惋惜道：“那你怎么不‘烟酒’、‘烟酒’呢？给领导送点礼，不就没事儿了吗？”
“呵呵，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多数都是死脑筋，根本就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她一边低下头，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像唇膏一样的“东东”，一边说道：“不过，就算想了也没有用，一来，经济条件不允许；二来，恐怕也没哪个领导敢收。”
“不敢收？还有这样的事情啊？”阿施惊叹道：“过教师节的时候，我弟弟的班主任还要求每一个学生都要送礼物呢！”
“时代不同了，人心不同了。”她的眼神在我和阿施的脸上扫视了一遍，最后，停留在了阿施的两眉之间，说道：“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都是背着毛主 长大的，毛主席最恨的是贪官污吏，我们也就跟着恨贪官污吏，你们听说过刘青山，张子善没有？”
“没有听说过，怎么啦？”
她收回眼神，看了我一眼，一边拧“唇膏”的盖子，一边问道：“你是做导游的，应该熟悉天津杨柳青民俗博物馆吧？”
我不知道她的葫芦里究竟是卖得什么药，自然不敢隐瞒，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瞒你说，我是去年才开始做导游的，别说熟悉，有很多地方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打开盖子，“唇膏”露出了一个喷嘴，张开嘴，对着口腔喷了两下，把盖子盖好后，她这才对我们说道：“杨柳青民俗博物馆，又名石家大院，是清朝津门八大家之一的石元士先生的府邸，建于1875年，占地面积有6000多个平方米，被称为‘华北第一宅’。新中国建立后，先后担任天津地委书记的刘青山和张子善，把石家大院变成了自己的办公室。他们两个在这里极尽享乐之事，为了满足自己不断膨胀的私欲，竟然盗窃国家救济款、治河专款、机场建筑专款、骗取银行贷款。用现在的金额来折算，合计有170万。嫉恶如仇的毛主席知道后，苦口婆心地对前来说情的XXX同志说：是要他们俩，还是要中国？正因为他们俩人的地位高，功劳大，影响大，所以才要下决心处决他们。只有处决他们，才可能挽救20个、200个、2000个、2万个犯有各种不同程度错误的干部。”
“是哟，吴姐，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还看过讲这个事情的电影。”听到这里，我插话道。
“主席在话里话外已经说得非常清楚了，枪毙他们是情非得已，是挥泪斩马谡，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为了警醒他人，所以，他们的事情拍得有纪录片，你说的电影，应该是学校组织你们去看的纪录片。”
“我记不清了，可能是吧！不过，这样说的话，他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那是肯定的！为什么那个时候的贪官污吏特别少？因为那个时候的法律没有柔情，真正打破了‘刑不上大夫’的体制特权，切实做到了执法必严，违法必究。你们想，我们这些从小就接受这种思想教育的人，哪里会想到用行贿受贿，跑官卖官的办法来为自己开脱哟！既然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要孩子，当然就得心甘情愿地放弃校长职务。”
“这倒是！但你刚才不是说博物馆吗？怎么扯到他们身上去了？”
“是这样的，杨柳青民俗博物馆是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不但有古老的建筑，丰富的馆藏，浓郁的民俗文化，还因为他俩而成为反腐倡廉教育基地，正好你又是做旅游的，所以才用它来解释我为什么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开除公职的原因。”
“能有这样的思想高度，你真了不起！”
“有啥了不起的！我的牺牲和贡献，与张子善、刘青山比起来差远了，他们的牺牲，不但让好多党员干部得到了深刻的思想教育，还因为建立廉政教育基地而带动了旅游业，从而推动了地方经济的发展。”
“吴姐，谈到地方经济的发展，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我的老家在改革开放之初，是市里最好的县份之一，因为它地理位置优越，有近水楼台先得月之便，可是经过这二十多年的发展后，竟然成为最贫穷、最落后的地方之一了，你说这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困惑了我多年，今天有幸遇到吴姐这样有真知灼见的高人，我便真心诚意地向她请教道。
“我没有去过你老家，具体情况不是很了解，按道理是没有发言权的，不过，既然你问到了，我就姑妄言之，你也姑妄听之吧。”她想了一会儿，给我分析道：“我猜想，最大的原因就是吏治不清。”
“嗯，我也知道，贪官是哪里都有的，但也有好官啊？为什么就发展不起来呢！”
“可能是地方势力太大了！”她进一步分析道：“好官儿要想做点实事，必然会得罪既得利益者，既得利益者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必然会联合在一起，采取各种办法抵制，抵制不了，就会想办法把好官弄走，好官一走，当然就吏治不清了。”
“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个问题搞不明白，贪官污吏不光是祸害一方，更是国之蛀虫，为什么国家不出重拳，收拾他们一下呢？”
“谁说没有收拾？是收拾不了！”
“收拾不了？什么意思？”
“从‘硕鼠硕鼠，无食我黍’这句话来看，贪官儿不是稀罕产物，已经几千年了，无论怎么收拾，从来就没有断绝过，秦朝的赵高，汉朝的淳于长，唐朝的元载，宋朝的蔡京，明朝的严嵩，清朝的和珅，当代的刘青山、张子善，印尼的苏哈托，菲律宾的阿罗约，法国的希拉克，韩国的金斗焕，台湾的陈水扁。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朝代都在收拾，但他们却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所以，不是不收拾，而是收拾不了。”
“有人说，贪腐是因为体质的问题，但从你刚才所举的案例来说，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都有，这样说的话，应该是和体制无关了，对吧？”
“当然和体制无关！改朝换代的根源是民不聊生，造成民不聊生的是贪腐，为什么建国时少贪腐，到了后期就多如牛毛呢？所以，他和体制无关。”
“据我所知，雍正王朝是贪腐最少的，这又说明什么呢？”
“的确，在治理贪腐这个问题上，雍正的办法是最有效的。一、通过抄家的办法追回资产。二、通过灭门的办法断了贪官的所有念想。三、通过观斩实行法制教育。”
“这么说起来，家天下的体制更能惩治贪腐了！”
“那是肯定的！家天下有弊端，但在贪腐这个问题上却是最有效的，因为与皇家的私有财产比起来，公有财产的危险性更低。”
“也真是怪了哈，地球人都聪明得打算移居到别的星球了，却连贪腐这样的小事儿都杜绝不了。”
“这可不是小事儿！之所以消灭不了，是因为它是私有制的产物，按照现在的生产力水平，要想消灭私有制，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这么说来，还真的拿它没办法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在这个问题上，法家的思想还是很有道理的，适当集权也是办法之一，因为咱们国家虽然是轮流执政，但说到底，采用的依然是家天下的管理模式。既然要用这种管理模式，就必须高度集权，只有集权，政令才会落地，否则，地方官就会阳奉阴违，安史之乱就是前车之鉴！为什么会有安史之乱呢？根源就是军权过于分散。当然啦，过于集权，是有违民主进程的，如何解决这一矛盾呢？我想啊，应该实验性地建立一个小范围的共产主义社会，把咱们国家变成共产主义领导下的社会主义。”
“啪啪、啪啪。”、“精辟！精辟！”一个陌生的喝彩声和掌声飘进了我们的耳朵，循声望去，这才看见阿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见到他，吴姐最先开口：“呵呵，阿亮，你也来啦？见笑了，见笑了！”
“呵呵，吴姐。”阿亮笑道：“别人是偷拳学艺，我可是偷听求教。”
“你们认识啊？”我惊奇地插话道。
“她在我的车上。”“我在他的车上。”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咱们做旅游的，要远离政治，这样才能多一些开心，少一些烦恼，现在是市场经济，要多谈钱，多谈机会。”寒暄两句，落座后，阿亮荡开了我们之前的话题道：“吴姐，恕我冒昧，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这几年，国家一直在打击你们这个行业哟！你不怕呀？”
“怕什么？我们是直销，又不是传销。”
“什么是直销，什么是传销，我也搞不清楚。以前，我的一个朋友三番五次邀请我去听课，跟我说了好多好多，说得我心痒痒的，但又担心被拉去搞传销，所以就一直没有去。”
“你的小心是对的，判断一家公司是不是传销，最简单的办法有三个：一、知名度。传销公司一般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公司，知道的人很少。二、组织形式。传销是偷偷摸摸、见不得光的‘老鼠会’。”拿起“唇膏”，又往嘴里喷了两下后，她接着说道：“三、产品。传销以拉人头为目的，产品没有经过质量认证。”
她第一次喷那个“东东”的时候，我就想问她的，见她又在喷了，等她话音一落，我便好奇地问道：“吴姐，你刚才吃的什么啊？”
“呵呵，这不是吃的，是我们公司的最新产品：口喷。”她一边把“唇膏”朝我递来，一边笑道：“你看看吧。”
我是坚定不移的爱国者，对于洋文，从来就是不屑一顾的。接过“唇膏”，见上面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中文，便一边还给她，一边问道：“口喷？喷那个干什么啊？”
“清新口气，相当于口香糖。”
“哦！”我又指着桌上那些瓶瓶罐罐问道：“那这些又是什么啊？”
“也是我们公司的产品，营养素。”
“营养素？”阿亮拿起一瓶，好奇地问道：“吃这些有什么用啊？”
“我们的事业就是给人送去健康，吃这些东西，身体就会更加健康。”
她的回答听起来非常之崇高和伟大。阿施也忍不住好奇，拿起一瓶，边看边问道：“你每天都要吃啊？”
“是啊，我们公司的每一个事业合伙人，都是天天吃，月月吃，年年吃的。”
阿亮的英文也不咋的，拿起瓶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放下了瓶子，问道：“不吃不行啊？”
“二十年前，提起癌症，人们会觉得那是个新鲜事物，现在呢？泛滥到‘挨’不住了，知道是啥原因吗？”
“不知道。”我们三个直摇头。
“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才华横溢的人，因为医治无效而英年早逝吗？”
“不知道。”
“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工业化进程的加快，导致我们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化，再加上部分国人信仰的缺失，转基因、食品添加剂、空气污染、水质污染、农药残留、噪音污染等问题，严重影响了我们的身体健康。二是现代人的工作压力太大，工作的压力造成生活的压力，生活压力大了，就会导致人的情绪变化大，情绪波动就会导致心理失衡，人之所以会得病，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病从口入，一是病由心生。这两方面的因素一旦结合，就会导致我们的身体处于一种亚健康的状态。什么叫亚健康？快失去健康的身体就是亚健康。别看你我现在能吃能喝，能跑能跳，稍不留神，就会‘那个’，尤其是你们做导游的，生活太没有规律了，听说你们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少，吃得比猪差，压力大得不得了。’如果你们的生活状况真是这样的话，你们这是在透支健康，是在拿青春赌明天，是得不偿失的。现在，你们可能会觉得无所谓，但迟早有一天，你们会说，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