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过了十一点，华子彻底对我们失去了耐心说，你们要是不想玩，那我找媳妇儿去了。小龙问，你女朋友住在附近？华子得意的说，有个女朋友住的近。可能是良心发现对我们说，现在回去也没地铁了，不如你们去网吧通宵吧。

事已至此我们总不能走回去，只好跟着华子到了附近的网吧。走到门口，华子说，你们进去吧，我走了。他走后，我听见大刘说，这孙子真够意思。我们不明白什么意思，大刘问，你们知道华子刚才为什么不吃饭吗？我注意到赵云好像知晓内情，大刘说，刚才这小子撺掇我和赵云在街边吃点，还说让你们去吃贵的。眼镜他们都觉得华子做的有点过分，不过我却在想，说这话的大刘肯定也吃了吧。

网吧的环境比我们老家还差，到现在还用俗称大脑袋的纯平显示器，更重要的是价钱还贵。学校附近通宵十块，这里得要十五，不过我们实在太冷也没力气去别的地方，付了钱随便找地方坐下。

舍友们都是网吧的常客，大刘和赵云很熟练的登陆游戏账号一边玩魔兽一边骂网吧的机器配置太差。眼镜在网上看小说，小龙和建军看起了《网球王子》。我没什么事可干，看了会儿电影实在没意思，登陆了很久没用的QQ号。

刚登陆发现有不少消息，黑子和小文发了几条其余都是张白发的。黑子和小文的话差不多，无非是问我在大城市混的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我之类的，看到我心里有点暖融融的。张白的话正好相反，看的我有点心酸。最初张白问我，怎么走的时候也不告诉她，她给我准备了很多开学要用的东西。后来她又用可怜巴巴的语气问我，可不可以告诉她我现在宿舍的电话，最后收到的几条她几乎是用绝望的口气说，她知道大城市的姑娘很漂亮，但是请我不要忘了她。

暑假虽然时间很长但是我几乎没怎么跟她见过面，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申请助学贷款奔波，虽然最后也没成功。等我想起来去找她的时候，看到她上了一个老男人的车，那天我头也不回的走了。想到这些，我犹豫再三还是没给她宿舍的电话。

记起MP4里的歌有段时间没更新了，掏出来又发现自己没带数据线。看着手里的MP4我想起了张白，这是她当初送给我学英语的。

半夜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感觉有人拍我，抬头发现是大刘，他说叶子发消息告诉他我们的培训地点，当听说我俩的地点不一样，他被分在学校附近商场我却被扔到了不知道哪个角落的时候，我差点翻白眼，心想你TM怎么不早点说。可能是看出我不太高兴，大刘赔笑说，不好意思，我刚想起来。说完跑回去继续玩游戏。

早上七点我们蓬头垢面的从网吧钻出来，在附近车站坐上公交车返回学校。回到宿舍谁都没力气说话，各自把自己扔到床上呼呼大睡。

我猛然醒来，发现已经十一点了，想打还没查过培训的地方在哪，赶紧爬起来洗漱。看着还在睡的舍友，我莫名有点无奈，心想没手机还真是麻烦。

初来乍到我也不认识路，只能在车站附近问，遇到个好心的大爷，他一听说我要去的地方立刻“哟”了一声说，这地方可真不近啊。我一边在心里暗骂叶子，一边问大爷怎么去。

上了公交车才发现自己出来的匆忙忘了带公交卡，掏了掏兜就剩下一张二十，售票员看后阴阳怪气的说，给零的。我找了半天就只有五毛零钱，售票员鄙视的看着我，那眼神好像我是故意来蹭车似的。我感到非常窘迫，本来还得坐两站结果只能提前下车。我到旁边找了个小卖部换了零钱，火急火燎的赶去商场。

大刘告诉我是卖三星手机，进了商场我直奔三星专柜。找到的时候看到柜台里面站了个挺漂亮的姑娘，她误以为我是顾客，笑脸盈盈的问，请问您想要买哪款手机？当得知我是来培训的学生，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拉长脸说，你到旁边等着吧。

等的时候我看了看她的工牌——张伟，我想刚才之所以觉得她好看可能是因为她朝我笑吧。

之后陆续又来了三个女生，我这才知道原来不只是我一个人。张伟看到我们念叨说，怎么都把你们推到我这儿来了，我又用不了那么多人。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另外三个姑娘看我的眼神中突然多了点敌意。

说是培训其实张伟也没教我们什么，只是让我们站在旁边，偶尔会让其中一人带客户去仓库拿手机。中间发生了点意外，有位顾客买了部手机张伟写错了型号，顾客发现后责怪张伟不专业。让我没想到的是张伟指着我们说，是来培训的学生写的，他们不懂您别生气。我们几个敢怒不敢言，毕竟工作机会握在她手里。整个下午我都呆的憋屈，来之前我以为工作定了，没想到听张伟的意思还不一定会要我们。

到了晚上八点张伟才放我们走，当天的销售情况不佳她心情很差，狠狠的数落了我们一顿。这不是最悲哀的，我刚回到宿舍大刘就告诉我，说我又被安排到了新商场，明天去了直接工作。我让赵云用手机帮我查了查地点，发现比TM下午去的地方还远。

舍友们还在兴奋的研究国庆节去哪玩，我实在太累了也没心情，爬上床没多久睡了过去。

18

国庆节当天早上不到六点，舍友们还在梦里的时候我已经出门了。这座城市十月的早上冷的出奇，我有点羡慕大刘，他兼职的地方离学校走路只需要十分钟。

倒了两次公交总算是到了兼职的商场，本来想在附近吃点早饭，不过晕车的老毛病又犯了实在没胃口。商场还没开门，外面站了不少学生模样的人，估计跟我一样都是来兼职的。等待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这次又会遇到什么人，不能比上次那个张伟更差了吧。

正琢磨着开门了，这时候才看到工作人员陆续赶来。我随着人群进了商场，四处找着三星手机专柜，找了一圈没找到后来发现就在门口不远处。老远就看到一个胖胖的姑娘站在柜台里，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我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由于实在太紧张有点结巴。我看到胖姑娘在笑，以为自己被她看轻了，后来才知道自己说错了她的名字……

胖姑娘说，你先进来吧，待会等另外两个兼职的学生来了我再给你们分配工作。期间有个买手机的顾客来询问，昨天我明明背的很熟练型号和价钱，结果被问到的时候大脑瞬间短路。那人疑惑的看着我说，你是导购吗？我顿时羞愧难当，红着脸不知该怎么办，好在胖姑娘替我解了围。

很快另外两个兼职生也来了，胖姑娘安排其中的女生跟她在柜台，我负责引导顾客取货，另外一个男生去外面路口设立的招揽顾客。我有点庆幸，今天其实还挺冷的，穿着短袖站在外面滋味肯定不好受，看得出来那个男生也不太愿意可还是得服从安排。

上午逛商场的人不算多，工作都比较轻松。我发现那个女生特别羞涩，顾客过来询问的时候她要么是想躲，要么去问胖姑娘。快到中午的时候逛商场的人多了起来，工作量瞬间多了起来，那个女生显得手足无措不是说错了价钱就是搞错了型号。我的脸皮虽然没那么后，但是凭借从小跟我妈摆摊卖菜的经验，再经过一上午的熟悉我基本已经上手。

胖姑娘忙的不可开交，对那个女生说，本来以为女生比较容易被顾客接受，没想到……女生被她说的羞红了脸，揉搓着衣角不停的说对不起。胖姑娘说，算了，你跟大勋换换吧。

人实在太多，我们一直忙到下午快两点才去吃饭。本来我想分开吃，可是另外一个男生说一起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三个人在附近找了个小饭馆，他俩都点了盖饭，想到兜里就剩不到二十我咬了咬牙也点了份盖饭。吃饭的时候女生夸我真厉害，还问我是不是以前做过。我脑子里在想如果我妈明天再不给我打钱，后天我可能就得喝西北风了，嘴上说，没有。男生说真羡慕我俩，女生说，我们都快忙死了，你还羡慕。男生说他在外面太闲了，整个上午只有一个人过来还是问路。

我们不敢耽误太长时间，匆匆吃完回去继续。过了下午四点人少多了，胖姑娘说，你们要是太累可以躲在柜台里蹲会儿。他正说着，外面那个男生风风火火的跑进来，我们看他着急忙慌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儿了，没想到他说自己憋不住了，能不能让我去替他一会儿。胖姑娘笑着对他说，那你赶快去啊。我出来的时候还在想，那哥们儿科真是个老实人啊，他在外面也没人看着想上厕所去就完事了，竟然特意跑去打报告。

外面确实挺清闲，我看没什么人想坐下休息会儿。说来也巧，屁股刚坐下看到有个女人朝我走过来，我赶紧站了起来。女人看见后笑着说，累了？我摇头说，不累。女人上下打量着我说，小伙子长得真精神。细聊之下发现女人是督导，尽管我不知道这是个怎样的职位，但是肯定比胖姑娘等级要高，这点从言谈举止就能看的出来。

可能是从未遇到过如此具有成熟韵味的女性，我说话的时候又有点结巴。女人表现的很随和，她问我以前有没有做过，我说第一次。她笑了笑说，刚才听你们导购说你上手很快，有没有想过以后长期干下去。刚说完她想起什么问我是哪个学校的，我说R大。她再次仔细看了看我说，好学校啊。我谦虚的笑了笑，心说如果以后能有个长期兼职那就太好了。不过她没继续问，我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女人有点奇怪，问我怎么被分配到这片来了。我忙说，不知道，我们同学都在学校附近。女人说，本来都是就近安排。她问给我培训的人是谁，我说张伟，她“噢”了一声说，难怪。她告诉我当时去张伟那培训的人一个都没留下，那意思是说张伟宁愿自己忙也不愿意花钱雇兼职生。

又聊了两句男生回来了，女人说，差不多你们下班吧，我跟你们导购说一声。我俩忙不迭说谢谢。

回到学校的时候食堂门都关了，只能到外面吃饭。没想到在门口遇到了绵绵，可能是看我也是白衬衫黑裤子，她问我，你也在做兼职？我说，是啊，卖手机。绵绵说她也是，我问她是什么品牌，她说诺基亚。我由衷说，诺基亚好啊。商场里诺基亚专柜的人是最多的，而且听说他们的待遇很好，不仅工资一天一百二中午还发汉堡，我们一天才七十。绵绵听后笑了说，汉堡不是白吃的，吃完了得接着工作，导购这是变相压榨我们的时间。我想了想觉得也是，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

在外面随便点了份素炒饼，我摸着兜里仅剩的七块钱想，待会一定得给家里打电话。可是路过话吧的时候又放弃了这个念头，我实在不想听我爸的咒骂，他肯定又会说，怎么又要钱，整天就知道花，也不知道给老子挣点。

第二天照常上班，那个男生昨天估计冻的不轻，今天特意穿了件冲锋衣。商场的规矩是不能穿自己的衣服，不过胖姑娘说他在外面没关系。

中午又被他俩叫着一起吃饭，我看了看菜单上自己只能吃得起土豆丝盖饭，好在公交卡里还有钱不至于连车都坐不起。吃完饭我借口说去上厕所，特意跑去银行查了下，发现家里还没有给我打钱，心说兴许是忘了。

下午女督导又过来了，她没有特意找我说话问了胖姑娘今天的销售状况后就走了。

连续站了两天我有点吃不消，不到五点就开始盼望着下班，想到这样的日子还得持续五天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胖姑娘可能是看出了我们的疲惫问，挺累的吧。我们都摇头说，不累。女生问胖姑娘，姐，你不累吗？胖姑娘笑呵呵的说，习惯了。她说自己从高中毕业开始就干这个，仔细一算她只比我们大两岁。正想着突然听见她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你们再加把劲。我一愣问，什么最后一天？胖姑娘说，一共三天你不知道吗？我彻底懵了说，不知道啊。胖姑娘说，兼职俱乐部应该跟你们说的。我在心里大骂叶子，也可能大刘早知道了没告诉我而已。

下班的时候我问另外两人，你们知道一共干三天吗？他俩也说刚知道。我还纳闷他俩怎么不着急，听到女生说工作太累了能早点结束也是好事。

对我来说可不是件好事，这么算起来的话自己可是亏大了。一天七十三天总共两百一，刨去买衬衫裤子皮鞋的钱，还有中午的吃饭钱我基本上没挣钱。我还没算上那一百块钱入会费，仔细算下来我可能还得倒贴。我不开心，觉得自己白忙活了。

晚上回到学校的时候兜里就剩一块钱，饭都吃不起只能回宿舍。舍友们正在兴奋的讨论着今天去玩的景点，我插不上话躺在床上想早点睡。可是想到明天是最后一天，我翻来覆去又睡不着。碰巧杨帆过来找我，问这两天没看见我，我说去兼职了，他说什么时候有时间一块打球，我说后天吧。

我和杨帆站在走廊里聊天，小龙探出脑袋喊，大勋，你家里电话。我赶紧跑去接电话，果然我妈说给我打钱了，问我收没收到。我说没去查，我妈叮嘱去查一下。我说，好。我妈问我怎么一个月都不给家里打一次电话，我找借口说，电话费太贵。她说下午给我打过电话没人接，我说舍友都出去玩了，我又没手机。我妈说，没手机确实不方便。正说着听见我爸喊，整天就知道花钱，不知道老子挣钱有多累……我不想听他抱怨说，没事就挂了吧。我妈说，行，那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

打完电话我急忙跑去学校ATM机查了下，果然多了八百块钱。肚子早饿了想着出去吃点东西，走到校门口又遇到了绵绵，我问她，你不会是刚下班吧？绵绵点头说，是啊，今天特别忙。我问她干几天，她说怎么也得国庆结束。我心说真好啊。绵绵问我干嘛去，我说出去吃饭，她说这么晚饭馆都关门了吧。我也觉得是，不过还是说应该还有没关的。绵绵从背包里拿出两个汉堡说，要是不嫌弃的话吃吧，我们晚上发的。我问，那你怎么办。绵绵说，下午快三点才吃午饭，现在一点食欲都没有。看我没动，她直接把汉堡塞到我手里跑了。

我边往宿舍走边啃汉堡，这是我第二次吃。第一次是跟黑子和小文一起去的，那时候我们市里第一家KFC刚开张，我们排了很长的队才吃上。我大口的吃着，心想难怪这么多人喜欢吃，真TM香！

熄灯前我问大刘，他是不是也干三天。大刘正在玩手机，随口说，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我心说，你TM什么时候跟我说过，早知道老子绝对不干这赔钱买卖。

转天上午到了商场，胖姑娘说让我跟那个男生换换，总不能一直让他在外面站着，我心想反正最后一天清闲点也好。

中午吃饭的时候终于不用那么省着花了，我豪气的点了份宫保鸡丁盖饭。听他俩说上午特别忙，女生对我说，还是你厉害，你在的时候我都没感觉累。我看到男生脸色有点差，只能笑笑不说话。

下午有个大爷过来问手机，我本来是想让他进去看，大爷觉悟还挺高说他年纪大，太高级的用不了买便宜的导购员也不愿意搭理。我反正闲着没事，详细的给他说了说，大爷很满意说我很专业。我心说，专业也没用明天就失业了。一抬头发现女督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旁边，大爷以为也是来咨询的说他马上进去买。

大爷走后，女督导笑着对我说，讲的挺好的，是你们导购给你说的？我说胖姑娘说了一些，我没事也看过每种型号的介绍。女督导可能觉得我挺有上进心，拿出自己用的手机说，这款是今年主推款，你拿着研究研究。我从来没玩过这么高级的手机，忙说不用了。女督导把手机塞到我手里说，想要了解一样东西不用怎么行。

我研究手机的时候，女督导在旁边跟我聊天。她说像我这种名牌大学的学生一般都不愿意干这种活，怎么我就愿意。我实话实说，刚来没找到别的兼职。她看我很快对手机的各项功能都了解透彻了，赞许的说，你学东西真快。我一听故意叹了口气说，快有什么用。她问我怎么啦。我心事重重的说，反正明天以后也用不上了。她说，怎么就用不上啦。我假装很惋惜的说，我们导购说今天最后一天，明天我们就不用来了。她想了想说，也对，这家店客流量太少，用不了那么多人。就在我以为没什么希望的时候，她忽然说，不过其他店里肯定也要用人。我实在掩饰不住自己对于工作的渴望，女督导也看出来了说，你等会我打个电话问问。

她拿过手机站在我身边拨了个电话，接通前还问我，你是R大的是吧？我忙点头说，是。电话很快接通，她问，小杨，你那边忙不忙。对方好像是说很忙，她笑着说，行，那我明天给你安排个人过去。说完，挂了电话。她转头看了看我说，行了，明天你去百友商场三星专柜去找一位姓杨的导购，就说是梅姐介绍来的。我听得一愣一愣的，心说百友商场不就是大刘兼职的地方，暗叹这就是关系，我费尽周折才找到工作人家两句话就解决了。我回过神来不停的道谢，梅姐说，没事，等发了工资别忘了请我吃饭。我赶紧说，一定，一定。

可能是考虑到是最后一天胖姑娘特意提前让我们下班，我们都巴不得早点走也虚伪的推辞。出来后女生说，在这地方干了三天都有感情了，突然要走还真有点舍不得。我心说，姑娘真是感性动物。男生的想法完全不同，他说，早知道这么累就不干了，累死累活一天才七十块钱。跟他们不同，我的心情很好，因为我还能继续挣钱。

晚上我特意在外面吃了点好的算是提前庆祝。回到宿舍的时候心里还美滋滋的，大刘比我早回来，看我进门他搂着我的肩膀说，真TM累，不过总算结束了。我含混不清的答应，是啊，是啊。心里却在想，你高兴就好反正我能继续赚钱。

这几天头一回睡到自然醒，看了看电子表发现才七点，心想工作的地方近就是好啊，还能睡个回笼觉。不过想到机会来之不易，我还是八点就去了百友商场。

百友商场比我之前兼职的地方规模要大的多，而且周边学校和小区特别多，还没开门外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国庆期间商场好像在搞活动，工作人员正在给顾客发号码。

开门后我找到三星专柜，正想问站在里面的小平头是不是杨哥，对方抢先埋怨道，都几天你怎么才来啊。我心说商场一开门自己就来了，难道还晚了？我说早来了在外面等着，杨哥扔给我一个工牌说，下次走员工通道。我忙点头说，知道了。

杨哥对我的态度只能用不冷不热形容，也可能是他实在没空，除了实在忙不过来的时候会骂我几句外，其他时候对我都是不理不睬。我心说这样也好，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能挣钱，省得每次跟家里要钱都会被我爸臭骂。所以即便杨哥喜欢指使我给他跑腿，比如买烟买水我也毫无怨言。

相安无事的干了两天，不得不说是真的忙，有时候中午饭得等到两点之后再吃。每天晚上回到宿舍，换上拖鞋的时候都感觉自己像是踩在棉花上。大刘知道我在兼职不过没问什么，我也懒得跟他解释。

梅姐这两天也没过来，之前听她说过，整个区里的柜台都归她管，很多时候她都顾不上来。

上午刚开门我就发现杨哥似乎心情不好，原来是对面某个国产品牌找了俩漂亮姑娘，只要有顾客进店她们都会主动迎上去接待，顺便把顾客领导她们柜台。杨哥说这帮人太没底线，因此上午那么忙仍然出去抽了好几次烟。我看着那俩姑娘，心说有几个男人能顶得住超短裙大长腿的诱惑。

其他柜台还好说，我们跟那个品牌正好面对面，眼看着顾客都被他们抢走了，杨哥气不打一处来。下午的时候杨哥终于还是爆发了，跟对面的导购吵了起来，对方是个中年妇女嘴上功夫了得，杨哥不是对手很快败下阵来。最后惊动了商场经理出面，事情才算暂时平息。

虽然商场经理提醒了中年妇女，但她依然让那俩姑娘主动去招揽顾客，杨哥气不过隔着过道跟她对骂。原本我只是隔岸观火的看好戏，忽然看见梅姐走了进来，想到是她介绍我过来的，要是她知道自己表现不好肯定失望。碰巧看到那俩姑娘拉着两个男顾客往对面走，我灵机一动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国庆大降价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过了今天恢复原价喔——那俩人果然被我的声音吸引过来，甩开漂亮姑娘跑过来问，是不是真的，真的便宜吗？杨哥趁机给他们介绍，那俩人一看就知道没什么经验，被杨哥一忽悠立刻买了两部中端机。我知道梅姐过来了，可还是继续喊。这是我在老家跟我妈出去买菜时用的招数，用我妈的话说不管是不是真便宜，只要你喊的出口总有人会过来问。

果然有不少顾客被我的喊声吸引了过来，我干脆拿起自家的广告牌站在外面喊。梅姐站在旁边微笑看着我，我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继续卖力吆喝。

看到顾客被我们这边抢走，对面的中年妇女骂道，老杨，你TM真够绝的。杨哥用气死人不偿命的口气说，彼此彼此！我听见杨哥小声说，我就不信她敢让那俩姑娘当众露内裤。

等忙过一阵后，梅姐才走过来说，一进门我就听见你嗷嗷喊，你可真够卖力的。我知道她是在夸我，谦虚的说，你把我介绍过来，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是吧。杨哥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小子，牛！梅姐听后开心的说，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人。梅姐照例询问了杨哥销售情况，又跟我聊了几句后才离开。

梅姐走后，杨哥问我跟梅姐是什么关系，我想了想说，朋友。杨哥看上去不太相信，不过也没多问。

之后几天梅姐每天下午都来，每次走之前都会跟我聊两句。我发现杨哥对我的态度好多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还问我抽不抽烟，不过我都说不会，是真不会。

人在忙的时候感觉时间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国庆假期剩最后一天。晚上下班之前梅姐又来了，正好杨哥出去抽烟没回来，她问我，累不累？我说，还行。梅姐笑了笑说，我听小杨说了，你干的不错，比之前那个兼职生好很多。她说的是大刘，我也听杨哥说过，本来他是想让大刘多干几天，不过后来还是改变主意没留。听他的意思是大刘第一天还行，后面两天到了忙的时候就找不到人，不是躲在厕所抽烟就是到处瞎晃悠。

梅姐说，我以前总觉得你们这些名牌大学生面子薄不好意思张口，你算是彻底打破了我的偏见。我心说，面子能有挣钱重要？嘴上说，没有，我只是尽力而为。

杨哥回来之后，梅姐说，今天也差不多了，让大勋下班吧。杨哥对我说，行，你早点回去吧。

我和梅姐一块出来，她问用不用开车送我，我说不用离得不远。梅姐也没坚持，提醒我路上小心点。看我好像有话要说，她停下问，怎么了，大勋。我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我的工资……梅姐以为我现在就要，解释说，你别着急，工资统一发。看我欲言又止，她说，是不是手头紧？说着就要掏钱包，我忙阻止说，不是，梅姐。我是想问你，前三天和后面四天怎么算。梅姐听后“嗨”了一声说，我以为什么事呢，放心吧，七天工资一分都不会少。看我好像还不放心，梅姐说，要不你把手机号码告诉我，发工资的时候我提前告诉你。

我窘迫的搓着双手说，我……我没手机。梅姐没表现出任何意外，问了我们宿舍的电话后说了句，到时候通知我就走了。

回学校的路上我粗略算了算，七天下来我差不多挣了一个月的生活费，心想以后要多打工最好再也不用伸手跟家里要钱。不要钱也就不用再被骂，也就有了远离那个家的资本。

19

这几天学生会和社团正在招新。

起初舍友们还挺积极，每个人都报了不少社团，不过等热情退却后都有点后悔。

华子什么社团都没报，晚上在宿舍聊天的时候，他跟上铺的赵云要了根烟，点上后吧唧嘴说，我说赵云，你最近的品味是越来越差了，刚来的时候天天小熊猫，现在直接变红塔山，这降得也太TM快了吧。赵云躺在上铺玩着手机说，有的抽你就抽吧，哪那么多废话。其实私底下赵云跟我说过，要是他一个人抽或是偶尔分几根给宿舍肯定买好烟，可是自从舍友们发现他有好烟后，三天两头过来要后来干脆就不买了都等着他给。

大刘和小龙报了篮球社，正在研究过几天的新生篮球赛。华子听后说，我说你们想打篮球平时不能打，非得加社团也不嫌麻烦。小龙说，高中的时候就一直想进校队，听说社团给发统一的队服。华子听后吐着烟说，瞧你那点出息，就为了一套队服就愿意给人端茶送水。小龙说，我们是正式队员，不是跑腿的。华子“切”一声说，谁告诉你们进去准能打比赛，即便是有比赛你们估计也得从看饮水机开始。大刘有点听不下去反驳说，华子，你不知道别瞎说！华子不敢跟大刘顶嘴，悻悻的说，就知道你们不信。

华子问眼镜报了什么社团，眼镜说想进广播站。华子根本没弄清楚广播站是怎么回事，张口便说，你又不是学播音主持的去什么劳什子广播站。眼镜讷讷的说，我想去应征编导。华子说，想写小说去自习室写不行非得去广播站？我们知道眼镜的想法，前段时间他又写了几篇小说给兵哥，后来自然是又被退稿，他去广播站是想练练自己的文笔。眼镜挠头说，还不一定能进的去，得先写篇时事评论交上去，通过了才有面试的机会。华子一听说，这破B社团还得面试，给他们脸了，要是我肯定不去。

华子又问我，我冷冷的说了句，学生会。可能是我的态度不太友善，华子没有冷嘲热讽，扭头去问建军。得知建军跟他一样没报任何社团，他笑着说，看来只有建军跟我一样明智似。

眼镜凑过来问我，大勋，你也想进学生会？我点点头。我想进学生会的唯一原因是听说可以加分。眼镜有点犯难，听说进学生会挺难得，不仅得演讲还得面试。我说自己也不太明白，他问我有把握吗，我说，试试看吧。

正在跟小龙说话的大刘忽然说，你俩想进学生会？我和眼镜虽然不知道他的意思，但还是点点头。大刘说他有个老乡在校学生会当部长，他可以替我们引荐。眼镜喜出望外的问，真的？大刘豪气的说，废话，我还能蒙你们。眼镜感激的说，不是，谢谢老大。大刘说，你先甭忙着谢我，我把人给你们约出来，你们自己谈。眼镜着急的问，什么时候？大刘骂了句，看把你小子急的，你等会儿我打个电话问问人家有没有时间。过了一会儿，大刘跟我俩说，跟我走吧，人在外面等着。

当发现来人是叶子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意外，最近没少看见他跟大刘在一块。我们都以为叶子是他女朋友，后来才知道他俩原来一个高中的，本来俩人是同届不过大刘留了一级，反倒成了叶子的师弟。

国庆兼职的事让我对叶子有点不满，倒不是因为兼职差地方远，而是听大刘说，她每介绍一个会员俱乐部就给她三十块钱的提成。

说实话叶子这人挺有距离的，跟我们说话的时候拿腔捏调，我猜如果不是大刘介绍，她连看都懒得看我俩。不过也没办法，谁让我们有求于她。大刘笑着对叶子说，都是我们宿舍的兄弟，你帮帮忙。叶子朝大刘微笑，然后问我俩都有什么特长。眼镜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也难怪，我们这个年纪的学生尤其是家庭条件不怎么样的，没几个有特长的。我说练过几年毛笔字，叶子问，能写大字吗？我说，没问题。心想，反正她也不一定懂。眼镜看叶子一直问我有点着急，他说，师姐，我会写稿。叶子敷衍的“哦”了一声。

叶子走的时候说，面试的时候不用紧张，我会主动问你们问题。

回宿舍的时候，大刘邀功说，怎么样，是不是多亏了我。眼镜忙感谢，大刘不满的说，光嘴上说？看我俩不明白，他说，好歹请我喝瓶可乐。虽然事还没办成，我俩还是一人请他喝了瓶可乐。

后来眼镜问我，叶子只说了面试怎么没提演讲的事儿。我也不太了解，毕竟自己也没经验。

周四下午学生会组织演讲，我和眼镜到的时候发现礼堂里挤满了人，原本就很紧张的眼镜说，没想到竞争这么激烈，你说咱俩还有戏吗？我摇头说，不知道。本来我也没抱太大希望，心说能不能选上无所谓，大不了不要那几个学分。眼镜跟我的想法不一样，他是真的想加入学生会。我问原因，眼镜说，别人都说参加学生会特别锻炼人，对以后工作也有帮助。我看了看周围那些稚嫩的面孔，心想或许他们跟眼镜的想法差不多。

说是不在乎，其实我心里也有点紧张，主要是从小到大从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演讲。眼镜比我还慌，我好歹有过当众作检讨的经验，他可是从小到大都没在公众场合大声说过话。

听过几个新生的演讲后我多少有点底，心说现在的学生可真够现实的，上来就表决心做贡献，不是要为学生会鞠躬尽瘁就是为学校死而后已。不知道他们是否觉得自己的演讲稿浮夸，反正我是听得差点笑出声来。也有人双目空洞大脑短路半天说不出话的，比如眼镜，上台前演讲稿背的滚瓜烂熟，上去后嘴都张不开脸憋得通红。当然，也不乏口才了得的新生，说的我都有点热血沸腾。

眼镜下来后抱着脑袋说，完了，全完了。我虽然觉得他肯定歇菜，可还是安慰他说，没事。眼镜说，我明明背的很熟练上了台怎么一句都记不起来。我说，你也太紧张了。眼镜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让我没想到的是眼镜顺利进入了面试阶段，不过还没等他高兴多久，我们听到周围的人讨论，好像只要是来了的人都过了。

眼镜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他面试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表现。我说，有叶子照应应该问题不大。眼镜似乎摆脱了紧张，笑着说，也对。进去的时候他信心满满，出来的时候却是垂头丧气，我问他怎么样，他摆摆手说，别提了。没给我再问的机会，他说，我还得去参加广播站的面试，先走了。

学生会部门多，人自然也多，快五点才叫到我的名字。推门进去后，我看到几个男女坐在屋里，叶子也在其中，有个男的提醒我坐到他们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他们先是轮流问了我几个不疼不痒的问题，后来基本都是叶子在问，而且我发现她问的都是那天晚上我们聊得话题。叶子问我，听说你毛笔字写的不错。我心说，我只说会写，什么时候说不错，但还是点头说，嗯。她接着问，书画不分家，你是不是也会水墨画。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继续点头说，会一点。接下来她又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我总算明白她的目的，是想把我身上微不足道的优点无限放大。后来我听见叶子故意说，这人我们宣传部要定了，你们谁也别跟我抢啊。其他人一听纷纷表示不满，几个人竟然公开抢我，作为当事人的我看的一脸懵逼……

出来后我有点纳闷，心说这难道就是上头有人好办事？按说傻子都能过，怎么眼镜还不开心。

晚上回宿舍我本来想问眼镜，可是看他心情似乎很差，估计是广播站那边也不顺利没好意思再给他添堵。

隔天结果就出来了，不出意外我在宣传部那栏里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中午回宿舍感觉气氛不太对，建军问我怎么样，我说进了宣传部。眼镜情绪似乎不太好，听建军说眼镜不仅落选了学生会连广播站也不收他。我心说，不能吧。

大刘回来后，眼镜单独找他说话，前者知道后嚷嚷说，不能吧，我可是跟叶子打过招呼的。眼镜撇嘴说，不知道，反正大勋选上了，我没进去。大刘说打个电话问问叶子，除了宿舍每两分钟就回来了，他有点生气的问眼镜，你怎么搞的！我们都很不解的看着大刘，他对眼镜说，叶子刚才告诉我，她费尽心思引导你，你倒好结结巴巴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眼镜羞愧的说，我……我……紧张。大刘骂道，紧张你大爷，亏我还舍了面子帮你。眼镜被他说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着头回了自己床铺。大刘还不解气，念叨说，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还得怎么帮你。

下午参加完宣传部的见面会，在楼道里碰见了绵绵。她问我，你进学生会了？我说，是啊，你也是？她摇头说，有过那个想法，不过后来还是参加了广播站。我开玩笑的说，以你的能力应该可以两边兼顾吧。绵绵吐吐舌头说，我怕顾不过来。

说话的时候我看到眼镜正在广播站外面徘徊，正想跟他打招呼，他却把头转了过去。等绵绵走后，他跑过来问我，你俩认识？我说，一个专业的。看满脸有话要说的样子，我没忍住问，有事？眼镜说绵绵进了广播站，想让我帮忙问问她还要不要人。我心说，人刚才在这儿的时候你怎么不问，转念一想，眼镜估计是拉不下脸。本来还想问他怎么不考虑考虑学生会，想到中午大刘的态度原因自明。

我为难的说，你让我去哪找她，总不能去女生宿舍吧。眼镜掏出手机说，要不你打电话帮我问问。我有点不耐烦的想，你自己就不能打，要是不好意思发短信也成啊，非得来找我？看到他乞求的眼神，我说，行吧。拿过手机我才想起来，问他，你有她的电话号码吗？看到他摇头，我差点晕过去，实在不好意思在教学楼里破口大骂，只好说，算了，回宿舍问问小龙吧。

没想到跟小龙要电话号码的时候还被宿舍的人捉弄了一番，小龙问我是不是想追绵绵，他是班长可以帮忙。华子说，没看出来啊，大勋平时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下手还挺快。看到眼镜拼命朝我使眼色，我只能放弃解释的想法。

最逗得还在后面，绵绵没有眼镜的电话，以为是哪个骗子发的，逼得我没办法只好给她打电话。绵绵第一句话不是问我为什么会有她的电话，而是说，真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我听见她们宿舍像是炸窝了，她们舍友不停在问，是不是男的，快说，是谁。绵绵很不好意思说，你等会我出去说。电话里传来姑娘们嬉闹的声音，肯定有鬼，要不然怎么还得出去说。

绵绵道歉说，对不起啊，我舍友喜欢瞎起哄。我说没事，因为眼镜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我直截了当的说了找她的原因。绵绵听后也非常为难的说，我也刚进广播站，最多只能帮他问问。我替眼镜谢了她，介于是眼镜的电话我不敢耽误太多时间，到了声晚安挂了电话。

眼镜问我，怎么样。我说，她说帮你问问。眼镜看上去不太满意，我心说，人家说了帮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转天上午下了课，刚回到宿舍眼镜眉飞色舞的飘过来跟我道谢说，真是多亏了你，大勋。我问，广播站同意收下你了？眼镜摇头说，没有，但是他们同意再给我一次机会。说到这儿，正好大刘走进来，眼镜压低声音说，先不说了，我还得回去写稿。

20

下午在操场等杨帆打球的时候，看到老孙那个一副乒乓球拍走进来。我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老孙表情有点不自然说，闲着没事想来打会儿乒乓球。我心说反正杨帆也没来，跟老孙先玩一会。

没打一会儿，老孙忽然很扭捏的说，那个……大勋，待会我女朋友来，你让她打会。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笑着问，你什么时候找的女朋友？老孙说，前天刚确定关系。我真心的祝贺说，你小子行啊，这才开学俩月你就搞定了女朋友。老孙憨憨的笑着说，缘分到了。

都说恋爱中的男人充满了幸福，接下来老孙跟我说了他和女朋友的认识过程，大概的意思是俩人是一个班的，彼此情投意合此类云云。不知道为什么，我越听老孙描述他女朋友越觉得像是自己认识的某个人，与此同时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一个又壮又黑的姑娘朝我俩走了过来。看着她走到老孙身边，依偎在后者怀里顾做小鸟依人状，我差点吓出尿来，心说自己的直觉什么时候这么准了！老孙给我俩互相介绍，我勉强笑着跟姑娘打招呼，她说，咱俩认识。我说，在宣传部的迎新会上见过。我心想，这也太TM的巧了吧。当时迎新会的时候，大部分姑娘都还算过得去，唯独她长相独树一帜。虽然经常听见有人说我帅，但是我觉得长得丑的她还是第一个。我搞不懂，真的不懂，主要是因为老孙长得不差，怎么就找了她？

看的出来老孙是真喜欢她，跟我说，大勋，我想跟佳丽玩会儿。我急忙把乒乓球拍递给佳丽，笑着说，你们玩，我打篮球去了。没走几步听见佳丽突然叫我，我问怎么了，她说，刚收到通知，今天下午宣传部有活动。我想应该是集体发短信的，可惜我们宿舍的座机收不了短信。

畅快淋漓的打了俩小时篮球，三对三打上下台，我们连续打了七八场都没下去。杨帆今天的三分球奇准无比，几乎就没投丢过，另外一个广东的哥们儿又高又壮三秒区下无敌。回宿舍的路上杨帆对我俩说，咱们三个组队参加新生三对三吧。我想起来学校最近好像在推这个活动，参加篮球社的大刘和小龙没少在宿舍里说。那个叫文杰的广东同学说，好啊。杨帆看向我，我说，我都行。杨帆很兴奋，说待会就去篮球社报名，我开玩笑说，别到时候咱们第一轮就被淘汰。文杰说，没事的，玩玩嘛。

回宿舍洗了把脸我赶去了宣传部活动教室，一进去看见早到的佳丽朝我打招呼。我问她，早来了？佳丽说，刚到。跟她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老孙到底是看上她哪点。

身为部长的叶子随后走进来，说了下最近部门的安排，主要是为新生篮球赛和象棋比赛宣传造势。听上去挺高大上，其实我们只负责做海报。布置完任务以后叶子就走了，过了俩小时都没再出现。

我和佳丽还有几个老干事负责象棋比赛的海报，那几个老干事抱怨说，都什么年代了还手画海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幼儿园美术课。他们把所有工作都扔给我和佳丽，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在旁边聊八卦侃大山。之前早听说学生会就是这德行，没想到比想象中更不堪，我们心有怨言却不敢说，说到底谁让我们是新来的。

本来我还希望佳丽能给我点帮助，一问之下发现这姑娘连棋盘是什么样都不知道。看着她满脸傻笑，我再次问自己，老孙到底是看上她哪点，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吧。既然谁都指望不上我只能自己做，佳丽给我打下手，最后勉勉强强把海报做出来。说是海报，其实不过是手画了个棋盘，然后在上面用毛笔写上象棋比赛火热进行中。

其他人看到后说，这字是谁写的，真棒。那几个什么都没干的人说，我们写的呗，还能谁写的。我心想，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他们这种臭不要脸的人。佳丽也说，大勋，你写字真好看，难怪老孙都夸你。我心说，老孙喜欢你，难道是因为你嘴甜？

负责新生篮球赛的那几个人比我和佳丽有反抗精神，新生看老生不做他们也不做，工作就那么搁着。叶子回来后发现他们几乎没做，大发雷霆说，俩小时你们到底干了什么，难不成等着我回来做？我在旁边看热闹，心说叶子官威可真够大的。有新生抱怨老生什么都不干，老生反击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没做，再说你们刚进来不应该多锻炼锻炼。一个黑瘦的男生火气很大，直接骂上了，去NM的锻炼，光TM知道动嘴！叶子似乎很维护老生，站出来说，你嘴巴能不能干净点，这里还轮不到你撒野。黑瘦男生愤愤不平，踹翻了教室里的凳子说，你们谁爱干谁干，反正我TM是不干了。说着摔门而去，看得我们一愣一愣的。叶子很没面子，想骂又不好意思骂，掐着腰气呼呼的说，就没见过素质这么差的人！我心里倒是挺佩服那个男生，可惜包括我在内的新生都没那个勇气。

可能是为了缓解气氛，叶子拿过他们做了一半的海报说，到哪一步了？周围人都摇头，叶子恼火的说，你们做的怎么会不知道。这时候听到有个女生怯怯的说，都是刚才那个男生做的……看到叶子满脸无奈，我差点笑出声来，难怪人家那么生气，原来其他人真的什么都没干。

叶子也正在气头上说，这张不要了，你们重新做一张，我还不信难不成离了他什么都干不成！有几个老生不愿意说，这都几点了，我们晚饭还没吃。叶子立马换了张笑脸说，麻烦各位了，等做完我请你们吃饭。即便她这么说，其他人还是不情愿。我听见有人给她出主意说，与其重新做不如把那男生找回来。叶子也真是能屈能伸真给黑瘦男生打了个电话，对方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看叶子的表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叶子回来的时候黑着脸对那几个人说，早点把自己的任务完成早点去吃饭。说完又走了。

她走后，我听见几个老生八卦说，其实叶子没什么能力，能当上部长全都因为男朋友是学生会 张洋。

十点从活动教室走的时候他们还没弄完，我觉得八成会耽误明天下午的新生篮球赛。心说还好做完了工作，要不然挨骂的可就是自己。

在宿舍楼道里遇到了出来打水的老孙，他拉住我问，刚回来？我说，你怎么知道。他笑着说，佳丽告诉我的，说你们刚忙完。我心说，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热恋，屁大点事儿也得互相报告。从下午忙到晚上我实在太困想早点回宿舍睡觉，不过老孙拉住我像是有话要说。

我问，有事？老孙毫无征兆的说，其实我知道你觉得佳丽长得……不好看。我忙说，没有，挺……喜庆的。我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个词，实在想不出什么贴切的话。老孙笑了笑说，没事，我明白。他叹了口气说，我跟你们的想法不太一样，不奢求另一半有多漂亮只希望能好好过日子。我不知道老孙为什么特意跟我说这些话，不过听完却有点羡慕他，很多人可能都像我一样从未考虑过另一半该是什么样儿。

我问自己张白算不算，但是没有答案，也可能是我现在脑子里还没有“将来”这个概念。

回到宿舍大刘说让我跟他和小龙一起报名参加新生三对三篮球赛，我说已经答应跟杨帆组队了。大刘说，你小子真不够义气，竟然跑去跟其他宿舍的人组队。我心说，你TM倒是早点说啊。当然，即便他早说我也不愿意，大刘球打得不咋地脾气却很暴躁，好几次在操场差点跟人打起来。

眼镜正在伏案疾书，他跟我说已经加入广播站了，以后专门负责写稿。我心不在焉的说，恭喜恭喜。

熄灯后我躺在床上，脑子里依然萦绕着老孙刚才说的话。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沉不住气，甚至有点后悔当初报到前没跟张白说一声。我在心里问自己，张白算是我女朋友吗？我觉得应该不算，她虽然整天说喜欢我，但我俩从没定过名分。可能我打心眼里看不上张白，觉得她浪，觉得她S，整个跟形形色色的男生混在一起。换个角度想想，我的条件也没资格对别人挑三拣四。

我想起自己没白没黑学习的那段日子，只有张白陪在身边，自己的复习资料也都是她出钱买的。当时只要是我叫的上名字的参考书，她会不择手段帮我搞来。张白会在每本书的第一页上写上她自己的名字，等我全部做完再还给她。想起来不知道高考结束后，她是不是把那些参考书都当废纸卖了。

也不知道想了多久，听见华子不知道再跟他的哪女朋友打电话，我才猛然惊醒。我不是想好了跟过去一刀两断吗，怎么还在想过去的事儿。我警告自己别想了，赶紧睡觉。

周五上午只有两节课，下了课我去宣传部帮忙。进门的时候看见不少人正围在一张海报前感叹说，做的真好。叶子得意的说，那是，这可是我找在广告公司当创意总监的朋友做的。我也凑过去看了看，发现做的确实不错。说白了我也不懂，不过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正当叶子想让人赶紧把海报贴出去的时候，人群里有人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说海报上好像有个字弄错了。经他一说，大家纷纷围了过去，细看之下还真有个字不对。叶子脸上有点挂不住，毕竟刚才一顿吹嘘，分开人群说，怎么可能，我看看！等看完之后她说，昨晚我找他的时候太晚，人家能做出来就不错了……我心说，言下之意我们应该感恩？

估计是担心闹笑话，叶子跑出去给她那个朋友打电话。期间我听见有人拿她逗闷子，说创意总监就这水平，搞不好是街边打印店随便找了个人吧。

叶子回来后问我们，你们谁会PS？对于我这种上网只会聊QQ的人，听都没听过，其他人也都跟我差不多。有人问，光影魔术手行吗？叶子气急败坏的说，你那个不专业。看大家都沉默不语，叶子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们可真够可以的，连PS都不会！我听见有个女生撇着嘴说，还说我们，你不也不会。

有人脑子活说，咱们学校不是有设计专业的，他们肯定会。叶子赶紧又出去打电话，等到中午总算把海报做出来，可惜来不及印刷仍然耽误了第一天的比赛。

一堆人瞎忙活到过了中午十二点才去吃饭，去食堂的路上遇见了已经吃完的绵绵。我再次替眼镜跟她道谢，没等她说话，她身边的舍友起哄说，绵绵这是谁啊，是上次跟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吗？绵绵让她们先回宿舍，她的舍友们笑着说，哟，赶我们走是吧，行吧，我们不当你们的电灯泡。

等她舍友走后，绵绵皱眉问眼镜是怎么跟我说的，我说就听说他进广播站了。绵绵告诉我，她专门找过广播站的师姐，师姐说人招满了。我疑惑的说，那眼镜是怎么进去的。绵绵说，眼镜好像铁了心要进广播站，跟师姐说不当正式社员也成，后来师姐答应偶尔用他写的稿子。我心说眼镜这是何苦，好在华子他们不知道，不然指不定怎么笑话他。

吃完饭回到宿舍，看到眼镜趴在桌子上爬格子，我忍住了问他的冲动。

大刘和小龙为了下午看球赛正在准备，大刘正在擦上次华子给他带的那双麦迪1代。小龙想借华子的AJ3，后者说，我那可是花一千多买的，跟你们那些破鞋不一样。小龙说，当初你可说差不多。华子自知失言，笑着说，逗你的，我是怕把脚气传染给你。华子问他不是自己有鞋吗，小龙没好气的说，那鞋磨脚怎么穿着打比赛。华子被堵得说不出话，赵云说，我床底下有几双篮球鞋没穿过几次，你挑一双穿吧。小龙高兴的说，真的，你买的可都是真鞋。赵云说，爱穿不穿。小龙忙说，穿，当然穿。

大刘问我下午有没有比赛，我说没有，他说，那你下午一定得去给哥们儿加油儿。我说宣传部还有工作，他很不爽的说，宣传部有哥们儿重要，你要是不去就是看不起我。我心说，他一个大学生怎么说话跟臭流氓似的，动不动就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我懒得跟他解释，敷衍说，知道了。

下午没课按照叶子的要求我们都提前去宣传部活动教室，她找了工院一个男生帮忙改了海报，先印了一部分让我们去学校公告栏里贴。贴海报的时候，我听见有个新生感叹，原以为学生会是挺有意思的地方，没想到整天被人使唤。

大刘他们第一场就输了，而且是被完虐。

晚上在宿舍大刘破口大骂说，那裁判也太TM业余了，我上篮被打手都不吹，明明是好盖帽非说我打手，真TM操蛋！小龙附和道，谁说不是，刚拿球就说我走步，我TM都还没动呢！大刘埋怨小龙，我喊了好几遍让你传球，你怎么眼睛里只有篮筐。小龙不甘心被黑锅，推卸责任说，老大真不能怪我，都是那个谁，他一直不传球我拿到球的时候二十四秒都快到了。大刘说，那小子技术差还总想单干，早知道就不找他了。小龙说，要是大……他看了我一眼改口说，咱们组队时间太短都没好好练，彼此之间没有默契。大刘盯着自己的鞋说，也怪这双鞋，以前我没注意今天打比赛才发现鞋底塌了，脚踩上去使不上劲儿。

华子本来正跟赵云要烟，听后说，老大，今天你们打球我也看了，你们实力确实不如对方……

“砰！”

大刘猛地把鞋脱下来砸到了宿舍门上说，TM都是这双鞋害的，要不然我们肯定能赢。

华子没敢反驳，小声说，真有意思，输了比赛怪鞋不好。建军提醒他，少说两句吧。

21

到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学生会一下子招了那么多人，当初还以为是因为部门多，可是才短短两个星期不少人已经暴露出了本性。

之前看到老干事们光动嘴不动手还觉得气愤，现在才发现他们其实已经算是比较良心，有些新生看任务多太累干脆请假不来，甚至有人看没什么好处可捞直接退了。想想也是，对于大部分平凡的学生来说，有几个熬到毕业前能当上个部长，更甭提副XX主X，身边那些混日子的师兄师姐们都是活生生的例子。我也早心生退意，只是舍不得那点加分。

晚上宣传部活动教室里只有几个人在忙活，最近新生活动特别多，这个比赛那个比赛，这个活动那个活动的，偏偏总有人请假不来。叶子每天都得打无数个电话，回答她的不是说有课就是生病。看着她整天举着电话烦躁不安的样子，我有点心疼她的电话费。

佳丽今天也没来，不知道是不是跟老孙约会去了。这俩人现在如胶似漆，人家都是男的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他们正好反过来。每天都能看见佳丽在我们宿舍楼前喊老孙的名字，那声音一点都不消魂，甚至有点让人胃部不适，但是老孙却乐此不疲。大刘在见过佳丽后，说她的体型像极了圣诞树，所以私底下偷偷叫她“行走的圣诞树”。

部门有个女生说有人找我，出去后发现是有段时间没见的王艳。说心里话，要不是她来找我，我都快把她给忘了。

我问她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说刚才在走廊里遇到了眼镜。我心想，眼镜估计是去给广播站送稿子去了。王艳假意夸了我几句，说她没想到我进了学生会。我以为她又要抱怨，没想到这次把男朋友夸上了天。

王艳说她上个星期才从他男朋友那边回来，之所以回来的晚是因为男朋友带她到处玩。她用生怕我不信的语气说，是我错怪他了。我心说，什么意思？王艳说，那个女的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这次我去我男朋友还特意把那个女的叫过来说清楚。她夸我真漂亮，就是有心也没资本跟我抢，我俩加了QQ经常在网上聊天。我“噢”了一声，心说自己压根就不记得有这事。王艳生怕我不相信，说他男朋友还发毒誓说，保证只爱她一个人。

王艳神神秘秘的说，你知道前两天他给了我什么惊喜吗？我心想，你都说了是惊喜我怎么会知道，嘴上说，什么？王艳兴奋的说，他送了一大箱子礼物给我。我心想，难怪。不过当听说她男朋友把她在逛街的时候所有看上的东西都买了下来寄给她的时候，我又想，真TM土豪。

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忽然觉得校园广播的声音有点耳熟，仔细听了听发现是绵绵主播。以前面对面没注意，现在才发觉她的声音真好听，难怪能进广播站。

晚上回宿舍的路上被杨帆截住，他说明天我们第一场比赛想叫上文杰一起研究战术。说是布置战术最后演变成侃大山，杨帆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吹牛B，把不知道深浅的文杰唬的一愣一愣的。我问文杰，你篮球打得真好，以前专门练过？文杰腼腆的搔搔脑袋说，没有，只是个人爱好，以前我们放了学不管几点都去打。走的时候杨帆特意提醒我们，你们多抢篮板，我投篮有把握。我心想，你可真会分配，脏活累活我们干，你负责帅气。

一推开宿舍门我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平时这个时间闹哄哄的宿舍居然很安静。我问在上铺看漫画的建军怎么了，建军说，甭提了，刚才大刘他们在篮球场跟人打起来了。

我正想问到底怎么回事，坐在下铺的大刘气愤的说，小龙，不是我说你，人家都骑到你脖子上了，你竟然不敢还手。可能是不解气，他又补充说，你真TM能沉得住气。小龙脸色铁青的说，老大，我……华子打断他的话说，就是，换成我早大嘴巴抽他。小龙委屈的说，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赵云罕见的动气说，你小子真怂，要不是建军拦着我，我真想一板凳砸他脑袋上。

我越听越糊涂，再想问建军，大刘忽然把矛头转向我，大勋，你怎么才回来，找你半天你跑哪去了。我说，在学生会。大刘埋怨说，小龙被欺负，我回来叫人连眼镜都去了，唯独你不在。我心说，这是打不过拿我出气？我说自己一直在忙没人告诉我，华子挑事说，你整天往别的宿舍跑的挺勤，自己宿舍的事没见你积极过。我感觉血都涌到了大脑，那句“CNM”差点脱口而出，最终还是忍住了。我瞪了华子一眼，心说，你小子给我小心点。华子假装没看见，伸手跟上铺的赵云要烟，赵云不耐烦的说，想抽不能自己买！华子耍大爷说，抽你烟是瞧得起你。赵云冷笑说，您可千万别瞧的起我。华子听后赔笑说，我错了，大哥给我根烟。

我走过去问小龙，没事吧？小龙苦笑说，没事。他跟我说了事情的起因，下午他、大刘和华子在操场跟人打上下台。有一拨人的动作很大，中间他们连赢了好几次，对方有点气不过动作很大，他跳投的时候有人直接一拳头打在了他脑袋上。小龙说，当时我感觉天旋地转差点晕过去。看他活蹦乱跳的，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心想或许人家是无意的，只不过大刘输了比赛心里憋着气无处发泄而已。

临睡前大刘还在吵吵说，以后别让我遇见他们，否则非G死他们不可……

22

下午的比赛赢得非常轻松，我们无论是身体还是技术都碾压对方，要不是我心软可能他们连一个球都进不了。

回宿舍换衣服的时候，大刘酸不溜丢的说，你们运气真好，如果不是因为对手太强，我们也不至于第一轮就被淘汰。我有点不服气，心说，我们赢是因为我们厉害，你们输是因为你们菜！我懒得搭理他，拿着脸盆去阳台晾衣服，走了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被绊倒，拾起来看了看发现居然是电话线，我问舍友，宿舍电话怎么坏了？

在跟大刘研究魔兽的小龙说，早坏了。我心想，难怪最近家里也没来电话，这还不是我最担心的，万一漏掉了梅姐的电话怎么办，我找谁拿工资去。我生气的说，坏了怎么也没找老王来修。华子躺在床上边发短信边说，反正也没人用，修什么修。我差点把座机直接扔到他脸上，心说，你们TM不用，也别耽误老子的事儿。建军看我脸色不好，走过来说，也不一定是坏了，可能只是电话线拔了而已。说着把电话线重新插上，拨了自己的手机试了试说，好了，没坏。

我犹豫着要不要给梅姐打个电话，想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她电话号码，心说自己真蠢当初怎么就只给她留了宿舍的电话。正苦恼着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赶紧接起来，可惜是我妈打来的。

我妈问，大勋，你怎么又半个多月没给家里打电话。我说，前几天宿舍电话坏了。我妈说，电话坏了怎么没找人来修，你们宿舍其他人不用吗？我故意说，他们都有手机用不着。我妈沉默了一会儿说，没手机真不方便啊，要不我跟你爸说说……我心说自己的目的差不多快达到了，但却打断她说，算了吧。我妈大概也了解我的心情，说让我好好照顾自己，说完挂了电话。

实在没别的办法我只好低声下气的问大刘，你们国庆兼职的工资发了没？大刘正忙着跟小龙研究怎么快速升级，头也不抬的说，早发了。我一听急忙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大刘爱答不理的说，上个星期就发了，你们长促没给你打电话？想起什么嘟囔道，对了，你没手机。我瞬间心凉了半截，因为当时梅姐说她会通知我，所以我连胖姑娘的电话都没留。我暗自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找胖姑娘问问。

第二天上午满课，中午我来不及吃饭直接坐车去找胖姑娘。火急火燎的找到胖姑娘，她却告诉我工资应该是兼职俱乐部发。看到我满脸焦急，她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强忍着怒气说，没事，那我去俱乐部问问。

我又坐了一个小时车去了兼职俱乐部，前台接待以为我是来入会的态度非常热情，但是当得知我是老会员冷淡的问我有什么事。我说明了来意，她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我听后差点没一巴掌打过去，可是想到自己辛苦赚来的工资还是陪着笑脸说，能不能帮忙给问问。前台拉大不情愿的说，这事不归我管。看我想往里面闯，她拦住我说，哎，你干嘛？我正在气头上说，那我去找能管的人。她这才松口说，你去那边坐着，我打电话问问。

如坐针毡的等待了几分钟，前台走过来说，国庆兼职的工资早发了，当时联系不到你……我心里咯噔一下忙说，那我找谁要工资。前台用看傻缺的眼神瞪了我一眼说，没按时来领工资的人得自己去公司领。说完不再理我，想到下午还有比赛，我没再继续追问。

匆忙赶回学校比赛都快开始了，杨帆和文杰正焦急的等待着，看见我跑过来，杨帆责怪说，你怎么才来？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有点事儿耽误了。文杰说，你赶紧热身，下一轮就是咱们。我答应了一声，强打精神参加比赛。

由于心里总惦记着工资的事儿，比赛的时候我的注意力不够集中，犯了好几次失误。好在杨帆和文杰发挥稳定，我们才不至于落败。打完之后，杨帆责备我说，大勋，你今天怎么回事，那么大的空位都投不进。我低着头说，不好意思。文杰笑着说，没事，反正赢了。杨帆提议找地方庆祝，我实在没心情说，算了吧，下次再说。杨帆看上去很扫兴，提醒我说，下次记得早点来，你今天都没热身。我面无表情的说，知道。

回到宿舍迎头碰上正准备出去打球的小龙，他阴阳怪气的说，大勋，你今天的手感不怎么样啊。我没心情理他直接去找大刘，问他，你不是说长促打电话让去拿工资吗？大刘正躺在床上玩手机，斜我一眼说，是啊。我说，那为什么我们长促告诉我要去俱乐部领工资。大刘说，是啊。听他这么说，我憋了一天的火蹭的蹿了上来，质问道，到底是谁说的？大刘感觉我的语气不对，坐起来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吗，长促打电话让去俱乐部领工资。我心说，你TM可不是这么说的。大刘可能是发觉事情不对，问我，你还没领到工资？我没好气的说，俱乐部让我去公司领。大刘“哦”了一声说，那你去领呗。我说不知道公司在哪，大刘说他也不知道。

看他又要躺下，我忽然记起说，你有杨哥的电话吗？大刘说有，我说让他帮忙给杨哥打个电话，大刘不情愿的说，我待会还得上网去呢，你自己打不行吗？我讨好的说，就一会儿，谢谢。大刘终于同意帮我打个电话，嘴里还不停的碎碎念，你怎么连手机都没有。

显然杨哥已经把他忘了，大刘提醒了好几遍才想起来。我看他一直东拉西扯在旁边差点急死，不停的提示他快点问。大刘小声说，急什么，我这不刚要问。杨哥和胖姑娘的说法差不多，都让我去找兼职俱乐部，大刘在我也不好意思问自己后四天工资的事。可能实在太忙，没等我让大刘帮忙问公司地址，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很恼火，骂了几句，大刘无所谓的说，不就是两百块钱吗，至于急成这样？我心说，你TM是大款，老子是穷B。不过他说错了，不是三天是七天！

大刘出门上网前还说，兼职挣得那点钱我早都花完了。听他这么说，我真后悔当听他的鬼话入兼职俱乐部。

没办法我只能天天盯着宿舍电话，被动的等待梅姐联系我。建军看我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话，问我是不是家里有事，我摇头说没事。有时候我趁宿舍没人会偷偷检查电话线是不是插着，可惜宿舍电话一直都没响过。我萌生了一个想法，会不会是梅姐偷偷领走了自己的钱。想起梅姐对我的照顾，我不相信她是那种人，不过事实摆在眼前。后来我甚至自我安慰，心说，TM的老子不要了，当是给你家人买几道黄纸烧！

话是这么说，可是想到自己曾经的计划成为泡影，生气之余也暗骂自己太容易相信别人。

我把心里的愤怒都发泄到了篮球场上，比赛之后的大汗淋漓筋疲力尽减少了我内心的烦躁。随着我们一路杀进决赛，杨帆私底下经常笑着说，大勋，你小子是不是吃补药了，最近打球那么猛。文杰也说，顶着三个人的防守也敢硬抗真厉害。得到队友的肯定委实令人开心，可我TM实在高兴不起来。

晚上杨帆非拉着我和文杰出去喝酒，说是为进入决赛庆祝。我不好推辞，只能跟着他俩去了。我们去了胡同里的成都小吃店，杨帆做主点了几个菜，另外要了三杯扎啤。我说自己不会喝酒，杨帆不相信说，今天不一样你得喝点。我说真不会。文杰打圆场说，我正好渴，大勋那杯我替他喝了。说完，一饮而尽，喝完还把杯子放到脑袋上说，我干了。杨帆伸出大拇指说，可以啊，兄弟。文杰平时话很少，不过喝了酒之后变得键弹起来。杨帆问他酒量怎么练的，文杰说，我爸是搞工程的，小时候就让我学着喝。我微笑不语，心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酒壮怂人胆？

杨帆和文杰都喝大了，俩人勾肩搭背回了宿舍，我心里郁闷到操场跑圈。傍晚的操场上都是恋爱中的情侣，我看着心烦坐在看台上发呆。校园广播站正在广播，我又听到了绵绵的声音，她的声音轻柔悦耳，明明离得很远却仿佛在你耳畔低语，明天是新生三对三篮球赛决赛，希望同学们能够到场观看替双方加油鼓劲儿。

天差不多快黑了，情侣们转战小树林，我打算回去拿笔记本上会自习。路上遇到正要去吃饭的绵绵和她的舍友，绵绵挥手跟我打招呼。我问，今天是你主播吧？绵绵笑着说，你听出来了？我点头说，你的声音很容易认。她舍友起哄说，哎哟哟，我们怎么听不出来。绵绵让他们别起哄，她们反而闹得更厉害，大声说，怎么，又要赶我们走。好吧，知道你们的幸福里没有我们的位置。气的绵绵伸手要打，舍友们叫喊着逃走，她无奈的说，她们就是喜欢闹，你别往心里去。我说，没事。我让她快去吃饭吧，她点点头说，明天决赛加油。我说好，她走出两步又回头说，听说比赛有奖励，如果是奖金别忘了请我吃饭。我点头说，没问题。已经走远的舍友也朝我喊，帅哥，别忘了还有我们。

在自习室没心情看书，写了写最近发生的事，越写越觉得郁闷。想起明天的决赛，心想，要是真有奖金就好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杨帆酒已经醒了，拉着我和文杰商量战术，他说特意去看过对手的比赛，除了身体素质强点没什么特别的，让我俩放心明天照常打就成。散的时候杨帆特意提醒我，大勋，你穿这鞋行吗？我低头瞅了一眼，发现脚上的板鞋都开胶了，心想要是拿到工资自己也能买双新鞋。

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的球鞋，恍惚中感觉它都在嘲笑自己寒酸，心烦意乱的换了拖鞋去洗漱。拿着脸盆到了洗漱间，刚拧开水龙头平听见小龙在楼道里喊，大勋，你姐电话。我心说自己哪来的姐姐，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心说难道是梅姐？来不及关水龙头赶紧往宿舍跑，拖鞋踢掉了都来不及捡，可是等我喘着粗气拿起宿舍电话的时候，对面已经挂了。

我懊恼的说，你们怎么不让她等会儿。小龙一脸无辜的说，我哪知道她不会等你。才燃起的希望顿时破灭，我心想，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接到电话。转身想要回去找自己那只拖鞋，门还没走出去宿舍电话响了，我喊道，我来接。

果然是梅姐，她问，大勋吗？我忙回答，是我，是我。电话那头的梅姐像是松了口气说，总算找着你了。听梅姐说，她之前往宿舍打了好几次电话，可是都没人接。我心想肯定是在我们都上课，或是打比赛的时候。在我的期待中，梅姐说，我听公司的人说联系不上你，所以替你把工资领了，明天下午你有时间吗，过来拿一下吧。我内心狂喜连说，有，有。挂电话之前梅姐提醒我，不用太早，四点左右到就行。我忙说，好，好。心说，只要能给钱几点都成。

我难以掩饰失而复得的兴奋，差点在宿舍里打一套拳。想到之前还曾诅咒过梅姐，我内心感到特别愧疚。华子察觉有事问，大勋，什么事这么开心？我担心他嚼舌头说，没事。小龙刚才被我埋怨心里有点不舒服，问我，大勋，你姐在这儿？我撒谎说，远方表姐。可能是猜到我不愿多说，他们也没再问。

我恨不得立刻去领工资，不过第二天下午还有比赛，只能暂时按捺住心里的躁动。

可能是决赛的原因，到场观战的人特别多，操场的看台挤满了人。我们宿舍只有建军和眼镜来了，其他人不是有课就是在宿舍玩手机。绵绵也来了，看见我的时候举着拳头说，加油，大勋。杨帆打趣说，不愧是R大流川枫，都有自己的啦啦队了。我心情不错，打了他一拳说，这是谁取得外号。杨帆臭不要脸的说，我呗。他说自己是R大宫城，文杰是R大河田。文杰说，其实我的气质更像仙道。我俩看了他一眼同时做了个呕吐的姿势。

上了场我和文杰大呼上当，我问杨帆，这TM就是你说的身体素质好点，明明是魔鬼筋肉人好吧！杨帆安慰我们说，没事，有我的三分怕什么。

吹牛归吹牛，比赛开始后我们立刻感受到了差距。虽说我和文杰身高上不吃亏，可是力量上真不是一个级别。跟我对位那哥们儿上篮的时候把我顶出两米远，文杰在篮下也经常卡不住位，更甭提只会在外面等着投三分的杨帆。半场下来我们三个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出来。

杨帆喝的太急差点呛着，擦着嘴上的水说，对面也太TM变态了，那身体素质怎么不去WWE。我去拿矿泉水瓶，发现里面没水了刚想喊，有人递过来一瓶。我看到是绵绵，挤出个笑容说，谢谢。绵绵笑着说，加油。

尽管下半场我们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可实力差距太大，最终我们还是大比分输掉了比赛。我和文杰还好，杨帆很不甘心的说，要是再给我几次机会，我TM一定投进去。文杰安慰他说，你已经连进四个三分球，他们不可能放着不管你。杨帆叹气说，都打到决赛了，真TM可惜。输了比赛我也很懊恼，不过想到待会就能领到自己梦寐以求的工资也就没那么生气了。

绵绵特意跑过来给我们送饮料，她给我打气说，你们打的已经够好了，连我这个不懂球的人都看得出来。她的舍友们也夸我们厉害，听到美女们的追捧，杨帆笑逐颜开说，有美女送饮料也算值了。

我原本不在意输赢，当看到冠军奖励篮球鞋的时候又有点羡慕。杨帆和文杰倒是不以为然，前者说，那种鞋顶多两三百块钱。偷偷看了看他俩脚上的球鞋，心想也只有他们看不上吧。

参加完颁奖仪式又拍完集体照，等我赶到梅姐他们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心想完蛋了，梅姐肯定会生气。我走到前台报上了梅姐的名字时，前台似乎早就知道，让我坐在沙发上等一会。我看到她打了个电话，很快梅姐便拎着包走了出来。跟兼职的时候不同，上班的她打扮的更加职业，我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这种女性。

我赶紧道歉，对不起，梅姐，我来晚了。没等我解释，梅姐笑着说，没事，你来的正好。发觉前台正好奇的看着我俩，我的脸刷的红了，有种干坏事被人逮住的感觉。大概是发觉了我的拘谨，梅姐问，你吃饭了吗？我说，没有。她看了看手表说，也到饭点了，咱们一块出去吃个饭。我想起当时答应领了工资请她吃饭，忙说，好的，我请。梅姐没说话，领着我下了楼。

出了写字楼梅姐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都行，她说，那去城隍庙小吃吧。我怕暴露自己的土鳖属性，忙不迭点头，好啊，好啊。

坐下后梅姐让我点菜，看着菜单上都是自己从没听过的东西，我怕点错了忙说让她来。梅姐也没推辞点了几样招牌菜，等服务员收了菜单，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印有他们公司字样的信封，从桌面平推给我。我迫不及待想要打开数数，又担心梅姐觉得自己不信他，忍住冲动把钱往兜里塞。梅姐抿了口茶说，怎么不数数。我笑着说，不用数。我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特傻，但我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梅姐笑容可掬的说，数数吧。我答应了一声，打开信封慢慢数了起来，数完之后疑惑的看向梅姐。梅姐问我，怎么，不对吗？我忙说，不是……她说，那怎么了？我犹豫说，好像……好像多了。梅姐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说，是吗，你数清楚了？我说数的很清楚，按照每天七十，八天一共五百六，可是里面却有一千。

看我满脸疑问，梅姐笑着说，前三天每天七十，后四天算你加班，加上提成九百多，零钱不好装我给你凑了个整数。我心里高兴，嘴上却说，梅姐，这……不好吧。梅姐毫不在意的说，是我安排你去的，你牺牲了假期上班，总不能跟平时一样吧。按理说钱多我应该开心才对，不过总觉得不太合适说，可是也太多了。梅姐笑着说，傻孩子，哪还有嫌钱多的。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梅姐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服务员说，收起来吧，让别人看见不好。我说了声谢谢，把钱揣进了口袋。梅姐笑靥如花说，谢什么，这是你应得的。

吃饭的时候梅姐问我是不是很热，我说不热啊，她不解的看着我说，那你怎么满头大汗的。我告诉她下午学校有篮球比赛，她问我，赢了吗？我不好意思的说，输了，输的还挺惨。梅姐安慰我说，没事。忽然又感叹的说，年轻真好。拿了钱我心里欢喜，嘴上没了把门的，笑着说，您也很年轻啊。梅姐说，不行，姐老了。当听她说三十二岁的时候，我“啊”了一声，她脸色瞬间黯淡问我，吓着了？我摇头说，不……不是，我真的看不出来你有三十二。我说的是实话，可能是在老家她这个岁数都是家庭妇女，没人打扮的像她这么精致。梅姐好像突然来了兴趣，探头问我，那你觉得我看上去有多大？我随口瞎编说，感觉你跟我们身边的同学没什么区别。梅姐听后很暧昧的用手指点了我额头一下说，真没看出来你小子嘴还真甜。我打蛇随上棍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梅姐假装生气说，在学校没少骗小姑娘吧。我说，我这么穷，哪有人会上当。梅姐笑着说，没事，你这么年轻肯定前途无量。

吃的差不多的时候，梅姐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说，这是公司的样机，你拿去用吧。看着摆在桌上的三星手机，我差点没忍住，但还是说，不用了，梅姐。梅姐愣了愣问，你不是没手机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裤兜说，明天去买。梅姐没再坚持，看着她把盒子收起来，我有点后悔，心说一千块钱应该买不到那部手机，可是我知道世上没有白拿的东西。

吃完我抢着结账，结果掏兜的时候钱散了一地，最后还是梅姐付账缓解了尴尬。我红着脸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就像个傻B，无时无刻都散发着被人瞧不起的气息。好在梅姐没放在心上，她问我着不着急回去，我忙说不着急。梅姐说，那你陪我喝杯咖啡去吧。

来这儿之前我对咖啡的认识只停留在雀巢，后来有一次宿舍的人出去玩，路过星巴克喝过的华子说那里面巨贵，不花个千八百肯定出不来。所以当梅姐领着我进了路口的星巴克时，我在想出来的时候自己兜里的钱还能不能剩下。

等看到墙上的菜单后，我在心里大骂华子真孙子，不过也从侧面反应出自己是真蠢，他说什么都信。梅姐问我喝什么，我回过神来忙说，跟你一样就成。梅姐想了想对服务员说，两杯美式。

等咖啡上来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梅姐会想那几秒钟，几乎没喝过咖啡的我哪知道美式那么苦，最操蛋的是我还被烫到了舌头。虽然梅姐没说什么，但我知道她肯定在心里偷笑。

坐下后梅姐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窗外发呆。我不敢吵她，默默的喝着那杯巨苦的美式。偶尔梅姐会问我着不着急回去，我其实挺想早点走，可又不好意思拿了钱就走人，只能说，没事，不着急。梅姐笑着说，那你再陪我坐一会儿。

闲着无聊我也盯着窗外，当看到匆匆经过的行人脸上挂满的疲惫，以及他们看向窗内羡慕的眼神，我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喜欢咖啡这玩意。

梅姐一直保持着右手托腮的动作，她的侧脸菱角分明，她的嘴唇鲜红温润，仿佛历经百年风雨都不曾改变过。我忽然有个莫名其妙的想法，觉得她肯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又觉得自己很可笑，除非是没有过去的人，否则谁能没有几个故事。

梅姐是自己“惊醒”的，她看了看表满怀歉意的说，都快九点了，不好意思。我摆手说，没事。她问我咖啡怎么没喝完，我撒谎说，以前都是喝卡布奇诺，没想到美式这么苦。梅姐笑着说，你可能不适合喝美式。

出来后梅姐说要送我，我想拒绝，可是她执意如此，还说她耽误了我那么长时间，要是不送我回去心里不舒服。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推辞。路上我俩闲聊，梅姐真像我姐似的，问我在学校适不适应，宿舍楼几号之类的。我以为她是为了避免尴尬，也没多想照实说了。

到了学校，我跟她道谢，说下次一定要请她吃饭。梅姐笑着说，你说的，姐姐可当真了。我一愣的功夫，她拿了张自己的名片，在后面另写了一个号码递给我说，有事打我电话。看着汽车消失在晚高峰的车流里，我仍在想她那句话的意思。

从小到大兜里从来没带过两百以上的现金，感觉自己走路都有点飘，心里想着明天一定去买手机。

宿舍里只有赵云一个人，我问其他人呢，赵云说，都去网吧通宵了。刚坐下宿舍电话响了，赵云没动，可能是知道只有我家里人会打这个电话。

是我妈打来的，她照例问了问我的近况，然后叹了口气说，大勋，你爸答应给你买手机了。我有点意外，但听到我妈说我爸只同意给我四百块钱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似乎有点期望过高。本想赌气说不用了，又觉得四百也是四百。

挂了电话我坐在床上思考，四百加上打工赚的一千应该能买部不错的手机。想到刚拿到手的钱就这么花了，我多少有点理解我爸的心态。赵云对手机比较了解，我问他有没有机型推荐，赵云问我，你要买手机？我说，还不太确定。赵云给我推荐了几个机型，价格大都在两千左右，我的心立马凉了半截。我知道赵云不是故意的，是在他看来低于这个价位的手机都不值得买。看我不说话，赵云说出去抽根烟，我以为他瞧不起自己。没想到过了五分钟后，他回来说，明天我去我姐家，要不顺路陪你出去转转？我感动的说，那多麻烦。赵云笑着说，没事。

赵云他姐家住在另一个区，早上破天荒起了个大早。我俩从最近的百友商场开始转，看了几个品牌都不太满意。我特意绕过了三星专柜，怕杨哥看见告诉梅姐。我有点泄气，因为喜欢的大都很贵，不喜欢的也不想买。赵云很有耐心的说，买手机就这样，得慢慢转慢慢挑。

我们又去了另一家商场，赵云给我推荐了一部音乐手机，我觉得也不错。赵云让促销员拿出来看看，连说了三遍促销员才臭着脸问，你们买吗，不买甭看。赵云说，买不买都得先看了再说。促销员说，隔着柜台玻璃一样看。我听后很是光火，心说自己干的时候也没这么大脾气。赵云笑着说，眼神不好看不清楚，你还是拿出来给我看看吧。促销员老大不情愿的把手机拿出来，不忘叮嘱我们说，别弄坏了啊，这可是真机！赵云说，知道了。

赵云把手机给我，仔细的给我介绍这手机的功能，促销员反倒站在旁边装大爷。听赵云说完我是真想买，而且他说网上的报价差不多一千五，还在我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可是当问那人价格，她居然说要一千八。赵云说这手机在网上报价最多才一千五，那促销员用鄙视的口气说，别拿网上跟我们比，我们这儿可是正规商场。我心说，你TM的态度是一点都不正规。

赵云问我怎么样，看我拿不定主意，他说，要不咱们再看看。我赶紧说，可以。听我们这么说，那狗日的促销员一把从我手里抢过手机擦了擦，边往柜子里放边说，德行，就知道你们买不起。即便是赵云好脾气也受不了，一拍桌子说，TM的死老娘们说什么呢！那女的没想到他态度这么横说，你骂谁老娘们儿！赵云指着她鼻子说，少TM废话，把你们经理叫出来，不然这事没完。可能是怕事情闹大，其他柜台的人都过来劝我们。唯独那女的态度依然很强硬说，叫经理怎么了，你们买不起还不能让别人说！赵云指着她说，你TM把文明扣给我系上再跟我说话。那女的低头一瞧，脸瞬间红的发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看赵云那么生气，我实在不好意思再拉着他一起，气恼的说，我看算了吧。赵云摇头说，没事，骂她一顿舒坦多了。我心想，都说顾客是上帝，看来上帝也分有钱没钱？

赵云说我们这样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也不是事儿，他问我对手机有什么要求。我想起小龙之前说要换手机，华子笑话他出不起那钱要求还挺多。我违心的说，无所谓能用就成。赵云说，别介，手机得用很长时间不能随便买。他说了一些功能，我下意识的说最好都能有，说完假装自嘲的说，这种手机肯定不便宜吧。赵云想了想说，还真让我想到一部既便宜又好用的手机。我惊喜的问，真的？他立刻用自己的手机搜出了那部手机的信息，看过后我满意的不得了，不过赵云说这手机是以前的型号，现在估计只有电子市场有。看了看时间都快中午了，我说自己去，赵云说不差这点时间。

我还是第一次来电子市场，里面出奇的大，如果没有赵云我要么会被门口抱孩子的大姐拦住，要么会被误导买了假货。我们在里面转了好几圈，找了个最大的铺面直接报了型号，老板查了查说有。价格也让人惊喜，只需要八百。赵云用的也是这个品牌的手机比较了解，帮我试了说没问题，我才放心的给了钱。

去车站的时候赵云他姐打电话过来，问他怎么还没到。赵云说可能得下午才能过去。我满怀歉意的说，真不好意思，耽误你事了。赵云爽快的说，没事，其实我挺喜欢逛的。上车之前赵云说，要是你不会用，等我明天回来帮你弄。看着公交车离开，我心想，以后要是赵云有什么事我一定得帮忙。

我怀揣着手机回到宿舍，舍友都在睡觉。我从床头拿了手机卡，这是开学的时候移动公司来做业务的时候我领的。华子惦记了很长时间，说我没手机要什么手机卡。我知道这小子是惦记里面白送的十块钱话费，任凭他怎么奚落就是不给。

装上自己的手机卡，我兴奋的看着开机画面，好半天没敢乱动生怕弄坏了。凭着做兼职时的那点经验，我胡乱的倒腾了一会儿，总算搞清楚大概功能。我迫切的想打一通电话，可是又不想打给家里，想起黑子，他的电话号码我记得很清楚。可是拨过去被提示是无效号码，心说难道黑子换号码了。我还记得张白的电话，但是没有打给她。

23

没想到第一次逃课是跟绵绵。

下午大学语文老师家里有事没来，导员说既然我们都来了就留在教室上两节仔细，同学们自然是怨声载道。等导员一走，不少人都溜了，小龙也想走碍于副班长的面子只能继续呆着玩手机。

新买的手机我还没研究透彻，昨天刚下载了手机QQ，偷偷打开看看有没有黑子的留言。黑子没有回消息，他的头像也一直黑着，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我忍不住想他是不是生气了，毕竟我开学这么久没联系他。我看到张白在线，她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发消息，问我过得好不好，怎么也不联系她。我对她的关心嗤之以鼻，心说当了BZ还想贞节牌坊。

正想着手机忽然震动，吓了我一跳发现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对方说，猜猜我是谁？我心说肯定是宿舍那帮小子上课无聊逗我，所以不客气的回复，我是你大爷！结果对方发了个生气的表情，我差点笑出声来，心说难道是建军？这小子平时看着温顺的有点可怕，连说话都有点娘。我打算装作没看见，没想到对方又发来消息说，哼，竟然猜不出我是谁，伤心！我想起昨天赵云大便忘带纸，群发消息给舍友结果没一个人去送，要不是正好隔壁也蹲着一位他估计只能用内裤擦屁股。我回复说，无论你在哪个坑蹲着，我都帮不上忙，因为我在上课，哈哈。

对方看我不上当，故意说，看来你真不知道我是谁，给你个提示吧，其实我就在你身边……这个省略号看得我毛骨悚然，下意识的朝四周看了看，发现其他人不是在玩手机就是在闲聊并没有发现异常。我回复说，有本事你就大喊三声，小爷在此！没想到对方说，你回头看看！我回过头去，看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绵绵朝我挥手，嘴型好像在说，本姑娘在此。

我发消息问她，她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她回复说，小龙告诉她的。紧接着她又问我，溜吗？我回头疑惑的看着她，她朝我打了个手势先从后门溜了出去，示意我跟上。看我站起来，小龙问我干嘛去，我撒谎说，上厕所。

很久没逃课我感到有点刺激，我俩走到二楼才敢大声说话。我问她，没想到好学生也会逃课。绵绵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说，好学生也是人，人肯定也会饿。她说在广播站一直忙到上课都没来得及吃饭，要是知道老师不来她早溜了。我说我也是，她笑着说，我知道。我问，你怎么知道的。绵绵故作神秘的说，本仙女能年会算呗。看我一脸懵逼，她噗嗤笑了，逗你的，我从广播站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们宣传部的人散会。我“噢”了一声，原来如此。

我俩跑到学校前面那条街吃饭，路上偶遇了同样逃课的大刘和他们班的同学，大刘大有深意的看我一眼说，嘿，真巧，你们俩这是……我怕他八卦赶紧说，逃课出来吃饭。大刘装作听不懂，走的时候还大喊，祝你们幸福。

我怕绵绵尴尬，笑着说，大刘就是喜欢开玩笑。绵绵说没事，问我，咱们吃什么去？我说，你想吃什么，我请客。绵绵问为什么是我请客，我说，上次不是说了比赛完请你吃饭吗？绵绵问我，我记得篮球比赛没有奖金啊？我开玩笑说，我把学校发给亚军的袜子当了。绵绵被我逗乐说，那东西也有人要？我说，可能有人想买回去熏蟑螂吧。绵绵忍不住大笑起来，说没想到我这人看着挺严肃实际上还挺有意思。其实我平时话很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喜欢跟她臭贫。

我们进了街边的一家小饭馆，饭点已经过了人不是很多，我俩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为了不让绵绵觉得自己小气，我把菜单推给她说，随便点，我请客。绵绵开玩笑说，小点声，省得老板以为咱俩刚抢了银行。嘴上说的豪气，我还是偷瞄了两眼菜单，看到价格心说好在上次买手机的钱还剩一些。绵绵抬头看了看我问，真的随便点？大话都已经说了，我哪好意思改口硬着头皮说，没问题。老板借机说，今天的鱼很新鲜，要不你们来份酸菜鱼吧。我脑中迅速出现酸菜鱼的价格，好像是四十多吧。绵绵问老板，一份是多少斤？老板说，半斤。绵绵摇头说，算了。我说，你要是喜欢吃咱们就来一份。绵绵笑着说，你是怕有钱花不出去是吧，行，我满足你这个愿望点个大菜。然后在我和老板的注视下，绵绵大手一挥说，来个炝炒土豆丝。老板大失所望，我也松了口气。她又点了两个菜然后把菜单还给老板，后者问，就要三个菜？绵绵故意看了看我俩周围说，两个人不能吃三个菜？老板被堵得没话说，笑着说，可以，可以。

等老板走后，绵绵让我把脸凑过去，小声的说，那老板真不地道，门口鱼缸里的鱼都翻白肚了还让我们点。我有点莫名的小感动，知道她是体谅我。

说起来我俩虽然从开学就认识，却是第一次坐下吃饭。绵绵问我是哪里人，我故作矫情的说，山沟里的。绵绵说，那你们肯定有不少特产。我想了想说，苹果算吗？绵绵说她特喜欢吃苹果，我笑着说，等过年放假我给你带点。绵绵问我，你以前没逃过课吗？我扯谎说，没有。我不是第一次撒谎，可是这次我却感到脸发烫。好在绵绵没注意，她说，我高中的时候就经常逃课。我“啊”了一声，绵绵说，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看着她说，你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才？绵绵白我一眼，当然不是，以前我身体不太好经常请假去医院，后来我发现即便是我不去老师也不问，干脆逃课在家学习。我心想，R大真是卧虎藏龙，想当初自己熬夜学习差点变成秃头。

绵绵想起什么问我，除了小龙还有没有人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我说，家里人和舍友都知道。绵绵看上去有点失落，不过很快又问，那我是除了你家人和舍友外第一个知道的吧？我心说，为什么姑娘们都喜欢挣个第一，以前张白也总问我，她是不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姑娘。看我不回答，绵绵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回过神说，是。绵绵开心的“耶”了一声。

三个菜我们一点都没剩下，吃到最后的时候绵绵说，土豆丝我负责消灭，另外两个你来。绵绵吃饭一点不做作，该大口的时候绝不细嚼慢咽，不像学校食堂那些故作扭捏的姑娘们，喝个汤兰花指都恨不得翘上天。我想应该很多人都愿意跟她交朋友，跟她在一起不用担心被嫌弃，也不用背负多余的压力。

喝了两口饭馆免费赠送的碎末茶，绵绵说给我展示一个神奇的东西。说完没几秒，我就收到了一条短信，但是打开却发现是记事本。绵绵得意的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我问她怎么弄得，她伸手手，把你的手机给我。看着她手里价值不菲的高端机，我不好意思的说，我的手机可能没那个功能。绵绵说，不会，肯定有。说着拿过我的手机，告诉我只要两个人的距离够近就可以连接蓝牙用记事本发短信了。弄完绵绵笑着说，最重要的是不用花钱。她说我的手机屏幕脏了，用自己衬衫的衣角擦了擦，发现我的眼神红着脸扯了扯衣服，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看的地方不对赶紧扭过头去。

走的时候我抢着结账，主要是也没花多少钱，绵绵没跟我挣，出来的时候说下次请我。我随口答应说，好。

回学校的路上，绵绵问我都听谁的歌。我其实没什么特殊爱好，但又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很没品味，说自己喜欢听西城男孩。实际上我连西城和后街都分不清楚。绵绵说她喜欢听莫文蔚的歌，还用手机外放了首《晴天》，边听边走边哼……我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心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啊。

晚上到自习室写笔记，没等坐下手机响了起来，声音特别大搞得看书的同学对我怒目而视。我来不及看是谁的电话号码，边往外走边接了起来，可是到了外面对方却挂了。我以为是骚扰电话，正想回自习室看见王艳拿着电话在拐角处朝我挥手。

我走过去问，有事？王艳嗔怒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买了手机也不告诉我一声。我问她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她说给我们宿舍打电话，大刘告诉她的。王艳生怕我忘了她的电话，抢过我的手机存了她的号码，还加了我的QQ。

好几天没写笔记，我担心时间太长都忘了，对王艳说，要是没事，我进去了。王艳说，你在自习室干嘛？我说，当然是看书，不然还能干嘛。王艳丝毫没感觉出我的不耐烦，笑着说，你们宿舍的人可真热爱学习，刚我还看见眼镜。我心想，眼镜估计正窝在某个自习室里写自己的新作品吧。

王艳抱怨说在宿舍待不下去了，我没好气的说，学校规定大二就可以搬出宿舍。王艳没理我的建议，继续说，你知道我舍友有多烦吗，大半夜给对象打电话，吵得我们都睡不了觉。我心说，幸好你没遇到华子那样的舍友，华子最高纪录是从前一天晚上八点，打到第二天凌晨五点。据大刘说，到最后这小子没话说了，一直都重复同一句话，我是那种人吗，我是那种人吗。王艳说，真TM烦，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对象似的。我说，你要是看不惯你也打啊。王艳说，我可不是那种没素质的人。我心想，骂人算不算没素质？王艳又说，最烦的是我上铺。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演讲者等待回应似的，我装傻看着她，她只能自说自话，我上铺那姑娘整天嚷着要练什么狗屁马甲线，大晚上在床上做仰卧起坐弄得床板乱晃，最烦人的是她还老发出一些嗯嗯啊啊的声音，跟TM什么似的。

我差点脱口而出，像什么。注意到我的眼神，王艳知道自己失言，做贼心虚的说，你别乱想，我可是个很保守的人，到现在我去找我男朋友我俩都是分开睡。我心说，那谁知道。可能是觉得我不相信，王艳欲盖弥彰的说，我男朋友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我都哭了。我真想问她哭什么，是觉得自甘堕落还是觉得吃亏。看我没说话，王艳自以为是的说，算了，看你这样肯定没谈过恋爱，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我“哦哦”了两声说，那我回去看书了。王艳拦住我说，别啊，考试还远着呢，现在看书到时候不都忘了。我说，忘了再看一遍呗。她怕我真回去忙说，我找你还有点事。我问她什么事，她说，我男朋友没钱了，你陪我去外面给他转点钱。我心说，你男朋友不是土豪吗，还有没钱的时候？王艳可能是猜到我的疑问，解释说，他这个人喜欢交朋友，最近请客吃饭有点频繁，我先支援他点。

等到了学校银行的ATM机前，我才知道王艳叫我来的真正目的，她居然不会转账。我问王艳转多少，王艳说先转两百吧，到月底了她自己也没钱。我有点怀疑她说自己一个月三四千生活费是假的，当初她可说她爸是我们老家那边某个大厂的老板。

回去路上我俩并排走着，有几个穿着时髦的学生从身边经过。王艳看了语带嫌弃的说，大勋，你不会就这一身衣服吧。我撒谎说，当然不是。王艳怀疑的看着我，那我怎么看你每天都穿同样的衣服。我借口说，我有两套一样的。说话的时候我不自觉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身上这套假X克还是我高中时候买的，放到洗衣机里甩过一次上面全都是褶子。我发现她的目光聚集在我脚上，脸蹭的红了，好在晚上光线不好，否则她肯定会发现鞋都开胶了。

宿舍里只有眼镜一个人，今天周五不用问其他人肯定都去网吧通宵了。听见门响，眼睛抬头问，回来啦。我“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坐在床上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发现鞋底都断了，心想要是我爸知道才买了三个月的鞋就被我穿坏了肯定骂我败家。想到穿这鞋打了那么多场篮球，又觉得情有可原。不过王艳的话算是给我提了个醒，想要融入这座城市表面功夫少不了。

转天下午舍友们都睡醒后，赵云说想出去逛街，其他人也说天冷了得添置点新装备。想到上次打工的钱还剩几百，我也跟着去了。

我觉得自己逐渐融入这座城市是从了解名牌开始，跟以前不同，老家里假的多真的少，现在是真的假的都很多，唯一不变的是我仍旧没钱。其他人我不太了解，我们宿舍里最爱聊名牌的是华子，给人的感觉是仿佛没有他不知道的名牌，但是最能买的却是赵云。虽然谁都没说，但是心里明白华子床底下都是假鞋，赵云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真货。因此华子有事没事总挤兑赵云说，你一个男人怎么比女人还能逛。

经常逛赵云对这一片的商场都很熟悉，我们几个人没什么目的性，去哪都是跟着他。赵云先是带我们去了他最喜欢的X克，来的次数多导购都认识他了，见他进来忙说上了不少新品。赵云挑了两件，让我们也随便找几件试试。

小龙看上一件外套对我们说，这件不错。等看过价签后，他撇嘴说，仔细看看也不怎么样。华子鄙夷的说，要是买不起就老老实实承认，没什么丢人的。小龙嘴硬说，谁说我买不起。华子不屑的笑着说，那你倒是买啊，不买是孙子。小龙气的满脸通红，建军打圆场说，这里面的东西看看就算了。

赵云似乎很满意，当场买了一件，他问我们有没有看上的。我们没说话，只有大刘说，比起X克，我更喜欢X迪。赵云说，旁边就是X迪。

进了X迪店里，大刘一眼就相中了一双正在打折的篮球鞋，说是麦迪六代简版。眼镜问什么是简版，华子抢着回答说，其实就是平民版，给买不起正代的人准备的。大刘瞪了华子一眼，问导购那双鞋多少钱，当听到导购说四百八的时候，大刘把那双鞋放回去骂道，简版还TM这么贵。

赵云像是看到新奇玩意儿似的拿起一件衬衫说，X迪居然卖衬衫。没等他问，导购员说，那件九百九十九。赵云笑着说，我还是给您放回去吧。

出来的时候我还在想自己的钱应该能买一套衣服，没想到连件衬衫都买不起。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眼镜更是说，有那么多钱不如多买几本书。华子轻蔑的说，眼镜你废话真多，看书是能让你变帅还是能让姑娘更喜欢你？眼镜反驳说，腹有诗书气自华。华子笑着说，废话，看多少书放出来的屁都是臭的。

店里的导购可能是看我们不想买也买不起，要么去招呼其他顾客，要么远远躲着我们。

从X迪店里出来，大刘咬牙切齿的说，一群导购装TM什么大爷，真以为老子买不起，以后我TM再也不来了。华子插科打诨说，对，就不能给他们脸。建军说饿了想去吃饭，大刘、华子和眼镜也说不想继续逛了，剩下我和赵云。

赵云说一个人逛没意思，让我陪他转转待会请我吃饭。我其实想明天去农贸市场凑合买两件衣服，可是从小没穿过名牌心里多少有点不甘心，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拒绝。

赵云说X克X迪是有点贵，我心说，岂止是有点贵。听见他说，其实咱们穿X踏X宁也不错。我对品牌没有研究，他说什么我都是默默记在心里，省得到时候别人问起我都不知道。

买东西有时候还真靠眼缘，一走进X踏专卖店我立刻看上了挂在中间的一套运动服。我问赵云怎么样，赵云说不错，让我去试试。起初我不好意思，因为在老家买衣服都得在大街上穿脱，从来都不知道试衣间这种东西的存在。好在听到导购给另一位顾客指试衣间的位置，我才鼓起勇气去试。

等我从试衣间里走出来的时候，感觉周围人的眼神都是瞬间一亮，女导购更是夸我穿上真帅。虽然我知道她们那都是职业习惯，即便是腿瘸嘴歪的人穿上他们也还是这话，可我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真假之间的区别，无论是大小还是款式都非常合身。赵云笑着说，你小子跟衣架子似的。

我对这套衣服很满意，刚才在试衣间也偷偷看过价格了，三百二完全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加上导购员一个劲儿的说我穿着真好看，我彻底动心准备买下来，正准备让导购去拿套新的赵云凑到我耳边说，先甭着急，咱们再转转。

我们出来的时候导购员还非常可惜的说，你穿着真的很帅。我也不明白赵云为什么拦着不让买，等走远一点他才说，那套衣服价格不便宜，都快赶上打折时候的X克了。可能是看出我有点惋惜，他拍着我的肩膀说，这商场打折的品牌特别多，听我的搞不好还能出一双篮球鞋的钱。第一次自己买衣服的我土鳖的问，真的？赵云笑着说，当然。

果如赵云所说，转到X宁的时候发现很多衣服在打折，赵云帮我选了一身才花了不到两百。穿着新衣服我简直心花怒放，为了感激赵云我说请他吃饭，他说，别介，说好了我请，再说你是陪我逛。回去的时候又路过X踏，赵云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鞋，想打预算还剩三百我俩走了进去。

导购以为我俩回心转意，再次夸我穿那套衣服比广告上的模特还帅。我被夸得不好意思，心说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冲动消费。赵云说想看看鞋，导购赶紧又给我们推荐了几双鞋。

赵云问我有没有相中的，我说，都不错。赵云说，那就都试试。我傻乎乎的说，不好吧。赵云不以为然，没事，你就放心大胆的试。没等我说话，他已经让导购拿了我的尺码。接下来二十分钟，我坐在店里的沙发上一双双的试，导购员出奇的好脾气反倒搞得我不好意思。我悄悄跟赵云说，差不多了吧。赵云摆手说，买鞋怎么能不试。他还问我要不要在店里练练滑步，导购听到后脸色都变了，不过还是很敬业的说，你们是校篮球队的吗，难怪看着像运动员。

我说都不错不是假话，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穿真正的篮球鞋。以前在老家除了几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大部分人都是穿帆布鞋打球。

最终我选了一双红白配色的篮球鞋，虽然比原定的三百预算超出一点，我还是毅然决然的买了，况且赵云也说跟我今天买的那身衣服特别搭。结账的时候，我瞅了一眼自己换下来的旧鞋，本想让导购员帮忙扔了，回头一看发现人家已经帮我装进了新鞋的盒子里。

穿着新衣服走在大街上，我感觉自己整个人从上到下焕然一新，偶尔有漂亮姑娘从身边经过，她们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向往让我有些志得意满。

我有点飘飘然对赵云说，走，哥们儿请你吃饭。赵云说，别跟我争，说了我请就是我请。我实在过意不去说，那我请你喝饮料。我俩刚花了巨款买行头，手上都没什么钱，赵云请我去吃了麻辣烫，我请他喝了瓶一块钱的黑加仑。

舍友们都躺在床上玩手机，看见我俩回来，华子说，哟，你们俩算是满载而归啊。小龙仔细看了我两眼说，大勋这身可真够帅的啊，我差点没认出来。大刘抬眼也看了看说，还行。华子打听说，大勋，你这条裤子不错，多少钱买的。赵云替我回答说，一百五。我一愣，心说不是半价买的吗？看到赵云朝我眨眼，我才明白，要是我说五折买的，华子肯定说我捡破烂。

华子瞧不上我脚上的新鞋说，X踏也太low了吧。我皮笑肉不笑的说，还行，主要是便宜。他问多少钱，我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五百多吧。华子啧啧说，没想到X踏也这么贵。

相信很多买了新鞋的人都会像我一样迫不及待想打场球，我跑去隔壁宿舍找杨帆，后者正闲着无聊。听我说想打球，立刻拿上球跟我去了操场。我俩借着学校的路灯打了会一对一，杨帆被我打得找不着北，喷垃圾话说我欺负人。我放心的蹦跳，心说新鞋真舒服啊，以前打球落地的时候脚发麻，总以为是自己的脚有问题原来是鞋不好。最后一球我直接来了个扣篮，把杨帆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等他回过神，跟我来了个友好碰撞笑着说，你小子跳的也太高了吧。我故意说，没有，主要是鞋好。杨帆这才注意到我穿了新鞋，他说，鞋不错，你要是早点买咱们搞不好能拿冠军。我嘴上答应，心里想，我那时候可没钱。

打完球都快九点了，本来不想去自习室写笔记，可是在虚荣心的驱使下还是去了。

我在活动教室外的走廊上遇到了绵绵，主动打招呼说，你才从广播站出来？绵绵点头说，是啊，作为新人得努力嘛。我等着她夸我的新衣服，不过扯了半天她一句都没提，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我有点失落，心想，她难道没注意到？没想到推开自习室门的时候，收到了绵绵的短信，她说，有句话怕说出来你会骄傲，不过本姑娘向来有话直说，你今天很帅。我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自信的走进了教室。

晚上宿舍其他人都聚在一起吹牛B，我默默的换下新买的球鞋，用抹布仔细的擦干里面塞上报纸重新放进鞋盒。看着放在旁边的旧鞋，心说幸亏没扔不然连换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