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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8:
姐夫

每回刘縯出门,只要不是奔干坏事去的,一般都会带刘秀随行,带他结识人物,教他应对事件。刘秀也知道,这是刘縯在蓄意培养他,刘縯在未来的事业中,已经给他预留了一个重要位置。

刘秀陪同刘縯最常去的地方,是新野的二姐夫邓晨家。与其说刘縯是去串门,不如说他是去串连。因为,要实现他那宏伟的计划,邓晨将是他极其关键的一个盟友。

邓晨,字伟卿,乃是名门之后,三世仕宦,皆官至二千石,用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连续三代人都做到了部级高官。曾祖父邓隆,官居扬州刺史;祖父邓勋,官居交阯刺史;父亲邓宏,官居豫章都尉。虽然有如此显赫的家庭背景,邓晨却没有像先辈那样踏入仕途,而是闲居在家。继承邓家仕宦传统的重任,自有长兄邓让承担。邓晨则安心地做着新野王,在新野的地盘上,他也确乎有实力称王。

邓晨和刘縯一样,也开门养客,纠集有数百之众。刘縯来拜访邓晨,其实也是顺便来拜访邓晨所养的这些门客,他一边拜访,一边在心中暗暗盘算,一旦造反起来,这些门客都能派些什么用场,嗯,荀彧可使吊丧问病,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刘縯就这么幻想着,仿佛部众已然汇聚,粮草已然齐备,正在他的号令之下,浩浩荡荡地杀奔长安。

邓晨何尝不知刘縯在打他门客的主意,但他是一个很开放的人,对此并不介意。他早看出刘縯绝非平庸之辈,他一定会干出轰轰烈烈的大事来,他注定为一场伟大的命运而诞生。邓晨没有刘縯这样的霸气和自信,但他毫不迟疑地选择站在刘縯一边。尽管不能伟大,至少也要与伟大同行。

邓晨的门客们也同样被刘縯征服。这个从舂陵来的汉子,大汉皇室的后裔,龙行虎步,形貌伟岸,一看就非同等闲,日后必将兴风作浪,扰乱乾坤。跟着邓晨,有肉吃。跟着刘縯,却能出将入相,马上封侯。于是纷纷归心,深相结纳。

然而,前路漫漫,天下太平,王莽在长安的皇座上坐得正稳,一时看不出任何崩溃的迹象。刘縯和邓晨无所用力,只是终日高谈阔论,饮酒作乐。

酒兴起时,刘縯拔剑斩案,慷慨作歌,自高楼俯瞰而下,顾谓邓晨,就像你拥有新野一样,有一天,我也要拥有这天下。我要让王莽知道,我们刘家失去的,我一定会亲手夺回来。

酒兴去后,刘縯和邓晨却又只能相对长叹。真要造反,谈何容易。时机远未成熟,他们只能和时间干耗。

刘縯所到之处,总能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刘秀则躲在长兄的阴影之下,觉得安全,觉得安心。他像个孩子那样,得意地哄着自己:你们看不见我,你们看不见我。邓晨的那些门客,也的确对刘秀视而不见,他们只是将他看作刘縯的一个小跟班而已。

不过,有一人的眼光与众不同,那便是邓晨。邓晨格外重视刘秀,甚至不在重视刘縯之下。有时,邓晨会意味深长地久久注视着刘秀,仿佛要将他看穿。刘秀不为所动,摆好姿势,让他看,让他看。

邓晨没辙,于是逗刘秀说话,开口问道,“文叔,长大后想作些什么?”

刘秀淡淡说道,无可无不可。

邓晨大笑,道,答得好。忽又正色道,文叔,你和伯升不同。

这话刘秀时常听到。叔父刘良这么说过,几乎所有人都这么说过。是啊,他和刘縯虽说是亲兄弟,可两个人无论是性格还是身高,都大相径庭、难有相似。然而,同样的话,出自邓晨之口,却似乎有着其它的意味。邓晨分明在暗示着什么,难道,邓晨猜出了他心中的秘密?不然,他的眼神为何如此深沉?

刘秀笑了笑,并不回答。他在倾听,倾听胡须的生长,倾听心灵的空旷,倾听时光的消逝,倾听季节的转移。

不知不觉间,他回到南阳已经四年。他已经二十岁了,而他的生命,每天都只在一个狭小的圈子里打转。然而,他却仿佛麻木。他看着自己,一如我此刻看着他,只是一个陌生的古人,不必介入,也无需介入,因为他终将逝去,因为他已然逝去。

刘秀以为,他已经修炼到了无欲则刚。殊不知,总有一种力量,让再刚强的心脏,也可以在瞬间四分五裂、不成模样。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另外,希望版主能够手下留情,有些回帖似乎不必删。

作者:赫舍里容弦 回复日期:2008-9-16 19:05:34

88是什么,好像从外面也上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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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貂兄答一下(僭越了,嗯,要抓住和公子亲近的机会~),是浙大的一个论坛,名叫“飘渺水云间”,因ip后两位为88而得此别名。可以用代理登录。
公子如果去的话,也告诉我一声吧,虽然我不上88好多年,为了您,就必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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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有机会看看去:)


作者:和尚如水 回复日期:2008-9-16 10:50:38

符合楼主解释的只有东观汉记,这玩意是刘庄命班固等人撰世祖本纪搞出来的,班固浮华之士,尤其以作此书而获受金之谤,给得多就作佳传,何物魏收乃敢如此.刘縯起事前养门客合徒众(注意,是养门客,而固有鸡呜狗盗之徒,断不至做此下道),那会还是大汉的天下,虽是龙子龙孙但不过一黔首而已.那会才什么年月?你怎么就知道王莽终代汉? 全天下的人当时还可做着归心周公的伟大梦想.支持 恐 怖 分 子 革 命成功后有份分成,可名不占先,名教使然.从光武中兴后家宴中可以数次看到,大家早期都是把希望寄托在刘縯身上的.此处就显示了事前后的关系.当然,和尚个人认为和楼主所宣扬有小小差距,说劫道行,关东男儿世所为,游侠儿气所在.从东汉到三国,有人气的主都干过.说盗墓可太过了.

作者这样谦虚的态度,和尚虽有微词,怎又可以再矫情? 如果看下去,肯定会时有不同声音出现,跟着吵就是种肯定,一种想继续了解的心态.希望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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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盗墓之事,确实值得商榷。希望和尚兄继续指正:)

作者:七蠹2008 回复日期:2008-9-16 6:09:11

曹三公子早安~


为啥是姥爷而不是外公呢:)

曹三喜欢big bang theory吧,也是好汉两个半的编剧,超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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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推荐,已经在下载了:)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9:
洛丽塔

他们说,孩子,不用着急,有一大堆人等着你。后来他们又说,年轻人,不用焦虑,一定有个人在等着你。于是,就在这样的希望中安心地变老。直到像《百年孤独》中的乌苏拉那样,活到一百多岁,仍然会有人在等待着你,只是,这些等待者已不再是活人,而是地下的死人。他们还写诗,说什么“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仔细盘算,说的其实还是同一码事。

我们并非公共汽车,怎能确信真的有人在等?我们能够确信的,只能是我们在等待别人,等某些人,或者说,等某一个特定的人。然而,现实往往难以尽如人意,一旦等红了眼,而命定的人仍未出现,又有几个人会坚持再等下去?以最好的年华作为代价?或许就从了吧,凑合了吧,爱谁谁了吧。然后的某一天,久等的那人终于出现,也只能眨巴泪眼,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但是,有一些珍稀动物,譬如庄子笔下的鵷鶵,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也有一些珍稀人类,情根深种,难以自移,饮酣视八极,俗物多茫茫,脆弱之下,动辄“忽反顾以流涕兮,哀高丘之无女”。然而,等待仍将继续。凑合?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

很难确认此一类人为完美主义者,倒不如说他们太爱自己,太过傲慢,所谓千弩之弓,一击不中,乃永息机锋。射与不射之间,当然要分外慎重。

二十岁的刘秀,依旧孑然一身。那个年代,普遍早婚,在他这个岁数,许多人都已经做了父亲。也不是没人来说媒,也不是没人来问讯,然而刘秀终不肯点头。他坚信,有一个人在等待着他,正如他等待着那个人。而在此之前,必须保持安静。

另一方面,如我们所知,刘秀早已明了他的宿命。司马迁云:“观阴阳之书,使人拘而多忌。”此言可谓洞彻人心。宿命的恐怖之处,在于尚未发生,便已然束缚住了人的手脚。刘秀也正因此而犹豫,他总觉得,不应该过多地改变现有的生活,从而增加其复杂和混乱程度。说不定,再小的移动,都可能会干扰到最终的结果。

《桃花扇》有念白道:“小生侯方域,书剑飘零,归家无日。虽是客况不堪,却也春情难按”。刘秀弱冠之年,正血气方刚,也想那美娇娘,也思那温柔乡。然而,奥维德有诗:

且让禁果在枝头慢慢生长,
耐心的人啊,你的等待
在未来将得到加倍的补偿。

这一日,实在也无异于他日,大概是春天吧,因为该开的花开了,该绿的树绿了,该满的小溪也满了。太阳照例懒洋洋地悬挂西天,随时准备打烊;老迈的家狗睡眼惺忪地趴在路上,等着马车来撞。

新野的邓府,正在大宴宾客,欢声笑语,喧闹非常。刘秀不胜酒力,离席趁醉而行,不辨方向,恍惚间闯入一个小径分岔的花园。正待收拾闲情,好生将风景欣赏,无奈腹内不肯商量,定要立刻释放。

葡萄架前,刘秀一通狂吐。吐罢,暗道惭愧,回身欲返席,却看见一个小女孩,只有十岁的样子,怯生生地站在面前,手臂伸直,举着一方手帕,朝着他轻轻摇动。

只不过一眼的打量,却严峻地考验着刘秀的心脏,先是骤然停止,然后马上开始报复性地反弹,狂跳异常。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明天争取可以多写点:)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10:
洛丽塔(二)

魂魄何在?荡于天外。而刘秀的血肉之躯,则禁锢在小小花园。他眼中只有这个十岁的小女孩,再无其他可以看见。

小女孩皮肤苍白,身形消瘦,神态空灵而朦胧,她那介入儿童和少女之间的奇妙魅力,无疑带给刘秀巨大的痛苦。他确信,就是她了,跑不了了,她就是他等待的那个人。

然而,他却无法言说。女孩才只有十岁,哪里懂得男女间的情事。当他手足无措地与女孩面对,他是真的体会到了,世间最遥远的距离,便是我站在你面前,而你并不知道我爱你,你并不知道多年以后你将成为我的妻。

生活委实神奇而诡异。刘秀还曾经以为,能将他的心震得粉碎的那人,至少也得有几甲子的功力,殊不知,却原来是来自一个十岁女孩的手笔。而且,人家小女孩根本就没有发功,她只是离开他两步的间距,无辜地发射着她的固有频率,然后,刘秀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开始了共振,自己将自己玩得粉碎。

刘秀注视着女孩,她是那么的美丽无邪。她有本事长成这样,你说,她得每天使多大的劲啊,可瞧她的表情,却又分明很是轻松,不费半点气力。于是,刘秀惊骇的表情之外,又多了一层厚厚的困惑。

在今天,倘若有人像刘秀这样,对一名十岁的幼女产生异样的感情,将被视为一种变态的怪癖,如果胆敢有进一步行动,更将是踏入了法律的雷区。关于这种对未成年少女的畸形情欲的描绘,首推纳博科夫的名著《洛丽塔》,其描绘是如此地成功,以至于洛丽塔三字,现在几乎已经成了这种畸形情欲的代名词。

纳博科夫对这一时期的女孩做了这样的定义:在九岁和十四岁年龄限内的一些处女,能对一些着了魔的游历者,尽管比他们小两倍甚或好几倍,显示出她们真实的本性,不是人性的,而是山林女神般的(也就是说,鬼性的);而这些被选中的小生命,我想命名她们为"小仙女"。

《洛丽塔》一书中还列举了历史上几个有名的案例,譬如但丁疯狂地爱上了九岁的贝特丽丝;彼特拉克疯狂地爱上他的劳琳时,劳琳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金发耀眼的性感少女。这样的案例,我们也可以加以补充,譬如爱伦坡娶了他十三岁的表妹弗吉尼亚;猫王迎娶普琳西拉时,小姑娘也才不满十四岁。

纳博科夫没到过中国,所以大惊小怪,一惊一乍,觉得自己挖着宝了。而在古代的中国,早婚司空见惯,太不稀奇。《孔子家语》载鲁哀公语:“男子十六而精通,女子十四而化,可以生民矣。”以汉代来说,一般女孩十三到十六岁时便会出嫁。及至后世,用今天的眼光看,婚龄仍然是严重偏早。李白《长干行》有句:“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而在娱乐场所,女孩在还是幼女的阶段,便已经可以出来公开地应酬客人。白居易《琵琶行》中的琵琶女自述云: “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年十三而成头牌,由此可见当时审美风气之一斑。再比如《红楼梦》中的宝玉、黛玉、宝钗,他们演绎的爱情故事,赚取了无数痴情男女的眼泪,但考其年齿,也都只不过十岁刚冒尖的样子。

当时代倾向于过早地将女孩变为妇人,女孩的角色也必须相应调整。男人们很早就开始在她们身上寻找女性特质,而她们所受的教育,也要求她们主动地迎合这样的社会环境,过早地发掘出自己的女性特质。因此,刘秀失魂落魄地困在一个小女孩的罗网之中,当时也只道是寻常而已,并无道德上的忌讳。

小女孩继续坚定地摇晃着手帕。刘秀大梦方醒,木然接过,只觉一阵清香,熏断肝肠。待刘秀擦拭完毕唇须,手帕已脏,他攥着手帕,陷入绝望。还给人家吧,这么脏,怎么好意思?不还吧,岂不成了霸占人家小孩的东西,怎么敢当?

小女孩见刘秀窘迫,于是笑道,“手帕归你了。我不要了。”远处传来一个小男孩的叫喊,小女孩笑得更开心了,对刘秀道,我走了。说完,就蹦跳着追小男孩而去。

刘秀远远望了一眼那个小男孩,他的竞争对手,他小小的情敌,那是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刘秀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眼睛,他忽而能看见两个小孩在追逐嬉戏,忽而又只能注意到小女孩独自一人。这样的影像混乱地交叠,让他酒后的头颅沉痛不已。

小孩们活在他们自己的世界里,和外界没有交集,这让刘秀觉出自己的苍老。但正如这花园中条条弯曲的小径,互相靠拢、分岔、交错然后分开,时光或者生命,也是这般地交织,构成不可知的未来。而他,将选择耐心的等待。

孩子们离开了。幼小的天使,将刘秀留在了光线渐渐暗淡的花园。多年以后,他已经记不清这天风的方向,记不清这天云的模样,但他忘不了那个娇小的背影,是怎样地震撼了他目前为止乏善可陈的一生。

后来他知道了,小女孩名叫阴丽华,新野阴家的千金,春秋贤相管仲的后裔,其母邓氏,乃是姐夫邓晨的族姑。而他的小小情敌,名叫邓奉,乃是姐夫邓晨的侄子。①

①史册并未记载刘秀何时遇见阴丽华。但考虑到各种乱七八糟的亲戚关系,且地域相对狭小而封闭,估计刘秀应该至少在去太学前,便曾亲眼见过阴丽华。后汉书载:“初,光武适新野,闻后美,心悦之。”似乎是只曾闻名,不曾见面。但以常情揣测,只凭耳朵便心悦一人,这样的逻辑似乎存有问题。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今天没有了,大家周末愉快:)


作者:中原流浪的小昭 回复日期:2008-9-19 9:17:44

很难确认此一类人为完美主义者,倒不如说他们太爱自己,太过傲慢,所谓千弩之弓,一击不中,乃永息机锋。射与不射之间,当然要分外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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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基本可以断定,刘秀,男,AB血型,射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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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一个同学猜对了,刘秀是摩羯座的:)

作者:和尚如水 回复日期:2008-9-19 17:24:56

刘秀是罗莉控.......寒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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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作文而已,和尚兄见谅:)

作者:hechang哆莱咪 回复日期:2008-9-20 0:22:18

作者:和尚如水 回复日期:2008-9-19 21:51:59
什么意思?不发了? 因为这删回复的?丫这招确实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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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三没这么说,是我臆测悬揣的,呵呵,高天之所以愿意在煮酒发贴给这版块长脸还不是因为环境宽松,三两知己痛快打打屁,现在和尚应该最清楚了,曹三贴斑竹删贴灵异招数不断,曹三就是再没有脾气,也难免不会有些什么想法.
在我一个因为曹三和煮酒结缘2年半的人看来,曹三现在受到的待遇和高天贴比起来简直就是九天九地了,我就奇怪了,为什么?媒体到底是公器还是禁脔啊?就算是禁脔,是天涯的禁脔还是某些斑斑的禁脔呢?顺眼的留,不顺眼的赶,凭什么?凭你在煮酒这个名利场里的强势地位?未免太可笑了吧!!!大家来读史的,不是来搀和你们那些破事的,高山不辞细壤而能成其高,大海不弃涓流以能成其深,网友做个记号,留两句闲话碍谁的事了???这样的煮酒迟早会被网络大潮边缘化,本来就是一个业余历史的道场,再弄那么多桎梏,不知道删贴斑斑是把自己太当回事了还是太不当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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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消消气:)虽然删贴给大家带来不便,对此我也无能为力,如果是比较长的回帖,不妨先做好备份。在我这边,首要地还是把文章写好,如果大家读得开心,那带给我的也是一种满足。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11:
半个老乡

还是在新野。那一日,刘縯、刘秀、邓晨三人酒后出行,奋马扬鞭,向西漫无目的狂奔。行出数十里之外,看看夕阳将沉,游兴不减,乃奋力登山。及至山顶,勒马俯瞰,但见山谷之间,有良田千顷,居中一座高大宏伟的府邸,其辉煌富丽,远近莫有能比。

眼前之景,好一幅田园山水图,世外风情画。刘秀心旷神怡,默默赞叹,回首却见刘縯、邓晨二人皆是满面愤懑之色,大惑不解,问道:“此乃何处?”

刘縯阴沉着脸,并不回答。邓晨看了看刘秀,叹道,“此处乃新野都乡,正是王莽当年的封国。”

王莽,字巨君,其姑王政君,为汉元帝的皇后。王家也正是凭了王政君的裙带关系,迅速崛起,一门之中,先后出了九个侯爵、五个大司马(大司马,位列三公,权位更在丞相之上,为当时最高官职),权倾朝野,威慑天下。三十年前,即公元前16年(汉成帝永始元年),王莽时年三十,靠着王家荫庇及自身钻营,获封为新都侯,封国在南阳新野的都乡,就是此刻刘秀三人所看到的这块地方,食一千五百户。

王莽虽然封国在此,但却一直留在首都长安,呆在权力中心。汉哀帝即位之后,王莽在和哀帝的祖母傅太后、母亲丁太后的权力斗争中败下阵来,被迫从大司马的位置隐退,这才回封国避祸,从而和新野发生了真正实质性的联系,时为公元前5年(汉哀帝建平二年)。

王莽在新野封国,一蛰伏就是三年时间,后经多方活动,终于被长安朝廷召回,重新掌握大权。再过十一年,王莽改朝换代,据汉朝江山为己有。

虽然王莽只在新野呆了三年,但三年时间毕竟也不能算短。因此,在新野便流传着许多关于王莽的轶事。

譬如,王莽回新野之后,祭出了孙子兵法,杜门自守,夹起尾巴做人,老实得不能再老实。孔休时任新都相,掌管王莽封国之内的大小事务。王莽尽力结纳孔休,一点也没有曾经做过大司马的架子。某日王莽患病,孔休前往探视,王莽解其所佩玉具宝剑相送。孔休不肯受。开弓没有回头箭,送礼不敲退堂鼓,王莽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孔休从他这里收下点什么,于是道:“诚见君面有瘢,美玉可以灭瘢,欲献玉瑑耳。” 即解剑瑑。孔休再次辞让,不肯受礼。王莽道:“君嫌其贵重兮?”遂椎碎之,然后以布巾包裹碎玉,再送孔休。孔休无可奈何,这才受礼。

通过这则轶事,很多人会说王莽工于心计,不择手段地收买人心。然而在新野,这则轶事却是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一段佳话。

在《乡土中国》一书中,费孝通先生对中国人的人性和价值标准作了精妙而犀利的概括:

“中国的乡土社会的基层结构是一种差序格局……一个差序格局的社会,是由无数私人关系搭成的网络……中国的道德和法律,都因之得看所施的对象和‘自己’的关系而加以程度上的伸缩。我见过不少痛骂贪污的朋友,遇到他的父亲贪污时,不但不骂,而且代他讳隐。更甚的,他还可以向父亲贪污得来的钱,同时骂别人贪污。等到自己贪污时,还可以‘能干’两字来自解。这在差序社会里可以不觉得是矛盾;因为在这种社会中,一切普遍的标准并不发生作用,一定要问清了,对象是谁,和自己是什么关系之后,才能决定拿出什么标准来。”

由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新野人乃至南阳人,对于王莽的评价标准与别处人不同。新野乃至整个南阳的老百姓,为本地出了王莽这么个皇帝而深感骄傲,他们并不在乎王莽是善是恶,他们只知道,王莽成了皇帝,让他们也跟着颜面有光,即便他们并没有因此得到多少实惠。而且,王莽的国号“新”,正是从他曾经的爵位“新都(新野都乡)侯”而来,正如刘邦曾为汉王,后来便以汉作为国号一样。所以,即使王莽已经离开新野多年,并且没有再回来过,但这里的老百姓还是想当然地觉得王莽很是亲近,是自己的半个老乡。在空闲的时候,他们往往便会聊起这个曾经在这里呆过三年的当今天子,聊聊他的八卦,谈谈他的趣闻,从中收获许多的自豪和快乐。

刘縯看待王莽的标准,又和普通百姓不同。王莽虽然和他也算半个老乡,但王莽更是他的仇人,是篡夺了刘氏江山的奸贼,必须铲除而后快。当刘縯俯瞰着脚下王莽曾经的封国,恨不能时光倒流,而王莽依然困顿在眼前这座城堡之内,那就坚决不用客气,立即冲进去一刀解决了伊。

反观刘秀,当他看到王莽曾经的封国近在眼前时,心头涌起一种强烈的兴奋。以前的王莽,对他来说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名字,现在则变成了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具体的存在,而这一切,有眼前这座王莽曾住过三年的城堡为证。刘秀凝望着城堡,仿佛能感受到当年王莽是如何在这里韬光养晦,假意归隐,又是如何在这里遥控着长安政局,谋划着东山再起。

王莽贵为天子,都乡作为他曾经的封国,作为他的故居和龙兴之地,并没有被开辟为旅游景区,供世人瞻仰,而是建起了王氏宗庙,每年祭祀,而且并不对外开放。刘縯好奇心起,眼前毕竟是王莽曾经呆过的地方,便欲冲入城堡,一窥究竟,于是打马下山,刘秀邓晨唯恐有失,赶紧跟上。

卡夫卡笔下的《城堡》,折磨得主人公K够呛,虽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但任他费尽百般周折,却至死也不得其门而入。而新野的都乡城堡,则是从一开始便扼杀掉任何外人企图进入的野心。刘縯三人刚刚来到城堡跟前,便听得箭楼之上一声大呼,道,来者何人?

刘縯仰头,道,I am 刘縯。

“混帐,没听过。”说完,箭楼上一箭射下。刘縯右手一探,接箭在手,便欲回射。邓晨担心惹事,连忙阻止。刘縯道,“放心,我自有分寸。”张弓搭箭,径向箭楼射去。刘縯想得挺美,打算一箭射落那人的头巾,既不伤人又逞了威风。无奈箭术不精,一箭射出,正中那人左眼。

那人掩面大叫,“你究竟是何人?”


刘縯心中有愧,耸耸肩,道,I am sorry。

三人见惹出事来,也断了进入城堡游览的念头,策马而逃。城堡的卫兵开门追来,然而哪里来得及,只得眼睁睁地目送三人绝尘而去。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很抱歉迟了一天才更新,扛不住了,只能明天再回大家的贴了:)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12:
远行

且说刘縯和刘秀自新野返回老家舂陵,还未进门,便遇见叔父刘良。刘縯眼前一黑,暗道呜呼,以为又要接受思想品德教育,拔腿便欲逃窜。刘良冷哼一声,道,“别逃,早看到了。不找你,找文叔。”

哦,好。刘縯将信将疑地收回脚步,将刘良迎入屋内。三人坐定,刘良取出一封信来,对刘秀说道,“长安纳言严大人来信,言及朝中禁令稍弛,命我遣子弟入太学,日后若欲仕宦富贵,也可有一进身之阶。未知文叔意下如何,可有意游学长安?”

消息来得突然,刘秀一时不知如何反应,拿眼看向刘縯。刘縯涨红了脸,好半天才说道,“文叔不能去。”

刘良一番好意,遭刘縯迎头一盆冷水,面上也挂不住,怒斥道,“不问你,问文叔。”

刘秀既不敢违拗长兄,却也不能得罪叔父,夹在两人中间,煞是为难。刘良见刘秀不答,便又质问刘縯道,“文叔为何不能去?”

刘縯道,“人人可入太学,惟我刘氏不可入太学。”

刘良明白刘縯的意思。在刘縯看来,刘氏和王莽势不两立。如今天下已是王莽的天下,太学便是王莽的太学。刘秀一旦入了太学,便无异于他刘縯承认了王莽政权的合法性。况且,刘秀一旦太学毕业,在政府中谋得一官半职,那更直接变成为王莽卖命了。认贼作君父,耻莫大焉,是以刘縯态度才会如此决绝。

刘良瞪了刘縯一眼,冷笑道,“好,很好。那就让文叔继续呆在舂陵,也不读书,也不游历,昏昏无知,以至终老。你身为长兄,可是想要文叔这样?”

尽管被刘良施以强大的道德压力,刘縯却并不愿屈服。他是一个有底线的人,他的底线就是,哪怕全世界都承认了王莽,他也绝不承认,至死也不承认。刘縯此举,颇有些春秋笔法的意思。吴楚之君自称王,而春秋贬之曰“子”;践土之会实召周天子,而春秋讳之曰“天王狩於河阳”。要知道,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事实,人家在乎的是怎样粉饰事实,从而安抚自己失落的自尊,就算不能战胜敌人,嘴巴上也一定要过过干瘾。由此看来,阿Q先生的精神胜利法,渊源固已流长也。

刘良乃是善辨之人,见刘縯以沉默为抵挡,便再冷笑道,“周武王以臣弑君,代殷而有天下。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俱饿死也。伯夷叔齐,非殷之宗室,而义高如此。今王莽篡汉,以伯升之意,我刘氏身为大汉宗室,岂可让伯夷叔齐专美于前,皆当不饮不食,饿死以殉国兮?”

刘縯若是争辩得过叔父刘良,也用不着每次见到刘良就本能地撒腿就跑。遭刘良这么一问,刘縯只得喃喃答道,“饿死自然不必。”

刘良道,“既不能死,则生乎?” 刘縯只能点头。刘良再道,“既生,当求进乎?” 刘縯还是只能点头。刘良这才加重语气,得意地质问道,“文叔入太学,求进也。何谓不可?”

刘縯自知被刘良绕了进去,但他理屈颈不屈,硬是不肯点头,还是重复着那句话:“汉贼不两立”。

在许多人看来,刘縯的这种执迷,根本就是死脑筋,丝毫不懂变通。刘秀读个太学怎么了?如果刘縯真要造反的话,一个受过太学教育的刘秀,总比一个只做过农夫的刘秀更为有用。再进一步说,刘秀在新朝做官又怎么了?刘秀完全可以一边做官,一边为刘縯做卧底。但这些眼见的好处,刘縯完全置之不理。他就是骇于家国之仇这类抽象的大义,吓完自己,再拿来吓唬别人,结果往往作茧自缚,固步自封,最终必然是误人误己。

刘縯如此顽固,刘良也无计可施,只是一味生着闷气。一直保持沉默的刘秀,这时小声说了一句,“太学乃天下公器,王莽安得而私?”

刘秀这句话,可谓是一言而解纷。刘縯仿佛是终于卸掉了压在背上的巨石,神情顿时轻松下来。刘良闻言也是又愧又喜,枉他用了半天的归谬法,最终还是不得要领,而刘秀这小子,一出口便击中要害,解决问题。

刘秀这句话,其核心内容便是:反王莽不反太学。太学是天下人的太学,而不是王莽私人的太学。有了这样的定义,入太学便和反王莽的事业不存在任何冲突。心结已然解开,刘縯的态度立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极力主张刘秀入太学就读。把刘秀禁锢在舂陵这种小地方,刘縯作为兄长,说实话,其实也是于心不忍。

刘縯以一个前太学生的身份,鼓吹起了上太学的诸多好处。其实重要的不是你学到多少东西,而是你可以结识很多同学。这些同学,皆是精挑细选而出,或有背景,或有才华,日后正可互相扶持,相为利用。即便世态炎凉,通货膨胀,而同学间的情分,总还是不至于太过贬值。倘若无心向学,至少人在长安,也足以开阔眼界,观九州风云,明天下大势。再不济的话,上过太学毕竟也是一个资历,多年后也可以拿来向人吹嘘,“想当年,兄弟我上太学的时候……”

太学之事就这么决定了下来。而一想到马上就要背井离乡,千里迢迢地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融入一群全然陌生的人,刘秀既害怕,又兴奋。

刘良不放心刘秀独自远行,几千里长路,保不准有什么差池,于是叹道,“文叔此去,须结伴而行。只是这一时之间,到哪里找这么个人?”

刘縯道,“叔父难道忘了,有三表哥在呢。 ”

刘良一惊,道,“三表哥?”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太学这部分可能还要再多熟悉一下资料,所以最近会稍微慢一点,也许迟个一两天再行更新,甚歉,大家晚安:)
PS,今天不是我生日,但还是谢谢:)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13:
入学

刘縯口中的三表哥,姓来名歙,字君叔,乃刘縯姑母之子。

来歙和邓晨一样,也是南阳新野人氏,出身于官宦世家,其六世祖来汉,汉武帝时任光禄大夫,随楼船将军杨仆击破南越、朝鲜。父亲来仲,汉哀帝时官居谏大夫。

来歙也是一个奇人,读了十年太学,还没有毕业,有人戏称他为赖歙,赖在太学楞不肯走。好在他的家庭背景摆在那,学费不成问题,而他也不会有非急着就业不可的压力。当然,我们绝不能因为来歙读了十年太学,便武断地认为他有智力障碍,或者是一个好逸恶劳的纨绔子弟。相反,来歙素有大志,性情慷慨,和刘縯有得一比。事实上,再过数年,我们便可以领教到来歙的真正实力。

眼下,来歙正在新野老家探亲休假,不日便将重返太学,正好可以带刘秀同行。刘秀旅伴的问题解决了,三人都松了一口气。刘良悠闲地啜了口茶,瞄了瞄刘縯,道,“我说伯升啊……”

刘縯一看架势,就知道老爷子又要趁机训话了,慌乱之下,也顾上不什么礼节,猛跳起来,夺路而逃,眨眼便没了踪迹。

且说刘秀揣着刘縯给的盘缠,在三表哥来歙的带领下,踏上了离乡之旅。一路无话,将将大半个月后,便抵达了长安,抵达了这座世界上最宏伟的都城。然而,暂时还顾不上进长安城游览参观,得先赶去太学报到。

太学,位于长安城外东南七里,最早由大儒董仲舒提议,汉武帝创立。创立之初,学生仅五十人。后来规模渐渐扩大,汉昭帝时,增至一百人,汉宣帝时,增至二百人,汉元帝时,增至一千人,汉成帝时,增至三千人。

十年前,也就是公元四年,当王莽还是宰衡①的时候,对太学进行了大肆扩建,修宿舍万间,专供教师和太学生居住。太学由此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扩招高潮,注册学生一万零八百人,其规模之大,较诸今日大学也不遑多让。

太学类似于今天的大学,也分为不同的系,系下面又分为不同的专业。太学的分系原则,是根据教材的不同。太学共有六种不同的教材,即我们所熟知的六经——《易》、《尚书》、《诗》、《礼》、《春秋》、《乐经》(其中《乐经》为王莽时新增),每经便是一系,每系学生也只专攻该系所对应的一经。

于是有问,既然一个系里面读的都是同一本教材,那为什么还要再分专业呢?这是因为,所谓的六经,在其流传的过程中,形成了不同的解读。对经文的解读不同,甚至完全相反,而又各不相让,解读者个个以为自己才是真理在握,才是经文作者的隔世知己,于是便分裂为不同的门派,各自招揽信徒。经文的作者早已作古,自然也无人来定其高低对错,当六经成为太学教材之后,官方本着“与其过而废之,宁过而立之”的宗旨,将这不同的门派,都纳入太学的教育体系之中。于是,一经之下的不同门派,自然便演化成了不同的专业。譬如,《易》下面便分为施氏《易》、孟氏《易》、梁丘《易》、京氏《易》,《尚书》下面分为欧阳《尚书》、大夏侯《尚书》、小夏侯《尚书》,《诗》下面分为齐《诗》、鲁《诗》、韩《诗》,《礼》下面分为大戴《礼》、小戴《礼》等等。

教师方面,太学则不同于今天的大学,太学的教师,并不分教授、副教授、讲师这么些级别,而是一律称为博士。王莽时,太学的师资力量也得到了很大的扩充,每经各设五个博士,六个系加起来,共有博士三十人。

刘秀和他长兄刘縯是同一个系,都是《尚书》,专业也是一样,都是欧阳《尚书》,老师也是同一个人,都是中大夫庐江许子威。

来歙帮刘秀办妥入学手续后,便匆匆告辞,将刘秀一个人扔在宿舍。刘秀知道,接下来就全靠他自己了。表哥来歙虽然和他同校,但却并不同系,来歙学的是左氏《春秋》,上课不在一起,住宿也不在一处,以太学之大,可想而知,两人平时碰面的机会并不会太多。况且,来歙和他之间存在代沟,来歙在长安经常来往的,大都是已经成名的英雄豪杰,如隗嚣之辈。而刘秀在来歙眼中,只是一个小孩而已,不可能玩到一块去。

刘秀正沉思间,有人敲门进来。来人叫韩子,也是新生,也住在这间宿舍,年纪和刘秀差不多,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

两人互通了姓名之后,便面对面干坐着,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最终,还是韩子打破了沉默,对刘秀道,“给你讲个笑话,听学长们说的。问,你来太学干什么?你离开太学之后打算做怎样一个人?”

刘秀茫然地摇了摇头。

韩子道,“来太学干什么?混。离开太学之后打算做怎样一个人?混混。”

刘秀哈哈大笑,韩子也跟着大笑,两人的距离一下子便拉近了起来。笑完之后,刘秀却又忍不住陷入思索。韩子所讲的虽是一个笑话,但那两个问题,却是很好的问题。来太学干什么?离开太学之后打算做怎样一个人?对此,现在的刘秀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好在他有的是时间,接下来将在太学渡过的几年,足够他寻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①宰衡,王莽在篡位当皇帝之前,自己给自己特别创设的官职,位上公,在诸侯王之上。昔日伊尹为阿衡、周公为太宰,王莽各取一字,合为宰衡,以自尊宠。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今天没有了,大家长假快乐。又拖了几天,惭愧,接下来争取连续更新个几天,努力:)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14:
新生的烦恼

太学,乃是当时的最高学府,不仅可以学习知识,更是一条通往仕宦利禄的捷径,因此,招生名额从来都是供不应求。即使王莽扩建了万间宿舍,招生人数激增,但依然不能改变僧多粥少的局面。最终能入太学就读者,大多还是有背景有来历,所谓同学少年多不贱是也,很难轮到穷苦人家子弟的头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杜甫何其愚也,有了广厦千万间又能怎样?即使有了广厦亿万间,也还是不够富贵权人瓜分,寒士仍将无立锥之地,只能叹一声“受冻饿死亦足”,聊以自慰。

话说回来,但凡太学的新生,在他们所来自的地方,都是大鱼,都是骄子,自命不凡实为应有之义。好比你总觉得自个身材不错,骤然入了澡堂,当然忍不住要四处比较打量。同理,新生一入太学,互相也免不了要或明或暗地攀比一番。虽说他们不用入学考试,没有入学成绩可以一较高下,但只要一个人愿意攀比,那便总能找到可以攀比的东西。比衣服,比钱包,比排场,更重要的是,比名气。但毕竟都是新生,只有一些当地知名度,到了长安,入了太学,这点小小的知名度,又实在是不值一提,无从比起。

不过,也有那么极个别人,他在入太学之前,就已经名闻天下,甚至可以这么说,他入太学读书,不是太学给了他面子,而是他给了太学面子。而在太学方面,对这人也会大作宣传,以为政绩。这种待遇上的不平等,很容易让心高气傲的新生们不服气,但另一方面,又贱贱地劣根性发作,对那人充满了测度和好奇。

新生入学的第一课,自然是在校园里遛达,以便熟悉学校环境(今天的大学由于是男女同校,所以大学新生又多了一个遛达的目的,那便是寻找美女)。刘秀吃完饭后,也在太学里游荡着,迎面便看见一群新生扎堆。新生的模样,很容易便可以辨识出来。不一会,又有几个老生,也凑过来加入了那群新生的队伍。刘秀隐隐听到传来的窃窃私语,“知道吗,今年从南阳来了个狠角色。”

刘秀一听之下,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我这还没发挥实力呢,怎么名声就已经传开了?他低着头,快步走过人群,唯恐被人认出。此时的刘秀,已经发育成熟,身长七尺三寸(约合今一米六十八),美须眉,大口,隆准,日角。光从外貌来看,已经相当具有说服力,很难不吸引别人的注意。

意外的是,并没人认出他来,甚至都没人朝他投来轻微的一瞥。这让刘秀颇为不忿,他又折将回来,在那帮人眼面前晃来晃去。果然,人群很快就发出了一阵轻呼,看,他来了。

刘秀心中大悦,正准备屈尊和大家打声招呼,却发现大家的视线都向前方望去,根本就没人在乎他。刘秀大为沮丧,明白这个南阳来的狠角色其实是另有其人,于是也随着人群一道望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壮士,还没入学便已经引起轰动,让新生和老生都为之悚然不安。

然而,来人却不过是一个瘦削的六尺童子,身边跟着两个老态龙钟的仆从。刘秀不免暗暗失望,但人群却已经激动地议论开了。

“没错,就是他,邓禹,字仲华,南阳新野人。”
“听说只有十三岁。”
“可不,有史以来最年幼的太学生了。”
“听说是祭酒亲自登门,特邀过来的。”
“据闻他在《诗》上的造诣之深,连博士也不敢自居其师。”

人群投来的赞叹目光,邓禹一一看在眼里。他太熟悉这种目光了,他就是在这种目光中长大的。他迎着这些目光,不疾不徐地走着,一点也不怯场。就这样,他走过了人群,忽然却又折返回来,径直走到刘秀面前,行礼道:“足下莫非便是舂陵刘文叔?”

刘秀心中狐疑,点了点头。邓禹笑道,“禹在新野,久闻刘兄大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邓禹这么两句话一说,人群也一下子对刘秀刮目相看起来。这让刘秀倍感尴尬,没想到,他居然靠了一个童子的垂青,这才能获得众人的注意。

众人于是纷纷向刘秀行礼,问其来历。邓禹代刘秀答道,“好叫诸公得知,此乃南阳刘伯升之弟。”

想当年,刘縯在太学里可是一位传奇人物,很出过一番风头。听闻刘秀乃是刘縯之弟,众人对刘秀越发景仰,而刘秀的心中也越发不是滋味。

从小到大,他都笼罩在刘縯的阴影之下,逃也逃不掉。没想到来了太学,刘縯的阴影依然摆脱不了。他热爱长兄刘縯,他对刘縯满心崇敬,但长此以往,他的自尊心也难免很是受伤。如今,他远离了刘縯,孤身独处长安,这给了他展现自己的机会。从现在起,他将独自作出所有的决定,独自迎接所有的挑战。

有些东西不宜乱露,譬如大腿。有些东西当露必露,譬如锋芒。刘秀已然觉醒,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虽然姓刘,但他名秀,字文叔。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15:
哀太学

太学和刘秀想像中的大不一样。

在刘秀的听闻里,曾经的太学,聚集的是这样一群年轻人:他们热血沸腾;他们以天下为己任;他们满怀理想,不避利害;他们不畏公开反对朝政;他们敢于直面天子,上书献言。

总之一句话,只需一小点火星,这群人马上就能变成易燃易爆品。

或许,这些太学生毕业之后,热情渐渐耗尽,最终成了沉闷的官僚或顺从的臣仆,但至少在就读太学的时候,他们年轻过,他们轻狂过,他们的太学生涯没有枉过。

在太学的校史上,最辉煌最激动人心的莫过于营救名儒鲍宣一事。

汉哀帝时,官居司隶的名儒鲍宣被捕入狱,罪名为“大不道”,按照律法,必死无疑。太学生王咸在太学门口迎风举幡,大呼:“欲救鲍司隶者,会此幡下。”一时间,汇集太学生一千多人。上朝之日,这千余名太学生在路上堵住丞相孔光,不许其车驾前行,为鲍宣诉冤,又直奔未央宫前,上书汉哀帝,为鲍宣请命。此事一出,天下震动。最终,汉哀帝法外施恩,令鲍宣减罪不死。

自王莽当政,太学规模急剧扩大。学生多了,建筑多了,但太学以往的精神却丢了。这种精神的沦丧,肇始于一个名叫哀章的家伙。

哀章,广汉梓潼人,太学的杰出校友。但一开始的时候,哀章在太学里却并不招人待见。此人品行低劣,又酷爱吹牛皮(素无行,好为大言),早已被老师和同学们判了死刑,认为他绝不会有任何出息。

然而,哀章只干了一件事,便彻底地发了迹。

当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王莽想自己当皇帝,而王莽也有这个实力自己当皇帝。无奈始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王莽只能成天憋着,憋得那是相当难受。

哀章急王莽之所急,替王莽解决了借口问题。

哀章作了一个铜匮,又分别作了一图一书,图名为“天帝行玺金匮图’,书名为“赤帝行玺刘邦传予黄帝金策书”,置入铜匮之中。图和书的内容,顾名思义可知,乃是以汉朝开国皇帝刘邦的名义,遵从上帝的意志,将皇位传予王莽。哀章制作停当,蓄意挑了某日黄昏,能见度低,着一袭黄衣,披头散发,持匮来到汉高祖刘邦庙,交付守庙的仆射,神神道道说了一句,“报于王莽知。”不待仆射反应过来,便飘然远去。

仆射恍惚之中,以为遇见了神怪奇异,不敢怠慢,连夜上奏王莽。

王莽得报大喜,拍案叫绝。他也一直在苦苦寻找称帝的借口,怎么就没想到拿刘邦来做文章呢?如果连刘邦都同意将江山相让,那天下百姓还能有什么闲话好讲?绝了,这主意绝了。

次日一大清早,王莽便率领满朝文武,浩浩荡荡开赴汉高祖刘邦庙,拜受金匮图书。拜受完毕,一回宫,立马下诏称帝。

难道哀章就这么做了活雷锋?差矣,哀章早有后着。

哀章不仅替刘邦拿了让位的主意,也替王莽拿了封官的主意。他在伪造的图书上,开了一份名单给王莽,谁谁该作四辅,谁谁该作三公,谁谁该作四将,写得一清二楚,而他哀章的名字,也堂而皇之地掺入其中。

王莽要坐实金匮图书确为神授,因此,就算知道哀章心中的小九九,也并不计较,照单全收。王莽称帝之后,封哀章为国将,美新公,列在四辅,位居上公。

荒谬的是,哀章为了神化金匮图书,曾特意胡乱编造了两个人名,混入封官名单之中。这两个名字,一为王兴,一为王盛,合起来,寓意着王氏兴盛。王莽一不做,二不休,连这编造出来的王兴和王盛,也非要找出真人不可。这一找,找出了十多个王兴和王盛,再通过占卜和相面,最终定下两人——一个是看城门的王兴,被封为卫将军,奉新公;一个是摆摊卖饼的王盛,被封为前将军,崇新公。

我们不难想像,哀章如此轻易的发迹,带给太学的是怎样的震撼和刺激。官居国将,爵封美新公,除了当皇帝之外,这已经是一个人可以梦想的最高位置,而哀章从一个遭人鄙夷的穷太学生,爬到这个位置,只用了一个黄昏而已。

孔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这是孔子的境界。对一般人来说,往往是见不贤而思齐焉。像哀章这样,一夜暴贵,让多少人羡慕得牙痒痒,恨不得自己就是下一个哀章。

而在太学这方面,也第一时间将曾经不耻的哀章列为了杰出校友。可想而知,势利的校方,树立起这样一位榜样,最终将导致太学生们如是思想:

投机取巧学哀章,荣华富贵做国将。

太学之风,由此衰也。太学之魂,由此丧也。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对不起大家,这几天事比较多,明天一定开始更新:)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16:
太学之学(一)

世事有不忍言者,世事有不能言者,世事有不得而言者,世事有言而不能尽者……桂花已然开放,一如既往地无可抵挡。缕缕甜香,飘渺向何方?只在一驻足间,且偷片刻遗忘。生活有无数厚墙,撞还是不撞?

话说太学虽然号称最高学府,其实却并非一个求学的好去处。事实上,要想在学问上有所造诣,来太学大抵是来错了地方。西汉的那些大学问家,如董仲舒、扬雄、刘向、刘歆等人,根本没上过哪怕一天太学。而太学的毕业生,自始至终也未曾出过特别像样的大学问家。

何以如此,还得从太学的教学方式说起。

如我们所知,太学教授的课目仅限于六经——《易》、《尚书》、《诗》、《礼》、《春秋》、《乐经》。其中任何一经的原文,通读一遍,最多三四日功夫,细读一遍,也不过半个月而已。然而,太学生在太学里,一经动辄需要读上数年。难道,太学是故意要多骗些学生的学费?

不然。

太学生非但不需要付学费,而且还享有免除赋役的特权。要是那时候的教育也实行产业化的话,则应该巴不得这帮学生越快毕业越好。可见,问题并不是出在学费上,而是因为,一经确实必须读上数年。

太学生的教材,除了经文之外,还有附生于经文的注疏。这些注疏,经过一代又一代解经者的添加增补,已经变得无比繁琐复杂,成为一座座庞大的迷宫。

譬如,光光解释“尧典”二字,一个名叫秦延君的儒师就可以讲十几万字。也就是说,仅“尧典”两个字,就足够他讲上一个学期。还是秦延君,解释“曰若稽古”四个字,洋洋洒洒又是三万多字。你说,你搞得赢伐?

类似秦延君这样变态的儒师,比比皆是,似乎不把经文解释得天花乱坠、云遮雾罩,便不足以显示其能耐。于是乎,或牵强附会,或胡编乱造,或强词夺理,或向空而凿。一经之说,可以多至百余万言。

可想而知,捧着这样的课本,学而时习之,不亦苦乎!《汉书•艺文志》批评道:“故幼童而守一艺,白首而后能言。” 呜呼,从幼童到白首,一生时光,就此轻易为经文埋葬。

很显然,这样的教育,只能泯灭人的灵性,使其陷入经义的泥沼,虽欲求道,而离道反愈远也。

太学教育的失败,折射出的,却是整个学术界的萧条和无奈。

对于自然科学在古代的习惯性缺席,我们在此不作苛求。单从人文学科来讲,春秋战国时百家争鸣之盛况,已成为遥远的记忆。自从韩非子逝世,学术界就此步入后诸子时代,在汉武帝之后,更演变成为经学时代。

然而,往狠里说,一部经学史,就是一部害人史,就是一部误国史。

首先需要质疑的,便是经学的价值。

《庄子•天道》为我们讲述了一个轮扁教育齐桓公的故事。①如轮扁所言,世间的精华往往为不传之秘。圣人的大义,也并不在死的文字里。

孔子授徒,忽来后世如此繁多的注疏?即便如此,以孔子的言传身教,其结果也是弟子不如老师。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于室也。” 子贡曰:“夫子之墙数仞, 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得其门者或寡矣!” 子贡又曰:“他人之贤者,丘陵也,犹可逾也;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

到了西汉,解经者一技痒,经文便多了无数注疏。这些注疏,看似方便了理解经文原意,实际上过犹不及,给古人平添了许多艳抹浓妆,越发掩盖了本来的真相。

其次,所谓经学,在一出生,便已经死亡。

当经典物理在十九世纪末达到巅峰,无数科学家都为之信心满满,以为物理学至此已经完美,再没有重大的问题需要解决。开尔文勋爵就此大发感叹:物理学的未来,将不得不在小数点第六位后面去寻找。

说白了,整个经学,无非也就是在小数点后面下功夫。就其思想的原创性而言,早已经是山穷水尽、穷途末路。

学问贵在创新。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一家始逼真。试看今日之大学,热衷于彼此攻击,互相攀比,为排名高低而撕破脸皮,但受累打听一句,所谓名校,有原创几许?充其量,窝里横而已。为什么自我感觉如此良好,是因为境界太低,还是自甘于力所不能及?

或谓经学自有其贡献,未可一概抹杀。殊不知,此乃自小处着眼。自小处而言,一花亦一世界,一沙亦一天堂,然而,于道何补哉!而又何夸之有?

抱经而读,有如按图索骥,已是笨伯。守经不放,则似刻舟求剑,更是等而下之。时代之变,强以经学解之,强以经学容之,强以经学就之。是以,经学时代,只配产生经师,哪怕基因突变,也绝不会涌现一位值得大写的子。

逻辑其实再简单不过。世上没有绝对真理,因此,也就没有圣人,于是,也自然不存在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经文。

而另外一个更简单的逻辑则是:如果我们现在就已经掌握了真理,那我们的后代还有什么好混的?如果你是上帝,你忍心如此早就扼杀掉人类的最大悬念吗?你忍心毁掉亿万万后世人的人生意义,剥夺掉本该属于他们的无穷乐趣吗?

①《庄子•天道》原文:
桓公读书于堂上,轮扁斫轮于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曰:“敢问:“公之所读者,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也!”
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之事观之。斫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于手而应于心,口不能言,有数存乎其间。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于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斫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今天没有了,大家晚安:)
楼主:曹三公子  时间:2020-12-25 19:37:52
光武皇帝卷一“努力”NO.18:
长安米贵

我们前面说过,太学位于长安城外东南七里,有房屋万间,学生万人,就其规模而言,已经称得上一个庞大的独立城区。

太学,作为政府官员的培养基地,关系到国家的未来,因此,中央政府对太学的管理也格外重视。在太学的东面,设有太学官寺,置令丞吏,诘奸宄,理讼词,维护地方治安。其西又建有监狱,收纳作奸犯科之辈,以起震慑作用。

一般来说,官寺及监狱和太学生们的关系不大。真正和太学生们关系密切的,则是设在太学东北的会市——一个可以进行自由贸易的市场。每月朔望,即初一和十五这两天,太学生们都会获准来此练摊。对功课繁重的太学生们来说,这两天既是难得的放风时间,同时也是难得的赚钱时间。

会市很有特点,没有任何建筑物,只是种有数百棵大槐树,分为两排,太学生们的临时摊位就设在槐树之下。开市之时,放眼望去,数百摊位,数千顾客,吵吵嚷嚷,蔚为壮观。

太学生们所经营的,一般都是各自老家的土特产,以及经书传记、笙磬器具等学生常用之物。太学生们毕竟是衣冠中人,顾及脸面,在做买卖时,自然不会像小商小贩那样,满口俚语,计较到一分一厘。他们做买卖时,往往雍容揖让, 引经据典,至于双方的真实意图,彼此其实都能心领神会。

我们不妨拿卖玉器的甲生和前来买玉器的乙生举例,他们的对话全部来自来自论语。

甲生吆喝:有美玉于斯。(卖玉了!卖玉了!)

乙生闻声赶来,问:求善贾而沽诸?(便宜吗?)

甲生道: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卖,卖,挥泪大甩卖。)

乙生取过玉器,看了看,道,管仲之器,小哉!(东西不咋的。)

甲生也不急,道,君子不器。(东西没问题,你眼神有问题。)

乙生继续挑剔道,秀而不实者有矣夫!(现在市场上太多假货。)

甲生这才急了,道,吾谁欺?欺天乎?(我这产品质量三包。)

乙生问价格。甲生道,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七十钱。)

乙生摇头,作势欲走。甲生拉住,道,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乙生道,三十而立。

甲生道,六十耳顺。

乙生道,四十不惑。

甲生道,五十知天命。

买卖成交。甲生叹道,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算你小子会砍价,我这单生意亏大了。)

如我们所知,刘秀家中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另一方面,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如此一来,刘秀在太学中的生活费用就很成问题。他可以向家里写信要钱,也可以找表哥来歙周转,但这两个选择,他的自尊心都不能允许。他已经二十岁了,他应该能自食其力。

要赚取生活费,经商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不过,像同学们那样去练摊,竞争太过激烈,而且利润微薄。刘秀想了个点子,决定买头驴,跑运输,搞物流。反正从太学到市场,还有一大段路,这些练摊的同学,都有运输的需求。他抓准这个市场空缺,生意管保差不了。

想出这么个主意,刘秀很是得意,但是,哪怕是买头驴的钱,他也拿不出来,于是找到同宿舍的韩子,拉他一起入伙。韩子家境也不富裕,初闻刘秀的提议,犹豫不能决。

刘秀于是给韩子描绘了这样一幅宏伟蓝图:

咱俩先合资买一头驴,出租给别人拉东西。等有了钱,再给驴配个车,咱们就改出租驴为出租车。等有了更多的钱,再扩大规模,搞两辆驴车,一辆拉生意,一辆自己坐。

韩子兴奋起来,道,等咱有了车,每回出门都坐。妈的想上车就上车,想走路就让车跟着。

刘秀一笑,道,这才是刚刚开始,好事还在后头。等生意再红火起来,咱们再成立一支驴车队,把咱们的驴车队都送上市场,简称上市。你说,那得多美气啊。

上市的梦想,又有谁能抵挡。韩子于是掏出全部积蓄,加入了刘秀的生意。两人买了一头驴,再让仆从牵去市场,帮人驼运货物,自己则坐地收租赚钱。

刘秀的预见果然没错,出租驴的确抓住了市场空档,生意很快便火爆得不行。

但是,立即便有跟风者。一时间,长安驴贵。

也是,这行业准入门槛太低。无论你买头驴或者你自己是头驴都可以。

正当生意蒸蒸日上之时,意外发生。这一日,仆从跑过来,大叫不妙。刘秀和韩子急奔驴棚而去。只见昨天还足足拉了十多趟的黑驴,躺在干草中间,已经没了气息。

韩子冲进驴棚,抱驴泣道,小强,你怎么了?小强,你不能死啊。

刘秀很是冷静,仔细检查了驴的死状,道,有人投毒。

案情很简单:有人眼红他们的生意,对两人进行报复。

看着死去的驴,刘秀真切地感受到了社会的残酷,人心的险恶。原来,长安也有黑社会。对此,他无能为力,他并不知道是谁干的,即使知道了,他也无力还击。

他觉出了自己的渺小。

随着驴的死去,他们的发财之梦也转瞬化为泡影。刘秀生平第一笔投资就这样以惨败告终。韩子受此打击,再也不肯和刘秀继续合作下去。

然而,生活费用的问题依然急待解决,刘秀依然还是要将生意进行下去。

刘秀作为一个失败了的小商人,准备东山再起。而摆在他面前的课题则是,他不仅要找到一个新的合作伙伴,更要找到一个富有钱途的行业。


楼主:曹三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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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08-09-01 06:31:00

更新时间:2020-12-25 19:37: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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