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书不必起仲尼之门，药不必出扁鹊之方。
舒鑫正在做饭，老弟放下锯，转身出去提水去了，我又想起了扁担，我到院子里的柴火垛踅摸着一根青冈柳，有点弯儿不大，拿眼睛一瞄，上线。我使劲捩出来，回屋拿出斧子开砍，舒鑫问我做什么，我说砍个扁担，不大一会大荒子砍出来了，又进屋里找了一个小刨子，把扁担荒子按在墙上夸夸的地就刮了起来，累的出了一身汗，总算差不多了。我又吊吊线，看看上线不，还行，稍事修理修理就可以了，老弟提回来了一趟，又去提了。我慢慢的修理着。饭好了，我的扁担也做好了，扁担钩子拿什么做呢？木头！对了找去，我翻出两根可以做钩子的树枝子，用斧子小心的修理着。“吃饭了。”她喊道。“马上就好了。”我低着头手里还在咔嚓着树枝说说。老弟他又提着水回来了，二弟他也回来了。我修理好了扁担钩子，进了屋里把钩子交给老弟。今晚上回去和历大爷要点线麻，求求饲养员老张头搓两根栓扁担钩子的绳子，把这钩子系上，以后就可以用扁担来跳水了。她已经把饭菜都端到了桌子上，我们坐在炕上就吃了起来。我一边吃着饭一边和二弟说话：“你见着王队长了吗？”“见着了，你们刚走他就进饲养所了。”“你是咋和他汇报的？”“我就把今天这几伙人的全部干活的情况如实地向他说了一遍，他说很好，明天继续干，他明天还得去开会关于秋收的事情，还让我代理他管理一天，问我有什么难度没有？我说我自己倒没什么，就是不知道社员们的心里是怎样想的，我刚来咋到的，会不会有人说我想着出风头啊？他说：‘别顾虑，你就放心大胆的放开手脚行使你的权利，有不服从的和我说。你只要是为了生产队得利益就不用怕。’最后我提起咱家柴火的问题，他答应说他去安排车老板子和跟车的明天去拉树枝子，他问我：‘山上能有多少树枝子，好不好装车？’我说：‘大概得有好几马车，好装车，树枝都堆在路旁边，大的树杈都卸下来了装车是没什么问题的。’他说：‘你家拉两车，明天一趟，后天再拉一趟。’我就回来了。”柴火问题解决了，我放心了。我又对老弟说：“明天你领着俩人做楼子上面的小架子，做十一个，先做一个样子，立好。然后按照样子再做。一码排开免得出错。”
吃完饭后他俩各自走了。我今天有点累了，倒不是干活累的，是我今天来回走的，脚脖子有点不得劲。我下了地，向锅里添了水，出去抱柴火，我要烧水洗脚。她说：“你多烧点水吧，我想洗洗衣服，水不用太热了，不冰手就行。”这里的大井很深，打上来的水是哇凉哇凉的，现在又是秋天了，所以洗衣服就得温水了，我就填了满满地一大锅水烧起火来。一顿猛烧，水热了。我崴出一盆水来把要洗的衣服放在盆里，端进屋里放在炕上，这样的话她洗衣服不用哈腰会舒服一点的，几件衣服很快就洗完了，我出去把脏水泼在院子里了，又从新崴了一盆热水出来端进屋，给她在清洗一遍，她清洗一件我就拿到院子里凉一件，洗完了我也晾完了。热水还有很多，就手给她也洗洗脚吧，我让她上炕洗脚，她顺从的上了炕脱了鞋和袜子把脚放在水盆里，我说：“水很热乎，你多泡一会，能舒筋活血、解除疲劳的，还有助于睡眠，对身体是大有益处的。”我出去关上了大门，回来我就给她洗脚，因为她现在哈腰已经有些困难了，就得我给她洗了。把她的脚洗完，并且擦干了，“你就别下地了，我洗完脚就睡觉吧。”我把她的洗脚水出去倒了，崴了锅里的热水有点太热了，又兑了点凉水，这回正好，端进屋放在炕沿下，我坐在炕上脱去了鞋袜伸脚放在了水盆里，啊，好舒服啊，我的两只脚在水盆里相互的搓洗着、浸泡着。她在炕上褥完了被问：“还有啥事儿没有了？没有我就躺下了。”“没啥事儿了，你就躺着吧，我洗完了也躺下。”我洗完了脚，把水盆用脚向旁边扒拉一下，擦干了脚，站起身来脱衣服，躺下了。
吧嗒一声，她把灯闭了，我说：“哎，先别闭灯啊，我还想看一会书呢。”她把灯从新打开了，我伸手在炕梢拿起一本书来翻看着。是二姐给我的药书，《汤头歌诀三百首》好些日子没看药书了，有些歌诀都有点生疏了，我边看着边背咏，嘴里嘟嘟囔囔地，她有些不耐烦了。“你不睡觉嘴里还叨咕着，我能睡着吗？要么闭灯，要么别出声。”我赶紧闭嘴不出声，她要闭灯我就看不了书了。我慢慢地翻着、看着，灯突然灭了，我以为又是她关的呢，歪头看看她，已经睡熟了，鼾声由小到大的逐渐响了起来，这是停电了，不怪前院的赵大婶说是得买些洋蜡预备着，果真有停电的时候，看样子这电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上天的安排，睡觉吧，我放下书，看看窗外好像是天亮了一样，院子里灰白，透过窗户纸隐约可见天空中那轮还不太圆的银盘。有时候屋子里还会暗下来，那一定是天上飘动的云彩遮住了月亮。中秋节马上就要到了，我想爸爸了，三年多了没有见到爸爸的面了，身体如前吗？脸上会不会有皱纹增加呀？每日能吃饱饭吗？吃的是什么呢？弟弟说大牌子不挂了，可是批判会还是有的，现在频繁吗？那种恶性的人身侮辱停止了吗？我的脑海里又冒出了许许多多的昔日批判大会的场面，耳朵里瞬间响起了震耳的口号声、人群的喧闹声、对爸爸的辱骂声、爸爸修铁路抬大筐的身影，妈妈拉着爸爸的手不愿分别的情景，妈妈住院在病床上的呻吟声，妈妈和我在南站被人抢去布料时相互争夺的场面又在我的眼前呈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流出了眼泪，竟然把枕头湿了一大片，我把枕头翻了个个儿，翻身面相炕梢迷迷糊糊地就进入了梦乡。
多么明媚的天空啊，金色的阳光普照着大地，金光耀眼。天空飘着几朵变幻莫测的几朵白云，一会似如几位慈祥的老人在一起聚会闲谈；一会又似仙女一般亭亭玉立在窥视着人间的一切；一会又聚集在一起形成连绵不断地座座高山；而瞬间又变成了昂首摆尾的一条巨大的长龙了。一阵阵的香风拂面而来，熏着我的鼻腔、浸润着我的脑海，顿时感到大脑里无比的清晰。忽然从天空中传来一阵悠扬悦耳、十分动听的音乐。这是自我长这么大以来所听到的最最美妙的音乐，听得出来这音乐是由笙、管、笛、箫所演奏的，有点像似江南的丝竹乐，还夹杂着越剧和广东音乐的味道。总之使我听的是回肠荡气、沁入心脾。从天空中传来的美妙的音乐声越来越大，抬头向听空中望去，从西边的天空飘来数不清的彩云，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缤纷悦人眼目。每朵彩云的上面立着一位身着好似戏剧里的演员一样，身着戏装、婀娜多姿的甩动着五颜六色的、长长的、宽大的袖子，瞬间飘停在我面前的半空中。忽然，从中间分向两边，又走出两队手持红色灯笼，头上戴满各种饰品的貌似仙女的人来。两队的中间有一朵较大的七彩莲花瓣儿样的祥云，祥云的正中间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尊慈祥的、面带微笑的菩萨，菩萨的怀里抱着一个大胖小子。这菩萨的面容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呢，我苦苦思索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正在思索的当儿，就见那菩萨把她怀里的胖小子要向地上扔下来，我连忙高喊，别仍，会把小孩子摔坏的，菩萨她不听我的呼喊，却把那孩子向旁边扔去，我在后边紧紧追赶着，眼看孩子就要落地，却见舒鑫她在那个地方采菜，我高喊着舒鑫，快把那小孩子接住，就见舒鑫把菜筐一扔，两手一伸那孩子恰好落在舒鑫的怀里，我跑到近前伸手就要抱那孩子时，那孩子却不见了。我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中菩萨，那菩萨的脸面却变成了妈妈的面容，我张开两只手高声的大喊着妈妈、妈妈，妈妈没有和我说话，只是向我摆摆手让我回去，随后她转身离我而去，越飘越远，转眼就没了踪影。只剩下了几朵白云飘在天空中。我跪在地上大声的妈妈、妈妈的呼喊着，就听见耳边有人在大声喊：“你不睡觉半夜三更的叫唤啥呀？”接着就听得啪的一声，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