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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美觉得和小红家没有深交，这样的关系去吃饭，别扭。小红只好走了。但是小红来了一下，给了谢天美灵感，她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晚饭后，谢天美和裴光玉去了教学楼。在经过解剖室时，不但里面灯亮着，院长还在里面。不过美男子不在。

谢天美对裴光玉说，你先去看书吧，我要进去跟院长讲几句话，他是我妈老同学。他们几个老同学说要星期天聚会，吃饭。我妈要我通知院长。

裴光玉极不情愿地离开了。

解剖室虽然里面灯光明亮，但外面却是阴森，幽暗的，任何人走到这里都会起鸡皮疙瘩。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谢天美敲了敲解剖室的玻璃门。

进来。院长说道，头也不抬。

谢天美说，是我，谢天美，你老同学的女儿，你儿子的同学。

院长这才抬起了头，热情地笑着，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害怕吗？

院长长长的脸，大大的眼睛，偏瘦。他的笑容里明显有一丝忧愁。

叔叔，我天天看你在这里，难道不下班吗？为什么不待在家里？我昨天到你家去，你出差去了。

哦——可能你昨天也见到了，我爱人脾气坏得很，整天吵闹，我不是到这里来躲她的嘛。她对我儿子和我妈妈也不好，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女儿是她心爱的。

谢天美听了也不好说什么。

院长又说，我儿子和你在一个班，你都不知道？说完又用手点了点她，说，你呀，这个粗心的丫头。停了一会，他又说，你对我的儿子印象如何？

谢天美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然后就说，挺好的呀。

院长说，他对你的印象也很好。

此时，谢天美明白了院长的意思。但是她忽然想起了她来此的目的。于是说，叔叔，我也想来这里看书，行不行？教室里太吵了，好多人讲话，谈恋爱，进进出出，无法看书。

院长说，没问题啊，我倆都在这儿看书，躲避吵闹。说完，呵呵地笑着。然后又说，这里有这么多没有灵魂的卫士保护着我们，别人想吵我们，也得敢进来呀。说完哈哈大笑。

谢天美也跟着大笑起来。

然后谢天美就选择了一个背对着玻璃门的位子坐了下来，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这里，更不想别人把她成怪物。谢天美专心地看着书。其实她也是在专心地等候着美男子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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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美男子却没有来。眼看着到了９点了，谢天美只好站了起来，对院长说，叔叔，不早了，我走了。

院长说，好好，早点睡也好，不要熬夜，年轻人要保护好身体。明天再来。

早上，有许多人在操场跑步，也有的人在读英语。谢天美也不学广播日语了，改成读英语半个小时。虽然她英语成绩不错，但是她想更好。

班上英语成绩最好的是韩薇薇。谢天美想超过她。于是早上５点半，谢天美起床洗好后，就躲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坐在一个石头上读英语。

韩薇薇喜欢班上那个２号漂亮男生余光迅，经常在同学们面前谈起他。但是她毕业后4个月就生了孩子，孩子的父亲是班上一个极其普通的男生。男生个子小小的，圆圆的娃娃脸，微肿的眼泡。男生分在了外地，请了婚假来照顾月子。

后来这个男生也调到了韩薇薇工作的这家医院，成了谢天美父母的御用医生。谢天美曾带了礼物和哥哥谢天明到他家认门，并表示感谢。以后谢天美父母一有病，谢天明就直接找他看病，住院，救了好他们几次命。谢天美妈妈直夸他是好人。

韩薇薇本来就和谢天美认识。那还是在预备高考的时候，谢天美妈妈的学生，也当了老师，就把他的学生韩薇薇介绍给了谢天美，好让她们一起复习。谢天美到韩薇薇家去过，她父母是高干，家里的房子很宽畅。她家住在监狱的大院里。四周是高墙，上面有铁丝网，外面是一条很窄的巷子。

不过当年的交往仅限于此，她倆没有进一步的交往，也没有在一起复习，不过都有个好印象。

韩薇薇也到谢天美家来过，见过谢天明。以至于几十年后，谢天美带哥哥到韩薇薇家时，韩薇薇还起对他印象深刻。从韩薇薇家出来后，谢天明还感慨那时没和韩薇薇搞成一对。

岁月没有对韩薇薇做过一点改变，虽然退休了，但还是和年轻时一样，那么漂亮。她是标准的美女，浓眉大眼高鼻梁。上面的牙齿极其微微地外龅，嘴唇上有很多细小的纵向的皱纹，但这都不影响她的美丽。她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

77年高考后，巧的是，她倆高考都上了长江医学院，还在同一个班。但是她倆没有成为好朋友，只是点头之交。

谢天美晨读的时候，哪知道石头凉，她并没有感觉到石头凉，然后就感冒了。以前谢天美一感冒，妈妈就叫她吃土霉素，效果很好。而且以前基本上也不感冒。

这次，土霉素根本不管用了，而且，嗓子和气管痛了一夜。第二天，开始咳浓痰，不容易咳出，第三天就变成稀痰了，量很多，上课时吐了一摊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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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看病都免费。谢天美到医务室去看病，医生给她开了四环素，结果没效果。后来医生又给她开庆大霉素打，还是没效果。而且她还有个强烈的反应，就是全身没力气了，路都走不动。中午下课，大家都急着跑着回宿舍去拿瓷缸子去打饭。只有谢天美走不动，挡着别人奔跑的步伐。别人就推搡着她。

这个咳嗽延续了半年，没药治，还是后来，谢天美到姑姑的医院有事，顺便说了咳嗽的事，姑姑说，怎么不打链霉素？姑姑是医生，准确地说，以前她是医师，也即中专毕业的，但是是医生。后来学了心电图，就专门搞心电图。

她的这句话救了谢天美。没想到打了链霉素后，当天就见效，第二天就好了。后来一咳嗽，就打链霉素，非常神奇。

这也救了谢天美的外婆。外婆常年咳嗽，晚上睡觉，枕头边上都要放上一个痰筒子，也就是一个开水瓶的盖子反过来用，里面垫上纸，夜里就把痰吐到里面，早上再把倒掉，擦干净。外婆又不肯到医院看病。

后来外婆一发作，谢天美就给她打链霉素，效果也是非常地好。外婆说谢天美是救命的活菩萨。其实谢天美也没打过针，因为医生的课程里没有这个，那是护士的事。她只知道要快进，慢推，快出。而且部位要在屁股的１\４的左上部，或右上部，这里没有坐骨神经，不会伤到。

因为外婆瘦，有次给外婆打针，谢天美感觉扎到了骨头上，幸亏没人知道，外婆自己也没感觉，这事就算过去了。

谢天美和外婆的感情非常好。从小谢天美就和外婆生活在一起，睡在一个被窝里。到初中才和父母在一起，住到妈妈单位。再后来外婆老了，无法自己生活，就住到了谢天美家里。

外婆把所有的宝贝都给了谢天美。外婆有一个孙子，４个外孙子，２个外孙女。但是外婆只看重谢天美一个，说，什么孙子不孙子，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

外婆经常唠叨的事，只有谢天美在用心地听。有些是外婆以前的故事，谢天美很喜欢听，并参与到里面，从不嫌烦。谢天美回到家里，一般是坐在外婆房间，听她说话，吃她的零食。

有些外婆需要做的事，谢天美就立刻帮她做。比如，冬天外婆喜欢烧一个小碳炉子，早上在上面煮牛奶加２个溏心蛋，用小瓷缸子煮点参须喝。烤烤火，烤烤棉鞋。碳烧完了，外婆不会叫家里人去买，而是自言自语地说，碳又没了。然后她就到家里的炉子上烧。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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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这时又在烧饭，被打断，就不耐烦。外婆看在心里，对爸爸很有意见。外婆就在妈妈面前说爸爸的坏话，妈妈也不耐烦，说，他哪里坏，哪里要害你？妈妈有时发火。外婆就对谢天美说，你妈现在也被你爸挑拨坏了，人是个好人，就是脾气上来不饶人。

谢天美立刻就会给外婆买一篓子碳。只要外婆需要的，她立刻就去办。

外婆说，你以前都不感冒的，现在怎么感冒，还咳嗽这么重？

谢天美说，受了凉。

我来看看你。外婆说，然后拉着谢天美仔细观看。说，你一贯阳气很重，身体好，怎么现在阳气减弱了呢？

谢天美说，怎么会？我不还是我吗。这次感冒是受了凉。

外婆说，你要小心，不要糊涂胆大。你的火焰很高，两个肩膀上都有，你一回头，就会灭掉一个肩膀上的火。所以你晚上在外面，别人喊你名字你不要回头，一回头就灭掉一个火。也不能答应，一答应，魂就跟它走了。你从来看不到鬼，也从来没有梦到过鬼，是因为你火焰高。

其实，谢天美不仅回头，还经常答应，然后又没有人。谢天美什么都不怕。

不过谢天美妈妈则胆子小得要命，经常做噩梦，梦到鬼掐她，跟在后面追着要钱。平时也经常听到这里响动，那里有响动，或者是她感到极其地害怕，天花板上哗啦啦地响，就必然要死一个熟人。按这里人的说法，是熟人是来收脚步子。所以她妈妈不敢一个人睡觉，都要人陪着。

谢天美也经常听到房间里响动，她只认为是老鼠，或者野猫什么的，她从不相信鬼，认为那都是迷信。

这天，天气放晴，灿烂的太阳照得万物生辉。树上的叶子绿油油的，小草也不甘寂寞，拼命地往上窜着，要为自己争一分光。

１号宿舍的女生姜艳阳一大早，就把被子拿出去晒了，并且回来还说谢天美，你的被子也要晒了，我从来没看你晒过被子，也没看你铺过床。

谢天美说，我不晒，我不喜欢铺床。

这就是谢天美选择上铺的原因。床上怎么样，谁都看不到，也不会动不动就坐到床上不走。上铺是属于自己的一个小天地。

姜艳阳的被子，褥子，全是新棉花铺的，异常柔软。而谢天美的是又黑又硬，起码睡了２０年。因为买棉花要棉花票，还要足够的钱。一般人家是好多年都不买棉花的。所以谢天美在这一点上很是羡慕乡下人。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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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艳阳在农村是妇女干部，３０岁了，还没对象。她个子不高，穿着老土，走路像操练，梳个短发，两个上门牙上都有一道黄色的氟斑，这是喝的水里含氟高的原因。

姜艳阳经常帮１组的男生洗被子，缝被子，被评为优秀学生。事迹写在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

１组的男生就住在１组女生的楼下。有时晚上，能听到姜艳阳大声的笑声从楼下传来。周芬就说，你听，她在楼下浪笑。

１组的男女生平时没有接触，只有每周星期二下午的政治学习，女生要到男生宿舍去，才有接触。女生都坐在男生的床上，男生有的坐在床上，有的坐在凳子上。会有一个人念报纸。每个人都心不在焉。也都不讲话。学习完了，一哄而散。

像姜艳阳这样经常往男生宿舍跑的人，只有她一个。

有天姜艳阳打饭回来，把瓷缸子往桌子上一顿，躺到床上生闷气。谢天美问，怎么啦？姜艳阳说，气死了，打饭人那么挤。不吃了。谢天美心里说，这有什么好气的？

１号女生宿舍里还有一个胖胖的女生，叫周菲菲。细长的眼睛，厚厚的嘴唇。她也在上铺。她的墙上贴着一张美女像。

谢天美有次看了，忍不住地说，这女的好漂亮啊。

没想到周菲菲说，她妹妹比她还漂亮。

谢天美心里想，你就吹吧。吹死人不偿命。

没想到，有天，周菲菲的妹妹真的来了，吓到了宿舍的所有的人。那简直就是仙女啊，美女像上的美女哪能和她比？

周菲菲说，她妹妹在厂里上班，晚上下班，都有人跟着。现在谢天美相信了。但她又和周菲菲非常像。这真是个奇怪的事，很像的姐妹倆，一个极其漂亮，一个一般。

宿舍里还来过一个不速之客，就是组长王薇的弟弟。长得也是高大英俊，皮肤微黑。但是他很深沉，没有开口。后来王薇对谢天美说，她弟弟看上她了，问她愿意不愿意？她弟弟是公派美国留学生。王薇说，美国就像花园一样。

因为大家都对王薇有点看不上眼，为她的晚睡和上课打瞌睡。还为她为了考试的成绩而斤斤计较。另外，谢天美的父母都是大学生，她有点瞧不上其他家庭出生的人。王薇父母是裁缝。

还有，她弟弟为什么那么冷漠？如果他热情地找谢天美说话，然后给她写信，说不定谢天美会动心。

当然谢天美回绝了，说自己还小，才１９岁，谈恋爱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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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谢天美和周芬去洗澡，又学了一着。澡堂就一间小房间，淋浴，没有隔开，没有隐私。大家都这么暴露在众人面前洗。周芬带去了一个脸盆，先把衣服在脸盆里淋湿，然后挤掉水份，开始胡乱地给衣服打肥皂。打好后，就开始揉衣服，到揉好了，就接水再揉，再倒掉，再揉。直到揉出的水清了，再一件件在水里拎起，放下，拎几下，再拧干。如果水再有点混了，再换水。就这样，一会儿衣服就洗完了。然后再洗澡。

谢天美以前的经验，是外婆的洗衣服法。那是把衣服浸湿，然后用手托着衣服抹肥皂，再搓。先从领口开始，逐一搓洗。也用同样的方法在搓衣板上洗。清的时候，也这样。所以很慢。

从此以后，谢天美洗衣服，都这样洗。

天气渐渐热了，澡堂不开放了，不过每个宿舍里都有一个澡盆，大家在吃晚饭的时候就轮流洗。一个人当众脱掉衣服洗，其他人在吃饭，视而不见。洗完，把水倒到脚盆里，再端到楼下倒掉。第二个人再洗。

但是，就这样洗，周芬还是嘲笑了曹凤飞。曹凤飞穿的内衣的前面是平的，所以肉就被挤得从下面露了出来。曹凤飞恼火地咒骂着。

周芬的脸不大，长方形，眼睛有点凹陷，有点像广东人。一个门牙有点龅，梳着两条及腰的辫子，没有刘海。她会自己做内衣，对谢天美说，你的内衣的带子太长了，胸部的位置就低了，不好看。把带子缩短一点。胸部的位置上一点才好看。一般胸部最高的地方要与第三颗纽扣平齐。果然，谢天美缩短了带子，效果很好。

有次，周芬在处理下面的小疹子，对谢天美说，不许偷看。但谢天美还是趴在上铺上偷看了。

谢天美说不想谈恋爱，结婚，周芬说，你到一定的年龄就想结婚了。

周芬２６岁，已经有男朋友了。

有个星期六，学校晚上放露天电影《乔老爷上轿》。谢天美就没有回家。她平时都星期六下午下了课就回家，星期一早上再赶回学校。谢天美想星期天晚上回学校，但是妈妈不同意，非要留谢天美在家里多睡一夜。这样，谢天美只得星期一早上早早地步行到学校，因为公交车不准时，还挤，谢天美干脆步行。

谢天美妈妈又要求谢天美多穿衣服，这样急走１个小时，里面的衣服全都湿透了，直接走到教室上课，让衣服自己捂干。

谢天美看电影看了一半，她爸爸找来了。问学生谢天美在哪里。因为是按班级坐的，谢天美爸爸就找到了她，和她一起回了家。把谢天美恼怒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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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周芬却很羡慕谢天美，说，你父母这么宝贝你。我就是死在外面都没人知道。我父母从来不管我，我在家里出入自由。

一般谢天美星期六晚上回家，一到家就开始忙。家里跟猪窝一样，所有的东西都不在它应该的位置上。比如，洗脸毛巾，脚布，牙膏，牙刷，杯子都在桌子上。地上是脚盆，里面是洗脚水。餐桌上是碗筷，抹布，杂物。

谢天美总是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有时她妈妈不在家，然后从外面回来说，家里这么干净，肯定女儿回来了。但是恢复到脏乱差的速度，只要一天。

星期天早上，谢天美早早起床，烧好早饭，吃好，然后买菜，择菜，洗菜，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谢天美妈妈来烧菜。谢天美妈妈不要谢天美烧菜，总认为她不会烧。

但是谢天美妈妈烧个菜往往要几个小时，中午吃的菜，要到晚上才能吃到。一个红烧肉要烧几个小时。谢天美妈妈很为自己的厨艺得意。

家里一般来人吃饭，就得找人家借一个炉子，两个炉子一起烧。

那次谢天美妈妈的老同学聚会，１０来个人，也有长江医学院院长龙克强参加。结果头一天就开始烧菜，烧了两天才烧好，然后用两个方桌拼起来吃，好不热闹。

谢天美经常带菜给同学们吃，咸肉炒蒌蒿很受欢迎。最受欢迎的还是糖醋生姜。大家都抢着吃，最后周芬把汤都喝了。

谢天美还是到解剖室去看书。她对裴光玉谎称，解剖室里安静，而且院长是她妈妈的老同学，允许她在里面看书。裴光玉像看怪物似地看着谢天美，说，我真搞不懂，被尸体围着还怎么看书。

谢天美说，安静啊。书一看进去了就什么也不怕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

你去你去，我才不去呢。裴光玉说。我还是到大教室去看书。

从此，谢天美甩掉了这个尾巴，心安理得地到解剖室看书了。但她还是选择背对着外面，怕人家议论。其实，人家早就议论开了，通过裴光玉的嘴，５班的人都知道谢天美在解剖室里看书。都喊谢天美为解剖室里的女孩。

但是，谢天美没有等到美男子。她不气馁，相信总有一天他能来，他一定会来。谢天美坚持着。

有天，谢天美来解剖室来看书，院长说他明天要出差。谢天美立刻说，你能不能把钥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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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说，好啊，你一个人在这里看书不怕吗？

谢天美说，不怕，我天生胆子大。

院长说，好，你这个性格搞解剖好。

谢天美拿到了钥匙，第二天赶紧去配了一把。

第二天晚上，谢天美来到解剖室，果然灯亮着，美男子就坐在里面。谢天美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脸也红了。然后鼓起勇气去推开了门，走进了解剖室。

美男子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来啦？

谢天美走到椅子前坐下后，说，我天天都经过这里，你怎么没来？

美男子说，因为院长在啊，所以我就没来。

谢天美说，哦，你不喜欢院长啊？那以后院长在这里，我就不来了。

美男子非常高兴地说，哦，你是为我而来？我不是不喜欢院长，而是喜欢一个人看书，但是你除外。

谢天美点了点头，然后说，你是学生还是老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美男子说，我是老师，叫史今辉。

谢天美说，哦，史老师。

史今辉说，就叫我名字吧。

谢天美点着头说，好的，你在哪个班上课？

史今辉说，我目前没有上课，在搞科研，写专著。你没看我天天在看书？

谢天美问，那院长在这里的时候，你在哪里看书？

史今辉说，我在宿舍啊。

然后两人就都不说话了，满心欢喜地埋头看书，但又都心不在焉。不时抬起头来看对方，而目光又总能碰到，然后会心一笑同，再低头看书。

9点了，谢天美合上书，恋恋不舍地对史今辉说，到点了，我要走了。下次院长出差我再来。

史今辉也恋恋不舍地说，好的，我等你。

院长出差一天就回来了。谢天美就不再去解剖室了。但每天晚上还是先到小教室看书，经过解剖室，看院长有没有在，或者说史今辉有没有在。然后到８点再回宿舍看书，经过解剖室，再看一下。

下午的试验课，解剖兔子。给兔子打了麻醉，然后把四肢朝上绑在木板上，切开肚子，观察肠蠕动。肠子真的就像蚯蚓一样一节节地蠕动着。

后来还解剖过小白鼠。试验课的老师韦小刚说，你们抓住小白鼠的尾巴，然后放在笼子上，它必然是往前面跑，就不会咬你了。说着自己做了示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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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大家就都这样，成功后，再用剪刀一下剪掉小白鼠的头，然后赶快剖开小白鼠，取出肝脏，用里面是毛玻璃的玻璃碾钵把肝脏碾成泥，然后化验，证实肝糖原的存在。
天气渐渐热了，大教室像烤炉，老师上课，衣服都是湿的。不过有台电扇架在凳子上对着他吹。但是温度还是高的，所以他还是出汗。

学生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教室里没有电扇，学生全靠拿书本扇，一片哗啦啦的声音。
体育课后来教了太极拳，老师打得极好，说得也极透彻，他说，两只手始终要像抱着一个球。他还带个录音机，每次上课就放着音乐教一点，伴随着音乐的还有各个动作的名称。

期末考试最先考的就是体育。谢天美天天课外活动时间都到教学楼顶楼的阳台上打太极拳。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练得极熟。考试得了优秀。

在后来的几年里，体育课里的长拳，短拳都考得优秀。但其他的项目才及格。１００米短跑，人家都开跑了一步，她才开始跑，速度又不快。8００米长跑耐力不够。没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最终跑完，胸口剧痛，几乎瘫倒。

扔铅球，这个全班女生都不行，５米才及格，结果大家都４米，老师也都算她们及格。跳高，谢天美的屁股老是碍事，都能把杆子碰下来。跳远，节奏踩不准，最多１米远，屁股还往后坐。老师也都算她及格。

她在中学时，跨栏就不行，不但节奏踩不准，还很负责任地把每个栏都扫倒。

其他课的期末考给了３天假，平均一门课不到一天。在７月底的最后几天最热，也恰恰是复习的日子。

学生们在教室里坐不住了，纷纷到操场看书。操场也亮起了巨大的电灯，可以看书。但是蚊子又很多。有人点蚊香，有人用扇子不停地拍着腿。

考试过后，辅导员的门槛都被踏破了。学校没有成绩单，各科的成绩，都是辅导员用本子抄下来的。学生们都来翻本子。谢天美对这些都无所谓，迟点看分数又跑不掉。

谢天美的英语和解剖都是９０多分，其他的８０多分，政治不及格。这是谢天美一辈子的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不及格。

在初一时，虽然考《工业基础》考过６０多分，但那也是全班第一啊。其他人都不及格。

到了大学，谢天美知道厉害了。她政治根本就没复习，想着不就是批判什么思想，说明什么观点之类的，临时发挥就行了。没想到有一题还真没答上来。“为什么四人帮说老革命就是走资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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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美答道，“因为老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坚决干革命。”

后来老师在解答考题时，还特地举了这个例子。

谢天美简直惭愧得头都抬不起来。她何曾遭受过如此羞辱？她一贯都被当作典范而称颂的。

没话说了，谢天美补考。老师给了复习提纲，照着背就行。谢天美考了９０多分。

最惨的是姜艳阳，３门不及格，开学来补考还是不及格。辅导员说，我要是你，就去跳河。以后每学期都３门不及格，伴随着她到毕业。所以学士学位也没拿到。学士学位没拿到的还有篮球队长张月，这个全校的三好学生，参加过国家的大学生运动会，班级各科成绩都第一的学生。

周芬对谢天美说，真不知道姜艳阳是怎么考进来的，是不是分数搞错了。平时心不在焉，总往男生宿舍里跑，有那时间看看书，也不至于不及格。

暑假，哥哥谢天明回来，风尘仆仆，直接提着行李到小红家去了。小红非常热情，留谢天明吃饭，留谢天明睡午觉，还给谢天明塞枕头。谢天明在她家睡过午觉才回家。谢天明对谢天美说，你要多往她家跑跑。谢天美只好去了。

但是谢天美到她家，也没能和她成为朋友，因为她不开口，弄得非常尴尬。谢天美不知道要说什么。坐了一会就走了。

谢天美回来后，谢天明问她，你去了她怎么说？

谢天美说，她什么也没说。

谢天美总不能代替哥哥谈恋爱，她自己也没谈过恋爱，也不会谈。见小红这样，谢天美后来就再也不去了。

谢天美忙碌在每天的家务中。买菜，择菜，洗菜，洗衣服，晾衣，收衣服，叠衣服。拎水。一手拎一个桶，从公用自来水，拎到自家的水缸，直到水缸装满。

谢天美妈妈喜欢凉快，她盯上了她家对面的教室，大窗子对串，风极大。谢天美妈妈就找学校的领导，要求暑假借教室住一下。领导没有拒绝，就给了钥匙。

谢天美妈妈指挥谢天美爸爸把课桌椅都归拢到一边，空出一大块地，相当于半个篮球场打，然后放了竹床，一家人就住在这里，只有烧饭才回去烧。吃也是在教室吃。

谢天美妈妈是这个中学的老师。结果谢天美妈妈的好朋友，袁老师觉得这样不错，就也借了教室。两个教室就在隔壁。

袁老师的女儿叫方小叶，近似圆形的脸，眼睛小小的，牙齿很好看，一笑起来还算甜美。脸整体看起来还行。她的腿比较长，对此，她母女倆都很得意。但方小叶的身材并不好，长方形的身体直接架在腿上。主要是没有腰，没有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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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袁老师当着谢天美的面，对谢天美妈妈说，我看你女儿腿也不短。把谢天美气得。肯定是谢天美妈妈在赞扬方小叶的腿长的同时，说了我女儿的腿短。

方小叶对谢天美的哥哥谢天亮很有意思。整天不待在自己的家里，而是待在谢天美家。也就是谢天美家住的教室。

谢天亮很厌恶她，就不在教室待着，在自己的家里。

晚上，操场上早早地就摆上了各家的竹床，还在周围泼点水散热。有的人就把菜放到竹床上，一家人围着竹床吃饭。有的人是吃过饭，洗完澡，洗好衣服，再出来乘凉。

晚上乘凉，方小叶就把竹床紧挨着谢天美家的竹床，而且呈大字形地躺在那里。

睡到半夜，冷了，人家都纷纷回到自己家里去睡觉了，只有方小叶不回家，一直在操场上睡到第二天早上。很迟才起来，任人在她周围走来走去。然后才把竹床搬到教室的走廊上。盖的床单也胡乱地放在竹床上。大白天也经常躺在竹床上。

她比谢天美小２岁，没有参加高考，但是她却说过，大学生比狗还多。

谢天美妈妈的另两个好朋友对谢天美妈妈说，千万不能要方小叶。你看家脏得，她懒得。

确实，方小叶家简直没地方下脚，所有的东西都在地上。方小叶找谢天美妈妈借的歌本和书，从来不还，因为找不到了。

不过方小叶有一个才能，就是自学成才，做了裁缝，还以这个为生。她经常穿着自己做的紧身衣服，或者暴露的衣服，站在学校门口，骚首弄姿。大家都说她想勾引男人。

常常有人来取衣服，结果她都没有做好，而且布也找不到了，她只能在地上的一堆堆的东西里翻。

她也给谢天美做过几件衣服，穿了都很合身。

谢天亮因为成绩好，被分到了快班。这个班与加拿大有合作，有出国的机会。因此，谢天亮就更加努力了。

谢天亮也到堂舅家去了１次，小红都非常热情，留吃饭，留睡午觉，谢天亮简直幸福得要跳起来了。

堂舅后来来吃饭，就没带堂舅母来了，说，我养了她们全家，岳母，两个孩子。我对她说，你敢不敢和我离婚？那个小红呀，懒得要命，不讲卫生，吃西瓜就把瓜子吐在裙子里。

又有一次，堂舅夫妇倆来了。闲聊中，谢天亮爸爸说，我儿子很喜欢小红，小红对天亮也很好。这事能不能定下来？

堂舅母说，哎呀，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定吧，我们不好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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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美妈妈说，星期天，你们带小红一起来吃饭吧。

堂舅夫妇答应了。

但是星期天，谢天美妈妈烧了一桌子菜，他们却没来。事后，也没有说明没来的原因。
过了一段日子，谢天美妈妈收到小红一封信，说她和谢天亮之间不可能。谢天美妈妈把信压了下来。但谢天美主张把信给她哥哥看，让他死了心。但谢天美妈妈怕儿子受刺激，就一直没说这事。谢天美也就不好说了。

这件事拖了一辈子，谢天亮都不知道。他只牢牢记着小红失信，没来，又没给个说法。他也没给小红写信。小红要上高中了，要高考，怕影响她高考。但是这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后来也就没去小红家。但是心里的怀念和怨恨一直没有消除。这事影响到了他后来的命运。

许多年后，小红在街上遇到谢天美妈妈，主动喊她，非常热情，还问及了谢天亮的情况。谢天美妈妈就把这事告诉了谢天亮。谢天亮非常激动，就打电话给小红，没想到小红非常严厉地说，你下次再打电话骚扰我，我就报警。说完啪地挂了电话。

谢天亮简直呆了，继而又气愤得不行。从此断了这个念想。后来几次谢天亮都在街上碰到小红，见她过得不像个人样。听说她没考上大学，后来嫁给了一个瘦小的银行同事，她还得了乙肝。这些消息的来源，也都是堂舅。

到了谢天亮60多岁，死了老婆之后，有天在街上碰到小红，小红迎上来非常热情地喊道，天亮。谢天亮只对她看了一眼，非常冷淡地走了，怕小红再来一次严厉的教训。
后来谢天亮对一个哥们说起这件事，哥们说，她肯定混得不好。

很快到了９月１号。谢天美兄妹两人都开学走了。

谢天美宿舍里的周菲菲，带来了一瓶杂酱，非常好吃。它是除了杂酱应有的黄豆和黄豆酱外，还有花生米和酱萝卜，大家都抢着吃。谢天美是第一次吃这种组合，也是第一次尝到外地人做的菜。

谢天美这个学期的课有生理课，病理课，寄生虫课，生物化学课，中医课。组织胚胎课，政治经济学，病理解剖学，病理解剖学是考察课，只要及格就行。

谢天美为了礼貌，还是到小红家去了一次。小红的外婆说，你那舅舅，整天说养了我们，他工资80块，只给40块，他自己还要吃饭，他养了谁？我现在都不吃肉了，只吃咸菜，把肉省下来给小红吃。小红和你哥哥不可能。

29，发不掉，直接发30

30

看的东西是有病组织的染色切片。细胞核是蓝色的，细胞质是红色的。所以红、蓝铅笔刚好可以画。看癌症细胞真让人惊心动魄。那些疯长的正常细胞为啥就变得那么不可理喻？

新的学期里，谢天美没有忘记那个美男子。她还和以前一样，经过解剖室时，都要往里面看看。但是，都没有美男子的影子。有时是院长在里面，有时灯黑着。谢天美决定还是要和以前一样，院长在的时候，到解剖室去看书。院长不在，虽然她有钥匙，但也没那个胆子一个人到解剖室看书。

院长非常喜欢谢天美，经常有意无意地在谢天美面前提起儿子。谢天美佯装不知。

其实院长不提他儿子还好，一提他儿子谢天美就一肚子气，而且还是全班同学一肚子气。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前，老师都给了每个班级复习大纲。他是学习班委，老师自然就交给了他，结果他给扣下了。导致全班都没考好，就他一个人考得好。

后来别的班同学透露了此事，全班就炸了，对他这个人的人品就非常地瞧不起。他还是学生会 ，但他也从来不管学生的事，就像个普通的老百姓，整天闷声不响。所以后来班上的人几乎都不理他。

最终，他还导致了院长的死亡。他毕业后分到本市一家医院心血管内科。后来院长有冠心病，当然是他治疗。他就给院长安装心脏支架，结果院长就死在了手术台上，没有下来。

谢天美有天在解剖室看书时，院长说，累了吧？歇歇，我给你讲讲解剖室的故事，你有没有兴趣？

谢天美说，有啊，我最喜欢听故事，尤其是恐怖的。

院长笑着说，那就好。然后带着谢天美，来到隔壁真正的解剖室，他们看书的地方只是连着解剖室的办公室。办公室和解剖室之间有门。院长一推开门，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辣着谢天美的眼睛。然后院长打开了灯。

院长指着那个最高大的满是肌肉的躯体说，这个人生前是个运动员，可惜得了脑癌，去世前，他对医生说，我死不足惜，只是浪费了这身好肉，能不能在我死后，捐献我的遗体，然后剥了皮，展示我的肌肉？

医生说，没问题。难得你有这个心愿。中国人都太看重自己的遗体，不愿捐献，导致解剖课缺少遗体，不能人手一具遗体，供人解剖。

这个谢天美深有体会，解剖课，就是老师站在中间讲，用一个药水泡过的尸体讲解，掀开这个肌肉，掀开那个肌肉，学生围在外面。学生从来没有过一次机会亲自解剖尸体。听说大的医学院，尸体多，学生都自己解剖尸体。

31

那次听说有个新鲜的尸体要解剖，学生们全都围在解剖室外面，从窗子，门缝里往里张望。谢天美也去了。一个50多岁的妇女躺在解剖床上，也就是一个水泥台子上。

老师在里面解剖。但是尸体臭得不得了。学生们看了一会就都散了。

然后，院长回过身又指了指一个玻璃瓶里面的孩子的头，说，这个孩子漂亮极了。但是得了白血病。他父母不忍心把他火化了，就要求医生保留住孩子的头，这样，他们就觉得孩子还没死，永远保住了孩子漂亮的脸。

那一缸缸的胳膊和腿，都是截肢下来的，

接着，院长指那个泡着许多尸体的大池子，说，这里面有一对金童玉女。都是我的同学。我们3人成绩好，毕业后就留校当老师了。因为解剖室缺人，我们就分配到解剖室了。

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他倆出去开会，遇到车祸，两个人都死了。因为之前两人都说过，死后把遗体捐给解剖室，但大家哪里忍心解剖这么美好的生命？就把他们泡在池子时，当作永久的纪念。

这两个人都非常漂亮。男的叫史今辉，女的叫黄宛秋。

谢天美听了吃了一惊，什么？史今辉是泡在池子里的男尸？那她还和他一起看过书，还要死要活地爱着他，太可怕了。谢天美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后背发凉。

院长接着说，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两人会成为一对，没想到史今辉不喜欢她。她是拼命追着史今辉。

我们都把史今辉叫作完美男尸。

谢天美闭上了眼睛，已经听不下去院长再说什么了。她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更多的是恐惧。她怎么也无法把美男子与池子里泡的干瘪发红的尸体联系起来。

过了一会，谢天美虚弱地说，叔叔，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了。

院长说，好的好的，你回去吧，我看你脸色也不太好，该不是我的故事把你吓坏了吧？
谢天美说，哪会？我走了。

然后谢天美头重脚轻，像踩了棉花似地跌跌撞撞地往解剖室门外走去。她几乎是逃走的，但脚不听使唤，无法跑快。她只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谢天美回到宿舍，浑身无力，也不洗了，就直接倒到了床上。

周芬在宿舍里看书，见状问道，谢天美你怎么啦，脸色这么差，走路摇摇晃晃的，是不是生病了？

谢天美有气无力地答道，有点不舒服。

周芬关切地问，要不要吃点药？

谢天美虚弱地回答，没事，躺躺就好了。

32

谢天美晚上失眠了，眼前老是闪现出史今辉的脸和池子里发红的标本。她痛苦得不得了。这样的美男子竟然是解剖室池子里泡着的尸体。她该怎么办呀。她无法忘掉史今辉，也无法忘掉池子里的尸体。

谢天美再也不惦记解剖室了，能不经过解剖室，尽量不经过。谢天美晚上都到大教室去看书了。

谢天美的闺蜜裴光玉也不知道忙些什么，也不粘着谢天美了。周芬倒是在白天经常喊谢天美到野外看书。

这个野外就是学校后门口的，公园后面的小山坡。这里的石头路两边，长满了高大的开满了白色茶花的树。周芬说，开红色的花才叫茶花，白色的花叫荼花。不是有如火如荼这个词吗？

谢天美算是又长了一回知识。她俩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来看书。谢天美喜欢在野外看书。空气新鲜，自然景观，又没有人吵闹。

地上有很大的蚂蚁跑来跑去，有时跑到谢天美身上，谢天美就用手把它弹掉。还有一种很圆很粗的虫子，身上有许多环，有许多脚，行动缓慢。周芬说，这个虫子叫马陆。

谢天明因为成绩好，被分到了快班。但是他严重失眠，怕声音。有同学在刮玻璃，他就拿一块抹布扔了过去。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最令他担心的是他的功课。他看书，完全不懂这些字的意思。他写信来，叫谢天美去陪他到精神病院看病。谢天美只得对妈妈谎称，哥哥喊她去玩，周末去了。

谢天美到了外地，找到了哥哥的学校，然后两人到了精神病院。在等候的时候，看到病人正在和医生对话。病人根本不像病人，而是高谈阔论，讲着古诗。医生居然也笑着回应古诗。病人非常开心。

轮到谢天明了。谢天明说了症状，医生说，你这是神经衰弱，没关系，吃点药。医生开了天王补心丹。

许多年后，谢天明还说，他是靠天王补心丹保命的。他没死，还毕业了，工作了，真是奇迹。小红给他的伤痛，是透到骨髓里的。

谢天明的考试开始不及格了，又回到了普通班。这个不及格延续到了毕业，补考都不及格。在补考期间，他不回来，恰逢过年，谢天明妈妈烧了一篮子过年的菜，叫谢天明爸爸送去，陪儿子过年。

天王补心丹吃了，谢天明睡眠好了许多，但是头脑还是不清醒。学校开运动会，学生不上课，谢天明就回了家，想休养几天再去。但谢天明妈妈不让他回去，说等身体好了再回去。这样一拖就是几个月。学校来通知，说如果病了就办休学一年的手续。

33

这样，谢天明就在家里休息。他极困，白天要睡好久，醒来还是头脑不清，头上像盖了一个盖子。谢天明就不停地用手拍着头，皱着眉头。

谢天明妈妈的一个同事，英语老师郭英的儿子叫朱得志，是中医。他本来在中草药厂工作，是一个普通的工人。但他自学中医。会看病，会扎针灸。谢天美的外婆胳膊疼，就喊他来扎针灸。小伙子长得非常英俊。他一来扎针灸，或者给外婆看病，谢天美都要在一旁看。

谢天美那时上高中，可是朱得志已经有了女朋友，是中草药厂的同事。她对朱得志爱理不理。但是高考恢复后，人家劝朱得志直接考研究生，结果还真的考上了。这时女朋友立刻热情地和他好了，他也是非常高兴。就结婚了。

后来，谢天美妈妈带着她，到郭老师家玩，郭老师留她们吃饭。吃的是稀饭，配上涂果酱的方片面包。这是谢天美第一次吃这样的面包，觉得好吃得不得了。

这时，朱得志老婆走了过来打招呼。她非常漂亮，椭圆形的脸，高鼻梁，大眼睛。她走后，郭老师对着她的背影翻着白眼，说，讨厌，我最讨厌她这个死相。然后又说，天美有多好，我们两家要是结亲有多好？

后来，朱得志老婆还和谢天美妈妈成了朋友，两人经常电话联系。她的儿子后来也到美国去了。她当然也说了不少小姑子的坏话。

直到谢天美60岁，陪妈妈到中医院看病，才又见到了朱得志。两人都非常激动。朱得志还是那么英俊，只是老了，满脸的皱纹。他说，你那时候，才这么点大。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然后问谢天美，你有……说着伸出4个指头。旁边的护士长嫉妒地说，你看她也不止40岁。

朱得志说，听说你有肌无力，要不要开点中药给你吃吃？

谢天美说，吃了，没有效果。

护士长催促着说，赶紧看病，这么多病人，要聊以后慢慢聊。

据说要挂他的号，要半夜去挂。他已经是专家了。

就是这个朱得志，在谢天明休学在家的时候，给谢天明看病，说谢天明有淤血，开的药里有藏红花，是打血的。

谢天明一吃，立刻觉得头脑上的盖子没了，头脑也清楚了，非常高兴。但是谢天明妈妈又拿这个方子请教著名的老中医，老中医说，这个方子能吃啊？这是虎狼之方，一般人吃了受不住。

于是谢天明妈妈就对家里来的客人说，天明本来好好的，就是这个药吃坏了。我就不能吃朱得志的药，吃了不舒服。

34

谢天明后来就不吃朱得志的药了，但还是吃天王补心丹，直吃到退休后，还一直在吃。不过那时他的神经衰弱已经好了。

那天，谢天美下课后，和裴光玉站在大教室的外面，聊着，这时走来一个男学生，笑容满面地和她们搭话。谢天美心里想，这个男生也太胆子大了，找女生讲话。

结果裴光玉说，你们认识啊？男生说，我们是同学。

谢天美没做声，心里哼了一声，就扯吧，见了女生就往上贴。她根本就不认得这个人。
后来裴光玉对谢天美说，那个男生和她都住在党校。谢天美一听到党校这个词，立刻想起了高中的一个男生。说，是不是叫杜国庆？

裴光玉说，是啊。

谢天美说，哎呀，那变化真是太大了。他是转学来的，圆圆的脸，白白的，成绩不错。但是个子很矮，坐在第一排。什么干部都不是，就一个普通的学生。

不过班主任表扬过他，说他家很远，在党校，但是从来没迟到过。谢天美也从来没和他讲过话。那时班上男女生都不讲话。他这个小不点，在班上默默无闻。

现在的他，高高的个子，长长的脸，皮肤很白，戴个金丝眼镜。一副白面书生相。他是夏天直接从农村考进来的，比谢天美低一级，是78级。

后来，杜国庆就来找谢天美了，说借上个学期的医学物理学和有机化学的书。谢天美立刻把书借给了他。那还不是一句话吗？

宿舍里的人全都说，这么帅的小伙子，肯定是你男朋友。

谢天美赶忙解释，说不是。但是心里美滋滋的。有男生主动找她，总是让她心怀喜悦。
过了一段时间，杜国庆又来还书，还说，他有朋友在店里卖琵琶，问她要不要买。

谢天美当然要买了，她喜欢乐器。但小提琴要30块钱一把。谢天美上高中时，妈妈买不起，就找人借了一把，然后请音乐老师教她。音乐老师是全市著名的小提琴家，曾经和马思聪是同学。

到大学都已经是工农兵学员了，中学生毕业全部下乡，然后在这些人里推荐上大学。为了逃避下乡，只有考艺术学校，虽然是中专，但它是考试入学的，不要工农兵学员。所以中学生纷纷学起了各种乐器和唱歌。

谢天明的嗓音极好，低沉而浑厚。谢天明妈妈的一个文工团朋友说，你儿子条件这么好，到我文工团来唱歌吧。结果谢天明不肯。他说，唱歌前，要退3步，唱歌时，又要走3步到前台。我不干。

29发不掉，直接发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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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的东西是有病组织的染色切片。细胞核是蓝色的，细胞质是红色的。所以红、蓝铅笔刚好可以画。看癌症细胞真让人惊心动魄。那些疯长的正常细胞为啥就变得那么不可理喻？

新的学期里，谢天美没有忘记那个美男子。她还和以前一样，经过解剖室时，都要往里面看看。但是，都没有美男子的影子。有时是院长在里面，有时灯黑着。谢天美决定还是要和以前一样，院长在的时候，到解剖室去看书。院长不在，虽然她有钥匙，但也没那个胆子一个人到解剖室看书。

院长非常喜欢谢天美，经常有意无意地在谢天美面前提起儿子。谢天美佯装不知。

其实院长不提他儿子还好，一提他儿子谢天美就一肚子气，而且还是全班同学一肚子气。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前，老师都给了每个班级复习大纲。他是学习班委，老师自然就交给了他，结果他给扣下了。导致全班都没考好，就他一个人考得好。

后来别的班同学透露了此事，全班就炸了，对他这个人的人品就非常地瞧不起。他还是学生会 ，但他也从来不管学生的事，就像个普通的老百姓，整天闷声不响。所以后来班上的人几乎都不理他。

最终，他还导致了院长的死亡。他毕业后分到本市一家医院心血管内科。后来院长有冠心病，当然是他治疗。他就给院长安装心脏支架，结果院长就死在了手术台上，没有下来。

谢天美有天在解剖室看书时，院长说，累了吧？歇歇，我给你讲讲解剖室的故事，你有没有兴趣？

谢天美说，有啊，我最喜欢听故事，尤其是恐怖的。

院长笑着说，那就好。然后带着谢天美，来到隔壁真正的解剖室，他们看书的地方只是连着解剖室的办公室。办公室和解剖室之间有门。院长一推开门，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辣着谢天美的眼睛。然后院长打开了灯。

院长指着那个最高大的满是肌肉的躯体说，这个人生前是个运动员，可惜得了脑癌，去世前，他对医生说，我死不足惜，只是浪费了这身好肉，能不能在我死后，捐献我的遗体，然后剥了皮，展示我的肌肉？

医生说，没问题。难得你有这个心愿。中国人都太看重自己的遗体，不愿捐献，导致解剖课缺少遗体，不能人手一具遗体，供人解剖。

这个谢天美深有体会，解剖课，就是老师站在中间讲，用一个药水泡过的尸体讲解，掀开这个肌肉，掀开那个肌肉，学生围在外面。学生从来没有过一次机会亲自解剖尸体。听说大的医学院，尸体多，学生都自己解剖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