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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姑娘没有什么表情，也不说话，但谢天美实在看不下去。这得有多难为情啊，医生也应该照顾一下病人的感受。

外科做试验，是要给狗缝肠子，那才叫残忍。

下午，谢天美和同学，3人一组。来到学校的动物室的狗房里叉狗。用个很大的木头夹子，去夹狗的颈子。这些狗，别看它平时那么嚣张，张牙舞爪，对着人吼叫。可是这时知道不好，全都往后缩，低着头，夹着尾，躲在角落里嗷嗷在叫着。

但是，无论它怎么躲，哪逃得掉人类的厉害？木头夹子的前面是圆圈状的，柄很长。很容易就夹到狗的颈子，然后往外拖。狗就死命地往后退，赖着不走。

但狗终究斗不过人。狗被拉到对面的一个房间，一个学生就拿着一支麻醉药针，对着狗的肚子就扎了一下，把药全部了打进去。没一会狗就失去了知觉。

然后谢天美等人，就把狗的嘴绑起来，怕它醒了咬人。再把狗四脚朝天地绑在一个桌子上。然后在狗肚子上剃掉一块毛，露出肚皮，再用酒精消毒后，就用刀把狗的肚子切开，也不洗手，也不带手套，就这么下手。

然后拉出一截肠子，用剪刀剪断，再按书上说的方法缝合。缝合是用弯的针缝。好多人都不习惯。穿针也很难穿。一个男生甚至想用嘴来嗦嗦线头，好让它变得坚硬一点，容易穿过。

谢天美小心地把肠子缝好后，再把肚皮缝好。然后把狗送回到狗房。狗身上都挂着牌子，谁开的刀。7天后，谢天美到狗房去观察，发现只有她的狗伤口愈合良好。其他的狗的伤口全都化脓感染了。谢天美认为是她的认真，负责的态度，让狗痊愈的。

后来在她的医疗生涯中，她确实心细，温和，没有出过任何医疗事故，病人全都夸她。在许多医患冲突中，谢天美是站在病人这边的，她说，病人怎么从来不打我，不杀我啊。医生肯定有错。技术不好，可以请教上级医生，主要是态度问题，或者是不负责任，导致事故，那病人能不闹吗？

那天学校发了一张表格，要大家给老师提意见。大家全都写内科李老师的坏话。这个李老师胖胖的，上课从来不按书上讲，也不在黑板上写他自己的见解，光是批评书写得不好，他就随便讲。可是到考试的时候，他又都全考书上的内容。

堂舅后来还是和老婆离婚了。又找了个卖水果的老婆，蛮漂亮的，但是没文化。她有7个女儿，人家喊她七仙女。堂舅口袋里没有一分钱。因为他拿工资时，都是和老婆一起去拿。工资在手上还没捂热，就都交给了她。堂舅后来还拉板车，帮她卖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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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仙女里的一个仙女，在北京做了人家的小三，非常有钱。堂舅经常到谢天美家来炫耀，他经常来走动，也带着老婆来。老婆还曾经炸了许多春卷叫堂舅送来。她也经常和谢天美妈妈通电话。

后来有次，他老婆来说，堂舅跟她结婚没两年就不行了，不能过夫妻生活。谢天美妈妈后来对家里人说，活该，哪要她贪图人家钱财，找个老头子？

堂舅不仅把工资全部贡献给了老婆，还带孙子睡觉，培养孙子，和他的感情很深，就像自家的孙子一样，直到孙子考上大学。孙子考上大学，谢天美妈妈还买了不少东西送给他，表示祝贺。

有次堂舅来说，他酷爱音乐，让老婆给他买了一套音响，晚上吃完饭，他就关上门，在房间里欣赏音乐。不理睬他老婆。

后来有次，谢天美回了家，正巧堂舅也来了，留他吃饭。他感慨地说，家庭的气氛啊，多好！烧这么多菜。他一天只吃2顿，早上稀饭。下午再吃一顿。6个仙女都离开家了。

所以家里也就不再正规做饭做菜了。

还有一次，谢天美带着高大的儿子回了家。堂舅喜欢得不得了。说，真想抱抱他。谢天美赶紧说，你抱啊。堂舅就真的和儿子拥抱了好久。

谢天美想，堂舅这时肯定是想起了自己的儿子。

堂舅比谢天美的妈妈大2岁，他经常来回忆以前的家族，说，那时候人多好，不吵不闹。妯娌之间，婆媳之间，工人之间，是那么地和谐。

堂舅非常瘦，而且头晕。谢天美妈妈就劝他到医院看看，结果是贫血。

堂舅经常对谢天美妈妈说，我们到时候啦，我都快90啦，马上就要死啦。再后来，堂舅就没来了，走不了路。在他90岁的生日之前，死在了医院。

巧的是，谢天美的爸爸因直肠癌也住在同一家医院。堂舅的侄女通过谢天明，要到了谢天美的电话。打电话给谢天美说，堂舅也在住院，医生说，今天晚上就过不去了。然后问谢天美，堂舅的儿子现在在哪儿。谢天美说，我哪知道啊，他爸爸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就更不知道了。

侄女说，主要是房子问题。这个房子应该属于他儿子，不能属于他老婆。谢天美说，找不到他儿子，不只好给他老婆？没有办法。

这个侄女在家是老二，小时候和谢天美玩得很好，后来就失去了联系，听说她后来和一个老头子好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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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美也没有去看堂舅。自己的爸爸都危在旦夕，哪还有那精气神去管别人？堂舅第二天就死了。谢天美家也没有任何人去吊唁。父母都七老八十的，自己活着就不错了，哪能参加这样的活动？

然后侄女又告诉了堂舅的老婆，说谢天美就在同一个医院里。后来堂舅的老婆打电话给谢天美妈妈，说，你女儿就在医院里，都不能去看看舅舅，他死后你们也没有任何表示。所以她很生气。

谢天美对妈妈说，生气拉倒。堂舅死了，这门亲戚就算断了。又不是原配的夫妻，子女都是别人的。

很快，3年半的课程快结束了。

有天，院长不在解剖室。只有史今辉在。谢天美说，你的阳气满了没有？

史今辉挠了挠头说，没满。

谢天美不满地说，你怎么知道没满？

史今辉无可奈何地说，满了我就可以出这个大门了呀。我天天都在试，出不去。

谢天美焦急地说，那你什么时候才满？我的课马上要上完了，放暑假了，见不到你了，不能给你输阳气了。接下来的实习，就更是没有可能来这里了。该怎么办？

史今辉低下头，用一只手撑着，茫然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人就再也没说话了。

在最后一门课考试前，谢天美还是到解剖室来看书。正好院长也在。院长说，你马上就要开始实习了。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谢天美说，我想做居里夫人那样的人，整天做试验，然后对世界做出巨大贡献，最好能得诺贝尔奖。

院长说，你的心很大啊。但是你有没有想到过，如果考不上该怎么办？

谢天美一愣，说，这个我倒没想过。我认为只要奋斗就会有成功。

院长说，不一定，有的人机会就是不好，一辈子都考不上，莆松林知道吧？一直考不取功名。如果他不写出《聊斋志异》，谁认得他？你做试验，是要有实验室的，而且要有一个高层的平台，这样你才能有个高的起点，你才能接近成功。

谢天美不知所措地说，那……

院长又说，我看你胆子大，又细心，是个搞解剖的料，不然你就考我的研究生，怎么样？

谢天美吃惊地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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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说，怎么？害怕啦？其实你要是天天接触，就不会害怕的，你就不会把它们当成尸体，就会认为它们只是你的研究对象，还会对它们有感情。越是冷僻的专业，越容易出成果。到时候你成了国内外大专家，谁又会介意你是解剖尸体的？

谢天美说，那……

院长说，报我研究生的人很少，就一两个，你要是来报，录取的可能性很大，比考别的科目容易。

谢天美说，那好，我想想。

这时，谢天美忽然想到史今辉，他不是阳气没满吗？如果考上了解剖的研究生，就可以天天在这里给他输阳气了，让他早日解脱。还有，院长是她妈妈的老朋友，他也非常喜欢谢天美，一直想把她作为儿媳妇的候选人，也许会给她一些复习提纲，或者提示，或者改考卷的时候放她一马。最主要的是报他的研究生的人少，也许就她一个。而且，如果教授两年招不到研究生，就会被取消带研究生的资格。这都是在给谢天美机会啊。她必须紧紧抓住这个机会。

这样一想，谢天美高兴起来，笑着对院长说，我愿意，我喜欢在叔叔的手下做事，因为您是个学者，我跟着您学，一辈子都学不完。

院长说，研究生学完了，还想读博士吗？

谢天美差点跳了起来，说，想，一辈子都想。我的心愿就是要走到学说的最高层，顶端。

院长高兴地说，那行，我就招硕博连读的研究生，硕士毕业了直接升博士，不要考的，不然也许又考不上了。博士完了，还有博士后，愿意不愿意啊？

谢天美认真地说，想，想。我要读到博士后，以后搞研究，任何人都超不过我。

院长假装生气地说，也包括我吗？

谢天美赶紧陪笑着说，怎么会？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终身都是。

暑假过后，学生们被分配到了各个好医院，实习一年。还有被分到外地的。因为这一届学生有300个人，不可能一下子都涌到一个医院。

至于被分配到哪个医院，由学校决定，原因不明。谢天美被分到一院。这是个老医院，以前外国人盖的，在江边。谢天美只知道它的位置，并没有进去过。她以前看病都是在家门口的小医院看，图个近，方便。

大家都在打理着行李，谢天美正在捆着被子，忽然，杜国庆来了。他笑眯眯地，二话不说，就帮谢天美捆被子。手法娴熟，雄劲有力，不愧是下放过农村的，果然是个干活的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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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好多年后，谢天美妈妈还不断地说，你那时要是跟杜国庆好就好了。你也死犟。他对你那么好，你就是不干。他现在很有出息了，我在报纸上看到，他在搞整容，到美国去学习的，有名得很。

谢天美说了原因，但是她妈妈老记不住，还是常常提起。一提，谢天美就烦。

杜国庆帮谢天美整理好了行李，然后扛着被子，两人下了楼。杜国庆把被子，草席，夹在自行车后面。还有零碎的东西就放在前面的筐子里。谢天美也提着一些东西，两人就往一院方向走去。因为杜国庆有自行车，而谢天美没有，所以两人只能走路。

一路上，谢天美没有说一句话。杜国庆也没话说。两人就这样默默走到了一院。

一进一院的大门，就看到左边有纵向的两座红砖房，是二层楼的，四角顶。屋顶也是红色的。好多年后，这两座红房子被列为文物。这是外国的教会盖的，被修缮一新。

楼房的后面种了一排白玉兰树，春天开满了碗大的，有着刺鼻的，并不受欢迎的香味。谢天美总是喜欢弄下几朵，插在瓶子里，放在宿舍的桌子上。

院子的右边是一个大房子，房子前面有块空地，种满了柿子树。柿子掉得满地都是。但学生们都不会搞。谢天美后来捡回来许多，用开水烫，用盐水泡，怎么都脱不了涩。白白浪费了这满地的柿子。

谢天美和杜国庆来到了一个大房间，这是女实习生住的地方。谢天美选了个上铺。杜国庆就爬上去帮谢天美铺好了褥子和草席。然后下来说，我走了。谢天美说，谢谢啊。

杜国庆走出房子，打开了自行车的锁，推了自行车要走。谢天美就送送他。两人也是一路上没讲话。到了一院大门口，杜国庆骑上车子走了，谢天美才回来。

结果，谢天美一回来，室友纷纷说，这是你男朋友吧？太帅了。

谢天美忙说，不是，不是。

室友说，哎呀，别装啦。不是，还帮你送行李，铺床铺？

谢天美没作声。

这个大房间住着10个女生，还有10个男生住在隔壁。

这次实习的学生是打破了班级限制的，没按班级分配。所以谢天美有许多室友不认得。

一个女队长是别的班的，以前好像没见过。厚厚的嘴唇，小小的眼睛，长长的脸，说着北方话。有次和谁吵起来，还边哭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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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队长则是谢天美班上的男班长。男班长长得不好看，有点像北京猿人，黑黑的，脸上还有痘。谢天美在上学的4年半内，从来没和他说过话。

后来谢天美妈妈住院，谢天美来陪她。结果早上医生查房，谢天美远远地就看到男班长领着一群医生过来，急忙躲进了厕所。谢天美也没和妈妈说，这个医生就是她的同学。说了，以后妈妈就要缠着这个人了。她妈妈喜欢搞关系，找熟人。

后来谢天美看到墙上贴着的专家的照片和介绍，果然是他。

谢天美妈妈后来住院，觉得这个主任对她特别好，就记下他的电话，有病就打电话问他。谢天美妈妈后来还寄了一个包裹到他科室给他。他也打了电话给谢天美妈妈表示感谢。

这一层关系，谢天美一直都没捅破。

实习一年，是要到各科室轮转的。轮转的时间要视科目的大小而定。比如，外科最先实习，3个月，然后是内科，3个月。儿科2个月，妇产科2个月，放射科，五官科，眼科，都2个星期。口腔科、皮肤科、化验室和药房都不实习。

还没到外科实习，谢天美就病倒了。她得的是流感，夏天的病。不是普通的感冒，也不流鼻涕，咳嗽。只是发高烧。40度。谢天美浑身无力，肌肉酸痛。躺了一个星期也没好。她处于无欲状态，就是脑子是空的，什么也不想。所以才能安然地躺在床上一个星期。吃饭全都是室友帮她买回来的。

星期天，谢天美坐公共汽车回家，车上的人碰到了她，都忙让开。这么烫的人，谁不怕啊。谢天美回到家，什么也没说，说了她妈妈又要大惊小怪，弄得她受不了。

到谢天美再回到一院时，她决定治疗了。要是一直这么烧下去还得了吗？

谢天美找医生看了，吊水了，也是全部免费。谢天美从来没吊过水。这才尝到吊水的滋味。那就是胳膊疼得不得了。因为同一个姿势，一直不动，当然疼。后来她用个毛巾折叠了，垫在胳膊下才不疼了。

结果水吊了2天，烧就退下来了。

流感传染性极强，谢天美算是第一个，又没有隔离和任何防护措施，然后就一个个都轮流发高烧，10个人，无一能幸免。

说到医药全部免费，后来谢天美她们还发现了一种好吃的东西，那就是枇杷膏。这可不是枇杷叶膏，这是枇杷果做的，甜的，也就是果酱。说是治疗咳嗽的。

她们叫医生开了，说咳嗽，医生当然开。然后涂在馒头上吃，好吃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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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她们都懒得找医生开了，就天天模仿医生的字，然后在处方上署上名，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药。

这个一院还自己发明了一种药，叫辣椒酊，涂冻疮效果奇好。谢天美耳朵上的冻疮涂了一次就结痂了。后来她把介绍给邻居方小叶，也就是追谢天明的袁老师的女儿。她不仅脸上长冻疮，而且两只手也满是冻疮，都红肿，溃烂了。结果涂了这个药，就神奇地好了。

谢天美原以为实习，就是老师带着，遇到病人就讲解。结果，实习生就是给医生，护士，护工干活的。护士通称她们为同学。一会说，同学，把这个做一下，同学，把那个做一下。

早上，要早早地到科室，给病人抽血，然后送到化验室。回来再拖地板。大家都在抢着干，谢天美也不好不干。谢天美心里是有想法的。他们来实习，学校都给了医院实习费的，学生可不是学徒。要从倒尿壶开始，干杂活3年才出师。护士也没有权力喊实习生干她们的活，因为学的专业不一样，而且在医院里，护士是要听医生的。现在一切都倒过来了。所以心里恨恨的。

谢天美喜欢外科。这里的男同志多，都很大度，没有矛盾。主任是个美男子，是周总理一类的美男子。只是脸稍长。他很有威信。每天早上开早会，都是他宣布开始，大家才开始交班，医生的，护士的，最后他做总结。

有天，一个中年护士喊道，开早会了，开早会了。结果主任翻脸了，说，我什么时候宣布开早会的？弄得那个护士后来哭哭啼啼的，很委屈。

主任的手术是一流的，所以一般的小刀他都不开。一次，一个外科医生的女儿得了阑尾炎，求主任给开刀，主任答应了。然后实习生都跑去看。难得一见啊。

只见手术室里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小医生给病人消好毒，铺好手术巾，暴露出要手术的地方。护士打开手术包，把钳子摆放好，用夹子把手术刀片安装在手术刀柄上，另外还有纱布，并点了数。手术完了都要一一核对，怕遗留到了肚子里。

只见主任麻利地用手术刀划开表皮及下面的脂肪，露出了肌肉，然后用力将肌肉向两边撕开。这叫钝性剥离。肚子上的肌肉有3层，无论怎么用刀子切，都会切断肌肉。钝性剥离，肌肉是顺着丝子裂开的，日后就能长得好。要是用刀切断肌肉的丝子后，肌肉丝子不可能自己一一对好。

然后两个助手在两边用很宽的拉钩，拉开肌肉。露出腹膜，主任剪开腹膜，用手伸进去一掏，阑尾露出。阑尾已经肿得很粗，不切掉的话，会穿孔，引起腹膜炎，会送命的。解放前，这个病叫绞肠痧，肚子绞痛，最后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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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用两个钳子并列着列夹住阑尾的根部，然后在两个钳子之间切断阑尾，并拿走切下的阑尾，放到护士递过来的弯盘上。然后用酒精消毒阑尾切断的断面，再从钳子后面把阑尾用丝线扎紧，然后取下钳子，交给护士，再用大网膜覆盖在阑尾的伤口上。大网膜就是猪身肚子里的板油。手术一共才20分钟。

后面缝腹膜，缝肌肉，缝脂肪，缝皮肤就交给小医生了。

围观的人都纷纷赞叹，太厉害了，没有一句废话，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就这么迅速地切除了阑尾。

一般的阑尾炎，都给实习医生开的。阑尾炎的症状一般是先从胃疼起，然后向下转移到右侧下腹疼痛。在那里用手一压下去，然后猛然把手一放，肚子就会一疼，这就叫反跳疼，是腹膜的疼痛。最疼的地方，叫麦氏点。

外科老师上课也讲过，倒霉的医生，也会遇到麻烦，那就是镜面人，内脏都长反过来了，应该在右下腹的阑尾，跑到左下腹去了。心脏也长到了右边。这种人一辈子不生病，也就罢了，得了阑尾炎，医生就根本找不到阑尾了。

还有一种变异位置的阑尾，它不在右下腹，而是在肝脏下面。如果用手在应该的位置摸不到阑尾，就要顺着肠子往上摸，再摸不到，就要考虑在左边了。

实习生晚上都不回宿舍，都守在外科的科室里看书，如果遇到了阑尾炎，归哪个床位的医生管，就归哪个实习生管。病人都被分配给各个医生管，实习生也同样分配给不同的医生带。

谢天美的动手能特别强，而且做事麻利，异常迅速。做手工，绣花，缝补丁，做小鞋，没有一样不会的。

谢天美遇到了，就自然是她开刀。谢天美开了3个阑尾，都非常成功。从划下第一刀起，到皮肤缝好，一共半小时。也和主任差不多了。所以谢天美的阑尾手术受到手术室护士的一致称赞。

如果是胆囊手术，实习生就要倒大霉了。因为胆囊很深，开刀的时候医生看不见里面，就需要两边有两个人用拉钩用力地拉开伤口。所以实习生形容胆囊手术，是持续性拉钩，阵发性挨骂。

谢天美遇到的几个老师都很好。骨科的一个老师异常地细心，在缝膝盖外皮的手术时，叫谢天美缝，说要放射状地缝，因为伤口是弯的，直的缝，就会多出来一块皮。

谢天美就拿出看家的绣花本领，小心地，整齐地，大弯针脚大些，小弯针脚小些，缝好了伤口。老师非常满意。那不叫手术，那叫艺术品。谢天美心里自己这样夸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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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个老师，中专毕业的，但对学生最好，一到他值班，他就对实习生说，都回去都回去，大夏天的，守在这里热死了。有老师的这句话，大家就都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就是他的女儿，找主任开的阑尾。他带谢天美手术最有趣。一个小男孩6指，要切除多余的那个。按外科的规矩，要一层层地切开，先切开皮肤，再切开脂肪，再切开肌肉，最后才切掉骨头。然后再一层层地缝起来。

结果谢天美给小孩子消毒好，盖好洞巾后，老师拿把手术剪递给谢天美，并做了一个剪掉的手势。谢天美只好拿了手术剪，把孩子多出来的6指，咔嚓一下剪掉了。然后再把皮缝了起来。结果小孩后来伤口还长得好得很。

这个老师打石膏，那是一流，真是让谢天美见识了。有个腿部骨折的病人来了，老师拿着一卷纱布，一边缠着腿和脚，一边抹着石膏，简直就像是雕塑家，动作之快，质量之好，无人能比。把腿和脚抹得油光水滑。

另外一个老师，很老，60多岁，也是放手让谢天美开刀。因为用的是电刀，谢天美不会用，他就握着谢天美的手，一刀一刀地切割着。这是个乳房手术。电刀有个好处，就是边开刀，边止血。切口都被烧焦了，所以也就不出血了。

外科的小护士都很漂亮。3大美女之一后来嫁给了一个实习生，还有一个美女最怕交班。当着众人的面讲话，简直要她的命。有天，她拒不交班，就僵在那里，还是别人帮她交了班才了事。

有个叫项祖业的男生，和谢天美分在一个小组，本来不是一个班的。他瘦瘦小小的，有着一张好看的脸。他对谢天美很好，说话总是笑。他给人的感觉很温暖。他天天晚上在宿舍外面吹口琴。后来还送给谢天美一个他自己刻的，有着谢天美名字的很大的石头方章。

他是本地人。有天，他来到女生宿舍，邀请谢天美和其他女生星期天到他家包饺子吃。女生都答应了。

星期天早上，谢天美按地址找到了项祖业的家，结果一个女生也没有，等到吃午饭了也没人来。谢天美只得一个人在项祖业家吃了饺子。这顿饺子吃得极其尴尬。大家都不说话。谢天美吃完后就逃了出来。

后来谢天美和别人说起这顿饺子。别人说，那是项祖业做的局，他叫别人都不要到他家去，只让谢天美一个人去吃。

谢天美懊恼不已，她看到没人去，应该立刻就走。怎么着一个大姑娘也不应该随便在一个陌生男人家吃饭。

但是，事情后来发生了变数，弄得谢天美莫名其妙。一天，项祖业和谢天美在给病人换药。实习生早上都要在上班前，到病房给病人换药。项祖业居然一改平时的温和，命令谢天美去取盐水，冲洗伤口。谢天美拿来了，他发火地说，盖子怎么不打开？谢天美去打开了盖子后，他又大声地说，换药有东西都没拿来，怎么换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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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需要拿一个高压消毒过的小搪瓷碗，里面放些酒精棉球，镊子，纱布，口袋里还要准备好胶布。这个胶布是布做的胶布，贴在一片纱布上。事先剪好一大块胶布，再把胶布的一边，剪开一条条小口子。用的时候就拿起一条，用力一撕，一条胶布就撕下来了。

谢天美拿来了东西，一言不发。

谢天美一直没搞懂，是什么让项祖业这个她根本就看不上的男生对她反目成仇。

到后来，当谢天美在妈妈家的中学门口走出时，迎面碰到项祖业。项祖业对她笑笑说，我到葛校长家去。谢天美笑笑，什么也没说。

后来谢天美妈妈说，葛校长的女儿30多了，老姑娘，找了个二婚的，还是你们那一届的学生，叫项祖业。谢天美没搭话。世界就是那么地小。

当实习生，尤其是女实习生，是非常地不方便。

谢天美有次给一个男青年做了一个包皮手术，即切除了过长的包皮。手术倒没什么，病人躺着，谢天美在他胯部做手术，也没人看到。

但是换药就不同了，在大病房里，当着大家的面，弄病人的下身，男青年还半躺着，看着谢天美操作。男青年自己倒没什么，但谢天美就非常地不好意思了。大姑娘嘛。虽然带着口罩，但她是女人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实习生不仅要到住院部上班，还要到门诊上班。病人一般不愿意要实习生为他们看病，认为是拿他们做试验。而且有许多病，实习生也确实不知道怎么看。医生叫他们看，他们只得硬上，一边翻书，一边看病。而且实习生也没有处方权，开好处方，还要请带他的医生签字，病人才能拿到药。

谢天美也到门诊小手术室做过3个手术，一个是狐臭，手术很简单，就是把有腋毛的地方梭形切掉，然后把两边合起来缝好就行。还有一个是割除纹身。也是梭形切掉手臂上的那块皮肤，再缝合起来。因为这个男子要参军，部队不收纹身的人，所以才要割掉纹身。

梭形切开，再缝合，就不会有多出来的皮肤。可以完美无暇。

还有一个是切除脂肪瘤。这也是个简单的手术。脂肪瘤就是肥肉瘤，外面有一层薄皮。把薄皮和周围的组织分离开以后，就可以完整地取出脂肪瘤。然后再缝合皮肤。

好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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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后来全部搬出了大房子，男女都住到了红房子的地下室。也就是儿科的下面。地下室有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所以窗子也是这样。外面的人可以看到里面的一半。里面的人也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半。

但是，地下室的左边却是个太平间，在地上。地下室有一个过道，两边是房间。因为地势低，一到下雨就水倒流淹了地下室，所以过道口砌了一道水泥的坝，挡水。坝不是很高，可以跨过去。这里不仅住着实习生，还住着护士。

有个护士是一家3口住在这里。护士的女儿才1岁多，经常一丝不挂地跑来跑去。实习生很是看不下去。

这里还住着进修生。

女实习生不知道是怎么分配的，谢天美竟然和姜艳阳住在一起。谢天美以前就讨厌她，现在就更讨厌她。一出太阳，谢天美就成了罪人。姜艳阳就要讲谢天美，你怎么不晒被子？你的被子怎么这样叠的？

谢天美的被子是长条叠的，睡的时候一拉就行。姜艳阳的被子是传统的豆腐块状的。谢天美就是不喜欢这样叠被子。谢天美自从来实习之后就没晒过被子。以前也没晒过。

而且姜艳阳不止是被子讲谢天美，什么事都讲，谢天美烦得受不了，就天天跑到斜对面的一个房间里玩。

不过房间里还有一个的同学，叫刘文娟。她本来在中学就和谢天美是同学，还是好朋友。谢天美经常到她家去玩。刘文娟很勤劳，什么家务都做。吃过饭就立刻洗碗。在她家，谢天美才知道刘文娟所穿的红灯心绒衣服，每次洗过后都用煮饭的米汤浸一下，然后才晒的。这一过程叫浆。以前讲究的人家才浆。

刘文娟的爸爸也是老师，教政治的，课讲得非常好，全是故事，学生非常爱听。而且他很有才气，那次学校参加的市里的学校的汇演，得了一等奖，就是他总策划，总编辑，总作曲，总作词的。总之，是他一手搞起来的。不过也请了文工团的人来指导的。

刘文娟以前瘦瘦小小的，坐在班上第一排，瓜子脸，小眼睛。班上投票选三好学生，她和谢天美都是36票。她的成绩也很好，但是没有谢天美全面，谢天美作文也好。不知道是不是怕谢天美把她压住了，不得出头，还是怎么地，刘文娟后来转到别的班去了。她们就失去了联系。

没想到，考大学，两人又都考在了一起，不在一个班。刘文娟比以前胖了，圆滚滚的。也不怎么讲话，但是很贤惠。桌子上的垃圾总是她来清理。

有次，女同学都来这里吃西瓜。刘文娟没在。等吃完了，她回来了。她只是默默地把西瓜皮收拢到畚斗里。弄得谢天美很惭愧，没有留一块给她吃，还害得人家来搞卫生。谢天美对她印象好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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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奇怪的是，后来工作后，刘文娟就分在了一院的妇产科。有次谢天美和一个一院的妇产科医生谈到了刘文娟，说，刘文娟真的非常好。结果那个人没啃声。

终于有一天。谢天美到斜对面的房间里去玩。发现一个床铺空了，住在这里的护士刚刚搬走。房间里的3个女生都说，谢天美，你赶快搬来，不要被别人抢去了。谢天美赶紧回去抱被子等杂物，算是住到了这个房间。彻底地，永远地离开了那个讨厌的姜艳阳。

不过在这间房间里，人人都懒。桌子上堆满了东西。谢天美有兴趣时，就收拾一下，不过一会就又都乱了。这里没人批评，没人看不贯。谢天美也乐得在这猪窝里寻欢作乐。
谢天美的床在门口的右边，里面是钱铃。钱铃圆脸，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睛，有点突出，满脸的雀斑。但还算漂亮。

谢天美对面的是孙瑞雪，三角形的脸，单眼皮，喜欢泡六安瓜片喝。也就是因为唱过她的茶，谢天美才开始喜欢这个只能冲一泡的，有着甜味的片状绿茶。

孙瑞雪还有个习惯，就是用小搪瓷缸子，撕几片紫菜，放点虾皮，味精，盐，麻油，冲一缸子汤喝。结果哪还等得到她喝？谢天美和涂莉莉早都把抢着喝光了。

涂莉莉就住在孙瑞雪的里面。涂莉莉身材瘦小，小眼睛，单眼皮，嘴唇微厚，小圆脸，脸色苍白。

涂莉莉以前谢天美见过。她在上大课时总是用个小凳子，抢坐在第一排，结果后来被妇产科老师抓了差，叫她上台来，向两侧平举着双臂，扮演子宫和输卵管。然后老师还带来了一个床单，从她头上披盖到她身上，表面床单是腹膜，子宫是在腹膜外面的。

演完后，涂莉莉很生气地走下讲台，脸色更加苍白。如果不是被老师抓了差，谢天美永远也不会注意到她的。没想到后来能和她住在一起。

后来考研究生，就是她告诉谢天美，失眠一定要吃安定。不然一夜不睡觉，根本考不出来的。她后来考上了天津医学院。谢天美就和她断了联系。

谢天美、孙瑞雪、涂莉莉，3人就玩成了好朋友。钱铃始终没融入进来，经常独来独往。她的什么事，这3个人都不知道，只知道她有男朋友。

谢天美带来的吉他，引起了孙瑞雪的极大的兴趣。她从小就没接触过乐器。谢天美就教她弹。结果最后吉他就变成了孙瑞雪的专用乐器，谢天美倒没机会弹了。然后最外面的那根最细的弦容易断，一断了孙瑞雪就赶紧跑去买。不买，她就没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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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瑞雪居然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象棋这个东西。谢天美带了一副来，教会了孙瑞雪，结果两招下来，孙瑞雪就把谢天美打败了。这不怪孙瑞雪太聪明，而是怪谢天美太笨。她和别人下象棋就从来没赢过。

结果教会孙瑞雪下棋，麻烦来了。孙瑞雪整天缠着谢天美要下象棋。谢天美没办法，只得躲在办公室里不回来。

这个房间里的人还和一个护士玩得好，她也住在地下室。护士不好看，黑黑的，椭圆形的脸，小眼睛，牙齿有点龅。但人很好。

有一天，护士带来了一个照相机，和房间里的4个人跑到江堤上，拍了好多黑白照片。还拿吉他做道具。

谢天美这个房间的对面，住着一个进修生。因为同在外科，他就和谢天美认识了。他经常到谢天美这个房间来玩。别的男生都没有来过。

来过这里的男人，还有一个是内科主任，是朝鲜人，说着一口流利的，但音调有口音的中国话。他到房间里来，和女实习生说说笑笑，大家都说他好色。后来，听说他被抓起来了，是韩国间谍。

同在外科实习的还有中专生小陈，他和谢天美很聊得来。他单眼皮，长相普通，个子不高。小陈有天问谢天美，他的一个同学，叫小黄，说想认识谢天美，行不行？谢天美说，没问题啊。

然后小陈就带着小黄到办公室来找谢天美玩。小黄也个头不高，但很漂亮。方圆形的脸，白嫩细腻，唇红齿白。除了眼睛小点，演贾宝玉绝对没问题。

小陈还到谢天美家玩，和谢天美父母很熟。谢天美父母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是谢天美男朋友的候选人，所以也拿他当普通朋友对待。小陈后来分配到医院放射科当技师，和谢天美一直有来往。到谢天美结婚后，他还到她小家去过几次。到他结婚后，他俩就断了联系。

有次，谢天美爸爸到医院拍片子，遇到小陈。小陈热情地喊他谢伯伯，谢天美爸爸已经不认得他了。小陈说，我是小陈，以前经常到你家去玩，你不记得了？这样一说，谢天美爸爸才想起来。以后，谢天美爸爸又在放射科遇到过几次小陈，这样，谢天美爸爸就彻底记得他了。

后来小陈对谢天美说，小黄分配到中医医院，不知为何得了精神病。

每个科结束了，都要叫带教医生写评语。外科谢天美当然是优，她喜欢外科，还准备将来当个外科医生呢。可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她必须要考解剖学的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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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习生都不喜欢内科，不干脆。哼哼哈哈半天，也弄不出个病。内科不管是住院部，还是门诊部，都没有给谢天美留下一点点值得回忆的地方。

看病人，要数肋骨，然后在第几根肋骨处，左手压在这里，右手敲击左手的中指，再听敲击的声音，以界定心脏的大小。大了，就心脏扩大，心衰。

如果肺部发炎，敲出来的声音就是闷的，不响亮。这也可以界定肺炎的范围。肝脏是用右手在肋骨下缘摸，摸不到就正常，摸到了肝脏的边缘，就证明肝脏肿大了，还要用手指量一下，有几横指。当然是越大越不好。

再有就是听心脏，正常的是节律整齐的，有力的。早搏的是跳几下，停一下。还有3连率，奔马率，都是心衰的表现。肺部发炎是听呼吸音，以判断有没有痰，有没有水肿。

内科实习结束，已经是2月份了，到了考研究生的日子。谢天美要考的科目有《人体解剖学》、《局部解剖学》、《生物化学》、《生理学》、英语、政治。谢天美复习得都不错，考试感觉也不错。

考完了再继续实习。在妇产科实习也是战天斗地的。听人说，妇产科主任凶得不得了。她是外科主任的老婆。所以，一到了妇产科就没时间洗头了，都要剪短发。不然，头发就臭了。谢天美赶紧去剪了短发。

结果谢天美妈妈非常反对，她认为女孩子剪短发显得老。而且梳辫子的时候，也不让从中间挑开头发，说老气，非要歪着挑，叫挑个桃子。就是现代革命京剧样板戏《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发型。只不过谢天美在后面分成两股，梳两个辫子。谢天美妈妈还不让谢天美把衣服的第一个纽扣打开，说不雅。

谢天美的所有的衣服都是妈妈买布，带着她找裁缝做的。谢天美有次在学校没袜子穿了，就随便在电影院隔壁的一个百货公司买了一双蓝色花纹的尼龙袜，3块多钱。结果回家后常常被妈妈说，怎么买了这么难看的袜子？买东西你又不会买。而且家里一来人就说这事。

谢天美买的第一件衣服，是谢天美妈妈找的一个熟人，带着谢天美到服装一条街去买的。结果熟人说，你自己看，喜欢什么就买什么。谢天美就选了一件有着紫色图案的春秋衫。回来根本就没穿着，被谢天美妈妈说难看死了，找了百货公司的女营业员，委托她们把给卖了，还请她们吃了糖。

谢天美只有两件衣服是亲戚送的。一件是她考取大学，表姨送的一块布料，淡绿色图案，谢天美妈妈带着谢天美找裁缝做了棉袄罩衫。一件是三姨送的，最时髦的铜盆领的浅咖啡色，内含金丝的方格春秋衫。谢天美就是穿了这件衣服，在医学院门口照相的。但这件衣服后来在实习结束后搬东西时，被人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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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美在妇产科，接生了7个孩子，而且生孩子一般都在夜里。所以谢天美夜里接完生，白天还要上门诊，结果走路头重脚轻，写字尽写错字。

妇产科也基本上就是外科，如果生孩子产道口小，就要侧切。也就是在产道的侧面剪开一个口子，以扩大产道，不至于撕裂产道。然后再缝合剪开的口子。

在孩子头出来时，要用手用力护住会阴部的产道下面，不让产道被撕裂。有个实习生，因为没有好好护住会阴陪，导致会阴部一直撕裂到肛门。这算一个严重的医疗事故，被写到了实习表中。

妇科主任并不太漂亮，也许年轻时漂亮。她烫着头发，剪得短短的，脸庞饱满。

查房的时候，妇科主任走在第一个，然后是副主任，住院医生，进修生，实习生。但是主任问起问题来，却要实习生回答。比如，这个病人的白血球是多少？用的是什么药？为什么要用这个药？

谢天美就提心吊胆，怕答不上来。这么多产妇，今天这个住院，明天那个出院，周转率太高，怎么记得住？谢天美想了一个好法子。用许多小方块的纸，按顺序抄下了产妇的血象指标，治疗用药。然后每一个床位结束后，赶紧看纸条，背住下一个床位的数据。这样，记住一个床位的数据是可以的。

所以，妇科主任对谢天美非常满意，有问必答。而且谢天美的侧切缝合，内，中，外3层，都缝得非常到位，外表缝得平整，漂亮。所以没有血肿，没有出血。到第5天，伤口就已经基本上长好了。

妇科主任问产妇，伤口痛不痛？产妇说，不痛。妇科主任说，就是这个医生给你接生的，帮你缝的，要不要感谢她？

产妇连忙说，谢谢谢谢。

谢天美心里非常高兴。后来听说妇科主任找医学院要谢天美，要求分配给她。但是谢天美的三姨就是妇产科的医生，她说过，千万不能干妇产科，生孩子都是夜里，吃不消。

金眼科，银外科。眼科失败了，只不过看不见。内外科失败了是要死人的。

在毕业前，阶梯教室里，放过一个电影，是产妇下面的正面特写，怎样消毒，怎样接生。看完出来，女同学都抬不起头来，这样的电影给男同学看，也太难为情了。

在妇产科，有天一个男实习生进产房，一个男人拦住他说，我的老婆在里面生孩子，你进去干什么？实习生没理他，硬闯了进去。这个实习生叫赵永青，就是他后来娶了外科的3朵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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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美的一个邻居男老师，有次对谢天美母女说，一个男人，去当妇产科医生，就是没出息。那么多专业，为什么要到妇产科呢？

恰恰是赵永青，后来成了妇产科医生。谢天美同事大出血，谢天美陪着同事找到了赵永青，住进了医院，进行了子宫切除。同事得的是子宫肌腺症，就是子宫的肉里长满了肌腺，子宫像石头一样硬。无法收缩，来了月经就止不住血。

谢天美的嫂子生孩子，也是找的赵永青，而且赵永青还和谢天明共成了好朋友。因为他们都爱美术。医学院的黑板报都是赵永青画的，他经常站在凳子上画，谢天美对他有印象。他长得不算好看，个子不高，小小的眼睛，戴个眼镜，牙龈很长，牙齿很短，一笑露出很多牙龈。但是，他是一个非常好的好人。

在谢天美接生的孩子中，有一个是羊膜都出来了，也看到头了，羊膜在孩子头顶鼓了一个大泡，羊膜就是不破裂。随着一阵强烈的宫缩，羊膜突然破了，羊水哗地一下，全喷到了谢天美的脸上，头上。

一般都是羊膜先破，一破，羊水一流，胎儿就顺着羊水哗啦一下出来了。

有的产妇，在生孩子的时候，会有大便出来。这时医生就会拿着弯盘接住，并用消毒棉球擦净。

孩子生出来，医生要赶紧先用手，或者是用皮球一样的吸管，把孩子嘴里的羊水吸干净，然后孩子就哇地一声哭出来。这时才用两个钳子在靠近孩子肚子1寸的地方，夹住脐带，然后在两个钳子中间，剪断脐带。再用个橡皮筋扎住孩子那头的脐带。并用纱布包盖。这个脐带，7天就会掉落。

接着就是胎盘自动出来。医生要把胎盘翻过来放平整，仔细检查，有没有缺损。如果缺了一块，就证明那一块还在子宫里，就要用手进到子宫里面去抠出来。不然会一直出血不止。

胎盘是圆形的，有两个手大，大半寸厚。表面不平，血红色，背面是平的，中央有个脐带，大半米长。有的孩子脐带太长了，就会绕颈。这个很危险。因为生孩子的时候，子宫一收缩，就把孩子往外推，可是脐带并没有出来，就勒住了孩子的脖子，孩子就被闷死了。

有时候胎盘不出来，是因为胎盘钙化了，和子宫粘在了一起，这时也要用手进去剥离胎盘。

胎盘出来后，产妇还要在产房观察2小时，怕大出血。没事再出来。

胎儿全身都是白色的胎脂，像猪油一样。医生把孩子的屁股对着产妇说，看好啊，是男孩，或者说，是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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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一个产妇被几个男人用竹床反过来抬着，从乡下赶来。孩子的一只手在外面。遗憾的是来得太迟，孩子已经死了，是个很胖的男孩。这在民间的说法里，孩子是来讨钱的，要把铜钱放在他手里，他才会把手缩回去。

产妇说，她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孩子生出来并没有死。医生说，幸亏有好几个人在场，可以证明，不然真是跳到黄河洗不清啊。

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死？是因为肩膀卡住了，生不出来，但是他的胎盘已经离开了子宫，胎儿得不到妈妈血里的氧气，就闷死了。

有时胎儿生出来不哭，医生就把他倒过来，提着两只脚，使劲地拍打着脚底，孩子就会哇地一声哭出来。

如果孩子不哭，孩全身发紫，就要抢救了。给孩子做人工呼吸，一般都很有效。不过谢天美都很顺利，没有遇到过这些孩子。

在待产室里，谢天美遇到了一个16岁的姑娘，她怀孕6个月，来引产。她肚子痛得喊，妈呀，妈呀。谢天美非常同情她，握着她的手。她双手扯着谢天美的白大褂，像找到了一个救星。

还有一个40多岁的农妇，说肚子里面长了个包，结果医生一听，有胎心音。这个生过几个孩子的妇女，竟然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说，因为她每个月还来月经。医生说，那不是月经，前置胎盘的出血。这个孩子也被打掉了。

有个8个的孩子被打掉了，生下来竟然是活的。他很安静，也不哭。但是没有人敢要他，怕药水把孩子哪里打坏了。谢天美到第3天到待产室时，看到这个孩子还活着，心里老大不忍，她真想收养这个孩子，总不能让他饿死。

在妇产科门诊，那真叫惨。有个医生是老姑娘，30多岁，态度非常差，见到小姑娘怀孕就骂骂咧咧地。有个14岁的姑娘，2个月没来月经，她妈妈就带她来看妇科门诊。老姑娘二话没说，就叫妈妈带女儿去做孕检，妈妈简直无法理解，说，她才14岁啊。

老姑娘不耐烦地说，你去做嘛，做完回来再说。

女孩妈妈很不情愿，很不相信地带着女孩走了。没多一会，母女俩回来了。孕检阳性。女孩妈妈跌跌撞撞，路都走不稳了，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接下来的流程就是打胎。门诊的打胎全是谢天美做。先是扩宫。也就是用一组筷子一样的不锈钢钢棍，由细到粗，按顺序地插入宫颈，到最粗的钢棍插完，宫颈就算是打开了。然后用一根不锈钢的吸管，伸到子宫里面，顺着子宫壁四处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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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管后面连着橡皮管子，管子插在一个大瓶子上面的橡皮塞子里，瓶子里抽出过空气，所以呈负压状态，有吸力。刮下来的东西就从管子里吸到瓶子里。

刮到最后，手能感觉到吸管在子宫里面刮得咕兹咕兹响，这时就刮完了，就可以了。老姑娘说以前有个蠢货，来进修的，居然刮出了白色的东西，那是大肠。她把子宫给刮穿了。

妇产科门诊的老姑娘不好看，黑黑的皮肤，很粗糙，虽然是双眼皮，大眼睛，但是按在她的脸上就不好看。长圆形的脸，大门牙。她说，凡是育龄的女人，不管她几岁，不来月经，一来就要做孕检。结果多数是怀孕了。

最稀罕的还是处理真空瓶里的血水。护士用个捞金鱼的网子，把血水过滤了，然后再清洗这些东西。因为有人要这些东西，据说很补。这些东西包括胎盘，羊膜，胚胎。

如果怀孕3个月，胚胎长骨头了，就吸不出来了，就要用夹子把胚胎扯碎，再夹出来。有小手，小脚，看了真不忍。

谢天美的邻居，袁老师，那个女儿叫方小叶，追谢天明的。她有个小儿子有哮喘，据说吃这些胚胎有效果。她就托人到医院搞到了，回来用油炸了给小儿子吃。不知后来有没有效果。

胎盘在中医里是药，叫紫河车，很补。是紧缺物资，一般要托熟人到医院里搞。不过没有产妇吃自己的胎盘的。

谢天美的房间里又闹鬼了。半夜里搪瓷缸子掉到地上，勺子在桌子上敲。声音大得吓人。房间里4个人都被吵醒了。涂莉莉尤其胆小，吓得用被子蒙住头。

第二天早上，4个人讨论闹鬼的原因。涂莉莉说是地下室左边的太平间里的死人的鬼魂闹的。

谢天美说，太平间里根本就没死人，都拉去烧了。

涂莉莉说，你怎么知道？

谢天美说，昨天晚上我经过太平间，有人打开太平间在里面打扫，我伸头进去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涂莉莉叫道，你怎么这么大胆？我每天经过那里，都胆战心惊。

孙瑞雪说，是不是死人上拉去烧了，但是鬼魂还在这里？

钱铃说，有可能。

谢天美说，今天晚上再看看吧。如果再闹，我来想办法。

孙瑞雪不屑地说，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道士。

谢天美神秘地一笑，说，我可比道士厉害哟。

谢天美经常在心里想着史今辉，但是星期天要回家，也没有时间去看史今辉。那么她没有去看史今辉，为什么黄宛秋来闹呢？她身上不是还贴着符吗？怎么能出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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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管后面连着橡皮管子，管子插在一个大瓶子上面的橡皮塞子里，瓶子里抽出过空气，所以呈负压状态，有吸力。刮下来的东西就从管子里吸到瓶子里。

刮到最后，手能感觉到吸管在子宫里面刮得咕兹咕兹响，这时就刮完了，就可以了。老姑娘说以前有个蠢货，来进修的，居然刮出了白色的东西，那是大肠。她把子宫给刮穿了。

妇产科门诊的老姑娘不好看，黑黑的皮肤，很粗糙，虽然是双眼皮，大眼睛，但是按在她的脸上就不好看。长圆形的脸，大门牙。她说，凡是育龄的女人，不管她几岁，不来月经，一来就要做孕检。结果多数是怀孕了。

最稀罕的还是处理真空瓶里的血水。护士用个捞金鱼的网子，把血水过滤了，然后再清洗这些东西。因为有人要这些东西，据说很补。这些东西包括胎盘，羊膜，胚胎。

如果怀孕3个月，胚胎长骨头了，就吸不出来了，就要用夹子把胚胎扯碎，再夹出来。有小手，小脚，看了真不忍。

谢天美的邻居，袁老师，那个女儿叫方小叶，追谢天明的。她有个小儿子有哮喘，据说吃这些胚胎有效果。她就托人到医院搞到了，回来用油炸了给小儿子吃。不知后来有没有效果。

胎盘在中医里是药，叫紫河车，很补。是紧缺物资，一般要托熟人到医院里搞。不过没有产妇吃自己的胎盘的。

谢天美的房间里又闹鬼了。半夜里搪瓷缸子掉到地上，勺子在桌子上敲。声音大得吓人。房间里4个人都被吵醒了。涂莉莉尤其胆小，吓得用被子蒙住头。

第二天早上，4个人讨论闹鬼的原因。涂莉莉说是地下室左边的太平间里的死人的鬼魂闹的。

谢天美说，太平间里根本就没死人，都拉去烧了。

涂莉莉说，你怎么知道？

谢天美说，昨天晚上我经过太平间，有人打开太平间在里面打扫，我伸头进去看了一下，什么都没有。

涂莉莉叫道，你怎么这么大胆？我每天经过那里，都胆战心惊。

孙瑞雪说，是不是死人上拉去烧了，但是鬼魂还在这里？

钱铃说，有可能。

谢天美说，今天晚上再看看吧。如果再闹，我来想办法。

孙瑞雪不屑地说，你能有什么办法？你又不是道士。

谢天美神秘地一笑，说，我可比道士厉害哟。

谢天美经常在心里想着史今辉，但是星期天要回家，也没有时间去看史今辉。那么她没有去看史今辉，为什么黄宛秋来闹呢？她身上不是还贴着符吗？怎么能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