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头呆脑农村精神小伙傻子攻x温柔忧郁前教书先生瘫子受
杨大宝：“我想问问方哥哥是不是也喜欢我，想不想和我结婚。”
方亭云：“在他清亮澄澈的眼中，是一直都在寻找的，那是能包容万物的良善和谅解一切的宽容。”
啰啰嗦嗦流水账，想写出土味，好像后面又没内味儿了 平淡带虐
已经码到快完结了，放心入坑

龙龙的井然大概就是方哥哥的样子吧

一 傻子
杨家村的街坊四邻都知道，村口那开小卖部的家里有个傻儿子。没人晓得这傻子大名叫啥，只知道他爹娘管他叫杨大宝，而别的人嘛，叫着叫着“大宝”就成了“大傻”了。先是些小孩挑着叫，仗着傻子听不懂，大人也不管，后来慢慢村里人都管他叫杨大傻了。这傻子由人叫着，也不恼，成天乐呵呵的，倒也是个乐天的。
这人是傻的，可模样偏偏生的俊郎，浓眉大眼的，叫村里的姑娘见了都要闹个大红脸，就是整天傻呵呵，挺败兴的。人都说，这要不是个傻的，指定能去当明星，上电视。
这傻子还有个弟弟，小他五岁，名唤杨鹏程，听说这名儿还是当年他爹杨军在城里寻着个起名馆给起的，说是个“鹏程万里，飞黄腾达”的意思。不过这村里也没几个人知道啥是“鹏”，啥是“万里”，就顺着二宝二宝的叫了。村里人都说这夫妇生这二宝是因为老大是个傻子，怕将来没人养老，再生一个替他哥哥养家呢。但他爹娘咬死说不是，街坊的议论却是没停过。
再说这天，大人有事出村，哥俩就在店里看着摊。杨二宝趴在店里的玻璃柜上写功课，大宝就搬个小板凳搁边上看着，也不知道他看不看得懂，瞅那模样是看的挺带劲的。
三伏天，太阳大的楞把人要烤掉二两皮，傻子热得那松垮垮的白褂子都打湿透了，忙用两手扇着脸上的汗珠子。见他热成这样，二宝搁下笔，到门口的冰柜里取了两只冰棍，糖水冻的，最便宜那种。大宝直愣愣看着他，直到冰棍快送到手里，才猛地一惊，连着摆手，还带着点惊恐，“不行不行，妈妈说了店里的东西，不能乱拿的，赶快放回去，放回去。”“做什么一惊一乍的，我掏钱。”杨二宝无奈，从兜里掏了两个硬币放在柜上。大宝见了，连忙把硬币收拾进柜里的小抽屉里，这才安心接下冰棍啃了起来。
杨大宝啃完冰棍，把木棍都添得干干净净之后，丢进门口的垃圾桶，然后又乖乖地端正坐着，看二宝学习。一会儿，看他抓耳挠腮，半天没落下个笔，奇怪道：“你咋不写了？”
“别烦，想着呢。”
“你是不不会了？我给你看看。”说着就去要拿二宝的作业来看。
“你看个啥。我去隔壁问方叔去，”二宝起身，随手抽了本书给他，“你看这个，看着店啊，别乱跑。我一会儿回来。”
“哦。”大宝低低应了声。低头看手上的书，那是本硬皮的儿童画册，还没二宝的时候他就看这本；后面二宝上幼儿园了，他俩一起看；现在二宝都上高中了，他还在看这本。这么些年了，封面上的字儿他还是不认识，盯着手里有些褪色的花花绿绿的图画，这不谙世事的傻子眼里好像有了点落寞。
傻子这次难得没听话，悄悄地蹭着脚一步一步挪到门口，毛茸茸的脑袋摇头探脑地朝隔壁屋里面伸去。
说来也是奇，这地儿十里八村没几个识字的，这书店在哪开不好，非开这儿了。这书店老板也是个奇人，明明靠书店这点营生，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村里人都劝他改开个粮油店啥的，肯定比这好，还和旁边小卖部相称了。他偏生是不听，还勤快得很，每天一大早就开了门，往店里一坐，捧着本书就是一天。
对了，还有个值得说道的事，就是这姓方的书店老板，是个走不得路的瘫子。

二 瘫子
这方老板的事，得从三年前他刚来这儿时说起了。
杨家村里男人大多去城里干活，年轻人也不是在镇里上学就是出去闯荡，于是这村里剩下常年居住的，就只有些老人和中年妇女，再加几个被扔给老人带的皮孩子。听说要来个外乡人，还是年轻男子，一打听，这男的之前还是个教书先生，在城里的大学校教书，读书人，啧啧啧，了不得，村里的婆子们晒着太阳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乡下人因为习惯了熟悉的闭塞环境，迎接新事物或者人时，除了好奇，往往还带着些抵触，听闻来人是个读过书的文化人，更是眼一翻，嘴一撇，颇有些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意味。既是嫌这葡萄酸，为何还争先恐后把家里孩子往城里学校塞？当然，这都是闲话。
再说这方先生来到杨家村时，像是刚残了身)子不久，整个人陷进一张轮椅，像是失了生气，面色更是苍白。他浑身瘦得要命，个子却还是高， 那双腿歪斜着折在踏板上显得局促，却怎么都不能动上一动。那推着轮圈的手像是也没几分力气，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轮椅行进十分艰难，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冒出来。
这村里人一瞧，哟，可没听说这教书先生是个残废啊。再仔细一瞧，这模样，可比村里的傻子还俊上几分，但感觉上却是完全不同。那杨大傻整天活蹦乱跳的，精神头像是使不完，整个人那可是朝气蓬勃，配上那张轮廓硬朗的脸，像电视上跳高的运动员。再看这方先生，打眼一瞅，就是个读书人样，文文秀秀的，一举一动更是斯文，再一副病歪歪的模样，那脸白得跟昨儿老母鸡下的蛋似的。
见他这惹人疼的模样，这些多久没见过年轻男人的婆子们立马母爱泛滥，那点抵触也不知跑哪儿了。但见他这会子费力地推着轮椅，还是没人搭把手，估计多少是有些顾虑。
眼看着他就要脱力，一双有力的手搭上了轮椅把手，方先生回头一看，是个剑眉星目笑得开朗的小伙子。
“哥哥，我帮你。”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露馅，是个傻的。方先生却没显露多少惊讶神色，只笑着道了谢，就放了双手，由他推着。
大宝推着走了许久，才想起来问他去哪，只见这哥哥还是刚才那样笑着，答了句小卖部旁边。
“小、小卖部，那不是我家吗？”
“是吗？那挺巧的。”
知道这个漂亮哥哥要住自己隔壁，他笑得更开心了，走着都一颠一颠的。
从此，这小傻子就黏上了方先生，三天两头地往隔壁跑，拿着他那本旧画册，央着方先生教他识字。如此许多年过去，才学着几页，傻子不恼，而这方先生也不见烦。

四 无力
大宝正傻笑着发呆，突然有人推了推他，一回神儿，就见杨二宝面露凶光瞪着自己，“叫你几次了，想啥呢，回去了。”
“啊？不回，方哥哥教完你，该教我了。”见二宝又瞪他了，杨大宝有点怯怯地回头瞅一眼方亭云。
方先生又在对着他笑了，“让他在我这待会儿吧，放心，我不让他乱跑。”
知道自家的傻哥哥黏方先生黏得紧，这会儿人都发话了，杨二宝只好留下一句“别打扰人家太久，快点回来”，就先回去了。
大宝听方哥哥要自己待这儿，又是乐得开花了，忙凑到人家轮椅边上，把画册在桌上摊开，坐得端端正正。见他这个样子，方亭云笑笑，半是宠溺半是无奈，又讲起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内容。一本画册教了多少年了，还在前几页停着，他对这小傻子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
小傻子心里美滋滋的，想着方哥哥给自己讲的比给二宝讲的多，所以方哥哥肯定是喜欢他多一点。想着这个，一会儿看看方哥哥在书上点着的好看的手，一会儿看看他近在咫尺的脸，离得那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方哥哥脸上细细的绒毛，真的好白，像白云一样的，那些毛毛肯定也和云一样，软软的。
大宝又开始走神了。怪不得这么久，半点儿都学不会，原来净盯着他方哥哥了。
见他走神，方亭云揉揉他脑袋，笑着说：“大宝，你这是学识字呢，还是学识我呢？这么看着我可学不会字。要不今天咱们就到这，你先回去，行吗？”
“不回，哥哥，我好好听，你别让我回去。”大宝急了，以为方哥哥嫌他不好好听讲呢。
其实哪是呢，方亭云坐了一下午了，他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这不争气的身子，再坐一会儿，怕是又要麻烦了。“大宝乖，不是怪你呢，哥哥有点累了，得歇会儿，听话，回家去。”
“累了啊，那我给你按摩按摩腰。”听这话，不是怨自己呢，是方哥哥累了，想着像平常那样给他按摩按摩。
“不用了。”说着就要转着轮圈往里屋划去。
杨大宝觉得奇怪，平常方哥哥累了，都会让他推着去后屋，然后躺床上让他给按摩，为啥今天不让了呢？而且方哥哥平常哪怕骂自己都是笑着的，怎么今天就说这么一句话，还看都不看他？
方亭云感觉到后腰传来熟悉的抽痛，双腿已经有了微微的颤动，是痉挛到来的前兆。他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应付大宝了，只想着在痉挛之前把自己移到床上去，还有，不让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于是只颤着声重复着让他回去。大宝哪肯听，跟着轮椅想进屋，谁知道方亭云一进屋就把门给锁上了，但是他脑子不够动作也跟不上，就被锁在外面了。
这随时来的痉挛终究是没遂了他的愿，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一手撑床，一手撑轮椅，拖着无力的下半身往床上移的时候来。本来就没有几两力气的胳膊，哪顶得住痉挛的侵袭，顿时两手一脱力，滚到地上了，全身重量都砸正在他脆弱的脊椎骨上。本来由于久坐产生的痉挛还不算严重，这一摔，平时安安静静的双腿连着两条手臂都开始猛烈抽搐，阵阵刺痛从刚刚磕到的脊椎蔓延到全身。他无法抵抗，只能闭上眼，听天由命地任疼痛侵袭全身，等着这一阵过去。
傻子在外面听见那“咚”的一下，知道是方哥哥摔了，奈何他拿面前这扇门一点办法都没有，急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却只不停吼着“方哥哥、方哥哥”，用拳头砸着门。

五 心疼
杨大宝见过他摔倒，他知道方哥哥腰上腿上都没有力气，也动不了，摔倒了自己起不来，而且他知道方哥哥的背上不能摔，摔了会特别疼。以前摔了都是他抱起来的，方哥哥瘦得皮包骨头，抱起来还没有小时候的二宝重，不过倒是比刚来的时候要好上不少。这会儿知道他在里面又摔了，可身边没有一个人，自己也进不去，方哥哥身体不好，躺地上要着凉的，着凉了要生病的。
别看他傻，对方亭云的事，他是什么都清楚，事事都上心的。
过一阵又听里面传来压抑的shen吟，肯定是方哥哥疼得厉害，更是急了，但他的笨脑袋想不出办法，只一边哭嚎着一边用脑袋一下下撞着紧锁的门。过一会儿累了，就顺着墙在门边坐下，头顶着门，一阵一阵抽泣。
方亭云正被痉挛折磨得神智涣散，听见大宝在外面又是哭又是拍门，松懈的神经立马被他强行抓回来，用尽力气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大宝，大宝，”他叫着他。
大宝虽然是哭闹着，可还是时时刻刻关注着屋里的动静，屋内微弱的呼唤被他捕捉到，“方哥哥！你疼吗？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傻子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只重复着这唯一的诉求。
“大宝乖，我没事，哥哥现在困了，想睡一会儿，大宝先回家去好吗？”痉挛已经过去，只剩一点余波，腿还在小幅度打颤。可怜已经被折腾得力竭的方亭云还要分出精力哄守在门口的杨大宝。
可大宝才不死心，知道他在地上躺着呢，带着哭腔喊，“不行，不行！哥哥不能睡地上！要生病，让我进去，让我进去！”这时候他看见闻声进来的二宝，才想起来他家里面有方哥哥屋里的钥匙，又忙说，“二宝、二宝，方哥哥摔了！快拿钥匙开门。”
里面的方亭云也听见二宝来了，说：“大宝，你先乖乖回去好吗？有二宝在这帮我。”
“我也能帮忙，我会、我会按摩！”他这又是以为嫌他笨了。
“哥哥知道，大宝能帮忙。但是现在哥哥没事，哥哥就行睡一觉，不用大宝帮忙。大宝乖，明天再来给哥哥按摩好吗？”方亭云的声音还是平常一样的温柔，只是虚弱了许多。
“好，好吧，那，那二宝，你要帮我，把方哥哥抱起来啊，睡地上，会生病。”大宝抽抽着答应了，又跟杨二宝交待了一通，才转头走了。走到门口又向里面望了望，发现除了紧锁的门，啥也看不到，这才失望地回了家。
这边终于熬过痉挛的方亭云苦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仍躺在地上，等着恢复一些力气再把自己往床上挪。
“叔，要帮忙吗？”门口的杨二宝也不忙进去，试探地问道。
“我没事，你回去哄哄大宝，就说我睡了。”
“嗯。那叔你自己慢点，我先回去了，有啥事打电话就行。”杨二宝也不强求，知道人都有不想让人看见的时候。
待屋里屋外都没了动静，力气也恢复了些，方亭云才慢慢撑着身子靠着床脚坐了起来，叹了口气，苦笑，要挪到床上，还是个大工程。腰身无力，双腿就更不用说了，没有半点力气，还反倒是个累赘。虽然当年受伤万幸手功能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但力气不及以前一半，于是这动作对他来说更困难了。
他靠着床，一手撑地一手搬着腿，想把无力的腿调整成跪姿，奈何刚刚痉挛过的腿看着瘫软，其实肌张力高得要命，直不了也弯不得，掰了半天才把两条瘫腿放好。之后又一手撑着床，一手撑着地，想把身体扭过来对着床，谁知没掌握好力道，一扭，整个人一点不受控地向一旁倒去，前功尽弃。
他有些气恼了，知道自己身体一经这么折腾，又在地上躺了这许久，怕是又要不痛快了。但没办法，还得自己来，可能就为了那点可笑的尊严。
又重复前面的动作，折腾得快没力气了，终于把身体面向床跪着。接下来他把一只胳膊抬上床，用手肘撑床，另一手照样撑地，两手合力，终于把上半身弄上了床，可两条腿还在地上软软拖着。上半身趴在床上，低头往后看了看，他回手慢慢捞了一条腿上来，另一条腿亦然。
从痉挛过后有一个多小时了，他这才把自己弄上床。

六 叹气
此时他已是几近力竭了，汗水顺着头发滴进眼睛，滴在床上，晕出小片湿痕。
趴在床上歇了会儿，方亭云才用双肘撑起身子，拖着大半个没有知觉的身体爬向床头。到了床头，用手支着身子翻身，上半身是翻过来了，可两条腿还彼此纠缠着，麻花样地扭着。于是他又撑起腰身，拿了几个靠垫塞在腰后，半坐起来，伸长胳膊去倒弄腿。伸到一半他顿了一下，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之后手向kua间探去，果然，摸到了一片濡湿，这才意识到屋里已经被这种令人不悦的气味填满了。
他叹了口气，把扭着的两腿摆好，用双手交替地褪下了湿了大片的裤子，扔到一旁。做完这些动作后，他像卸了力一样，倒在身后靠枕上。
方亭云仔细打量着这双腿，卸去了人前的温和，他眼里毫无波澜，像在看什么物品。都这么些年了，他还是不习惯这双腿，冰冷、无力，当年健硕紧-致的腱子肉如今只剩了一张皮，大腿小腿一般粗细，都跟个麻杆似的，中间还有块突兀的膝盖骨。同样总是习惯不了的，还有kua间刺目的白色。其实这几年他的膀胱反射已经建立得很好了，只要饮水排便定时定量，平常很少会失禁，状态好的时候纸尿裤都不用穿，只是痉挛之后，这种情况总是无法避免。
看着自己丑陋的双腿和kua间白色中溢出的黄色污浊，他面无表情地想着，要是大宝看到这些，肯定会被吓跑了，他不知道他整天追着黏着说好看的人，撕开皮底下却是这副模样。所以，还是不要让他看到的好。他有点恨自己的懦弱，这点东西都不敢面对，但如果不是这般懦弱，他也不会躲到这来了。想到杨大宝，他面上终于有了些平日的温和神色，这小傻子，还急得哭了呢，明天，得好好哄哄。
刚刚那阵剧烈的痉挛和床下床)上的折腾已经让他没力气了，但是没办法，他还得强行撑着，把自己的小兄弟处理了，不然明天指定感染。
躺着略微休息一会儿，他又开始折腾自己了。轮椅刚刚摔的时候被推得有点远了，这会不知道够不够得到，他用手撑起腰身，往前一撑，整个上半身就反折在腿上。他伸长了手，却还是差一点点，就是这毫厘的距离，对他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又是一声叹息，他发现自己今天总是在叹气，但这种情况，好像除了叹气再认命，也没了别的办法。
他只好又把不着力的腰身撑起来，刚一松手，就直挺挺向后倒去。他就着这躺姿先撑着把上半身往床外侧挪了挪，又把两条腿往外掰了掰，最后重复刚才动作把自己撑起来反折了，这下终于够着了轮椅，在床边摆好，把自己慢慢挪到轮椅上，再用手撑着腿，直起腰靠在轮椅靠背上。
等他转着轮圈去卫生间排干净余尿，又给自己换上新的尿布躺回床上时，他是真的累到力竭，一动也不能了。
这旁人看着都费劲的过程，却是方亭云三天两头就要来上一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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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瘫子
这方老板的事，得从三年前他刚来这儿时说起了。
杨家村里男人大多去城里干活，年轻人也不是在镇里上学就是出去闯荡，于是这村里剩下常年居住的，就只有些老人和中年妇女，再加几个被扔给老人带的皮孩子。听说要来个外乡人，还是年轻男子，一打听，这男的之前还是个教书先生，在城里的大学校教书，读书人，啧啧啧，了不得，村里的婆子们晒着太阳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乡下人因为习惯了熟悉的闭塞环境，迎接新事物或者人时，除了好奇，往往还带着些抵触，听闻来人是个读过书的文化人，更是眼一翻，嘴一撇，颇有些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的意味。既是嫌这葡萄酸，为何还争先恐后把家里孩子往城里学校塞？当然，这都是闲话。
再说这方先生来到杨家村时，像是刚残了身)子不久，整个人陷进一张轮椅，像是失了生气，面色更是苍白。他浑身瘦得要命，个子却还是高， 那双腿歪斜着折在踏板上显得局促，却怎么都不能动上一动。那推着轮圈的手像是也没几分力气，村里的土路坑坑洼洼，轮椅行进十分艰难，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冒出来。
这村里人一瞧，哟，可没听说这教书先生是个残废啊。再仔细一瞧，这模样，可比村里的傻子还俊上几分，但感觉上却是完全不同。那杨大傻整天活蹦乱跳的，精神头像是使不完，整个人那可是朝气蓬勃，配上那张轮廓硬朗的脸，像电视上跳高的运动员。再看这方先生，打眼一瞅，就是个读书人样，文文秀秀的，一举一动更是斯文，再一副病歪歪的模样，那脸白得跟昨儿老母鸡下的蛋似的。
见他这惹人疼的模样，这些多久没见过年轻男人的婆子们立马母爱泛滥，那点抵触也不知跑哪儿了。但见他这会子费力地推着轮椅，还是没人搭把手，估计多少是有些顾虑。
眼看着他就要脱力，一双有力的手搭上了轮椅把手，方先生回头一看，是个剑眉星目笑得开朗的小伙子。
“哥哥，我帮你。”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露馅，是个傻的。方先生却没显露多少惊讶神色，只笑着道了谢，就放了双手，由他推着。
大宝推着走了许久，才想起来问他去哪，只见这哥哥还是刚才那样笑着，答了句小卖部旁边。
“小、小卖部，那不是我家吗？”
“是吗？那挺巧的。”
知道这个漂亮哥哥要住自己隔壁，他笑得更开心了，走着都一颠一颠的。
从此，这小傻子就黏上了方先生，三天两头地往隔壁跑，拿着他那本旧画册，央着方先生教他识字。如此许多年过去，才学着几页，傻子不恼，而这方先生也不见烦。

三 不傻
再说这天，杨大宝偷偷凑到门口往隔壁瞅，只见满屋子书簇着个小柜，柜子边的轮椅上坐着漂亮哥哥，正低着头看杨二宝拿过去的题。真好看啊，大宝瞪大眼，盯着他陷入了沉思，方哥哥叫什么来着，又不记得了，只记着名字里好像有个“云”字，是天上的白云吗？大宝抬头看了看天，应该是了，方哥哥今天穿了白色的衬衣，脸和衣服，和天上的云一样白。白云看上去软软的柔柔的，方哥哥也是，好想摸一摸哦。想到这，大宝不禁嘴角咧开，傻笑出了声，早忘了自己是在偷窥呢。
屋里的俩人应声抬头，见门口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笑得脸上都快开出花儿了。
杨二宝有些气恼，朝他喊：“哥，叫你不要乱跑，你怎么出来了？”
大宝正做着美梦呢，突然就被这呵斥打断，吓得一下子栽到地上，“哎呦！”
见他摔了，二宝更是气了，“让你不听话，摔了吧！快回店里去，我这学功课呢。”
大宝刚摔个大屁蹲儿，正疼着呢，听了这话更委屈了，皱着眉自己揉摔疼的pi股，好像知道自己偷跑出来理亏，愣是半句话都没憋出来。
被肖想的主人公，大名方亭云的方老板却是笑，温声道：“大宝，进来吧，外边热。”
那声音听着有些中气不足，却也是好听，听得大宝刚刚那点委屈一扫而光，一骨碌爬起来，顺理成章地进屋，把在一旁盯着他的弟弟抛到脑后了。
“过来我看看，摔疼了没？”方亭云撑着轮椅扶手，把软塌塌的腰身提了提。
“没，没摔疼。”大宝摆着手忙说，也不知道刚才疼的委屈的是谁。“方哥哥，你给二宝讲题，我就看着，不打扰你们。真的，我乖。”说着两步跨到一边，直楞楞地杵着，手里还抱着他那本画册。
方亭云看得好笑，“我知道大宝乖，你先坐到那边小板凳上，我先给二宝讲讲题，一会儿完了就给你讲啊，热的话把小电扇开着吹吹。”
这书店小，都要被书堆挤满了，可方亭云还是堪堪留出了些空位，放了两三个四腿的木头小矮凳。这凳子当然不是给自己坐，他也坐不了这没有靠背没有扶手的凳子，更别说这么矮的了。
书店刚开的时候一个凳子也没有，因为他自己用不着，但后来村里几个小孩时常会来他这儿翻翻书，他就弄了几个凳子，让他们坐着看，不收钱，也不催他们。这慢慢地，村里的小孩都知道这个坐轮椅的叔叔长得好看，人还特别好，请他们看书，有的时候还给讲故事，声音可好听了。于是这些小孩想看书了就结伴着过来，大人把孩子放这也放心，学学知识比在外面疯跑好多了。
大宝和在自家店里一样，端端正正坐着，安安静静看他们学习。看着方哥哥浅笑着一会儿看本一会儿看二宝，那细白的手指还时不时在本儿上点点，眼神又开始发愣了，真好看啊。方哥哥薄薄的嘴巴一张一合的，溢出好听的声音，但是说了些什么，是他听不懂的。
他眼里生出些羡艳，他也想去上学，他也想看好多书，不一样的书，然后拿来问方哥哥，但是他不能去上学。时不时有人逗傻子玩，问他为啥不上学，是不是因为傻，他都不厌其烦地解释着，“不是因为傻，我不上学，是因为家里没有钱，只能一个人上学。我是哥哥，我干活，弟弟上学。”这孩子人是傻的，却懂事得紧，让人都不忍再逗他。
他不傻，只是比别人笨了一点点，因为爸爸妈妈没有说过他傻，二宝没有说过他傻，最重要的是，漂亮的方哥哥没有说过他傻，还老教他识字呢，所以，他知道自己不傻。

我滚来更新啦
虽然是存稿hhhh

七 挂心
那边方亭云与自己的身体作斗争的时候，隔壁的杨大宝也一刻没停地操心着。
从来不打扰二宝学习的大宝，这会儿反常地隔三五分钟就要来烦一烦他。一个劲地问，“方哥哥真的没事吗？方哥哥睡着了吗？方哥哥疼不疼啊？”，要不就是求着他，“二宝，咱们开开门去看看行吗？我就看看，保证安安静静的，不吵醒方哥哥。”
大宝额头正中央上顶了个红肿的大包，是刚刚在门上撞的，平常总是笑呵呵的一张脸现在皱成一团，一张已满二十的成年男子的脸，偏生透出孩子般的委屈，那眉眼里真真切切的担心和难过让人不忍拒绝。但二宝到底是明事理的，纵使手里拿着为方便照应的隔壁屋钥匙，但人主人家已经说了不要进去，他是绝对不会违逆的。看着自己傻乎乎的哥哥，少年也是无奈，只好一遍又一遍应着他，若不应他，估计又得跑到隔壁，在门口守着哭了。
眼看太阳西斜，哥俩先去隔壁帮方亭云关了书店，才回来收自己家的摊。杨大宝天天干这些活，是干熟了的，收大遮阳伞，推冰柜进屋，给大门上锁，件件事干得像模像样的，都暂时把他心心念念的方哥哥给抛到脑后了。
但到晚上睡觉了，大宝又开始念叨起来，这时杨母何凤珍已事毕回来，见杨大宝这魂不守舍的样子直觉得奇怪，这孩子心里从不藏事儿的呀。问他，他也说不清，只说方哥哥摔了疼得叫了，还不让他进去。最后只得问了二宝，心下才明白，方先生肯定又犯了痉挛，明天该去看望看望了。
何凤珍看着杨大宝皱着眉，也不顾头上的大包用劲就疼，估计眼里的水一半是担心的一半是疼的。这孩子打出生脑子就比别人差了点，所以从小也是磕磕碰碰惯了的，但做父母的，总是看不得孩子伤着的，又听二宝说那是他自己急得撞的，更是心疼了，她边揉着儿子的大包边给他擦眼泪，像哄个两三岁小孩一样，温声说：“大宝啊，我的宝，担心方先生是不是？方先生今天不让你进去，他有自己的原因，不是觉得你帮不了忙，更不是嫌你，知道吗？”
“真的吗？”大宝还是闷闷的。
“真的呀。我们明天去看方先生，不信，你自己去问问他。”
听了明天妈妈要一起去看方亭云，大宝猛地抬头，眼睛里带了欣喜，“一起去，看方哥哥。”
“嗯，只是以后不能再让自己受伤了，妈妈会难过，就像方先生摔倒你难过一样，知道了吗？”
“知道啦。”杨大宝心满意足，光想着他的方哥哥，其他的就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了。
何凤珍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闪着的光，一点也不像个傻子，这么漂亮的孩子，要是个健全的该多好啊，这会儿该带个姑娘回家给他们瞧了吧，要么念书也该念大学了。遗憾是个傻孩子，但也是自己的孩子啊，而且还这么懂事，这么招人疼。她摸摸儿子脸蛋，转身出了房间。
晚上睡觉，小傻子手里紧紧攥着小花被子的一角，嘴里念念有词句句带着方哥哥，一会儿傻笑一下，一会儿还抽泣两声，让人知道睡梦中，他都想着要去看他的方哥哥呢。

八 暖意
方亭云身子三天两头闹一闹，他这书店就得三天两头关一关。头天那样一折腾，店是肯定开不成了，今天能不能坐起来还另说呢。
今天怕是又得躺一天了，幸好家里还有些干粮，就是前些年躺得太多一动不能动，把他躺怕了，正苦恼着，就听见敲门声，紧接着是熟悉的中年女声，“小方，起了没？”原来是大宝妈。“方哥哥、方哥哥！”还有杨大宝。
“起了，”回答的声音听起来中气不足，像是用了全力，却只将将让门口的人听见，“何姐，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不舒服，麻烦你自己开一下门。”
“就是知道你不舒服才来看你的嘛！”何凤珍笑道，这小方，都这么熟了还讲这客套话。
方亭云在杨家村待的这几年，没少受大宝家照应，大宝就不用说了，天天往他这黏，搬书卸货啥都干，何凤珍也是时常过来看看，给他捎点生活用品，还经常支着俩孩子来帮帮忙。这一家人对他好，他是实实在在记在心上的。
何凤珍把钥匙递给大宝，让他开门，看儿子急得，钥匙半天没找着孔。
开了门，大宝一窜就进去了，长腿三两步迈就到方亭云床跟前，身姿灵活得一点不像他平常的傻样。才一天没见，他方哥哥怎么就变了个样，脸白得不行，不是昨天那种他喜欢的白云的白，嘴唇也跟脸一边儿白了，还裂着细细的口子。平日温和的笑现下都透着掩不住的脆弱，“何姐，大宝，来坐。”
小屋里没有凳子，床旁边只有个短沙发，它的主人也不经常坐，想来是专为来客准备的。
见人来，他还在奋力撑着身子想坐起来招呼人，奈何昨天折腾得实在太厉害，两条细胳膊现在打着颤，是一点也撑不住那半边没知觉的身子。
大宝这时候脑子倒是灵光，忙弯下腰，一只手揽着他肩扶他起来，一只手抄了旁边的几个软垫，塞在他腰下，怕他不舒服，还整了整。
何凤珍看着这一幕，既是欣慰，自己这傻儿子啥时候这么会照顾人了，又是膈应，想想昨天听老二说，大宝头上那包是因为急得自个儿撞的，今天过来又看他这样，自己儿子为个外人这样，多少心里都有点不舒服。但小方这个年轻人倒是真的不错，年纪轻轻就这样了，性子还能温温和和的，对自己两个儿子都好，让人又是心疼又是惋惜，自己家多照顾照顾想想也是愿意的。
当然这些想法通通没显露到面上，“小方啊，咱们隔壁邻舍的，都这么熟了，怎么还不好意思呢！有困难尽管找我，实在不行不还有俩孩子嘛！”说着，也不坐，在旁边的饭桌上拿了开水壶，熟稔地灌了水放灶上烧起来。
大宝倒是自觉地贴着他方哥哥坐到了床边上，这会儿正一下下帮他捏着腰呢。
方亭云按下在自己腰间动作的手，朝他笑了笑，才看向何凤珍，“何姐，你们对我实心实意的好，我都知道，但是你能看见，我这样，能做的事不多，但凡能自己动手的，我都想自己来，我不想真的残了，就废了。而且有的事情，我得自己来。”他想起了昨天自己的奋力挣扎，低下了头。
“行行行，就是怕你跟我客气，把自己身体弄好就行，我就先回去了，中午做了饭再让大宝给你端过来。大宝在这陪陪你方哥哥，别乱跑啊。”其实也不怕他乱跑，那孩子黏小方黏得很。
“诶，谢谢何姐。”虽然有些事不想假手于人，但得到这真真切切的关心还是让他心里一暖。

九 错误
何凤珍来得快去得也风风火火，留下个小傻子愣愣地看着自己被按下的手，不知道要干啥呢。
“大宝，头上怎么有个包呢？过来我看看。”那个包大宝刚进来他就看见了，只是刚刚跟何凤珍搭话，没来得及问。
大宝连忙往近了凑，满肚子委屈憋了一天终于能跟正主说了，一边摸着脑袋上的大包，一边道：“昨天我听见哥哥摔倒了，但是门锁了，我进不来，我一直喊一直喊，我知道哥哥肯定疼得厉害了，但是我进不来，进不来，哥哥疼了，怎么办，怎么办。”大宝不停拍着自己不灵光的脑袋，也不顾头上的包了，又一下下揪自己的头发，显然是想起昨天有点魇住了。
方亭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魔怔了似的，忙捉住他不停作弄自己的手，把他拥进怀里。傻子还在乱动，嘴里念着“怎么办、怎么办”，想来是昨天吓得狠了，都隔天了，想起来还这样。方亭云拍着他的背，平常镇定温和的声音现在都显得有些急了，“大宝，大宝，哥哥在这儿呢，我好好的，没有疼，你看，在这儿呢。”杨大宝还是没有反应，沉浸在想象的恐惧中，扭动着身体，挣着被抓住的手腕。
“大宝，大宝，抬头看看，我在这呢，”方亭云已经急得不知所措了，他仿佛感受到了昨天他加于傻子的同样的焦急与无措，“大宝，大宝，大宝……”他只能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就像昨天的傻子。
“大宝，我坐不住了。”他腰腹无力，仅凭自己是坐都坐不住的。他两手都抓着大宝，身体早就离了刚刚塞好的靠垫，说是他拥着大宝，其实是身体软软挂在他身上，随着大宝的扭动无力地摆来摆去。
听了这话，大宝好像还有了些反应，渐渐不再动作，只是看向方亭云的眼里还带着些迷茫。他看着他的方哥哥，好好的坐在他面前，胳膊还环着他。方哥哥蹙着眉，眼眶红红的，没有像以前那样笑，而是……一副要哭了的样子。他自己经常哭，却没有见过方哥哥哭呢。“方哥哥，你哭了吗，是疼了吗？”
见大宝终于回神，方亭云猛地卸了力，身子没有了支持一下子重重倒回去，幸好腰后还有刚才的垫子，才不至于磕到他脆弱的脊椎。“大宝乖，哥哥在这呢，哥哥没事，”这声音绵软无力，听起来可一点不像没事的样子。
方亭云半躺着，偏头看着一旁头上顶着个大包，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小傻子，他想，他是不是错了。他宁愿让这残破丑陋的身躯、毫无知觉无法控制却会不断抖动的肢体和胯)间会渗出黄色污浊的尿布，他宁愿让这些把他吓跑，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他。是他错了，他不应该让他想疼着的小傻子感受和他相同的无力，他不应该让他哭。罢了，就让他看到又何妨，就让他知道他傻傻黏着的仰慕着的人有多么的不堪。自己这样的人，还在奢求得到什么仰慕吗，不过是骗骗傻子罢了。

十 袒露
方亭云想着，闭上眼，有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庞滴入衬衣滴入被褥，除了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湿晕，毫无痕迹。再睁开，那眼中已是平静无波了，他费力抬起胳膊，用激烈情绪后还颤着的手抹着大宝脸上的泪。“大宝，知道我为什么不能走路吗？”
“啊？”杨大宝还在担心着他是不是又疼了，他不懂方亭云曲折的内心挣扎，也跟不上这跳脱的话题，刚刚清明一点的眼神又开始迷茫了。但方哥哥流泪了他是看见了的，妈妈说过男子汉要坚强，不能轻易掉眼泪，自己总是做不到，总是爱哭，但是方哥哥从来没有掉过眼泪，方哥哥是最厉害的男子汉。可是今天方哥哥哭了，他肯定是很疼了。正想着，他的手腕突然又被抓住了。
方亭云拉着他的手往自己的后腰上探，但是他手使不上劲也没那么灵活，够不自己靠着软垫的后背。于是他胳膊一使劲，整个上身往前扑，趴在了自己腿上，慢慢掀起衣服，露出塌陷的腰身，然后拉着大宝的手努力往后送。大宝已经被他这动作整得懵懵的了，不知道方哥哥拉着他手要干啥。
他扭过头看大宝，就着这别扭的姿势对他说：“大宝，你看这里的疤，哥哥里面的骨头就是在这里断了，所以从这里往下都是没有感觉的。”
大宝看着他露出的一大片腰背，那皮肤比方哥哥的脸还白，一层皮紧紧贴着骨头，一点肉都没有，因为弯着腰，中间爬着的那条蜈蚣一样的长疤随骨头凸了出来，那条疤有一掌来长，扭曲地盘踞在白皙的肌肤上，摧毁了完美无瑕的白色。
大宝虽然时常帮他揉腰捏背，却从来没有看到过，更没有直接接触过这片皮肤，他犹犹豫豫地把手轻轻放了上去，生怕重了就要弄疼了他。指尖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疤痕，冰凉的触感让他心惊，于是他整个手掌贴了上去，企图用自己的温热来捂热他。
“哥哥，你疼吗？”这么大的疤，肯定流了很多很多血，骨头都断了，哥哥肯定很疼。他以前见过村里的王阿姨腿摔断了，包了好多白布，好多天都不能走路。腰上摔断了，他没见过，但是肯定很疼。大宝俯下)身，轻轻吹气，想让他不那么疼。
可他感觉不到背上温暖的抚动，努力地往后扭着脖子，“大宝，你在干什么呢？哥哥感觉不到。”
“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一边吹还在一边揉着。
“大宝，不用吹了，哥哥现在不疼了，以前疼过，但是现在不疼了。”他语气里有杨大宝听不出来的无奈，“来，大宝，扶我起来。”
待大宝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坐好后，他才有点体力不支地开口，“大宝，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我从胸口这里就半点感觉都没有了，人见了我都要骂一句废人，不知道我有什么好让你黏着的。”不等大宝反应，他就掀开身上盖着的被子，由于力气不够，掀了好几下才掀开。
大宝看得目瞪口呆，他方哥哥从来都没有给他看过他的腿，连隔着裤子按摩都不让，今天方哥哥不但说了一些让他听得半懂不懂的奇怪话，还突然就让他看腿了。
方亭云没有穿裤子，细弱的双腿失去了唯一的掩盖物，和kua间刺目的白一起，暴露在大宝的视线里。“看吧，大宝，这就是哥哥的腿，丑吧。”说着，还用手拨了拨大腿，那细腿小幅度晃了两下后就又无力地倒在一边。
“这身子不仅又丑又动不了，还会抽畜，”他继续说着，手往胯间指了指，“大宝，知道这是什么吗？知道吧，这是纸尿裤，婴儿才用的纸尿裤，你的方哥哥，是个屎尿都控制不了的fei物！”说完，又是力竭一般向后倒去，闭上了眼睛。
大宝纯洁的世界只有美好，从前他不敢袒露自己的丑陋，更不忍的是打破他的天真。但他现在，就要用这最直接最残忍的方式，撕开自己羞于示人的疤，也凿破他不谙世事的天真。

十一 萌芽
方亭云的情绪永远是内敛的，待人也永远是淡然温和的，连大声说话都几乎没有过。甚至当年受伤瘫痪，都没有哭喊过，所有的情绪都是自己消化。
今天，他本也只是想让大宝看看，让他知道自己是多么丑陋，多么不堪。他自己都没想到，一向控制得很好的情绪竟然就在小傻子面前爆发了。至于是因为压抑了太久，还是因为自己待这小傻子是不一样的，他也不知道。
他不去看大宝，只抬起手捂住双眼，竟然哑声笑了起来，笑得肩头都跟着颤抖。
“大宝，回家吧。”这句话已经是气声了。
他不知道大宝作何反应，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该是走了吧。
半晌，他睁开眼，却见大宝跪坐在床上，胳膊里抱的，却是自己那毫无生气的两条腿。
“大宝，你……”他一时无言，大宝不仅没走，还抱着连自己都不想碰的令人恶心的瘫腿。
“哥哥的腿太凉了，我给暖暖。”大宝搓搓细瘦的腿，又揉揉脚趾已经蜷到脚底的废足。
“不害怕吗？”
大宝点点头，顿了一下，好像感觉到了不对，又摇了摇头。
“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怕还是不怕。”此时方亭云的情绪已经平复，看到小傻子这可爱的傻样，笑了，是释然，也是心安。
“怕，怕哥哥，刚才凶。哥哥的腿，不怕，这儿疼。”大宝刚刚擦净的脸上已经又沾满了眼泪，他直起身，用手拽着胸口的衣服，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看着方亭云。
虽然他表达不清，说的话断断续续没头没尾，方亭云还是懂了他想表达的，心里顿时软成了一滩水。
原来，他真的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原来，他一直害怕面对的，只不过是自己臆想的恐惧，他不忍去破坏的美好，其实一直坚不可摧。
他又想流泪了。
人都说他方亭云是个温柔的，没有人知道，这傻傻的杨大宝也拥有这碎裂冰川，安抚火山的温柔。
没事，有他知道就好了。
“大宝，来，过来，”方亭云靠坐在床头，伸长了手也够不着腿边上的大宝。
看大宝听话地挪近了，跪坐在他旁边，他又一次用手去擦大宝泪湿的脸，带着温柔的笑意，“刚刚才擦过的，怎么又哭了。”
“看哥哥疼，就这儿难受，就想哭。”这次他用手指头戳着胸口。
方亭云捉住那只戳戳点点的手，拿在手里揉了揉，又去揉他头上青里泛着红肿的包，边揉边说，“大宝，哥哥想跟你道个歉。”
杨大宝脑子里还在想方哥哥凉凉的手揉得好舒服，一听要道歉，又蒙了。
“哥哥应该早早让你知道我的身体情况的，但是哥哥没有大宝勇敢，哥哥胆小，所以才藏着掖着，这么些年还不给你看这些。昨天是哥哥光顾着自己了，忘了大宝的感受，让大宝担心了，是哥哥不对。刚才看到你那么难过，我又一点办法都没有，我才知道，原来昨天大宝是这种感受，很难过，心很痛是不是？”
大宝使劲点头，“哥哥疼，大宝就疼。以后哥哥疼了，要和大宝说，大宝会按摩。”
“好，都和大宝说。”方亭云笑开了，眼里满是宠溺。
猝不及防地，这傻子就一把捞过方亭云无力的腰身，紧紧搂在怀里，脑袋靠在他肩窝蹭啊蹭。他挣不得，也不想挣开，就抬起手回抱搂着他的小傻子，由着他撒娇。
他们谁都不知道，在以或朋友，或亲人的方式相处的时候，有一种让他们不能分开的感情已经悄悄萌芽。

十二只能上图了

咱们一张一张来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