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对照镜子，里面的人似乎要漂亮一些，看不清皱纹。女人不经老，近两年来，王岚总是觉得，自己在飞速老去。体型在变，即使很小心地控制饮食，腰围还是在增长，好不容易减肥成功了，胸部又在往下塌陷。高个子女人，一旦瘦下来，人就成了排骨。想当年，人人都说是个小妖精。唉，回不去了。
郑平理解她的心态，刚刚离婚还以为闹着玩，没想到自己这边稀里糊涂生米就煮成了熟饭。时间长了，她渐渐就适应了，老公已经是别人家的老公，自身成了尴尬的第三者。长期的独居生活，没有异性的滋润，情感和身体便迅速老化，变成现在这样子。
“岚岚，你不要这样，我喜欢你以前胖胖的样子。”
“我从来就没有胖过，你是嫌弃我不够苗条了吧。”
“唉，岚岚，你看你，都折腾成什么样了。”
“你不喜欢？”
“岚岚，你不必讨好我，是我对不起你。”
“那你为什么好久不来。”
“我这不是来了嘛，唉！”
日间，胡茵来探访，自从褚则叙搞出桃色绯闻，她们两个就成了拥有共同心态的女人。时间长了，逐渐演变为无话不谈的闺蜜。胡茵的说法，老褚这把年纪，该把那些无聊的事忘记了，有什么意思，跟动物一样。王岚便暗自偷笑，自己现在对这事简直求之不得，郑平好几次都力不从心了，他老了，你们家老褚怎么就不肯老呢？
女人爱珠宝，这点两人也是相同。胡茵有一对价值百万的翡翠手镯，平时戴着，晃来晃去，觉得漂亮。王岚便笑话，跟戴着男人练功的护腕一样，手不能支着，得垂下来。然后就让她看自己的通灵滴翠，将脸贴在她面前。胡茵看仔细，忍不住就在她脸上抚了一下。真美。
“早先想说你是个狐狸精，不好说出口，现在终于能说出来了。”
“老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带这样挤兑人。”
“唉……”
胡茵意思，郑平离开她，简直是瞎了眼。还有我们家老褚，看到个浪货，跟个市井骚包似的，都不看看自己啥模样，真是贱！唉，男人好像都是这德行，身处兰室不知芳香，地上有根别人啃过的骨头，立刻二狗子般扑上去。
“老姐，看看，漂亮不。”
王岚示意她新买的脚链，上面镶着许多石榴石，价格不贵，但是很漂亮，医院小护士们在戴。胡茵便细看，脚丫光洁细腻，趾间匀称，足弓弯曲，脚踝可以握住，上边似剥开的石榴果一般围绕，粉白泛红……
“你呀，真是个狐狸精。”
胡茵再说时，王岚得意地笑了。

40、情妇的粗鄙，使冯云觉得厌烦。她早年做过舞小姐，是改革开放之后，第一批下海的城市边缘女人。再早前，她跟着郊区的狼、鹰之类的货色混，少女时代便失了身。
冯云在底层挣扎时，遇到挫折，难免会失落。一个小警察，无权无势，处处受排挤，连协警都不把他放在眼中。是她给了他最大的尊重，并引入床帏，当初，可以说是红尘知己般相待。
如今，再看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长期不见阳光，肤色黯淡如墙灰。
“以后，我不来了，你…也不要做了，找个人过日子吧。”
“谁会要我，我不做这个，还能做什么。”
“唉，以后有什么事，不要再提我的名字，就这样吧。”
情妇曾有许多敬献，也曾奉上许多欢愉，但也知得到更多，不存在谁欠谁。眼看他官越做越大，心下明白，早先的欢愉不再长久。记得那时，荒野草岸，月色婉凄，在车上……人都是这么无情，他就这么走了。
几天之后，冯云让协警去看，店铺已关，据当地混混说，老板娘已经回老家去了，干这行，做大姐也不是一辈子。
分局领导有个亲戚，事业单位科室干部，家中有个三十岁未嫁的老闺女，在学校任教，平时崇拜军人、警察。打听到冯云这么个人，虽然离异，但相貌周正，体魄强健，前途光明，就托领导来提这门亲事，问愿不愿意，当然首先要见一面，聊一聊，看是不是自己意中的那个人。冯云能有什么话说，领导把亲属介绍给自己，就是对自己的肯定，这是个好青年。
其实，冯云心中有个秘密，他无法对人诉说。他的梦中情人是王岚那样的，不如干脆说是王岚吧，大家闺秀，天生丽质，温婉大方，可惜，自己天生就是市井晃荡的命。情妇身边，每当来了新人，谁有一点像着王岚，他立刻就会带去宾馆过夜。如今，有个说得过去的好人家的女儿，他还是十分乐意去见的，这也是他与情妇诀别的原因。
老闺女名叫林晓初，某中学语文老师，相貌清秀，体态轻盈，一种弱不禁风的样子。领导带她到分局见过冯云，只是瞬间，就被对方吸引了。晓初长得像王岚，不仅是气质，眉眼也像。而冯云坚定的气势，她少女时代就存在心里，似曾相识，彩云飞过大雁追，她觉得真是找到了自己心仪的对象。
晚饭终于摆脱了市井，晓初带他到茶餐厅，叫了些点心半荤，吃相素雅，口气清淡。冯云立刻有了丝竹之感，坐于林中，品茗吹箫。这跟情妇趴在他裤裆有天地之别，早先都白活了，人还是要上层次，跟档次低的人呆久了，就像埋在沼泽地，身体会沾染上泥沼味，久久难以洗脱。
临别，晓初留了电话，说你自己看着办。虽然傲娇，但言外之意，你还是有办法，看你怎么办。冯云便像胸口挨了一小拳拳，整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明天该怎么办呢？似乎晓初比最恶的混混还要难缠。

41、“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夕阳还未西下，冯云已经立在窗前，听林晓初朗读李商隐的“乐游原”。
“以后不许在我的学生面前出现。”
“那就在校门口吧。”
冯云像是返回了17岁，每天放学提把伞守在学校门口，说是下雨怕淋着天晴怕晒着。亲友的介绍，使两人之间不需过多的防备，不存在欺骗失身等下流预谋，只管凭着感觉发展。
两三个月时间，两人基本就确立了恋爱关系，以双飞双宿的姿态展现在众人面前。但私下里，却仅仅是手拉手，拥抱，偶尔有个亲吻，始终离床头差一步。
在林晓初看来，性关系是神圣的，不到最后一步，是无法让人接受的。冯云则希望，未来妻子是个像王岚那样的大家闺秀，轻易不要把身子给人，即使自己。
记得一次在某厂蹲守，抓捕一名逃犯。厂子里给出一间办公室予以办案方便。总有半个月时间，前前后后就接触了一些工人。一名帅气的保安，没事会来打个招呼，献个媚，他是分局保安大队辖下，目标是做名协警。冯云几次冷眼打量他，一会厂妹，一会太妹，帅气总能勾搭上女人。有个厂妹，城市街巷人口，长得不错，看上去不是随便的女人。大概有两三天两人同进同出，然后就听保安说把她睡了，她一脸幸福，甚至她哥哥在远处看着还一脸傻笑，似乎很得意。又过去两三天，保安把她甩了，人帅身边人不停换，都是自己送上门。人的层次低了，对自己就会很随意，女人也是如此。
冯云早先跟个失足妇女勾勾搭搭，现在想想就恼火，感觉被马桶刷了。他对现在这段感情非常珍惜，怕不小心污染了美人。洁身自好从见到她那时候起，医院也做过检查，确定自己是个干净无毒的身子。
林晓初生得柔弱，出于自然选择，恋爱对象就往强壮坚毅方向去找。抛开黑暗面，阳光之下的冯云，可以说是她一直在苦苦寻找的。弱女子需要保护，有冯云走在身边，学校周围一帮混混，都不敢对自己言语轻佻了，远远看一眼都要看看冯云是不是也在看。
领导这时便发话，节日快到了，女方父母希望你能上门拜访。言外之意，你们可以了。
林家就这么个弱女，能有这么个强有力的女婿，老两口是非常欣喜的，不用再看邻居挑衅的目光，有点是非，就跑上门来大吵大闹，缺子的门楣总是被人欺负。
当冯云提着茅台中华上门造访，街坊混混自然认得，林家门上便打了个标签，警属。混混们再也不敢有事没事路过门檐吐口痰了，邻居也知道说话小声下气，不要吵着两位老人家。这在林晓初看来，都是爱人的功劳，必须要犒劳他。

42、老师们爱送笔记本，里面夹着自己的照片，到一定程度了，就会写一些日记，把心事说给心爱的人听。
冯云收到了晓初的心事，看到了她对未来的憧憬。大致是早点结婚，想生孩子。再优雅的女人，也得面对现实，平凡的人生才是普通人的幸福。
年前，在单位领导的安排下，就像他们当初怎么认识，选了一个黄道吉日，风风光光地办了喜事。
郑平夫妇、褚则叙夫妇，作为挚友，一早过来道贺。胡茵这时候就有机会看到章若函，心想：就这么个傻乎乎的小丫头，怎么能把王岚的位置抢去。褚则叙也不知内情，以他目前的心境，便思量：大概是图嫩吧。
郑平礼重情义重，这让冯云很是感慨，姐姐的一生托人家的福荫，自身也时常受惠，只是自己就这点能耐，难以报答。
局领导与褚则叙算是密友，都在李书记门下，见面自然攀谈。说到冯云，小伙子是越来越出息。分局领导一旁听到，更加觉得自己这趟媒人做得出色，晓初毕竟是自己的一门亲戚。
洞房花烛，温柔以待。林晓初从女孩过渡到了女人的角色。这让冯云惊讶，深感自己污秽，沾染了良璧，心怀愧疚。
郑平回到家里，倒头想睡，章若函推起他，老夫少妻的悲哀，金钱无法满足全部。生过孩子的若函，情欲变得旺盛，她最近在健身房活动，办了张卡，没事穿上紧身衣，动感单车、现代舞、跳操、瑜伽，什么热闹她往什么地方钻。运动使她身材变美，玲珑凹凸，照着镜子，往往情不自禁就……
郑平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无法满足她。折腾到半夜，会有一种被人折磨的感觉，好累啊！
肤如凝脂是形容女人肌肤的美丽，但是长期从事行政工作的官员，肌肤状态也是如此，软化、脂肪化是这一阶层的特征。有得必有失，工地上搬砖的，30块钱的站街女，他都能干上半小时，绝不会让时间上的数字低于金钱上的数字。
“函函，我要睡了，好累。”
“死老头子，就知道睡，哼！”
想想健身房那些小伙，鼓着胸脯在自己身边晃来晃去，色眯眯立刻要死的样子。再看看眼前的老公，虽然冠如美玉，却真是个银样腊枪头，太差劲了。只好自己满足自己，郁闷。
有一阵子，健身房来了个新教练，玩器材的，教女孩子怎么练肌肉，既不强壮肌肤又有弹性。章若函就请他做了私教，消磨时间。教练教她练腰，翻上翻下，然后练腿，器械上一开一合，看上去很不雅。尤其是力竭了，打不开，教练就帮她，掰着她的腿。若函想骂他，但是看他眼神，分明挑逗，又不想骂了。
同龄人之间天性会往一起凑，性与金钱同样具备吸引力。不拒绝就说明愿意接受，教练开始说起暧昧的话，比动作更充满挑逗。若函大学时已谈过恋爱，并有过性史，对这方面比较开放。久而久之，就不再想拒绝，也许老公不知道呢。深受情欲煎熬的人们，往往会找出各种理由麻痹自己，使行为与心灵相配合。

43、一般下午健身房里没几个人，晚上大家才会有空。若函安顿好宝宝，便抓紧赶了过来。因为人少，场子里没开几盏灯，只放着悠扬的音乐，让人昏昏欲睡。
教练正等着，器材擦拭得干干净净，人更是跃跃欲试。若函进去了，立刻换一副神态，很矜持的样子。今天课程是腿部伸展，使臀部受力，增加美感。
晓函躺上去，按教练说的，用力蹬开加在杠杆上的铁块，一二三四乱蹬一气。教练便握住她脚踝，说不能这样，要一次一次往复，吸气呼气，说完，在她脚踝往上撸了一把。晓函因为运动，脸色显出红润，气不气看不出。教练问她臀尖有没有感觉，酸胀，她说整个臀部都发胀。做完五组，她请教练喝了饮料。聊了一会，教练让她趴在凳子上，用脚后跟勾住海绵把，身子往上抬，说是能够瘦腰。
做到第二组，若函抬起时，看了看教练，发现他在盯着自己胸部看，这个角度，能看见许多。若函便作怒色，教练只是嬉笑。换作早先，这么个讨饭一般的混混，若函看都不会看一眼。他一个月挣的可能没有她几天的零花钱多。但是荷尔蒙分泌是种说不清的事物，想要个人亲近，郑平却总是疲倦，回家就睡。
“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交个朋友。”
“那你老盯着我看干什么。”
“嘻嘻，朋友不就是这样吗。”
“有这样的朋友吗。”
“嘻嘻，人家不都这样嘛。”
其时，教练正在帮她松弛小腿肌肉。不远处，类似韩国小生的单眼皮男孩，正把一少女拥在怀里亲吻。
若函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出来时，见他吊在单杠上斜拉背阔肌，显出一道道刀刻般的线条。这家伙黑乎乎的，丑得要死，但是对自己有着一股说不清的吸引力。
“我要走了。”
“我送你，正好我也要走了。”
“不要，等会你再出来，不要让人看见。”
“好！”
若函心扑通通地，意识有点模糊，蒙，但是感觉很刺激。走了百来米，找个地方坐下，想来想去不知道想什么，不愿抗拒，情欲彻底击败了理智。
教练随后赶来，两人都没说什么，叫了辆出租车，往附近学校边上的小旅社而去。
若函觉得，这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幸福，她喜欢那种力量的撞击。郑平没有，初恋情人也没有，他比郑平还不如，只是比较频繁。她被原始欲望征服了。

44、“你怎么回事啊，把孩子一个人扔在家，万一有点什么事，你好意思吗！”
“我就出去买点零食，又没多会，至于吗。”
“我不管你出去干什么，以后不许留孩子一个人在家。”
“我总不能一天到晚带着孩子。”
“那行，我请个阿姨帮带，你去上班，你早该去上班了。”郑平很气愤，平时工资都给了她，单位看他面子，若函产假结束，人没来，也按正常上班处理。
“上班就上班，哼！”
若函回到原来岗位，毕竟她是位局长夫人，别人得给郑平面子，就没让她再倒茶水，腾出一间角落的办公室，让她在里面安坐，每天打个考勤就行。这就给了她更多的机会，没人会关注到她这么个若有若无的闲人外出，大伙都忙。
偷-情会使人上-瘾，尤其是若函这样来自县城的街巷女孩，外头飘荡惯了，开放。在她学校里，很多二年级的校友就开始和校外人士密切交往。比如校花，一米七多的苗条身材，皮肤娇嫩，相貌比明星还要漂亮……
若函给自己找出许多借口，以换回缺失的人生。教练本是外乡来，农村人，能吃苦，想发财，苦于没有门路，同时缺乏智慧，只是身体壮实，能在健身房混口饭吃。
欲望过度，人体就会发生一些变化。郑平觉得，若函近来身子变得浑浊，不是生完孩子那种哺育期特有的味道，一股馊气。有时碰碰她，像是陌生人。婚前她已不是女孩子，但也不至于透着这么重的村妇气息。
“你去洗洗，好重的汗味。”
“唔。”若函支唔着。
事情总有让人知道的一天，卫弘手下带着的那帮闲散，有一两个在若函呆的健身房里瞎混。教练脑袋本来就弱，秘密只保持了个把月。搞-到个女人除了快-活，还要拿来夸口，于是闲散们就知道了。偶尔冯云碰见若函，打个招呼，闲散们看见，是大吃一惊，同时也气愤，冯老大认识并尊重的女人，居然被这么个黑炭在弄。闲散们擅长就是告密，不多久，这事冯云也就知道了。
冯云考虑良久，有心让这事过去。闲散们再次说起时，他觉得不能再让郑平蒙在鼓里，万一散发在子弟阶层，简直是奇耻大辱。
一天晚上，冯云指使几名辅警把教练带到河边，同时叫来郑平，跟他把事情大致说了，然后拿胶棍指着教练，让郑平自己拿主意。
“没什么，让他回去。”
“郑大哥，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
“不必，冯云啊，有的事情可以做，有的事情不值得做，让他回去吧，其实，也不关他的事。”
“滚！”冯云在教练身上狠狠踹了一脚，算是了结。
回到家里，郑平静静坐着，若函来打了几次招呼，也没见他回声，正要搞出点动静，郑平说：我们离婚吧。
“啊？凭什么，你说离婚就离婚！”
“你自己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又没干什么。”
“你干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我干什么了，你就要离婚。”
“你干了无法原谅的事，不要再说了，离婚吧。”
“啊！你个死老头子，我不离，死也不离。”
若函是她父亲领回去的，她犯了子弟们的大忌，可以养尊处优，万万不能跟丈夫以外的男人搞在一起。正式判决是协议离婚，小孩跟父亲生活，物质上男方予以补偿，双方没有异议。
郑平说，你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能养好孩子？跟着你，街边多个顽童，长大成个混混。
若函说难道我们没有缓解的余地？郑平说没有。
“那我以后怎么办。”
“上班，老老实实做人。”
“可是，我……”
“函函，这有一百万，是给你的安家费。”
“老公，原谅我吧，我年纪小不懂事。”
“再见。”

45、褚则叙消沉了足有半年，时间久了，骚动的心逐渐恢复平静。生活归生活，工作不能落下。新年开局不错，楼市火爆，随着收入的增加，人民的购买力也随之激活，都敢找银行借钱了。
节日的市场也红火，超市、饭店人气旺盛，特别是市中心的君安大厦，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商户的风水宝地。郑平说的没错，这栋楼价几年就能翻倍。
老书记的卸任时间已安排上日程，内部会议基本定调，褚则叙接班。虽说早在预料之中，也是同僚众望所归，私底下，褚则叙还是特别兴奋。副厅已备案，本市李书记把这个事情当众宣布，众人便预测，老褚调回本市，不会超过三年时间。有李书记和岳父的情谊，本市市长迟早是他。
老胡那边发来信息：严于律己，端正做人。
胡茵解释：老褚你再要乱来，小心自己的前途。
褚则叙说：不要再提了，就让她过去吧。
春夏之际，经过组织考察任命，褚则叙如愿以偿担任了海河市委书记。最难得的是级别的跨越，多少人一辈子卡在正处到副厅这个坎上，40多岁熬白了头，退休仍然是这个级别。
栾秘书跟随褚则叙到市委工作，领导的要求，工作的需要，别人自然没有话说。
工作之余，栾秘书酷爱文学，早期迷恋魔幻，似懂非懂把百年孤独看完，稀里糊涂只记住了八英尺高的巨人，和临刑前，女人送进帐篷，与她交合的革命者。当地风俗，即使敌人，已为阶下囚，然而英雄就值得尊重。大学时候迷恋梁晓声，喜欢他的浮城，灾难之下的众生相，人性的迷失、狂躁，最警醒的，无政府状态下，人类的可怖。作为秘书，无疑希望领导者是位力挽狂澜的强人，褚则叙还是能符合大部分，私情他不去判断。
胡炼虎作为家族代表，给褚则叙送去了一些带有部队特征的饰物，宽大结实的皮靴，首长同款皮带，明晃晃的金属标志，说是政府官员也作兴这个。两人年岁差不多，级别同等，年轻干部中的佼佼者，自然相互仰慕，不像年轻时候大舅子总是仇视妹夫。也是希望在未来的仕途中，能相互搀扶走过荆棘。
在众多的致贺当中，周杨也送来了她的祝福，一匹三彩陶马，马驮经书，作垂首状，大概寓意平安吧！褚则叙如此想到。
人生一些事，恍然一梦间，醒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那个梦中人。

46、王岚的噩梦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半夜醒来，总觉得眼前恍恍惚惚有个影子，看不清是谁，伸手去摸，又什么都没有。她是学医的，对邪魅一类的东西向来不信，估计是心累吧。郑平与章若函的离异并没有给她带来快乐，更多的是对小章的同情，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懂什么，没有郑平夫人的身份，她在单位势必受到冷眼，早先的尊重，变成嗤之以鼻，没有一定的心理承压能力，很难接受这种落差。
医院为她认真检查过，乳腺有个肿块，早日切除，不会对健康产生太大影响。是不是它在汲取我的生命？她如是想到。近年来郁郁不振，以外是减肥过度导致营养不良，原来是它在作怪。
郑平知道王岚的近况，便把她接到家中，江边视野辽阔，心情易舒畅。晓明暑期过后，将进入某私立中学，这个夏天会在爷爷奶奶家度过。郑平夫妇得以再次团圆。晓晟由阿姨带着，日常间，王岚会抱起来看看，虽不是亲生，好歹也是自家骨肉。手术安排在月中，京城专家飞来本市主刀。她有几天时间静养。
作为闺蜜，胡茵觉得有必要来看看。人在病中还好，一旦知道自己病情，精神上就会遭受打击。现在看去，王岚神色有如枯槁。
“你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不应该啊。”
“人要生病，没有法子，大概是我做了什么坏事吧。”
“胡说八道，你能做什么坏事，唉。”
楼下有个影子，王岚认得，只是她比自己看上去还要憔悴。若函自从和郑平离异，单位上就给她重新安排了工作，办公室需要个跑腿的，新来大学生也不愿干，只好落在她这个不干正经事的老人身上了。失去独立办公室，再也不能躲在里面玩游戏，跟大家挤在一起，放个茶杯都怕被人挤掉。
后悔总是来不及，只为了身体上的短暂愉悦，把一辈子的养尊处优丢掉了。回家又要看父母的脸色，不仅丢了家人的脸，家里就没有一个人不怨她。老章再也无法在女婿单位搞一点外快，包工头都不认识他了，连街坊们也是一个个嫌弃的眼神。
郑平给的一百万，老章留了一半给儿子办婚事，一半给若函买了套二居室。人的冷眼能杀人，房子简单装修后，若函便搬了进去，一个人独自生活。面对外面的压力，人们的冷言冷语，讥讽、嘲笑，她装作若无其事，但内心正如王岚担心的，她就快要崩溃了。早先厌烦带小孩子，现在巴不得能看上一眼，但这只能是别人恩赐，是个人，作出了这样没廉耻的事，就没底气去跟人家争取什么。
还是市井人家看得开，老公在外面鬼混，老婆批发绿帽子，回家还是照样滚床单，只要不糟蹋家里的钱财就行。若函出自市井，受此熏陶，才脑热到和一个自己都不屑的底层打得火热，就为那一次次猛烈的撞击。如今，她算是明白，再也回不去了。

47、专家如期到达，说只是个小手术，大可不必紧张。作为妇科护士长，冯晓再次守护在王岚病榻前。眼看她脸色变得红润，切除的病灶似乎释放了她的生命。
“你要吃点什么。”
“我不饿，你陪我就行。”
“傻瓜，要吃东西。”
病人术后遭受重大损失，急需补充大量蛋白质，胃液也需要食物来中和。冯晓在家里熬制了许多肉饼，一口一口喂给她。
一觉醒来，王岚发现，那个影子消失了，不再使自己害怕了。她忽然觉得，世上是不是真有邪魅，自己是不是真有哪里得罪了神灵，以致招来此病患。
冯晓便笑她唯心主义，病人处在病中，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自然会十分软弱，你的病就要好了，以后不用担心了。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那个婴儿。冯晓为她接的生，她们的关系自己也清楚。
“你是不是觉得是你害了她。”
“不是，我只是觉得她可怜，这么年轻，以后该怎么办啊。”
“唉，别人高兴都来不及，你倒……”
以冯晓的看法，若函自作自受，活该，你应该高兴才是，终于可以夫妻团圆了。王岚却觉得，一个人的幸福，不应该是用别人的痛苦去替换。即使若函确实犯错。事情不应该搞成这样。
“我想喊她回来。”
“你这人真是，还管她！”
冯晓很想骂她蠢，或者说她矫情，但是傻白甜自古以来就爱作，不管怎么作，最终还是命好。所以再怎么气她，也还是无话可说。
郑平来探望，见她们亲昵，心上顿生暖意。冯晓借口查房离去，郑平便握住王岚的手，流下几滴眼泪。
“是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报应在你身上。”
“不怨你。”
王岚的有气无力，更让郑平觉得痛心。假如自己是个普通的小科员，过着普通人的平淡日子，不为金钱、权势忧心，会不会更幸福呢？每个人都是只看见别人的好，他就没有想过，有多少普通人在为一日三餐的生计发愁，为儿女的入学愁眉不展，为他们将来的一套三居室而卖血汗奔波。
若函也来看过，跟随郑平的脚步，隔着玻璃往里探望，她终于知道，这个温柔的大姐姐原来是老公的前妻。只是这一切跟自己再也没有关系了。她的样子像是失去了魂魄，茫然着四处游荡，似乎听见了宝宝的哭声……
午夜，冯云看见她走进一个小区，辅警去门卫上探问，保安说是业主，他这才叹了口气收班。

48、书记任上，更着重于党建，廉政建设，并把好干部的任用以及培养关。什么样的人能用，这是个原则问题，有才有德才是个好干部。褚则叙性格豪放，不拘小节，所以他底下的干部大都喜欢高谈阔论，并且有一套思维性、逻辑性都比较强的理论。
褚则叙又是个书法高手，闲暇好品茗挥毫，慕名而来的商人便渐次增多，所谓投其所好。高价求取一幅墨宝，对于书者而言，是对其艺术功底的肯定。但是换一种说法，也算是间接的贿赂。所以没多久，他把这个爱好也放弃了。字画给他带来了受贿的流言，当了领导，好多事情就不能跟平民百姓一般作派。
生活作风方面，比市长任上更需要严谨。褚则叙有时还会想起她，跟胡茵结合，只能说是一个任务，干部家庭的门当户对。男女私情方面，就像光天化日之下的手牵手，干净透明无菌。而私底下的小蓉蓉，给了他许多无法想象的小情调，激活了他人性的另一面，原来床上也可以这么粗野、狂放……
脱缰的野马终于拉回来了，但无论是皮鞭，还是囚笼，它始终记得那些自由，褚则叙还是不肯忘记她。
好不容易等到下半年的分红季，周杨电话里一说，他便偷偷赶了去。穿戴得像个市井老头，戴个皮帽裹着围巾。钱不是目的，多少人送他都不要，只为见这个人。
周杨看他这个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想不到人人渴望高攀的褚书记，这副模样嬉皮笑脸在跟前。心底下还是感念他这份真情，真正要找，以他的地位，多少漂亮女人巴不得做他情妇。
“这是你的。”
“我来不为这个。”
“但是你要为你的前途着想。”
“那你为什么还要喊我来。”
“我……”
双方都明白，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无非都是想见一面，分红只是个借口。这点钱财，在书记面前真是跟粪土一样。
“蓉蓉……”
“你还是去找别人吧。”
“蓉蓉！”
“要不，去海滨市，以后不要在这里让人看见。”
“谢谢！”
郑平向来不会多别人的私事，而为朋友做好接待工作，安排好食宿和隐私，是做为一个好朋友的私德，他没有什么话说。褚则叙也是明白，让朋友内疚了，只怪自己是个豪放的人，太爱她了。

49、两人尽情地放-纵，郑平也是无奈。一个是多年挚友，一个是合作伙伴，他想过胡茵那边，只有对不住她了。
随着次数的增多，两人变得忘乎所以，亲昵接触，最终变成了无保护深入。也许是周杨有意，有一次，她忍不住跑入卫生间……
“怎么了，蓉蓉。”
“上次，忘记吃药了。”
“啊，你不是？”
“我有了。”
褚则叙感动惊讶，总以为中年男人不再具备生育能力，平时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但他也没有为此惊恐，从周杨的眼神看来，藏藏躲躲的样子，似乎有一点开心。
“蓉蓉，你打算怎样？”
“去医院打掉。”
“哦，也行，不过……”
“你想留着？”
“你呢？”
“那就留着吧。”
权力不仅是最好的春-药，也是男人最具魅力的装饰，自从褚则叙升任书记，她就打算回到他身边。
离开褚则叙的那些日子，周杨回到老家，和早先的情人见了面。情人是个承包商，到处揽接工程，然后转手包给施工队，赚取二手差价。这个行业，势必钻进权势的裤-裆，全靠官家赏赐。即使他的身家也有几百万，可人格却跟仰人鼻息的市侩差不多，领导面前总是缩得像只虾米，说话都要遮住嘴，细声细气如太-监。他对周杨的身体了如指掌，但是几年不见，却不知她如今的成就。
周杨看着眼前这个帅哥，那么高的个子，佝偻着就快要跟自己平头。早先可是人人眼中的白马王子，生活真是磨练人。短暂相会了几天，陪他去饭局转了几趟。一次饭局，有官员使眼色，意思周杨单独留下。情人便眨眼，两人至走廊暗处。
情人说：蓉蓉，帮我个忙，等会陪他喝几杯。周杨便说：然后呢？情人显出无奈，说：你就当帮我个忙吧，我又不会亏待你。
“去-你-妈-的！”
瞬时，周杨觉得被-狗-日了几天。人在权力面前是如此渺小，把他当人，他把自己当个表-子！再想起褚则叙的好，明明可以被君子当成美玉供奉，却跑来这破地方被个小人玩弄出卖，真是犯-贱！人的视野宽阔了，就会发现早先身处淤泥。
自此，周杨决心对褚则叙付出真情，不求任何，只希望暗中能够受到他的庇护，最好的办法，还是为他生个孩子。

究竟哪些是敏感字？

50、某局长家遭窃，别墅位于郊区，长期无人居住，处于紧闭封锁状态。一日，物业修剪栅栏外绿篱，发现该户防盗门被撬，屋内一片狼籍，于是赶紧联系业主并报警。
业主即局长心里叫苦，谁让你们这些王八蛋去报警。好在受理的是自己朋友的下属。沟通之后，分局特派卫弘前去处理，小伙子精明，能办事。卫弘便按小偷小摸案件上报分局，案值万把块，不构成大案要案。
失窃的是几幅名画，和一箱子现金，几十万，局长的一处藏金屋而已。现金会引人注目，容易引发受贿嫌疑，所以他不希望把事情搞大，最好不要声张，丢了就丢了，多大个事。其实关键是那几幅名画，可惜了，局长心里哀叹。
换作农民，只会心疼那几十万钱财，不能当饭吃的东西有个屁用。字画的市场价值十倍于现金，在他们眼里还不如卫生纸擦屁股来得清爽。人的认知来源于他所处的环境，为了让某一阶层的人士认可，政治家们往往会降低身份使自己与他们的环境显得适配。所以就会出现微服出访，与民同乐等让底层民众欢欣雀跃的场面。
破案不是卫弘的强项，能够帮某局长遮住痕迹，就算立下大功一件。秘密，隐藏在郊野，在人心。
新婚的冯云，不再像早先那么拼命。按目前态势，分局副局长的位置不会离他太久远，级别上去，本身已是分局领导的一员，不需要事事亲为了，何况家中还有个宝贝。在冯云眼里，林晓初可以说是完美无缺，漂亮、温柔、洁净，家世也清白。
床第间的羞涩，是冯云的最爱。他曾出没于荆棘花丛，既同情女子们的遭遇，又厌恶她们的下贱。主动的性-事，是他从心底厌倦的。也就是，别人送给你的，肯定不是最好的，否则不会轻易送人。
出于表白自己是个正常女人的初衷，两人床第间是处于无保护状态。事实也证明了晓初是个身体、情感各方面都正常的女人。春暖花开之时，她就有了身子，初夏季，已是微微隆起。
这时候，冯云突然变得迷信起来，大概是担心平时过多的凶厉，会影响到晓初肚里的孩子，他开始往寺庙奔波。僧侣才不管他是谁，只希望多积善果，庙里的香烟旺盛。
人的寄托往往是看不见的神灵，只要是肉体之躯，就无法抵挡一个微小的病毒，更别说山洪水涝、地裂火狱。权力者之往上，古往今来莫不是如此。

51、卫弘外表一股书生气，温文尔雅，给人印象是林晓初那样的中学教师，他日常穿着制服，象征国家力量，看上去既有亲切感又有安全感。
晓初是因为家庭弱势，心中自然而然会向往冯云那种硬汉。而小女生们，在卫弘身上，能感受保护和呵护的双重力量，面相过冷的人物还是让人敬而远之。如冯云，他保护过的排挡小姑娘，私下留电话却是给卫弘。幸好冯云还没有到达迷恋萝莉的年龄。
晚饭时间，卫弘照例来到排挡，半年来的过往，使他养成了喝汤吃面的习惯。谈不上是恋爱关系，也谈不上是玩弄感情，双方都热爱动漫，日式大男孩和小妹妹的童话爱情故事中，他们各自扮演着自己喜爱的角色。
小姑娘姓鹿名梓潼，八零末人，十七岁的花季。当初挨混混一巴掌，把她吓懵了，幸亏有冯云出手，以及卫弘的倚靠。事后，卫弘经过时，她总会上前打个招呼。老板也巴结着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自然请下来喝碗汤。
日子久了，就成了一种默契。闲暇时，梓潼会坐在他身旁，少女独有的眼神打量大哥哥。卫弘偶尔会有维护巨星演唱会秩序的任务，问梓潼愿不愿意去，愿意就不用说了，老板连忙催她去看，好几百门票呢。
演唱会现场，梓潼被卫弘带到前排，治安大队长这点面子还是有。然后，小女孩随着全场同样白痴的脑袋共嗨。麦浪一样的黑头发甩起来，这时候卫弘就冲着场子里发笑。
有次嗨过了，梓潼偷偷摸摸喝了糖浆，兴奋得半夜不肯回家，在车上摇来摇去。卫弘便威胁，下次再这样，不带她了。然而梓潼还喝了点小酒，口里喷着酒气。卫弘觉得这样影响不好，只好开车到旧码头。
梓潼开始脱衣服，卫弘对这个早已司空见惯，车上不止载过一个美少女来江边。没有伪君子，他不像机关青年干部那么爱装，别人愿意，不犯法，那就上。
但是快要入港，梓潼哭着说，她的第一次不能献给卫弘手上的胶套。卫弘瞬间觉得被电击，脑一热，就这么赤手空拳进去了，然后错误就犯下了。
“你得对我负责。”
“哦……”
卫弘傻了一般，这次大概甩不掉了。他心里清楚，平时挤上车的叛逆少女吓一吓就行，这个是认真的。看样子，得花好一段时间来打发了。

52、人要是大病一场，好了以后，无论是样貌还是身体内部，都会受到重创。王岚在家修整了个把月，打算去上班，郑平便劝她再等等，假会帮她安排，安心在家养病。她不知道是看不出，还是假装看不出，早先晶莹雪白的脸蛋，干得腊纸一样，身形也变了，胸臀扁平，减肥过度以及手术消耗，收去了她许多水分，体脂过低的女人只是一些无聊文人笔下写得漂亮，生活中根本见不得人，脱了衣服搓衣板似的让男人失去冲动。
闷在家里，闲得没事，王岚就拿逗弄晓晟来打发时间。有时候抱到窗前，就看见楼下可怜的女孩子。有心叫她上来，又担心郑平生气，她做得确实过分了。自己看得于心不忍，思来想去，王岚决定推小车去楼下转转。
若函跑过来时，王岚说去小卖部买个冰激凌，晓晟麻烦你照顾下。
若函抱着小孩流眼泪，悔是没有用了，只能看一眼是一眼，好多东西都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王岚逛出去，远远站着慢慢吃，吃完接着再吃，觉得累了，便拿了个甜筒带过来。若函舔了舔，给小孩也舔了舔，然后哭着回去了。
晚上，王岚跟郑平说了这事，意思错在女孩子，但是人家来看看小孩，就不要太认真了，看就看看。时间能冲淡一切，包括怨恨。郑平气早消了一半，他本来就不是个很小气的人，何况他并不是很在意若函。
“她要看就看吧，我又没说不让她来，但是不要让我看见。”
“看见又怎么了，好像仇人似的，你那时候……”
“是她勾引我。”
“你都坏死了，人家小女孩子！”
大概有一个月的样子，王岚每天准时推小车去楼下，然后一个人坐在江边吃雪糕。就这么慢慢又把自己吃胖了，吃回了三分原来的样子，洁白晶莹。回到岗位，冯晓给她量了量，血压体脂等跟正常人一个样子，可以跟她逛街四处吃东西了。人常怀善念，就会得到报答。
若函有了寄托，生活逐渐走上了正轨，单位上班不再敷衍，主动要求去了基层收费站。她的编制属于技术岗，领导让她管理站内的一些事物，收费员的监督，班次，考勤等，也算是公事公办吧。
收费员大都来自附近县份，长相漂亮，文化程度偏低，相当于低配版的若函。像若函干出的那件事，在她们眼里算不得什么，谁没谈过几次恋爱啊，真正能以处女身子嫁给老公的，微乎其微。就算婚后，遇见喜欢的，跟老公离婚再结合，也没什么，人一辈子要大胆地追求幸福。
若函碰到了理解自己的人，自然是十分开心，生活过得去，就想到再找个老公。教练不去再想他了，坑自己毫无底线，这种事也拿来炫耀，唉！
若函变得成熟了。

53、胡茵发现丈夫周末又很少回家了，单位上也没有他的闲话，究竟在忙些什么？她觉得奇怪。
褚则叙把周杨安排在海滨市养身，她经营的除了君安大厦是实体，其它都是些坐个小秘的皮包公司，人在不在一个样。
郑平虽然内疚，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调动自己资源默默地给予帮助。
褚则叙这时候再来色，就会挨周杨的骂。她不是明媒正娶的夫人，也知道要不来那个名份，孩子却是自己的，无论如何要让他安全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周杨也想过自己的未来，一辈子做小-三，肯定不情愿，太委屈。但是社会上找个老公，年纪大的身体就不中用，苦日子过来的还死抠门；年轻的小白脸，先是让他白玩，随时提-裤-子走人，万一哪天钱被他知道了，搞不好自己就遭遇不测，全部身家变成了遗产。跟她密切打交道的熟人，除了郑平看得上眼，可惜人家也是名花有主。其它都是些不上档次的奸商包工头，玩-女-人巴不得不花钱，买点礼物还得算进票-资。先这样混着吧，反正有钱，孩子生下来，不怕老褚不认，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亲骨肉无依无靠。周杨如是想到。
眼看着肚子越来越大，褚则叙频繁跑往海滨市，胡茵终于忍不住再次来到海河市探看。接待她的还是栾秘书，安排下晚饭，宾馆下榻，告知褚书记乡里扶贫慰问去了。胡茵知道他说的是鬼话，但是秘书能有什么办法，职责多一半是为领导灭火，为难人家于心何忍，便不再问。
褚则叙接到电话赶紧回来，身上带着几点泥浆谎称乡里路难走，都下车了，所以回来晚了。胡茵斜着眼睛说，怎么栾秘书没去啊？褚则叙说，布置了重要会议发言让他作，难道他没有跟你说吗？胡茵只好说忘了，自己记性不好。她已经猜到老褚不对，只是为栾秘书着想。
两人又热了壶酒，煮一些枸杞子在里面，看它翻滚。好像红粉佳人啊，胡茵语重心长地说。褚则叙说：哪里，就是颜色好看，吃起来甘甜。胡茵便说：那是，这么鲜嫩，我都要来两口。那就喝吧！褚则叙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大方方给夫人斟满。
这老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这么沉稳？他大概是真没做什么亏心事吧？如果做了，也能这么沉稳，说明他做官的境界又往上提升了一步。能做到心怀鬼胎却面不改色，也是难能可贵啊！胡茵如是想到，到底是希望他怎么样才好呢？唉！

54、栾秘书正在总结的发言是谈干部的廉政问题，主题是“勿伸手，伸手必被抓”。对于一些底层起家的干部，存在花钱买官、当官贪钱、层层贿赂的苗头，它败坏了党风，触犯了国法。
像西田镇，一名普通教职员工通过关系借调入政府，几十年间，在窗口办事岗位上，大肆收取人民的小利，不给不办事，大到几千块，小到几包烟。给组织的声誉带来了极大的破坏，而这种现象在乡镇一级又极为普遍。
生存在困境中的人，对物质的渴盼远比亲情都看得重要，兄弟反目，夫妻分离，更多的是发生在贫穷的地区。最终造成了，一旦有个出人头地当上大官的底层学子，凤凰男的终极版，他的贪婪用貔貅来形容都不为过，只吃不拉，什么都吃，哪怕吃死，也要使劲地吃。所以官员的选拔上，一个人的道德素养也是在考虑之列。
褚则叙算是干部世家，从小就布置好了仕途之路，组织上的各项关爱，使他不需要为物质烦忧。房子分配好，房改后也是极低的价格买下。生活上按级别配置，该坐什么车该吃什么饭自有安排。一个几乎不存在需求的人，对金钱的渴盼自然是极低。就像生活在水库边上的人，你问他需不需要水，他都懒得回答，自己不会看？然而你问沙漠中跋涉的行者，你问他要不要水，他会掐着你的脖子反问你是不是眼瞎了，还专门拣人家的命门来捅，哪壶不开提哪壶，夹砂膏！
褚则叙在会议上慷慨陈词：谁伸手谁就是跟组织上过不去，跟我褚某人过不去，小心脑袋上的乌纱。桌子拍得山响，自身清白，才有底气这般耿直硬朗。
胡茵在隔壁房间坐着，房门对开，正好看见老褚大手挥舞双眼瞪圆，眉飞色舞口若悬河，领导的派头比早先更有型，似乎还有那么一点首长味。大概是我错怪他了，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哪会有心事养小蜜，胡茵如是想到。
官员们大都沉默，谁也不想当出头鸟，在这个年代，来钱的机会这么多，还都是送上门来，谁忍得下心拒绝呢？你是培养对象你的仕途可以通天，咱们能混到个处级就到顶，不趁着位上，捞到一点是一点，以后就没机会了。
当然说归说，没有站到组织的对立面，没有造成恶劣的影响，也没有引起相当的民愤，一般还是平安无事的。
栾秘书偷眼看去，有大义凛然，有心怀郁闷，也有揣揣不安。凛然的基本高位，郁闷的大都副职，不安的来自底层。所以说当官需要贵气，尖嘴猴腮獐头鼠目绝对走不远。

55、会议结束后，胡茵在众人面前搀起褚则叙，老褚便作疲倦状。胡茵的家庭背景大伙是知道的，上面远在京城，大小姐的威仪也是不容小觑的，她能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褚则叙示好，使人揣测书记大人的运势肯定又有好兆头，以后要更加听从领导的话了。
栾秘书心知肚明，职业的素养，使他一贯地站立，面无表情地等待领导发话。褚则叙说带夫人去逛逛，你们都去休息吧，开一下午的会，也累了，然后踱步离去，众人这才迈动步子。
栾秘书回到家，关上房门，立刻像是泄了气，或者说是放松下来，真累。小心谨慎的官场生涯，无论是上级或同僚之间，他始终牢记话只能说三分，不要背后私议别人，尤其是领导。领导的私密做秘书的要参与，事后又必须健忘，时时刻刻要记得做个糊涂的明白人，这样才能使人安心，信任。
晚餐是在食堂打来的一些饭菜，独居生活使他对饮食毫不挑剔，干净就行。胡茵看他在老褚身边工作也有几年了，差不多当是家人，给他说过几门亲事，只是见了面就没有结果。别人说他是抑郁症，女人向来喜欢能说会道，于是他也觉得自己很抑郁。
他有个网友，聊了一年多，前两个月终于决定见面了。对方风尘仆仆赶来，跟印象中一模一样，话没多说，当晚就睡在一起。可是第二天，早晨都风流过，中午就不见人了，她在网上留言：你是个好人，珍重。然后无声无息像是从来没有来过，那一晚的温存也从来没有发生。甚至人也消失了。
生活太魔幻，他重新将“穿过死亡的黑洞”打开，看那几个浑小子在巴蜀之河游荡，时间之河穿越，巫蛊、女人、异族、风情、妖冶等字眼映入脑海，野合，骚乱，期盼，离欢，死亡在路边乞丐诡异的诅咒声中传来，哀怨的歌者，世界沉浸在茅草丛中。
然而，睁开眼睛，世界还是这个世界，窗外灯红酒绿，每一处窗户里面，或许都有两个人物以变形的姿态扭缠在一起，一男一女，两男或两女。街边，各色底层以自己的方式讨取生活，出卖手艺出卖物品出卖别人出卖自己或者出卖自己的女人，世界沉浸在欲望之中。
你在哪里？！

56、京城召开的交通系统座谈会，郑平以青年干部身份参加。会议主要谈到了越来越严重的腐败问题，工程招投标重重内幕，暗箱操作，围标，甚至恐吓。已经不是个人腐败能解释，关系到组织的声誉。层层盘剥下，必定导致豆腐渣工程的诞生。每一段公路塌陷，每一座桥梁倒塌，无不跟干部谋取私利有关。
会后，老厅长步履蹒跚地走着，他是老郑培养的干部，能平安走完自己的仕途，多亏老领导的教诲。他拉住郑平的手，语重心长地重复当年老郑教他的话：手莫伸，胸要挺，行得正，睡能安。郑平庆幸及时抽出身来，否则越陷越深，也幸亏领导的安排，使自己从那个充满是非的位置调离。
回到家中，郑平若无其事地睡了一觉，醒后看见王岚在端详他，就问怎么了？王岚说没什么。郑平说肯定有什么，你不说出来我会着急。王岚说真的没什么，只是看你回家沉默不语，怕你有什么事。郑平便真的着急起来，我没什么事，我是怕你担心！
“好了，没事了，乖乖。”
王岚将他揽在胸口，使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郑平在外人看来的沉稳，实际上是把压力释放在妻子身上，沉默往往会使最亲的人为之担心。王岚之前的病情，与此密切相关。
好在新的一轮工程建设展开，让郑平忧心的事情再次告一段落。主题调以放下包袱、大步向前为旋律。
王岚身体逐渐康复，郑平有时便会在旁边坐立不安，毛手毛脚猴急的样子。但这时王岚也出现了胡茵那种状态，性冷，夫妻间仿佛只有亲情。勉强跟他交合，感觉心不在焉身无快感。去问冯晓，说这个年纪还不至于，自己还大几岁，不是那个蔫蛋的老公，巴不得天天晚上都要。王岚这时候才觉得，无形中压力太大，是该出去放松放松了。
郑平开始还放不下，以为单位缺了自己就不能运转，跟同僚一说，同僚个个推荐他去新马泰，近而且便宜，也很好玩。感情大家都去过，唯独自己一天到晚离不开工作。
交待好手头的事，夫妻两个一身花里胡哨地去了。妹夫在泰国有打过交道的熟人，提前给他们安排好下榻。王岚英文流利，在当地语言交流上基本不存在障碍。刚下飞机，车夫就冲郑平不怀好意地诡笑，他说英文郑平听不懂，说汉语怕王岚听见，但是王岚偏偏听得懂他说的英文。大意是晚上可以带路去游玩，好多漂亮姑娘，风骚迷人，热情大方。
王岚便冲郑平诡笑，笑得郑平心底发虚，幸亏自己洁身自好，如果不是若函，他这辈子只有王岚一个女人。

57、泰境内有许多华人长期居住，既有像妹夫打过交道的熟人，也有说不清原因隐居在此的官员。他们大多有一些身家，当地购置房产，种花养宠，宠物当中也包括女人，生活过的似乎很惬意。
夜色降临，骚乱的气息开始在人丛中弥漫。性的包容与开放，使得街市游荡着三三两两慕名而来的老外，以及更多的花枝招展的女人。
郑平牵着王岚的手，在乐声中穿行。别人的生活与他们无关，但是随着节奏，情绪也会受到感染。暗弱的地方，上下其手很正常，一股裤裆里的气息，据说一晚上消耗的胶套无法计量。
王岚皱着眉，似乎眼皮底下的亲热让她很尴尬。生怕碰到空气中挥舞的手指，总觉得上面沾着一些刚刚抠出来的体液，或者粪便。只敢吃几串烧烤，边吃边又觉得，把空气中的液体分子也吃进去了，索性扔掉。
郑平偷眼看她，内心觉得好笑。若函跟他一起时，床第间，也是跟周围情景差不多。隔着半代人，性的观念隔了半个世纪。
一些男人，在并不暗弱的角落，手已经伸进女人的裤腿，这在郑平看来都觉得夸张，是不是也太开放了，人都能看见。王岚扯了他要走，有同样出来游玩的华人就说，那是男人，男人摸男人，有什么害臊的。两人上前细打量，果真是不男不女，再怎么手术，手的大小无法改变。
郑平有种要吐的感觉，假使这样一双手在身上抚摸……
王岚这时便笑话，还知道看脸蛋不，都看斜了眼舍不得走了，小心口水白流了。
欲望也是一种传染病，真的假的看见许多，给人视觉打击，叫你们扮纯情，看你们扮得下去。空气中也确实弥漫着腿股间的气息，回到酒店，两人迫不及待回到了青春……
第二天逛出来，对这些就习以为常了，没觉得哪里不对，人就应该放纵，所谓入乡随俗。
环境的感染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好比烈女，被恶人绑架了，用鞭子抽打誓死不屈。但是好饭好茶供着，身边一堆漂亮女人迎来送往，看多了，习惯了，内心适应了，慢慢也就堕落了。糖衣炮弹跟酷刑具备同样的力量。当然，绝大部分人还是喜欢前者，宁愿舒服死也不要被当作畜生活活虐待死，这就是人性。也只有那些底层顽愚，会大放厥词，反正是杀，一刀杀，一刀一刀杀，最终都是死，管它杀千刀，他们感觉不到痛苦，因为他们不通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