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白但将进酒，段教授且食蛤蜊






一群星星，帆影和愁思，千古崎岖爬行
在洞庭湖，鹦鹉洲和天空之间，勾践种葛
越女织治葛布，青色缘蜀道向天贡殷勤
诸侯困围偪阳，主人悬布，整个世界隐入沉默
仿佛一阵风摧戈矛，挑明或刺灭无数星盏
刹那城堞绝裂，我正攀布登城，胜利挥旗
将敌人左耳装进箭袋，却从长布上极速坠落
流星昏迷在草莽，六只大鸟倒退着飞翔
叔梁纥奋力肩起千斤重门，透出亮光如铜镜
我逆光跌进镜湖，鱼眼和星星触手如玉温润





蛤蟆和老鳖惊跃荷岸，沉香泛滥乎我怀抱
水色黄而赤，黄土高原响起信天游与梆子声
混着喜马拉雅山的雪，所有一切我必将忆起
大鲨吞吐我碧若水藻的长发，鱼尾摆动
青色的雷声滚滚，周天子满天留下车辙与马迹
为什么水光黯淡却又七彩缤纷，为什么么
扶桑如桐，砍来绩其皮为布为衣亦以为锦
穿在身上我如云飞霞飘，锦鲤嫉妒而怒飞
我问其浊怒者何也，其亦指天对曰白水当知
我惊心疑惑，百花和百果纷纷聚开珊瑚枝





听觉与嗅觉张开章鱼的爪子，眼神却在凝注
是谁愿为我抚琴煮海，哪吒舞其混天绫
搅匀雄浑的大唐百草鸡尾酒，醉诱天下心
于是有蓑笠翁徐徐垂下一钓而无钩无饵
我欣然嘬起麦管，酣饮天水共举的佳兴
钓翁甩杆，我骑上虎头鲸冲破三千尺瀑布
逆行三千里江陵，但见江水抱着江月
兰香与松香追着江风，萤火与流火躲着猿啼
都如锥画沙，如鹰望鹏逝，文武遗于笔下
千古星光共十斗酒意在水与天际徘徊

有几天没上来了，左传读得有些重复了，缓一缓。

绿茶，妾妇，爱情，与婚姻




一


「绿茶」这个词儿其实应该是「三个字」，知乎个解释，列了九条，我认为太复杂。任何一个事情，理解了之后都是可以三言两语说清楚的。用九条说明一个绿茶，肯定是还没有抓住重点。

简化的说，什么是「绿茶」？我思考了一会儿，现代社会里的「绿茶」，其取媚取容之道其实就是封建社会的「妾妇之道」。

古代言情小说里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这是完全的男性视角。反过来揣摩女性视角，給男人偷了其实是想着当妾，妾想着扶正，成为人妻才是王道。这是古代言情小说里女性视角。

即便是才子佳人小说，男的始乱终弃，女的多磨难，最后都得了某种因果。妾妇之道除了那些看得见的技巧，还必须有一个内在价值观比如讲因果报应什么的，因果报应其实是一种不确定性的撞大运。

总起来说，所谓妾妇之道，所谓绿茶，本质上是撞大运，战略特色是扶正，战术就是取媚取容。男人在生意场上官场上也不可避免妾妇之道，因此男绿茶一点都不比女茶少，只多不少。

古代言情小说里妾一旦扶正，小说也就结尾了。现代八卦呢也只八绿茶不八绿茶上位之后。因此，没有什么人知道绿茶扶正之后的事儿，所以也不知道绿茶的婚姻到底如何。不知道妾扶正之后该怎么办？即撞大运之后怎么办？只有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才真正理解爱情与婚姻。

所谓绿茶，本质上是撞大运。这句话暗含这种深意：喜欢绿茶的男人和绿茶女人的内心是浮躁的，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想什么，都不确定自己的主心骨是什么。

在这种浮躁与不确定性里，任何相遇都是那么新奇。把新奇当成了爱情。正是把新奇当成了爱情，所以有一种说法儿，爱情保鲜期七个月。

然而，爱情是新奇么？或者止于新奇么？另一种说法儿，爱情里三观重过五官。这就是说默契胜过新奇。也就是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绿茶是新奇的，绿茶扶正之后能默契么？这就是爱情的关键。

好的爱情是：从新奇发展默契
好的婚姻是：以默契营造新奇





二


为了新奇而出轨，为了默契而找闺蜜甚至男闺蜜。这应该就是所有八卦的主旨。从这种时尚或反时尚的主题里，也可以反证我的归纳还是很有见地的。令人尴尬的爱情与婚姻，要么是缺了新奇，要么是缺了默契，要么新奇和默契都有一点点儿却又不是那么多……

甚至红楼梦里的贾母也劝媳妇儿们：哪个猫儿不吃腥？这就是贾母一族之长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公开劝勉，可知她们都是认同男人可以偷。既然承认男人可以偷，其实也就是暗示自己可以被偷走。于是，这些女人个个都成了陈胜吴广，天天想着起·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非得扶正不可。

情诗里的套话，谁偷走了我的心，谁偷走了她的睡眠……这个偷字，本意是"愉悦"，谁愉悦了我的心，谁使我的梦燃烧彩色……但是也不能避免这个"偷"字的世俗意义，偷吃腥。

在贾家那种环境下，女性承认男人可以偷，所以贾家只有石头狮子是干净的。女人指望着被偷，西方小说里也常见，灰姑娘希望坐上南瓜车穿上红舞鞋，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美女遇上狮子兽或者青蛙王子……这也都是撞大运。很多人的爱情，就是从小給塑造成了撞大运的梦。醒前是笑，醒来是泪。

丑小鸭之所以变成白天鹅，因为它本质上就是白天鹅，而且比其他白天鹅多付出磨炼与勤劳。青蛙变成王子因为他本来就是王子，不过是因为收获很多的善意而逃脱了磨难。

可知撞大运式的爱情之所以成为爱情，不仅仅是偷巧，不仅仅是新奇，不仅仅是梦，而是付出勤劳，付出善意。而付出勤劳，付出善意，也是婚姻的维系与营造。


因此，
新奇背后是善意
默契深处是勤恳

三


勤恳和善意，不单是女人的丰碑：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临近进士考试，唐诗人朱庆馀写了这首诗，拜上水部员外郎张籍，拟作闺意。中国传统诗歌，诗人会把自己比作芳草，美人，甚至自比妾妇。这是古老的传统。中国传统讲究君子之道，而这帮君子大老爷却又自比妾妇，也就是男绿茶。因此，女人身为正妻自然也要有绿茶妾妇之才，正像绿茶妾妇胸怀扶正之望。正所谓：

不想当正妻的绿茶不是好妾妇
不善妾妇之道的正妻不配君子


又知很多宋词都是男人模拟女子口吻写的，而其口吻恰恰是典型的妾妇之道，是男人眼中的好绿茶。所以，一个符合君子丈夫审美的绿茶其实是颇需要一些唐诗宋词气象的。

当然，所有这些毕竟是男人的想象，一群没有考上功名的凤凰男想象自己如何行妾妇之道，一旦获取利禄，就十年的媳妇熬成婆，继续幻想有人对他行妾妇之道。

以此知之：当今社会之所以多绿茶，因为凤凰男太多幻想有一个知妾妇之道的妻子。而绿茶拼命扶正之后，方知丈夫不过是个善行妾妇之道的凤凰男。

绿茶也颇不容易，宜以平常心待之也。




四，


宋词之后是明朝的八股文儿。

八股文的本质属性是作者模仿圣人的口气发表意见。代圣人立言，就需要揣摩圣人的心思，因此，状元榜眼探花都好样儿的，善于揣摩别人。如果用考状元的这种才气去揣摩女人，那女人都不能自拔。其实大多数女生要求并不高，一个落第秀才也能拐走她们，嗯，一个写八股文却落第的秀才就能拐走女生，可见八股文才是情场必杀技。很多女生喜欢填个词啊吟个诗啊，男的学会八股文自然而然会揣摩诗词的旨意。还记得贾宝玉么，这呆子情场得意，而写起八股文来，一出手就惊呆了他老爹贾政，可见八股文与情字是相通的。所以古人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会读书，才会情场春风浩荡。

会读书，会写八股文，一个大老爷们儿硬生生把自己活得善行妾妇之道，以此谈恋爱，那就谈成了闺蜜，以此结婚，那就与对象互为红颜知己。这就是宋朝以来的规矩，君子修身齐家，不过就是与夫人做个好姐妹。"燕尔新婚，如兄如弟"之谓也。

新文化运动以来，这个传统打断了，君子不做夫人的好姐妹了，所以彼此都缺少了闺蜜，于是一系列麻烦就产生了。




五


每个人的妾妇之道是不断变化的过程，无论男女。

西方传统喜欢把人的内在转化过程分为"骆驼，狮子和儿童"，或者分为"性感的，感性的，精神的，智慧的"阿尼玛，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分别是男人与女人潜意识里的异性人格，按照荣格心理学，男人的妻子一般都会符合阿尼玛，而女人的丈夫符合阿尼姆斯。

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在男女心中是变化的，如上所述。但是真实的生物体的妻子与丈夫未必能与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同步变化，也就是说，男女心中的异性人格变化了，而枕边人却不能同步变化，于是心理阴影就产生了，严重的会冷战直至离婚。

中国传统文化人格的变化是"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顺，七十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这个变化过程中，夫妻双方如果不能同步变化，恐怕也不和谐……

所以，夫妻双方不但要理解对方之真人，还要理解对方妾妇之道的内在变化，昨天的妾妇之道不适用今天，明天又是另一种妾妇之道，每个阶段都有不同。当男人的阿尼玛变感性了，而妻子还热衷弄性感，或者妻子的阿尼姆斯在追求精神层面，丈夫还在读故事会，问题就出现咯。

所以说，绿茶也难免成为隔夜茶，如果不继续钻研茶艺的话。我猜想，每七八年就得升级一版茶道吧。妾妇之道，也是随着年轮一圈又一圈地扩展技术领域的。




六


虽然茶艺与妾妇之道都苟日新，日日新，而且技术也大都雷同，但是二者之间有非常根本的区别。

妾妇之道是"委曲求全"，茶艺是"委曲求换"。一字之差，天差地别。"委曲求全"，全则久，久而矢志不渝，出发点和归宿都是为了一个家；"委曲求换"则是，换则新，新而矢志不足，出发点和归宿都是为了一个人。

为了一个家而"委曲求全"，这种妾妇之道是古典美的，为了一个人而"委曲求换"，这种茶艺之道是现代美的。前者是善优先于权利，后者是权利优先于善。前者求全，老死不分离。后者求换，老想换一个。

①芦笋


在这个春天，我拨开土地
那里深埋着蒹葭苍苍的旧影，以及水中央
佳人的思絮。从白露到霜降，从小雪到大雪
冰雪之气渗入肌骨，催芽，敷绿
待到春风吹来春阳，待我拨开这片土地与天空
冰雪与温暖，秋天与冬天，拥挤在春水边
发成满地芦笋。春江桃花照鱼肥。



荒忽兮远望，观流水兮潺湲
芦兮笋兮纷纷而来上我桌，上我盘
苇管吸着Vanilla grande no-foam latte
芦笋沾着牛排的煎汁，吮一下拇指
煎牛排发出翻阅诗经的嘶嘶声，不认识的字
闪着芦笋的嫩与绿。心想水之湄
除了鳜鱼和硕人，该多放牧几头神户牛

②芹菜


唐太宗皇帝好无为，魏相无所好
唯喜食芹菜，小心把它当做一个譬喻
思乐泮水，薄采其芹，芹譬书有香
彷如三闾大夫，佩兰歌离骚
即便确实当作食物，且置酒酱中，取其香
或者像杜少陵，以芹煮米，爱其色与嗅也
所指仍在象征，隐喻消化掉食欲



十四虚岁前我不食芹，气味犹恶于茴香
十八周岁后我再次惧食，以其纤如麻
其香如兰，却不像艾蒿兰芷做香囊
其粗如麻，又不能织作布衣草裙
粗丝早绑不住细香，只是取譬
能指，而无所指
芹意收敛物也，负暄自指

③苦瓜


其它青菜，最易炒黄。唯有苦瓜
任烟火煎熬，不增不减其坎坷的外表
任油盐浸泡，不浓不淡其内涵的厚意
苦，是细缓的，甚至沉入黑色的铁锅
就算炉火，也照不亮深深的沉默
就算辣椒，也难炒起热烈的气息


小店的一角，桌上一壶辣酒
一双筷子，一盘辣炒苦瓜鸡蛋
一个人坐着，一点声色也不透

④扁豆


我奶奶最爱种扁豆，树下，花下，墙下
窗下，甚至晒衣绳下，奶奶随手扔下豆子
扁豆就登着鼻子攀比上了架，花儿很好看
可是扁豆很难吃，有些涩，关键是吃不完
针线穿起来挂满院子，奶奶来年有更多种子



我说奶奶，井里和床下也撒上种子吧
井壁和床腿都能架秧子，奶奶笑岔了气
我天天盼大风驼着大雨，闯翻豆秧子
紫花和白花落了一地，像花大姐，又像金龟子
折了翅膀发抖，再也飞不走，蚂蚁又懒得帮忙



我捡起肥的，明丽的，像蝴蝶的
奶奶针线穿起来，挂满了我的发梢与脖颈
当个扁豆架子也挺美的，不必满架心事结成豆
花儿还可以到处跑，就像风驼着雨或阳光
唯有此时，斯时已是当时

⑤豆腐


至好的豆腐，表面有斑斑的天玄地黄
透着黄豆的本色，与卤水的浑厚
若蒙了一层豆叶的暗碧，那必定是臭豆腐
等放进冰箱冻透，化开，都能煎成新西兰奶酪
淡极始知味更厚，唯守本色者能平淡



白菜帮，萝卜皮，黄瓜，苦菊与生菜
凉拌冻豆腐，冬天会挤爆东四胡同小酒店
吃出苍翠，吃出坚韧，吃出磨炼
约会佳品，星巴克比不上点个白菜豆腐
用心平而不虚也，可以知人知己

⑥面片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数回还
九曲十八弯。良人出征在外
濯缨饮马凿冰盖，鬓发黄土埋
深闺少妇忽然愁，欲帮夫婿大封侯
引黄灌田浇我麦，麦作军饷秸秣马
采麦穗如点兵，揉面如捣衣
面片沾雪花，月色照盾甲
突厥兵溃败，黄河不复回
麦苗青青杜鹃红，良人骑马来
与我引河灌麦黄，封君一户侯
天天为君切面片，忆取黄沙百战雪

⑦大碗茶


饮茶与茶道，实在无关乎脱俗或落俗
茶事需勤谨：用活香焙，用活火煎
用活水烹，待故人自远方来来
心动而神感，不亦说乎
或嘉客如约而至，奉茶以敬
修辞以诚，礼成而宾主尽欢
岂曰碗大？揖让进退，茶具明净而已




茶也可站着喝，最好是用粗陶碗
就像大树或者庄稼，挺着风雨立在地上
不像坊间大碗茶，所以消遣久时也
纷设歌舞，戏曲，杂耍，多下茶钱耳
唯顺媚世情，仿佛村上春树或毛姆
应时流行，亦不必多读，资谈助兴即可
饮茶之妙，独出乎一心焉

⑧绿豆汤


绿豆汤竟然没有做成娃哈哈，或者可口可乐
可见这个社会仍然充满商机，因为
绿豆花及芽解酒毒，荚治赤痢
儒林外史里就有一个名士，得了痢疾
在太湖边上苦捱，临死之前
偷喝了两瓢绿豆汤，登时放了个大屁
又能得意洋洋写诗咯。还有人家煮绿豆
香味四达，两邻对门患病人闻其气辄愈



我长智齿时，用一粒绿豆在耳后揉走了牙痛
从此不愁说话，今天为绿豆说话
为绿豆作诗，或者说做广告吧
绿豆汤，泡上菊花或者金银花
最差也得像韩国料理店，随时能喝到大麦茶
最好做成王老吉，或者酸梅汤，或豆浆

①果壳


……于是我意识到，我也活在果壳中
天和地之间拉上了大幕，一切陷入黑暗
质子，中子，细胞，DNA，电子，原子
上帝粒子，魔鬼粒子，一切诸神之子在飘转
大睁着眼睛，寻找时间的出路


我们在漂泊，一切处于无序
无穷的能量潮涨潮落潮，无尽地流转
攀缘与归因，一切与一切保持距离
一切不生烦恼，无数双眼睛思无邪
直到有一天，魔鬼在上帝面前突然战栗


一双眼睛吸引另一双眼睛，眼睛挤迫方向
无数眼睛在灼烧，黑暗刺出豁口
时间正在开启，不确定性将在黑暗中激涌
涌向确定的热，烦恼生我长我在无形
果壳和我的体温在变化，颜色聚集有了光


我看见种子发芽，撑破果壳，诗情发乎心中
我忍不住在时间中开花，我不觉手之舞之
风与光在飞，树冠与树冠间划出波的曲线
我看见果壳早已散脱，萎地腐朽
我正出离我，从我之中离落我之外

②一点一点的


春花一点一点的开放芳香，一点一点思想
又落入瓢风，流水载不动深碧的颜色
一点儿也流不走的，是忧思这头的沉默
忧思那头的悲伤，盖过春芳长成夏木苍苍


黛青的远山，一点一点的，路要慢慢接近
走过；一点一点的，我身后浮起烟霞星光
忧思这头的沉默，忧思那头的悲伤
总是一点一点的，没有风不吹向夜未央


虫鸣一点一点铺满地，象梧桐叶上一点一点的雨声；
雨外的愁云看不透，云外的明月看不透
忧思这头的沉默，忧思那头的悲伤
一点一点白露为霜，冬天在不远处观望


大风起兮，天玄地黄
大雪飞兮，天老地荒
忧思这头的沉默，忧思那头的悲伤
一点一点，轮回天地之广四季之长

③花萼里


春风吹红了花朵，花萼是她绿色的落影
秋风吹枯了花萼，花朵是他枯萎的旧梦
一只蜻蜓落上花枝，梦的火影浮上羽翼
蜻蜓的复眼在滚速辨证，花与萼的距离
从入梦复惊梦，恰恰填满春与秋的间隙

④八月

八月秋到，在七月之后，九月之前
或者说是，在九月之后，七月之前
谁若作此想，日历就不单在指上
从此有了庄生的逍遥，鲲鹏化乎心间

⑤乘一支芦苇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河或汉
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每个人的足下，都能找到自己的一苇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汉之广矣，亦可泳思，心中的一苇
早已标识："此处欲壑"，"此处词障"
岂可移弃？不滞不逆，顺水而流
岂可忽视？不忘不忧，顺水而流



避开壑里暗流，避开障外逆流
从河到汉，水之广矣，亦可泳思
顺着心上暖流，顺着意中清流
从汉到河，水之广矣，亦可泳思


从自蔽到自明，谁谓汉广？一苇之隔
从遇君到知君，谁谓河广？一苇杭之
从悲伤到悲叹，何不乘着一苇
渡过多少夜的辗转，水与月明明在心

⑥椅子


人，必要倚着什么才可以安身
我，将要倚着什么才可以安心
这么想时 天与地之间正挂上九万里瀑布
九万颗流星扑风穿过，照得一片空明
椅子之下不见影子，我忘了我是雨是星

⑦云层


这片天空上，一切叙事都是那么僵硬
甚至这云层，也涂抹得太过滞重繁复
月亮滚来滚去，只留云上略知一二的辙痕
尘埃气势汹汹，对云又吐上一层俗气
连乌鸦都无法忍受，切，黑着脸隐去


这片土地上，亟待闪耀的阳光
照见一切物的本象，与一成不变的幻象
亟待透明的雨水，精微的词语渗透事情本身
亟待柔韧的秋风，飘举无穷高远的想象
云层以不可思议的态度，刻画万物的象形字

⑧漫长的功课


我要活成一树梅花，坚定地开在窗前
每一次月浮起来，我的影子铺陈进你的诗行
或者雪落下来，你的青石砚上冰封我的淡香
这刹那相许的默契，你共我二百个春秋要轮转


写字若聊天，笔锋由它自倒自起
写诗贵由心，诗意任其自行自止
月光洒在梅上，雪上，窗上，墨上
你共我二百岁的淡香，这是自然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