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瞪瞪走在街上，卖早餐的小店人来人往，热气腾腾的饭香味道特别的浓烈。我挨家挨户的看，想找一个招聘小时工的工作，填饱肚子，顺便赚几个钱，在成都耍几天。攒够了车票钱，就去北京找大哥，不会回老家了，也不会回学校读书了。

那时候小饭店小餐馆小工几乎天天换，尽管我年龄太小，当时十三岁，还没有发育，个子没有长起来，好在我要求低，有口饭吃，有地方睡觉，给个几块钱就可以，还是有贪图便宜的小老板愿意用我。
我先后干了多家店，每家店干几天，有的给钱有的不给，断断续续的边耍边打工，自己买了鞋子衣服，又攒了一点钱作为回北方的路费。
过了两个多月，我在成都过得有些厌倦了，我从一家寿司店辞工出来，打算找一家正规点的店正经再攒点钱就离开成都。怀着成都漂泊打工最后一站想法，我走进了一家叫做东方红菜馆的饭店，该饭店开在成都某著名高校的旁边，人来人往，生意火爆。老板和老板娘是一对精明的中年夫妇，老板自任主厨，老板娘在前台照顾客人，我和另外两个小男孩担任饭店的服务员，杂工，清洁工等等活路……
两个男孩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但是他们在我面前摆起老资格，一副很社会的样子，特别其中一个瘦高的娃儿，斜着眼睛看我……
兄弟，你几岁嘛？他看着充满不屑。……
简单了解后，老板娘把我带到我们住的宿舍，所谓宿舍就是后厨紧挨着厕所的一间很小很小的隔间，窄小到不超过一米半，一张床都放不下，我很担忧怎么睡得下我们三个男孩。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忧完全没必要。我和这两个男孩不但迅速摒弃前嫌，而且臭味相投，打成一片，大有桃园三结义的意思。这两个男孩都是16岁，一个来自自贡，一个来自宜宾，都是小小年纪不喜欢读书，跑到成都打工，自贡娃瘦高而黑，名叫李宁。宜宾娃儿是我们三个人中的美男子（他自封的），不过确实肤白貌美，一表人才，名叫谢军，深受店里女顾客喜爱。这两位可以说改变了我的命运，现在其中一位还在监狱服刑，另一位在今年春天不在了……好兄弟，祝你在天堂幸福！

第四章 打工和打架
我和李宁，谢军迅速打成一片，每天早起晚睡忙店里的活路。除此之外最大的娱乐就是租好多碟片来看，那个年代流行的是古惑仔，我们三个把几部都看完了。记忆最深的就是李宁买了十几张古惑仔的海报，贴满了我们三个小小的宿舍，打开小小的门，我们三个是挤着睡地铺的，迎面对着门是一大张郑伊健领着古惑仔兄弟们，光着膀子露出纹身，海报上是几个刺眼的大字：杀，杀，杀，杀出一片天！
我们在饭店里每天辛苦劳作，拿着微薄的收入，偶尔能让自己愉快一下的就是模仿浩南哥的动作，语气。攒了钱也要搞一个类似的发型出来。现在回想起来，陈浩南是我们共同的偶像，激励着我们在犯罪的道路上迅速滑落下去……

每天干活，喝酒耍乐，就这样断断续续，我回北方的行程一推再推，慢慢适应了在成都的打工生活。有朋友，有酒喝，没有人认识我，除了在店里干活没有人管束着我，自由自在，悠哉悠哉。后来干脆转变想法，攒够了钱做学费，去技校学厨师，做川菜大厨也蛮不错。
那个时候年龄小，想法简单，但确实想做就做，无所顾忌。同时，也深受李宁和谢军的影响，他们两个都是单亲家庭，缺少家庭温暖，自己乐的出来打工，虽然赚钱不多，但是自由自在，不用看别人的白眼和鄙视的目光。这一点上，我们三个有共通之处。后来我进了少管所，我发现少年犯们大概能占到百分之八十都出于这样的家庭。
……………
慢慢就这样一天天混过，秋去冬来，中间给母亲打了几个电话，报喜不报忧，告诉她我要攒钱学技校做厨师，家里的情况一如既往的没有气色，妈妈还在辛苦的应付债主，照顾奶奶，支撑家庭。过春节我没有回家，我跟着宁娃和军娃去一家星级酒店做临时工，因为节前我们所在的东方红菜馆关门歇业了，而大酒店里正缺乏人手，工资也高，我们三个都不想回老家，一心想着多赚钱。我抽空给妈妈和奶奶寄了几张照片回去，来成都的半年里，我突然开始长个子，半年长了快十厘米，到了一米七了，已经是个小伙子了。

前面原来只想简单交代一下，没想到越写越长。
美好的少年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 我跟随着打我三岁的宁娃儿认识了一位自贡籍的大哥，我们仿佛找到了指路明灯，在大哥介绍下参与拆迁改造，打架斗殴凑人数……为了不让小朋友跟着学坏，此处省略一万字………
除了同宁娃军娃儿吃饭喝酒，我过得很节俭，我迅速攒了五千元钱，这点钱现在看来微不足道，对于那时候贫困的我却是一笔巨款。我自己留下一千自己用，剩下全部邮寄给母亲用来给家里还债。这时候已经是2002年的秋天了。宁娃儿笑我傻，我觉得他才傻，他居然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搞到一个大学生小姐姐，每日里神魂颠倒，恋爱中人智商降低到零，此言不虚……
我和军娃儿则沉迷于金庸的武侠世界，我们读完了金庸所有的小说，甚至金庸著，全庸的都读完了。
转眼间，我离开老家一年多了，慢慢适应了离开亲人自己拼搏的日子，有朋友相伴，甚至感觉这样日子还蛮不错了。我和宁娃儿军娃儿继续给大哥做打手，同时觉得这样给别人打工来钱太慢，慢慢也自己出来搞钱……
三个欲望扭曲，心里畸形的青春期男孩儿就走上了不归路。我们分工明确，配合得体，有时候一晚上会作案好几次，偷抢伤害，无所不为，成为当时成都的一大害虫。当然我们后来都付出了沉痛的代价，多年的牢狱生活……

第五章 初落法网
2002年冬天，天气特别寒冷，我两手环抱一棵大树双手被手铐拷起，站不起来坐不下，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喝水吃饭了。昨天夜里下起了小雨，头发和衣服全部湿透沾在头上和身上，自从昨天傍晚被拷在树上就没人理过我。雨水从额头留下来，从冰凉变得有温度，额头和大腿上擦破了皮，感觉雨水一点一点渗进了肉里，蛰得生疼。我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

虽然没人看，还是继续更新

当年我留的发型就是当今看起来非常土气的杀马特，头发全部染成了天蓝色，然后梳成升腾的火焰状态，现在想起来特别好笑，但是当年确实是年轻小伙子中的潮流，这样嚣张的发型，一眼就会被认定为不良少年，惹得我的两个同案兄弟大骂，这样的发型简直是自我暴露，早晚肯定要连累他们一块儿遭了……
如今我终于痛心后悔不听他们的劝告，警察叔叔是丝毫不会同情我当年的爱美之心的，两个健壮如牛的警察叔叔敏捷的把我扑倒在地，其中一个用大手拽着我的蓝色秀发狠狠的往水泥地面上撞击，头皮脸皮同粗糙的水泥地撞击的效果很惨烈，我整个人都麻木了，耳边轰鸣，只晓得地是凉的，脸是热辣的。警察叔叔熟练的给我上了背拷，我被紧紧按在地上。小时候，农村老家过年都会杀猪，看杀猪是我们儿时的一大爱好，如今的我活像一头待宰的猪被困在异乡的街道上，不过捆猪用的绳子，捆我用的手铐，杀猪用的屠夫，抓我是穿制服的警察叔叔，周围同样挤满了好奇的看客。一个警察叔叔最后用他的大皮鞋用力踩在哥哥当年俊俏鲜嫩的脸上，哥当年确实还是小鲜肉一枚，被人踩在脚下，哥确实体验过实践过……
龟儿子，看你还跑。警察叔叔用他的皮鞋在我的脸上盖了一枚深深的钢印。当时的我如在梦中，周围围观群众的喧哗已经听不真切，一切都已尘埃落定，等待警车的几分钟里，哥想的是，你个龟儿，把老子头发搞乱了……只是当年的我没有想到，之后的十几年里只能是光头示人，搞的我现在回归社会头发也不敢留长了，因为头发稍微有点长就会上火难受，十几年的劳改队劳改头，身体机能已经习惯光头了。我很怀念我的那一头火蓝的头发，但是那些都一去不返了。

我小时候调皮捣蛋，非常喜欢爬树，池塘边的大柳树斜伸到水面之上，夏天我和小伙伴们最喜欢玩的就是光着屁股爬上树梢，从树干跳入池塘中，然后一个猛子直接游到池塘中央最深处，采莲摸鱼抓虾，那时候就喜欢待在水里，活在树上，做一个野孩子……而今，一棵树就限制了我的自由，我不敢乱动，越动手铐越紧，手腕越疼的厉害。我渐渐麻木，头脑有些意识不清，努力憋住尿，尽管天气冷还下着小雨，我晓得一尿裤子会更湿冷，而且丢脸的很。我在憋尿，湿冷和手疼的痛苦之间来回徘徊，冰冷的雨水顺着长头发流向额头，顺着脸颊滑落，浑身衣服都湿了，我忍不住发抖，事实教育了我，失去自由的味道很苦很苦。

直到中午，雨还在下着，才有警察叔叔把我从树上放下来，带我到预审室内。没有港台警匪片中那么高大上的审讯室，我进的只是一间又脏又破的小黑屋，光线很暗，水泥地上潮湿的一层水膜反射出白炽灯昏暗的光线。
抱头，蹲下！我迷迷糊糊蹲在屋子中央，低头只能看到两条黄漆的桌子腿，地面又脏又潮，一片一片的暗红色，我怀疑是犯人的血迹。
问你问题你要老实回答，争取一个好的态度。审讯的是两个警官，后来才晓得，他们一贯的套路如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对付我这样的初级小流氓这点套路足够了。

简单说吧，一个对我非常严厉，告诉我两个同案已经全部交代了，我说不说无所谓，只看我的态度是否老实认罪。一个警官叔叔慈眉善目，放桌上两盒饭一瓶水。嘴里叫着，幺娃儿，你跟我儿子年龄差不多，叔叔看你可怜，你这么小，犯错也没得关系，只要老实交代，肯定从宽处理。你被抓这么久，肯定还没得饭吃没得水喝，现在叔叔都帮你准备了，只要你把事实说清楚，政府肯定不难为你……
不要笑我受不了一盒饭的诱惑，饭盒里的饭香肉香确实让我彻底屈服了。做好笔录，我换到两盒饭，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最香的饭。
当时没有经验，后来我才晓得这些承诺是不能信的。

第六章 过堂
林冲发配要打杀威棒，武松坐牢也要经受小混混的欺侮，坐牢挨整是古今好汉的必修课。当我迷迷糊糊穿过看守所阴暗潮湿的廊道，眼前像过电影一样，审讯笔录，挨饿受冻，仿佛是一场梦，但是又醒不过来。在这个深冬的傍晚，两位警察叔叔押送我上了警车直接就到了成都市看守所。做登记，办手续，一位警服外边套了白大褂的医生很敷衍的做了身体检查。这时候由一名很猥琐的老犯儿搜身，衣服都脱光光原地跳几跳，衣服都被老犯儿一件一件拿起来检查，内裤袜子也要检查，运动鞋直接被扔进了旁边一堆破烂鞋子中间。我啥子都不敢说，更不敢抗议，一步一步按照要求做，只是两只手被烤在树上时间太长了，手腕肿起来皮都破了，两腿也累的毫无力气，做起动作来十分机械。老犯儿看着我慢吞吞的很不耐烦，检查完衣服只把一件秋裤和上衣扔还给我，剩下的裤子内裤秋衣袜子全部用脚踢到一边。
这些东西你在里边用不到。
妈的，在里边就不用穿内裤袜子和外衣？我心里把老犯儿祖宗十八代骂了有一百遍，不过人在屋檐下，进了看守所就只能任人摆布。后来我才晓得，这类活又脏又累，一般都给一些有关系的犯人来做。一来，相对于看守所和监狱其他的改造工种，这种活轻松很多。二来，这些犯人拥有小小权力，这些没收掉的好一些的衣服，他们可以照顾照顾没人管的同乡好友之类，借此换取更多好处。我刚进看守所，那身衣服在当年还是很潮的，我当年只有十四岁，但是我是北方人，身材比他们本地人高大一些，我的身材给当年的成年人穿没得问题，所以我过老犯儿搜身关，就可怜的像个要饭的，下身光着只有一件秋裤遮羞，上身光膀子穿了一件外套，外套没有被卡有，还要感谢当初抓我的警察叔叔把我按在水泥地上狠狠的摔打，衣服都破了都是土。但是这些都不足虑了，已经是阶下囚了，没啥子形象可讲了。
后来我进了茶场，进了采石场，才晓得这些还不算落魄，痛苦的日子还在后边。

欺骗，利用，伤害，背负密集的明枪暗箭，心中伤痕累累，有几人明白我受过的煎熬和痛苦呢，这些年一路走来，有几个真心帮忙的好人呢？都是算计者利用者，没有价值了就踹开，狠命的把你往泥里边踩，你已经沦落到人下之人了，可是还是有小人要往你身上再踩上几脚，让你永世不得翻身，看着你一身一脸一嘴巴的泥才会开心。我是个善良的人，真心待人，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一个人，可是主动作恶害我的人太多了，我只因为自己的善良和年轻给自己招致了数不清的伤害和仇敌，我痛恨，我怨恨，我仇恨，有的时候我觉得我有点像鲁迅先生，又有点像郭德纲，当然我没有这两位的才华，鲁迅先生说，我一个也不放过一个也不饶恕。小时候不理解这句话，现在懂了。郭德纲的师傅评价他是，一路坎坷，势必嫉恶如仇。我年纪轻轻已经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几个来回了，鼻梁骨断了，现在还是错位的，鼻炎耳鸣，一只耳朵几乎听不到，曾经路都靠爬着走。我绝不饶恕那些恶意伤害我的人，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害人需要付出代价。是非善恶终有报，试问苍天饶过谁，苍天不饶过我，更不会饶过你们

最近心态不好，写的也乱七八糟的，好像也没什么人看

两个看守所警察带我走进号筒，光脚丫走在地上冰凉，一个一个铁门封闭了无数的罪恶和罪人，走到一间号房门口，警官让我脸对墙蹲好，然后去刺耳的开门声音。一边打开手铐一边说，进去老实点，不要惹事，进去吧。
我踏进号房，心里一片茫然无措。
好好帮助帮助他，不要搞事。送我进号的警官，麻利的关闭铁门，又例行公事的交代了一句话就走了。
号房大概有三十平米，一盏白炽灯投下昏黄的光线，照在二十多个光头上，木板铺成的大通铺高出地面四十厘米，号房一角是蹲便和水龙头，被犯人称作金鱼缸。犯人们都整齐的两人一排，盘腿坐板，两手放在膝盖上。各色各异，高矮胖瘦，老少都有，穿的也是五花八门，但是无一例外的光头脑壳。

新贼，过来，蹲下！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哥从大通铺头上走下来，我才看到原来他是躺在铺上的。脑壳发亮，矮矮的个子在四川人当中并不算太显眼，身体强壮，脖子手腕都露出纹身图案。妈的，老子这个小流氓今天遇到真流了！
新贼，看你年纪不大，几岁了？犯啥子罪进来的？
我赶紧蹲好，双手抱膝。报告大哥，我14岁，抢劫伤害遭的。
这里是看守所，我不管你几岁，来了就是犯人，是龙给老子盘起，是虎给老子卧着。烂眼儿，教一教新贼规矩。让他好好洗洗澡，外边脏的很，把我们号子都熏臭了。
这时候从通铺上跳下来一个二十左右小伙子，俊俏白净的脸上有一道醒目的疤痕从左眼上角斜着扫下来，破了相。
新贼，把衣服脱光。我把身上仅有的秋裤和外套扒拉下来。
蹲下，起立，蹲下，起立。
妈批，你个毛还没长全的小屁娃娃也敢搞事犯罪。

众多老犯儿面对老子的裸露的胴体铺一阵哄笑。妈批，你们哪个没有年轻过吗，这有啥子好嘲笑的。我靠着自己几丈厚的厚脸皮和臭不要脸的精神，全不在意。
烂眼儿飞起一脚踹我腿上。
虾子，金鱼缸蹲起，你脏得很，马上让你洗心革面。好好给你清洁清洁。

我在水龙头下蹲起，烂眼儿把水龙头轻轻拧开，很细小的水流从头发流下来，顺着脖子往下走，像一道寒流迅速包裹了全部身体。寒冬12月的自来水冰的我禁不住打冷战，烂眼儿这时手拿一只破拖鞋啪的拍在我脸上。
莫动，莫动，你身上脏得狠。现在，我教你规矩，你娃儿放老实一步一步去做，少挨打，少受罪，莫要装神，把你娃儿屎尿打出来。
这里是看守所，是政府的关押机关，你娃儿进来就是人犯儿，要老实服从指挥。干部提审，要答到，距离一米地方蹲起抱头，大声报告，在押人犯某某某听到您的呼唤，前来报道。号子里大哥喊你，也要一样规矩，声音要洪亮，应答要及时。作为新贼，从明天起，你娃儿金鱼缸守起，做好清洁。另外，以后你家里有上账送衣物，要全部充公，归大家统一使用。
烂眼儿口才不好，杂七杂八一顿乱说。我被凉水冲的头晕脑涨，心里骂着，赶紧结束吧。
烂眼儿仿佛看清了我的心态，手拿拖鞋不时在我身上拍打两下，其实皮肤被凉水冰的基本感觉不到疼，但是对于在号子里苦熬日子的老犯儿，这是一项最有趣的娱乐。
凉水澡冲了将近一个小时，我人都麻木了，腿早就僵了。每隔几分钟，我就微微的动一下腿，一次动左腿，一次动右腿，稍微活动一下，缓冲冰冷僵硬的感觉，每次都被烂眼儿看到，狠狠的一拖鞋就会打在脸上或者身上，但是挨打一下也强过僵住不动。妈的，被打也觉得舒服。

凉水冲了一个小时，终于号长大哥发话了。
烂眼儿，不要浪费政府的自来水了，今天不早了，明天过堂继续，今天先便宜你娃儿了。
烂眼儿有些不情愿的关闭了水龙头，瞪我一眼，咬牙切齿的说，算你娃儿走运，大哥发了佛心，明天再给你上课。
大哥，能不能给我个毛巾擦一下哈。我心想既然说了不打我，我正好提个要求。
毛巾？蒸个桑拿要不要？烂眼儿拿破拖鞋拍拍我的脑袋。
你娃儿以为这是在你家哈，你现在给老子老实蹲好，自然烘干吧！一点规矩都不懂，受苦的日子在后面了，再敢废话直接给你潜水员了，川芎贝母一样一样给你尝尝。
当时听的一头雾水，后来晓得这些都是整新犯儿的手段，所谓潜水，就是蹲便器堵上口子，放满凉水，让新贼头扎进去憋气。看大哥心情好的话，呛几口水饶过你，看你不顺眼或者做了错事，会让你喝完一便池的脏水，我曾经遇到一个奇葩犯人，整整喝了三个便池的水，真是超级无敌了。
我没办法，只好老实蹲在水龙头下继续靠体温烘干自己。
过了有十分钟，号长大哥起来撒尿，看我在小便池边水龙头下瑟瑟发抖，回头骂烂眼儿。
你妈批越来越不懂事，让新贼在这里参观老子撒尿？
烂眼儿马上会意，从铺上冲下来，两脚把我踹下金鱼缸台子。
妈批，不懂事，弯腰，头顶墙，两胳膊贴墙上！我头扎向地面，两手架起来。这个经典动作叫做飞起，是当年少管所看守所和监狱的每日必修课几乎。我心里骂，明明你们让老子蹲起的。
你也给老子飞起！大哥不轻不重的一句话，烂眼儿乖乖在我旁边飞起了，到底是老贼，动作标准多了比我。
后来我见到有些人练瑜伽，总会让我联想到里边的飞起动作，监狱瑜伽，哥哥练过了。
飞起没有五分钟就开始发抖了，一直坚持了一个小时左右，烂眼儿在我旁边也抖的厉害。
这时候，号筒里传来一阵阵的脚步声，这当然是干部的脚步声，因为只有干部穿皮鞋，扣地的声音才分外响脆。这是点名查号的时间到了。
号长喝令我和烂眼儿停止飞起，全号起立排好，准备报数点名。我头抬起来、眼前一片黑，几乎晕倒。趁着老犯儿们站队，我赶紧从地上捡起秋裤和外套穿上，这时候身子早干了，奇怪的是，洗过冷水澡，这样光着身子半天居然没有感觉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