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曰：周朝实行的是井田制，把土地用“井”字划分成九块。农民先耕种中间的公田，来作为交给国家的田赋。然后再为了自己耕种周围的八块。农民在公田上做多做少一个样，耕种热情可想而知。晋国变更旧日田土所有制，实行土地承包制，大大激发了农民的劳动热情，所以晋国后来更加强大。
晋国允许各大夫自行组成地方军队。各大夫自行组成地方军队，大大提高了大夫的治军热情。使得将知兵，兵知将。晋国军队后来越来越强大。
但是，硬币总有正面、反面。晋国最后走向分裂，也是必然的。
春秋时代，诸侯各国相互征战。率先改革的国家，变得越来越强大。齐国、晋国就是这样。所以，春秋时代不但是逐渐礼崩乐坏的时代，也是逐渐变革的时代。

打雷打到了震夷伯的宗庙。
冬天，为了讨伐从前的冤仇，宋国人讨伐曹国。
因为徐国只等着诸侯来救，所以楚国在娄林打败徐国。
十月，晋国的阴饴甥会见秦缪公，在王城会盟。
秦缪公说：“晋国和谐吗？”
阴饴甥回答说：“不和谐。小人以失去他们的国君为耻而悲伤沮丧他死去的亲人，不怕征收赋税、修治甲兵来拥立姬圉，说：‘一定报仇，宁愿侍奉戎狄。’君子热爱他们的国君而知道他们的罪行，不怕征收赋税、修治甲兵来等待秦国的命令，说：‘一定报德，意志坚定，虽死不变。’因此不和谐。”
秦缪公说：“晋国是怎么说你们的国君的？”
阴饴甥回答说：“小人悲哀，说他不能免于灾难。君子宽恕国君，认为他一定回来。小人说：‘我国毒害了秦国，秦国怎么可能归还国君呢？’君子说：‘我国知罪了，秦国一定归还国君。有贰心就抓住他，服从了就放了他，恩德没有比这更深厚的了，刑罚没有比这更威武的人。服从的人怀念恩德，有贰心的人畏惧刑罚。这一次战役，秦国可以凭此称霸。送国君回国而不让他担任国君，废除他而不立新的国君，本来可以用恩德施予的，变成给与怨恨，秦国不会这样做的吧。’”
秦缪公说：“这就是我的想法。”于是让晋惠公改住宾馆，送给他牛、羊、猪三牲各七只。
蛾析对庆郑说：“你可以离开晋国了吗？”
庆郑回答说：“陷国君于失败的境地，失败后自己不死，又使国君不能正确执行刑罚，这不是人臣应该做的。作为臣子而言行不符合臣子的规矩，走了又将怎么回国呢？”
十一月，晋惠公回国。
丁丑日，杀死庆郑，然后进入国都。重新修明政教。
这岁，晋国又饥荒，秦缪公又赠送给晋国粟，说：“我怨恨它的国君而怜悯它的人民。而且我听说晋侯姬虞受封的时候，箕子说：‘他的后代一定壮大。’晋国难道可以图谋吗！姑且树立美德来等待能者。”
于是秦国开始在晋国的河东征税，设置官吏。
同年（齐桓公四十一年），管仲、隰朋都去世。
管仲生病的时候，齐桓公问道：“群臣谁可以做丞相？”
管仲说：“知道群臣没有超过国君的。”
齐桓公说：“易牙如何？”
管仲回答说：“杀死儿子来适应国君，不是人之常情，不可。”
齐桓公说：“开方如何？”
管仲回答说：“背叛亲属来适应国君，不是人之常情，难以亲近。”
齐桓公说：“竖刀如何？”
管仲回答说：“自己阉割来适应国君，不是人之常情，难以亲近。”
管仲时候，齐桓公有三位夫人：是王姬、徐姬、蔡姬，都没有儿子。齐桓公喜欢内宫，多有内宫的宠幸，如同夫人的嫔妃有六人，年长的卫姬，生吕无诡；年轻的卫姬，生吕元；郑姬，生吕昭；葛嬴，生吕潘；密姬，生吕商人；宋华子，生吕雍。齐桓公和管仲把吕昭托付给宋襄公，任命他为太子。雍巫受到年长的卫姬宠爱，通过太监竖刀用厚礼献给齐桓公，也受到齐桓公宠爱，齐桓公答应他将来立吕无诡为太子。
管仲时候，在中牟有封邑。
管仲时候，著《管子》八十六篇。
管仲死后，齐国遵循他的执政理念，常常强于诸侯。
管仲死后，齐桓公不采用管仲的谏言，最终亲近任用易牙、开方、竖刀三位先生，三位先生专权。
管仲死后，五位公子都谋求立为太子。

豹曰：管仲可以说是一个穿越到过去的超人了。他早就领会到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的真理，说出了“仓廪足而知礼仪”的千古名言。
更伟大的是，管仲是中国的先哲中最早重视商业的哲学家。
齐国属于青州，海滨有广阔的盐碱地，不宜耕种。管仲变劣势为优势，晒盐经商，齐国终于财源滚滚，变成强国。
这使我一直思考人类早期的商业文明。难道商业就一定是农业发展到后来，生产力发展以后，有更多的余粮和手工业产品用来交换才从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中脱茧而出的吗？
纵观全世界，人类最早的文明---两河文明也是一个商业发达的文明。人类最早的楔形文字和商业发展有密切关系。当时发明楔形文字的动机之一就是要记账。什么东西买了多少，卖了多少，需要有一个记录。于是产生了文字。
两河流域的人甚至发明了利息。因为你把一百头羊借给别人一年，这一年羊会生小羊，指望借羊的人主动申报小羊的数字，是不可能的。于是借贷双方在借羊前对一年中生小羊的数字进行预估，答应借方第二年还羊时除了还一百头羊以外，还要多还几头羊，作为生小羊的补偿。
无独有偶，古希腊文明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商业文明。希腊境内多丘陵，土地支离破碎，也不适于农耕粮食。但是希腊地靠爱琴海。海岸线长，所以希腊就开始了海上贸易，孕育了伟大的古希腊文明。
看来，商业文明的产生，几乎同步于农业文明的产生。他们不是母子的关系，而是兄弟的关系。
中国的商业文明，起源于商末周初，前文已做叙述。管仲重视商业，使得齐国走向富强。
到了战国时代，随着战争规模越来越大，能否提供战争所需的足够的粮食和人口，成了一个国家重要的战略利益所在。所以战国各国纷纷推进“耕战”战略，开始重农抑商。
中国古代的统治者实行重农抑商政策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为了统治者的管理方便。农民可以把他们局限在土地上，易于徭役和收税。而商人游走四方，难以徭役和收税。
但是商人虽然比起农民难以徭役和收税，不表示不能收税，毕竟统治者可以通过设置关卡来收税的。
春秋战国时期，中国还没有统一。所以各诸侯国不能执行统一的关税政策。所以逐利的商人会综合考虑各条商路的关税成本，来决定自己走哪条路。各诸侯国为了收到商人的税，也不得不综合考虑合理的关税，防止肥水留外人田。所以春秋战国时期的诸侯，难以有效地抑制商人的发展。秦始皇的仲父吕不韦就是一个大商人。
到了秦始皇统一中国，政府垄断了全国的关卡，商人没有投机余地。重农抑商的政策才得到贯彻。汉朝以后，沿袭着秦制。再由贾谊在理论上发扬光大，中国的重农抑商政策，就成了基本国策。
而中世纪的欧洲，长期处于分裂状态，各国不可能有效抑制商人，相反为了收到商人的税收，还竞相降低关税，保护商人利益，客观上促进了商业的发展。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中国重农抑商，成了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西方各国重视招商，孕育了资本主义制度的产生。

豹曰：历史到底是必然的，还是偶然的？
历史既有必然，又有偶然。这种万金油式的回答，是肯定不会错的。
但是，历史是必然成分多呢？还是偶然成分多？
我有时候想，如果地球足够小，只能容纳中国一个文明，我们会不会依然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孔孟之道的时代。仔细看看清朝的历史，省去1840年以后被西方列强打开国门以后的屈辱史，清朝确实是一个伟大的封建王朝。天下一统，文治武功；没有昏君，没有阉党。中国继续完善着自己的封建社会。我们靠自己的力量真的能够发展出资本主义社会吗？
如果地球足够大，那么会不会酝酿出西方文明和东方文明以外的第三方文明？
你挥杆打出一个高尔夫球，它可能飞上果岭，可能掉入沙坑。因为有地球引力，它会安定在一个地势低的地方，这是必然的。但是，高尔夫球一旦达到一个稳定状态，没有外力，它就会一直在那里。所以它的归宿到底是果岭，还是沙坑，有很大的偶然性。
中国文明，一开始就是自律的文明。所谓修身齐家知天下。帝尧、帝舜、周文王、周武王、孔子的思想一脉相承。到了大清朝，依然是孔孟之道。博于文而约与礼，克己复礼。把科学技术看作雕虫小技。通过对主观世界的改造，就能获得内心的幸福，国家的安定。
西方文明，从古希腊开始就是他律的文明。古希腊哲人更多思考的有关自然界的哲学问题。因为他律，就更多地需要接受客观的检验，在实验中失败，从而发展出了现代科学。最终大英帝国用船坚炮利，打开了中国的国门。
所以我觉得所谓历史的必然性，指的是两点。一是适者生存。二是从不稳定到稳定。一旦进入稳定状态，它将具有巨大的惯性，没有外力，它是很难改变的。
两点以外，有很大的偶然的。而且越早的人物、事件对这个民族历史发展的方向影响越大。就像高尔夫挥杆，挥杆一瞬间的杆面的轻微差别，就会导致小球掉在完全不同的地方。

公元前644年（鲁釐公十六年）春天，宋国土地上流星如雨，五块陨石和雨一起下来。因为大风，所以六只鹢退着飞过宋朝国都。
周朝内史叔兴在宋国聘问，宋襄公问：“这是什么征兆？吉凶如何？”
叔兴回答说：“今年鲁国多大丧，明年齐国有内乱，国君将称霸诸侯而不能善终。”
叔兴退下告诉别人说：“国君不该问这个问题。这是阴阳的事情，不是吉凶的事情。吉凶的事情由人决定，我不敢违背国君而已。”
夏天，齐国讨伐厉国，没有攻克，援救徐国而回国。
秋天，翟国侵略晋国。因为晋国战败，所以翟国夺取狐邑、厨邑、受铎、涉汾，以及昆都。
西戎讨伐周朝，周朝向齐国告急。齐国征集诸侯而戍守周朝。
冬天十一月乙卯日，郑国杀死嫡长子姬华。
十二月，齐桓公在淮邑会见鲁釐公、宋襄公、陈穆公、卫文公、郑文公、许男、邢侯、曹共公，谋划郐国的事情，而且向东经略。建筑鄫国首都的城墙，供役使的人生了病，有天晚上登上山丘而呼叫：“齐国有内乱。”诸侯没有修完城墙就回国。
同年（晋惠公七年），晋惠公谋划说：“姬重耳在国外，诸侯大多认为送他回国有利。”就让太监履鞮和壮士想杀死姬重耳。
姬重耳听说此事，就和赵衰等谋划说：“当初我投奔翟国，不是认为翟国可以利用，而是因为近，容易沟通消息，所以暂且在这里歇脚。歇脚久了，固然愿意迁徙到大国去。齐公喜欢行善，志向在做霸王，收留体桖诸侯。今天听说管仲、隰朋死去，这时也想得到贤人辅佐，何不前往？”于是就前往齐国。
姬重耳对他的妻子季隗说：“等待我二十五年不来，就改嫁。”
季隗笑道：“等到二十五年，我坟冢上的柏树都长大了。虽然如此，臣妾等待先生。”
姬重耳居住翟国总共十二年而离开。经过卫国，卫文公不礼貌。姬重耳离开，经过五鹿，饥饿而向乡下人乞讨食物，乡下人盛土进献到器皿之中。姬重耳大怒。赵衰说：“所谓土，是有土地的意思，您应该拜受它。”
姬重耳到了齐国，齐桓公厚礼接待他，把宗室女子嫁给他做妻子，陪嫁二十乘马，姬重耳因此安于现状。

公元前643年（鲁釐公十七年）春天，齐国人为了徐国讨伐英氏，来报娄林之役的仇恨。
夏天，晋惠公献出它的黄河西部的土地给秦国，让太子姬圉作人质去秦国。秦缪公把宗室女子嬴氏嫁给姬圉为妻子。这时秦国土地东到黄河。
等到晋惠公的儿子姬圉到秦国担任人质，女儿姬妾成了妾媵。
鲁国军队灭亡项国。因为淮邑的盟会，鲁釐公还没有回国，所以齐桓公认为是鲁釐公命令讨伐项国的，就不让鲁釐公回国。
秋天，声姜为了鲁釐公，在卞邑会见齐桓公。
九月，鲁釐公回国。
冬天十月乙亥日，齐桓公逝世。
齐桓公生病的时候，五个公子各自树立党羽争取继位。
齐桓公时候，有十几个儿子。
齐桓公逝世后，五个公子就相互攻打，因此宫殿中没有人，也没有人敢让齐桓公入棺。齐桓公尸体在床上六十七天，尸体中的虫爬出房间。
十二月乙亥日，易牙入宫，和竖刀利用宫内宠幸的人杀死众官吏，而立公子吕无诡为国君。这就是齐公吕无诡。
太子吕昭投奔宋国。因为吕商人在齐桓公死后争夺继位而没有成功，所以暗中结交贤士，爱护百姓，百姓喜悦。
齐公吕无诡发布讣告。
辛巳日夜晚，让齐桓公入棺。
豹曰：春秋时代，还没有彻底地礼崩乐坏，诸侯不以兼并它国，夺取它国土地为唯一目的。齐桓公提出了尊王攘夷的口号，站住了道义上的制高点，能够称为当仁不让的春秋五霸之首，不也是应该的吗？
齐桓公重用管仲而称霸天下，管仲死后，重用易牙、开方、竖刀。死后五个公子相互攻打，因此宫殿中没有人，也没有人敢让齐桓公入棺。齐桓公尸体在床上六十七天，尸体中的虫爬出房间。不也悲哀吗？
至于齐桓公收留田完，田完的后代在齐国不断壮大，最后竟然篡夺了吕氏齐国的政权，那只能说是天命了！吕氏齐国因为齐桓公而强大，而覆灭的种子却是齐桓公埋下的呀！
同年（宋襄公八年），因为齐桓公逝世，所以宋襄公想召开诸侯的会盟。

公元前642年（鲁釐公十八年）春天，因为齐桓公和管仲将吕昭托付给了宋襄公，所以宋襄公率领曹共公、卫国人、邾国人讨伐齐国。
夏天，因为诸侯讨伐齐国，所以鲁国军队援救齐国。
三月，齐国人杀死了齐公吕无诡。
郑文公开始朝拜楚国，楚成王赐给他铜，不久后悔，和郑文公盟誓说：“不要铸造兵器。”所以郑文公用这些铜铸造了三口钟。
齐国人将要拥立吕昭，打不过其它四个公子的党徒，四个公子的党徒就和宋国人战斗。
夏天五月，宋国在甗邑打败齐国军队，立吕昭而回国，这就是齐孝公。
齐孝公继位后，姬重耳留在齐国已经五年，喜爱齐国妻子，没有离开的心思。赵衰、狐偃咎犯就在桑树下面谋划离开。齐国妻子的侍者在桑树上听说此事，把这个告诉她的主人。她的主人竟然杀了侍者，劝姬重耳赶快走。
姬重耳说：“人生平安快乐，谁知道其他事情呢！我一定死在这里，不能离开。”
齐国妻子说：“先生是一国的公子，走投无路而来到这里，各个贤士以先生为自己的命运。先生不急着返回祖国，报答效劳臣子，而怀念小女的恩德，臣妾私下为先生羞辱。况且不去追求，什么时候能够成功？”就和赵衰等人谋划，灌醉姬重耳，把他放在车上，离开。
车子走远了，姬重耳醒来，大怒，拔出戈来想杀狐偃咎犯。
狐偃咎犯说：“杀死臣，成全先生，是我的心愿。”
姬重耳说：“事情不成功，我吃舅舅的肉。”
狐偃咎犯说：“事情不成功，冒犯公子的我的肉又腥又臊，怎么值得你吃呢！”
姬重耳就止怒，离开了齐国。
秋天八月，安葬齐桓公。因为战乱，所以安葬齐桓公晚了。
冬天，邢国人、翟国人讨伐卫国，包围菟圃。卫文公把国家让给伯伯、子弟以及朝廷的众臣说：“如果能够治理卫国，姬毁请求跟从你。”
众人没有答应的，于是卫文公在訾娄驻军。翟国军队回国。
梁伯扩张了它的领土而不能充实那里的人口，给他命名叫新里，秦国夺取新里。

公元前641年（鲁釐公十九年）春天，秦国在新里筑城而迁徙居民在里面。
宋国人抓住了滕宣公。
夏天，宋襄公派遣邾文公用鄫子在次睢社祭，想以此让东夷归属。司马子目夷说：“古代猪、牛、羊、马、鸡、狗不互相使用，小事不用供祭祀用的牛，何况敢用人吗？祭祀的目的是为了人。人民，是鬼神的主人。用人，谁又会享受祭祀呢？齐桓公保存三个要灭亡的国家来使诸侯归属，义士仍然说恩德浅薄。今天一次会盟而虐待两个国家的国君，又用极度昏庸的鬼魂做祭祀，将用来求取称霸，不也困难吗？请允许我死去，而感到幸福！”
秋天，卫国人讨伐邢国，来报菟圃之役的仇恨。那时卫国大旱，占卜是否应该祭祀山川，不吉利。宁庄子说：“从前周朝饥荒，攻克商朝而年成也好。今天邢国刚刚没有德政，诸侯没有霸主，上天也许想让卫国讨伐邢国吧？”
卫文公听从宁庄子，军队获得了胜利，天也下了雨。
宋国人包围曹国，讨伐它不服从宋国。子目夷对宋襄公说：“周文王听说崇国道德混乱而讨伐它，打了三十天而崇国不投降，退兵修整教化而再次讨伐它，只是驻扎在原有的堡垒中而崇国投降。《诗经》说：‘对寡妇刑罚，以至于自己的兄弟，来保卫国家。’今天国君的道德岂不是仍有缺失，而用现在的道德讨伐别人，像这样能行吗？何不姑且内心省察道德？没有缺失了，然后才能建功立业。”
陈穆公请求和诸侯亲善友好，以表示不忘齐桓公的恩德。
冬天，鲁釐公会见陈国人、蔡国人、楚国人、郑国人，在齐国会盟，来修明齐桓公时候的友好关系。
梁国国君喜欢土木的功劳，治理城池和护城河，人民力量用尽了，非常怨恨，它的民众屡次相互惊吓，说：“秦国盗寇将至。”人民恐慌迷惑，秦国终于灭亡梁国。

公元前640年（鲁釐公二十年）春天，鲁国新建南门。因为不符合时令，所以《春秋》不予记载。
滑国人背叛郑国而服从于卫国。
夏天，郑国公子姬士、泄堵寇率领军队攻入滑国。
秋天，为了邢国抵抗卫国，齐国、翟国在邢国会盟。
随国依靠汉江东面的诸侯背叛楚国。
冬天，楚国的斗谷于菟率领军队讨伐随国，和随国讲和而回国。
宋襄公想会合诸侯，臧辰听说此事，说：“让别人的欲望跟从你，那就可以了；让别人跟从你的欲望，很少有成功的。”
同年（秦缪公二十年），秦国又灭亡芮国。将芮国改为芮乡。
同年（杞武公四十七年），杞武公逝世。儿子杞靖公继位。

公元前639年（鲁釐公二十一年）春天，宋襄公在鹿上召开会盟，召集齐孝公、楚成王参加。
楚成王大怒说：“召我去，我将友好地前往，趁机袭击侮辱他。”于是就出发。
公子子目夷说：“小国争当盟主，是祸害。宋国将要灭亡吗，幸亏是以后灭亡。”
夏天，鲁国发生大旱。鲁釐公想焚烧巫兀。臧辰说：“不是大旱应该准备的。修建城郭，节缩饮食，省吃俭用，务农，劝导人们有无相济，这才是当务之急。巫兀有什么用呢？上天想杀死它们，那么就如同没有生下它们；如果能够降下大旱，焚烧巫兀只会更加大旱。”
鲁釐公听从臧辰。这年，发生了饥荒，但是没有大的危害。
秋天，宋襄公在盂邑会见楚成王、陈穆公、蔡庄侯、郑文公、许男、曹共公。子目夷说：“祸害就在这里了！国君的欲望过分了，他用什么承受呢？”
于是，楚成王抓住宋襄公来讨伐宋国。
同秋天，郑国攻入滑国，滑国人俯首听命。郑国军队回国，滑国又投靠卫国。郑国公子姬士、泄堵俞弥率领军队讨伐滑国。周襄王派遣伯服、游孙伯到达郑国请求原谅滑国。郑文公怨恨周惠王回国后不给郑厉公爵位，又怨恨周襄王帮助卫国、滑国，所以不听周襄王的命令抓住了伯服、游孙伯。周襄王大怒，准备让翟国讨伐郑国。
富辰上谏说：“不可。臣听说，最高境界是用品德来安抚人民，其次是爱自己的亲属来相及其他人。从前鲁公姬旦哀悼姬鲜、姬度的不和，所以分封亲属来护卫周朝。管国、蔡国、郕国、霍国、鲁国、卫国、毛国、聃国、郜国、雍国、曹国、滕国、毕国、原国、酆国、郇国，是周文王的儿子。邗国、晋国、应国、韩国，是周武王的儿子。凡国、蒋国、刑国、茅国、胙国、祭国，是鲁公姬旦的儿子。召穆公思念周朝道德的不善，所以在成周纠合宗族而作诗，说：‘常棣树的花，是那么美丽，凡今之人，都不如兄弟这样和谐。’它的第四章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如此，就算兄弟有小的过节，也不废至亲。今天天子不忍耐小的过节来放弃郑国这个亲属，它将怎么样呢？酬赏有功的人，爱自己的亲属，接近近臣，尊敬贤者，这是大的道德。亲近聋人，跟从昧人，和顽人同流合污，任用嚣人，这是大的奸诈。放弃道德，崇尚奸诈，这是大祸。郑国有平王、惠王的功勋，又有厉王、宣王的亲戚关系，放弃宠爱的人而任用三个贤臣，在各个姬姓诸侯中离开我们很近，四种道德具备了。耳朵不听五种音阶的和谐称为聋，眼睛不区别五彩的显著称为昧，心不遵循道德信义的经文称为顽，嘴巴不说忠诚信实的言语称为嚚，翟国人都是这样做的，四种奸诈具备了。周朝有美德，仍然说‘都不如兄弟这样和谐’，所以分封亲属做诸侯。那是为了怀柔天下，仍然担心有外国的侵略和压迫，抵御侵略和压迫的办法没有超过爱自己的亲属的，所以用亲属保卫周朝。召穆公也是这么说的。今天周朝道德已经衰弱，确在这时改变鲁公姬旦、燕侯姬奭的方针来跟从奸诈的人，岂不是不可以吗？趁人民还没有忘记祸患，陛下又振兴周朝，难道不就像文王、武王了吗？”
周襄王不听，派遣颓叔、桃子出动翟国军队。
冬天，鲁釐公在薄邑会见诸侯，来释放宋襄公。子目夷说：“祸患仍然没有结束，不足以惩罚国君。”
任国、宿国、须句国、颛臾国，国君姓风。实际上祭祀大皞和有济，来服事各个中原国家。邾国人灭亡须句国，须句子前来鲁国投奔，是通过成风来投奔的。成风为他对鲁釐公说：“崇敬重大祭祀，保护弱小之国，这是符合周礼的；蛮夷扰乱华夏，这是周朝的祸患。如果封了须句子，就是崇敬大皞、有济而祭祀他们，是解除祸患。”

公元前638年（鲁釐公二十二年）春天，鲁国讨伐邾国，攻取须句国，送须句子回国，这是符合周礼的。
三月，郑文公到南方朝拜楚成王。
夏天，宋襄公讨伐郑国。子目夷说：“所谓祸患，就在这里了。”
秋天，秦国、晋国迁徙陆浑的戎族到伊川。
晋惠公生病，他有几个儿子。太子姬圉在秦国作为人质，将要逃回国，对妻子嬴氏说：“我的母亲家乡在梁国，现在梁国被秦国灭亡，我在外面被秦国轻视而内部没有援助。国君马上就起不了床了，我担心大夫轻视我，改立其他公子。你和我一起回国吧？”
嬴氏说：“你是晋国的太子，而在秦国受辱，你想回国，不也应该吗？寡君让我拿着手巾、梳子伺候，是为了让你不回国。跟从你回晋国，是让我放弃寡君的命令。我不敢跟从，也不敢告诉别人你回国的事情。”
姬圉就逃跑回国。
周朝的富辰对周襄王说：“请召回姬叔带。《诗经》说：‘和邻居和睦、融洽，婚姻才能完美。’我们兄弟不和，怎么能够怨恨诸侯不睦呢？”
周襄王喜悦。王子姬叔带从齐国再次回到周朝首都，是周襄王召他回国的。
邾国人因为须句子的原因出师。鲁釐公鄙视邾国，不设防备来抵御邾国。臧辰说：“国家无论大小，不可小瞧它。没有防备，虽然人多也靠不住。《诗经》说：‘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又说：‘尊敬它，尊敬它，上天只是阳光普照，得到命运的眷顾是不容易的！’先王有光明之德，仍然没有不困难的，没有不恐惧的，何况我国是小国！国君不要说邾国小。蜂和虿都有毒，何况国家呢？”鲁釐公不听。
八月丁未日，鲁釐公和邾国军队在升陉战斗，鲁国军队大败。邾国人获得了鲁釐公的头盔，悬挂在邾国的城门鱼门上。
楚国人讨伐宋国来援救郑国。宋襄公将要战斗，大司马子目夷坚决上谏说：“上天放弃商朝很久了，国君将要复兴它，上天不会赦免你的。”宋襄公不听。
冬天十一月己巳日，是月初，宋襄公和楚国人在泓河战斗。宋国人已经形成队列，楚国人还没有渡河。
司马子目夷说：“彼众我寡，趁它还没有渡河，请求攻击它。”
宋襄公说：“不可。”
楚国人渡过泓河而没有形成队列，子目夷又告诉宋襄公进攻楚军。
宋襄公说：“不可。”
楚军已经形成队列，宋军攻击楚军，宋军大败。宋襄公伤了大腿，守门官被歼灭。
宋国人都责怪宋襄公。
宋襄公说：“君子不重复伤害别人，不擒拿头发花白的老人。古代行军打仗，不用险要之处。寡人虽然使国家灭亡有余，但是不在敌人没有形成队列前敲响战鼓。”
子目夷说：“国君不知道战争。强敌在险要的地方没有形成队列，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在险要的地方敲响战鼓，不也可以吗？就算敲响战鼓，还会有担忧之心。而且今天的强敌，都是我们的敌人。虽然抓住老人，也不能放，哪管他是不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让人民知道什么是耻辱，教他们打仗，是为了追求多杀敌人，受了伤还没有死，怎么叫不重复伤害别人？如果喜爱不重复伤害别人，不如不伤害别人；如果喜爱头发花白的老人，那么不如投降。三军用利益来衡量，四金和六鼓用声音来振奋士气。有利就使用它，险要之处敲响战鼓也是可以的；声音洪亮可以振奋士气，鸣鼓进击也是可以的。”
丙子日早晨，郑文公夫人芈氏、姜氏在柯泽犒劳楚成王。楚成王派遣师缙给她们看生俘的敌人和被杀的敌人的左耳。
丁丑日，楚成王进入郑国接受宴请，郑文公九次献酒，陈列于朝堂的食品众多，加上六品笾和豆。宴请完毕，楚成王夜里出门，郑文公夫人芈氏送到军中，楚成王娶了郑国的两个公主回国。姬叔詹说：“楚王看来不能终天年了！作为礼仪，最坏的就是没有差别，没有差别不可称作礼，楚王将怎么善终呢？”诸侯因此知道楚成王终究不能称霸了。

公元前637年（鲁釐公二十三年）春天，齐孝公讨伐宋国，包围缗邑，来讨伐宋国不和齐国会盟的事情。
夏天五月，宋襄公死于泓河的伤病。
宋襄公时候，公子子鲍革美丽而光彩照人，宋襄公夫人想和公子子鲍革私通，没有成功，就帮助他向宋国人施恩，大夫华元推荐他担任右师。
宋襄公夫人，是周襄王的姐姐。
宋襄公时候，这年，晋国公子姬重耳逃亡经过曹国，曹共公听说他肋骨紧密连接为一。想观看姬重耳的裸体。姬重耳洗澡，浴帘薄而曹共公观看了姬重耳的裸体。
釐负羁的妻子说：“我观察晋国公子的跟从者，都足以辅佐国家。如果用这些人辅佐公子，公子一定返回他的国家。返回他的国家，一定能够称霸诸侯。称霸诸侯而诛杀没有礼仪的国家，曹国首当其冲。你何不早点自别于人呢？”
于是釐负羁上谏说：“晋国公子贤明，又和我们同姓，穷途末路经过我国，为何不以礼相待！”曹共公不听从。
釐负羁就馈赠姬重耳一盘食物，在食物下面放了一块玉璧。姬重耳接受了食物，归还了玉璧。
姬重耳离开曹国，经过宋国。宋襄公新近被楚国打败，在泓河受伤，听说姬重耳贤明，将来想得到晋国的援助，就用国家礼仪礼遇姬重耳。用二十乘的马的厚礼赠送给他。
姬重耳离开宋国，到达郑国，郑文公也不礼待他。姬叔詹上谏说：“臣听说上天要帮助他，人是无法遏制的。晋国公子有三个，上天或者将要立他为晋国国君，国君应该礼待他。男女同姓，他的子孙将繁衍昌盛。晋国的公子，母亲是姬姓，而能到今天，这是他将兴起的第一个原因。流落在国外的时候，上天让晋国不安宁，大概将要帮助他吧，这是他将兴起的第二个原因。有三个足以作人上人的士大夫跟从他，这是他将兴起的第三个原因。晋国、郑国是同姓诸侯，晋国路过的公子，本来就要以礼相待，何况上天要帮助的人呢？”
郑文公说：“诸侯的逃亡的公子经过此地的人众多，怎么可以全部礼遇呢！”
姬叔詹说：“国君不礼遇他，不如杀掉他，不让他成为将来我国的祸患。”郑文公不听。
豹曰：姬重耳的母亲是翟国人，也就是说，是少数民族，怎么可能是姬姓呢？
姬重耳离开郑国到达楚国。楚成王用诸侯適长子的礼仪接待他，姬重耳谢绝说不敢当。赵衰说：“现在逃亡在外十多年，小国轻视先生，何况大国呢？今天楚国身为大国而坚持礼遇先生，先生不要推让，这是上天帮助先生啊。”姬重耳就用客人的礼仪见了楚成王。
楚成王用厚礼礼遇姬重耳，姬重耳非常卑微。
楚成王宴请他，说：“公子如果返回晋国，那么用什么来报答我呢？”
姬重耳回答说：“子女玉帛，国君都有了，羽毛齿革，国君的土地都会生长出来。那些波及晋国的土特产，都是国君多出来的东西，我用什么报答国君呢？”
楚成王说：“虽然如此，用什么报答我？”
姬重耳回答说：“如果依靠国君的英灵，得以返回晋国，晋国、楚国出兵作战，在中原相遇，我将规避国君九十里地。如果不获得应允，我将左手拿着马鞭和弓，右手拿着弓箭的口袋，来和国君周旋。”
楚国将领成得臣大怒说：“大王礼遇晋国公子无法再厚道了，今天姬重耳出言不逊，请让臣杀掉他。”成得臣，字子玉。
楚成王说：“晋国公子志向远大而节俭，文质彬彬而有礼貌。他的跟从的人严肃而宽厚，忠诚而有能力。晋公没有亲近的人，晋国内外都讨厌他。我听说晋国是晋侯姬虞的后代，后来衰弱了，难道他将由晋国公子兴起吗？上天将要让他兴起，谁能废除他。违背天意一定会有非常的灾祸。”

豹曰：春秋五霸，到底是哪五霸？除了齐桓公、晋文公无可争议以外，众说纷纭。有一种说法，把宋襄公也归入了五霸。小时候觉得这是个笑话，现在觉得却有一理。至于是不是五霸，因为有名额限制，那不好说。但是宋襄公曾经称霸，那是不假。
要说明这个问题，就要搞清楚春秋称霸的“霸”的意义。
不是说谁实力强，谁霸道，谁就能称霸。楚成王不能称霸，就是例子。
称霸的人，一定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齐桓公打出的是“尊王攘夷”的旗帜。宋襄公讲得是“仁义”。
宋襄公继位前，就想让位给子目夷。齐桓公五个儿子，为了争夺继承权，勾心斗角，也许齐桓公看到了宋襄公让贤的一面，把还是公子的齐孝公嘱托给了宋襄公。可以说宋襄公是被齐桓公托孤的。所以齐桓公死后，宋襄公想继承霸主的位置，情有可原。
至于和楚成王的泓河之役的愚蠢，和中国早期的礼仪有关系。就像宋襄公所说：“古代行军打仗，不用险要之处。”
宋襄公渴望的，不是一场普通战争的胜利，而是一场宣扬自己仁义的胜利。只可惜宋襄公输了！
春秋，是一个逐渐礼崩乐坏的时代。楚国处于华夷之间，早已经不顾礼仪称王。宋襄公的失败，也是妄想维护礼乐制度的中原国家宋国和置周礼于不顾的楚国之间战争的失败。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宋襄公逝世后，儿子子王臣继位，这就是宋成公。
秋天，楚国的成得臣率领军队讨伐陈国，讨伐它有贰心，结交了宋国。于是攻取焦邑、夷邑，在顿邑筑城而回国。令尹斗谷于菟认为这是成得臣的功劳，让他作令尹。
叔伯问成得臣：“先生用什么来报效国家？”
成得臣说：“我将使国家安定。有大功而没有显贵的官位，他能使国家安定的有几个？”
九月，晋惠公逝世。太子姬圉继位。这就是晋怀公。
豹曰：晋惠公可以算是言而无信第一人了。却能寿终正寝，看来恶有恶报，那只是一个童话啊！
晋怀公命令卿大夫不要跟从逃亡的公子。规定期限，期限到了而不回国的，不能赦免。狐突的儿子狐毛以及狐偃在秦国跟从姬重耳，狐突不召他们回国。
同秋天，姬重耳居住在楚国几个月了，因为晋怀公当初从秦国逃跑，秦国怨恨这件事情；听说姬重耳在楚国，就召他去秦国。楚成王说：“楚国遥远，要经过几个国家才到晋国。秦国、晋国边境相连，秦国国君贤明，先生还是努力前去吧！”楚成王用厚礼送姬重耳去秦国。
姬重耳到达秦国，秦缪公用五个宗室女子给姬重耳做妻子，原来的晋怀公的妻子嬴氏也在里面。姬重耳不想接受，司空季子说：“他的国家况且要去讨伐，何况他从前的妻子呢！暂且接受她来和秦国结亲而请求回国，先生难道就拘泥于小的礼节，忘记大的耻辱了吗！”
姬重耳就接受了嬴氏。秦缪公非常欢喜，和姬重耳饮酒。赵衰歌唱《黍苗之诗》。秦缪公说：“知道先生想急着返回晋国。”
赵衰和姬重耳走下阶梯，再次拜谢说：“孤独的臣子仰望国君，如同百谷渴望时令之雨。”
有一天，嬴氏奉上盛水的器皿让姬重耳梳洗，姬重耳梳洗完毕，挥手让她下去。嬴氏大怒说：“秦国、晋国是匹敌的国家，为什么鄙视我！”姬重耳恐惧，脱去上衣，像囚犯那样，表示谢罪。
另一天，秦缪公宴请姬重耳。狐偃咎犯说：“我不如赵衰的文质彬彬。请让赵衰跟从。”
姬重耳赋《河水》，秦缪公赋《六月》。赵衰说：“姬重耳拜谢国君的赏赐赠予。”
姬重耳下堂拜谢秦缪公，叩头到地，秦缪公降一级而辞谢。赵衰说：“国君将辅佐天子的事业命令姬重耳，姬重耳怎么敢不拜。”
冬天，晋怀公抓住狐突说：“儿子来了就免你死罪。”
狐突回答说：“儿子能够做官，父亲就教导他忠诚，这是古代的制度。因为做官而献身于朝廷之事，有贰心就要被砍头。今天臣的儿子，跟从姬重耳，有好几年了。如果又召他回国，是教他有贰心。父亲教儿子有贰心，那用什么来侍奉国君呢？不滥用刑罚，是国君的英明，是臣的愿望。滥用刑罚来显示自己的威风，谁能无罪呢？臣听从命令就是了。”晋怀公就杀了他。
卜偃称病不出，说：“《周书》有这段话：‘国君伟大光明则人民服从。’自己不光明而杀人来显示自己的威风，不也很难吗？人民看不见国君的道德而只听到杀戮，那后面会有什么呢？”
十一月，晋怀公安葬晋惠公。
十二月，晋国大夫栾氏、郤氏等听说姬重耳在秦国，都暗地里来劝姬重耳、赵衰等回国，作为内应的很多。于是秦缪公就发兵让姬重耳回国。晋国听说秦国军队来到，也发兵抗拒他们。但是晋国的大臣都暗地里知道公子姬重耳要回国了。只有晋惠公的原来的权贵大臣吕氏、郤氏之流不想拥立姬重耳。姬重耳出国逃亡总共十九年而踏上了回国的征程，这年已经六十二岁了，晋国人大多依附他。
同年（周襄王十五年）夏天，周襄王请翟国的军队来讨伐郑国，攻取了栎邑。
周襄王感谢翟国人的恩德，将要让翟王的女儿为王后。富辰上谏说：“不可。臣听说：‘应该报答的人感到疲倦了，施恩的人还在不厌其烦地施恩。’翟国本来贪得无厌，大王又启发他们的愿望，妇女应具备的品德还没有穷尽，她的怨恨却没有终止，翟国一定成为祸患。”周襄王又不听，终于立翟王的女儿隗氏为王后。

公元前636年（鲁釐公二十四年）春天正月，送姬重耳回国的秦国军队到达黄河，狐偃咎犯用玉璧送给姬重耳，说：“臣拉着马络头和马缰绳跟从您巡游天下，臣的罪行很多了。臣自己都知道，何况您呢？请让我由此逃亡。”
姬重耳说：“有不和舅舅同心的人，有如黄河那明净的水。”于是投他的玉璧到黄河中，以此和狐偃咎犯盟誓。
这时，介子推跟从，在船中笑着说：“上天实在是帮助公子，而狐偃咎犯以为自己的功劳而和公子作买卖，这实在足以羞耻。我不忍心和他同样的位子。”就自己隐居起来。
于是秦国军队渡过黄河，包围令狐，攻入桑泉，攻取臼衰。
二月甲午日，晋国军队在庐柳驻军。秦缪公派遣公子嬴絷到晋国军队中，晋国军队后退，在郇邑驻军。
辛丑日，狐偃咎犯和秦国、晋国的大夫在郇邑会盟。
壬寅日，姬重耳进入晋国军队。
丙午日，姬重耳进入曲沃。
丁未日，姬重耳在武宫上朝，继位为晋国国君，这就是晋文公。群臣都前往。晋怀公逃奔高梁。
戊申日，晋文公派人在高梁杀死晋怀公。因为晋国没有告诉鲁国，所以《春秋》不予记载。
晋怀公原来的大臣吕省、郤芮本来不依附晋文公，晋文公继位，恐怕被诛杀，就想和他们的党徒图谋烧毁晋文公的宫殿，杀死晋文公。晋文公不知道。当初曾经想杀死晋文公的宦官履鞮知道吕省、郤芮的计谋，想以此告诉晋文公，来解除前面的罪行，求见晋文公。晋文公派人责备他，不答应他，说：“蒲城之役，国君命令你一个晚上必须到达，你却马上到达了。后来，我跟从翟国国君在渭河河滨田猎，你为惠公来寻求杀我的机会，命令你第三个晚上到达，你第二个晚上就到了。虽然有国君的命令，为何这么快呢？嫌疑还在，你还是走吧。”
履鞮回答说：“臣还以为国君回国，已经知道了。如果还不知道，又将遇祸。国君的命令不能有贰心，这是古代的制度。去除国君讨厌的人，任务重、困难多的情况下，能否达到目的，主要就看自己的力量。蒲邑人、翟国人，我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今天国君继位，不是也不考虑蒲邑、翟国吗？齐桓公不记被管仲射中带钩的仇恨而任命管仲为丞相，国君如果和他交换位置，不是辱没使命了吗？执行先君命令的人很多，难道只有我这个受到刑罚的臣子吗？”
于是晋文公召见履鞮，履鞮就把吕省、郤芮等人的阴谋告诉晋文公。晋文公想召见吕省、郤芮，吕省、郤芮等党徒众多，晋文公担心刚刚回国，晋国人出卖自己，就微服出行。
三月，晋文公在王城秘密会见秦缪公。晋国人不知道。
己丑日，是月末，吕省、郤芮等果然谋反，焚烧晋文公宫殿，却没有抓到晋文公，和守卫晋文公的军队战斗，吕省、郤芮等引兵想逃跑，秦缪公诱惑吕省、郤芮等，在黄河上面杀了他们，晋国恢复平静而晋文公得以回到国都。
晋文公迎接夫人嬴氏回国。秦缪公送三千个卫士给晋文公，实际上是仆隶。
晋文公还没有流亡的时候，手下有个人叫头须，负责看管财库。晋文公逃亡以后，窃取财物逃跑，用尽这些财物希望晋文公能够回国。没有成功，就留在了晋国。
等到晋文公回国，头须请求觐见，晋文公用正在洗头发的理由推辞。头须对晋文公的仆人说：“洗头发就心思不在了，心思不在了就想法变了，所以我不能觐见啊。留下来的人为社稷守护，流亡的人是牵着马络头和马缰绳的仆人，不是都是可以的吗，何必怪罪留下来的人呢？国君仇恨匹夫，恐惧的人很多啊。”
仆人把此事告诉晋文公，晋文公匆忙接见头须。
翟国人把晋文公的妻子季隗送到晋国而请求留下他的两个儿子姬伯鯈、姬叔刘。赵衰回国后，留在晋国的妻子君姬氏请求迎接赵盾和他的母亲叔隗，赵衰辞谢。君姬氏说：“得到宠幸而忘记旧人，用什么来使唤人呢？一定要迎接他们！”于是坚决请求，赵衰答应了她。赵盾和叔隗来后，君姬氏认为赵盾是人才，坚决请求赵衰任命赵盾为嫡子，而让她的三个儿子赵同、赵括、赵婴齐在赵盾的下面，让叔隗作内人而自己在她下面。赵括，字屏季。
当初，甘昭公受到周朝的惠后的宠爱，惠后将要立他，还没有成功惠后就死了。甘昭公投奔齐国，周襄王让他回来，甘昭公又和来自翟国的王后隗氏私通。周襄王废除隗氏。颓叔、桃子说：“我实际上去出使翟国，翟国将要怨恨我。”于是就侍奉姬叔带，用翟国军队攻打周襄王。周襄王的近卫之士将要保护周襄王。周襄王说：“先王后将说我什么呢？宁可投奔诸侯。让诸侯来讨论此事。”于是就离开周朝首都。到达坎欿，周朝的人又接周襄王回国。
秋天，颓叔、桃子侍奉姬叔带，用翟国军队讨伐周朝，大败周朝军队，抓获周公忌父、原伯、毛伯。
富辰说：“我屡次谏阻陛下，陛下不听从。如果因为这个不出去，陛下以为我怨恨他呢？”就带领他的下属一起赴死。
周襄王投奔郑国，住在汜邑。姬叔带继位，这就是周王姬叔带。
周王姬叔带娶了隗氏，和她一起居住在温邑。
于是戎狄有的居住在陆浑，向东到达卫国，侵犯、劫夺、暴虐中国。中原国家痛恨他们，所以诗人歌唱他们说：“戎狄就是报应”，“讨伐獫狁，到达大原”，“出发的战车盛多，在它的朔方筑城”。
话说郑文公抢夺了郑子的妃子，叫陈妫，生下姬子华、姬子臧。

姬子臧犯罪而逃亡到宋国，喜欢聚集以鹬羽为饰的帽子。这种帽子古时也是知道天文的人的帽子。郑文公听说此事，厌恶他，诱惑姬子臧的哥哥姬子华，在南里杀死他。
八月，郑文公派遣强盗在陈国、宋国之间杀死姬子臧。郑文公又从江国娶了妃子，生下公子姬士。姬士到楚国朝拜，楚国人给他喝毒酒，姬士走到叶邑而死去。郑文公又从苏国娶妃子，生下儿子姬瑕、儿子姬俞弥。姬俞弥早死。泄驾讨厌姬瑕，郑文公也讨厌他，所以不立他。郑文公驱逐各个公子，公子姬兰投奔晋国。
言归正传，宋国和楚国讲和。宋成公到达楚国，回国时来到郑国。郑文公将要宴请他，向皇武子问礼。皇武子回答说：“宋国，是前朝的后代，对于周朝来说是客人，天子有事的时候送给祭肉，有丧的时候答拜，对它的礼仪是很丰厚的。”郑文公听从皇武子，宴请宋成公的礼仪加了等级，这是符合周礼的。
冬天，周襄王派人来鲁国告急，说：“不谷没有道德，得罪了母亲的宠爱的儿子姬叔带，现在寄居在郑国的汜邑，斗胆告诉叔父。”
臧辰回答说：“天子在朝外蒙受风尘，敢不奔着前去问候天子的臣下吗？”
周襄王派遣简师父向晋国告急，派遣左鄢父向秦国告急。因为天子没有出国的说法，所以《春秋》记载说：“天王迁居郑国”。天子穿着丧服，贬降名号自称不谷，这是符合周礼的。郑文公和孔将鉏、石甲父、侯宣多到汜邑省视天子的官员、器具，而后倾听天子的家政，这是符合周礼的。
晋文公还没有全部行赏完有功的大臣，周襄王因为他的弟弟周王姬叔带的灾难迁居郑国，来告急于晋国。
晋国刚刚安定，想发兵，恐怕其它动乱起来，所以晋文公行赏跟从逃亡的人还没有到隐居的介子推。介子推也不说他的俸禄，俸禄也没有给他。
介子推说：“献公的九个儿子，只有国君还在。惠公、怀公没有亲属，内外都放弃他们；上天没有断绝晋国，一定要有主人，主持晋国祭祀的人，不是国君还有谁呢？上天实在帮助国君，两三个先生以为是自己的力量，不也是谎言吗？偷窃别人的财产，还被称为盗贼，何况贪图上天的功劳，以为是自己的力量呢？下面的人用自己的罪行冒充功劳，上面的人赏赐他们的奸佞，上下互相蒙骗，难以和他们相处！”
介子推的母亲说：“你也应该去求取赏赐，就这样死了，又怨谁呢？”
介子推说：“知道了他们的罪行而效仿他们，罪行更大了。况且口出怨言，就不食国君的俸禄了。”
介子推的母亲说：“也让国君知道，怎么样？”
介子推说：“言论，是身上的纹身；身体想隐藏，何必要纹身呢？纹身，是为了显示自己。”
介子推的母亲说：“能够说到做到吗？我和你都隐藏起来。”介子推到死都不再见晋文公。
介子推的跟从者怜悯他，把上书悬在宫门上，说：“龙想上天，五条蛇为辅佐。龙已经升入云中，四条蛇各自进入他们的殿宇，一条蛇独自怨恨，终究不知道在哪里？”
晋文公出宫，看见悬挂的上书，说：“这是介子推。我刚刚担忧王室，还没有考虑他的功劳。”让人召见介子推，介子推已经逃亡了。晋文公就求取他的所在，听说他进入绵上山中，于是晋文公把绵上山周围全部封给他，这就是介推田，号称介山。晋文公说：“用他来记录我的过错，暂且表彰有功之人。”
豹曰：还有一说，晋文公听说介之推隐居在绵上山上，派人去找，山深林密，没有找到。晋文公命令烧山，想把介之推逼出来，可惜介之推就是不肯下山，紧紧抱着树，被烧死了。晋文公悔恨无比，下命令以后每年的这一天，民间不能生火烧饭，只能寒食。这就是清明节的来历。也是为什么我们清明节要吃青团的原因。野史未可轻信也。
跟从晋文公逃亡的卑贱之臣壶叔说；“国君三次行赏，行赏不及臣，请允许臣斗胆请罪。”
晋文公回答他，说：“用仁义教导我，用德惠防止我犯错，这样的功劳接受上等赏赐。用行为辅佐我，最终因此成功的，这样的功劳接受次等赏赐。矢石之难，汗马之劳，这样的功劳接受再次等赏赐。如果用力气侍奉我而没有补充我的缺点的，这样的功劳接受再次等的赏赐。四种赏赐之后，才考虑先生。”晋国人听说这件事情，都喜悦。
卫国人将要讨伐邢国，礼至说：“不安排奸细，邢国不能够得到。我请求让我和我的兄弟前去做官。”于是礼至两兄弟就前往邢国，得以做官。

公元前635年（鲁釐公二十五年）春天，卫国人讨伐邢国，礼至两兄弟跟从邢国国君姬国子巡城，把他夹着来到城外，杀了他。
正月丙午日，卫文公灭亡邢国，因为邢国和卫国同姓，所以《春秋》记载邢国国君的名字。礼至铸造青铜器，铭文说：“我夹死姬国子，没有人敢阻止我。”
秦国军队驻扎在黄河上面，将要送周襄王回国。
赵衰说；“追求霸业没有如同送陛下回国、尊敬周朝重要的。周朝、晋国同姓，晋国不抢先送陛下回国，如果秦国先送陛下回国，晋国又用什么来命令天下呢。方今尊重陛下，是晋国的资本。”
狐偃咎犯对晋文公说：“要想在诸侯中称霸，不如勤王。诸侯相信了国君，这就是大义。继承周文王的大业而在诸侯面前宣扬信义，今天是可以做到的。”
晋文公让卜偃用龟甲占卜此事，说：“吉利。遇到黄帝在阪泉战斗的征兆。”
晋文公说：“我承担不起。”
卜偃回答说：“周礼没有改变。今天的天子，就是古代的帝。”
晋文公说：“用蓍草占卜此事。”
卜偃用蓍草占卜此事，遇到《大有》去《睽》，说：“吉利。遇到‘公被天子宴请’的卦。战胜而陛下宴请，哪个比它更吉利，而且这个卦，上天成为水泽来阻挡太阳，天子平抑心气来迎接公，不也可以吗？《大有》去《睽》而回到《大有》，也是适得其所。”
晋文公辞谢秦国军队而沿黄河而下。
三月甲辰日，晋国军队到达阳樊，驱逐翟国军队。右面的军队包围了温邑，左面的军队迎接周襄王。
当这时，秦国、晋国是强国。晋文公驱逐翟国，翟国居住在黄河西面、洛河之间，号称赤翟、白翟。
夏天四月丁巳日，周襄王进入王城，晋军在温邑俘虏周王姬叔带，在隰城杀了他。
戊午日，晋文公朝拜周襄王，周襄王请晋文公喝醴酒，命令他回敬酒。晋文公请求自己死后能够隧葬，周襄王不许，说：“这是天子的礼仪。没有取代旧朝以治天下的道德，而有两个大王，也是叔父所厌恶的。”
周襄王就赐晋文公珪鬯、弓箭，任命他为伯，封给晋文公阳樊、温邑、原邑、欑茅的田地。晋国于是开始开辟南阳。
阳樊不服，晋文公包围它。驻守阳樊的苍葛呼喊道：“用品德来怀柔中国，用刑罚来威震四夷，你们的行为，我们理所当然不服。这里谁不是天子的亲戚，难道都要俘虏他们吗！”于是就放出阳樊的人民。
秋天，秦国、晋国讨伐鄀国。楚国的斗克、屈御寇用申国、息国的军队戍守商密。秦国人经过析隈，进入析隈而绑架造车工人来包围商密，黄昏时候靠近城墙。晚上，宰牲取血，涂血于誓约上，穿坎将它们一起埋葬，假装和申国公子仪、息国公子边盟誓。商密人恐惧，说：“秦国攻取析隈了，戍守的人反叛了。”就投降秦国军队。秦国军队囚禁申国公子仪、息国公子边回国。楚国令尹成得臣追赶秦国军队，没有来得及，就包围陈国，送顿子回顿国。
冬天，晋文公包围原邑，命令军队携带三天的粮食。原邑不投降，晋文公命令撤军。
原邑的晋国间谍出城，说：“原邑将要投降了。”
军吏说：“请等待。”
晋文公说：“信义，是国家的宝器、人民的庇护，得到原邑而失信，用什么来庇护人民呢？所丧失的太多了。”于是退兵三十里，而原邑投降。迁徙原伯贯到冀邑。
晋文公问履鞮谁适合做原邑的守卫，履鞮回答说：“从前赵衰用壶装食品跟从您流亡，饥饿的时候也不吃。”于是晋文公任命赵衰为原邑大夫，狐溱为温邑大夫，魏犨为魏邑大夫。
后来，魏武子魏犨死去。
魏犨时候，魏犨有爱妾，爱妾没有儿子。魏犨生病，命令魏颗说：“一定嫁了她。”病情恶化以后，又说：“一定让她殉葬。”
魏武子魏犨死后，儿子魏悼子继位。魏悼子迁徙官府到霍邑。生下魏庄子魏绛。
魏武子魏犨死后，魏犨的儿子魏颗让爱妾出嫁，说：“病情恶化就会混乱，我听从他头脑清醒时的命令。”
言归正传，卫国人在我邑和莒国讲和。
十二月癸亥日，鲁釐公会见卫公、莒庆，在洮邑会盟。和莒国讲和。
同年（卫文公二十五年），卫文公逝世。
卫文公末年，卫国有三百辆革车。
豹曰：卫文公可以说是明君了。继位的时候，卫国濒临灭亡。他穿着麻制粗布的衣服、粗丝织成的厚帛帽，努力生产，教民务农，通商惠工，敬教劝学，教给为官之常法，委用有才能的人。当时整个卫国只有三十辆革车。到他死的时候，卫国已经有三百辆革车，还灭亡邢国。
卫文公逝世后，儿子姬郑立继位，这就是卫成公。

公元前634年（鲁釐公二十六年）春天正月，鲁釐公会见卫国的莒兹子、宁庄子，在向邑会盟，重温洮邑的旧盟。为了讨伐鲁国召开洮邑、向邑的会盟，齐国军队讨伐鲁国西方的边邑。
夏天，齐孝公讨伐鲁国北方的边邑。因为有洮邑的会盟，所以卫国人讨伐齐国。鲁釐公派遣展喜犒军，让他从展禽那里接受命令。
齐孝公还没有进入鲁国国境，展喜跟从他，说：“寡君听说国君亲举玉趾，将要羞辱我们的城邑，派遣下臣犒劳贵国官吏身边的侍从。”
齐孝公说：“鲁国人恐惧吗？”
展喜回答说：“小人恐惧，君子则不恐惧。”
齐孝公说：“室中空无所有，乡野没有青草，凭什么不恐惧呢？”
展喜回答说：“凭先王的命令。从前鲁公姬旦、齐公吕尚犹如周朝王室的大腿和胳膊，辅佐周成王。周成王犒劳他们而恩赐他们盟誓，说：‘世世代代的子孙，不要相互伤害。’记载在掌管保存盟誓文书的官府，太师看管文书。齐桓公所以集合诸侯而谋划讨伐不一致的诸侯，设法遮掩诸侯的缺点不使别人发觉，而在灾难中挽救诸侯而使他们回到正路上，这是昭示太师的原先的职责。等到国君继位，诸侯的期望是：‘他将继承桓公的事业吗？’我们的城邑不敢聚众守卫，说：‘难道他继位九年而抛弃命令、擅离职守吗？他对得起先君吗？’国君一定不是这样的。凭借这点所以不恐惧。”
齐孝公就回国了。
鲁国的东门襄仲、臧辰到楚国请求出兵援助。因为齐国、宋国不臣服楚国，臧辰觐见成得臣而说讨伐齐国、宋国的事情。
夔子不祭祀祝融和芈鬻熊，楚国人责备他，夔子回答说：“我先王熊挚有疾病，鬼神不赦免他，所以自己流窜到夔国。我因此失去楚国，又为什么祭祀祝融和芈鬻熊呢？”
秋天，楚国的成得臣、斗宜申率领军队灭亡夔国，俘虏夔子回国。斗宜申，字子西。
因为宋襄公曾经善待过晋文公，所以宋国背叛楚国靠近晋国。
冬天，楚国令尹成得臣、司马斗宜申率领军队讨伐宋国，包围缗邑。
鲁釐公用楚国军队讨伐齐国，攻取谷邑。在谷邑安置齐桓公的儿子吕雍，易牙侍奉吕雍，来作为鲁国的援助。楚国的申公叔侯保护吕雍。齐桓公的七个儿子，在楚国成为七个大夫。

公元前633年（鲁釐公二十七年）春天，杞靖公前来鲁国朝拜。因为杞靖公用夷的礼仪，所以《春秋》贬他为子。因为杞国不恭敬，所以鲁釐公看不起杞国。
夏天，齐孝公逝世。
豹曰：齐孝公是靠宋襄公继位的。但是宋襄公被楚成王打败之后，就忘恩负义，攻打恩人宋襄公，不也卑鄙吗？被展喜一捧杀，就撤军回国，同年却被鲁国攻打，丢失谷邑，也是罪有应得啊！
齐孝公逝世后，齐孝公的弟弟吕潘让公子吕开方杀死齐孝公的儿子而自立，这就是齐昭公。齐昭公，是齐桓公的儿子，他的母亲是葛嬴。
齐孝公逝世后，鲁国和齐国有素怨，但是齐孝公逝世后，鲁国不废除丧事的礼仪，这是符合周礼的。
秋天，鲁国攻入杞国，责备杞国的无礼。
楚成王将要包围宋国首都，派遣斗谷于菟在睽邑治军，一个早晨就结束了，没有杀一个人。成得臣再次在蒍邑治军，一整天才结束，鞭打七个人，贯穿三个人的耳朵。国老都祝贺斗谷于菟，斗谷于菟喝了他们敬的酒。蒍贾还年轻，晚到了，不祝贺。
斗谷于菟问他，蒍贾回答说：“不知该祝贺你什么？先生让成得臣作令尹，说：‘以此来安定国家。’安定内部而打败外敌，到现在成得臣有多少收获呢？成得臣的失败，是先生的推举。推举而使国家衰败，将祝贺什么呢？成得臣刚而无礼，不可以用他治理人民。超过三百乘兵车，他不能带领他们回国了。如果能够回国，我再祝贺，有什么晚的呢？”
后来，斗谷于菟死去。
斗谷于菟时候，楚国司马子良生下子越椒，斗谷于菟说：“一定要杀死他。这个孩子，有熊虎的形状，而豺狼的声音，不杀，一定灭亡楚子芈仪的宗族。谚语说：‘狼子野心。’他是狼，怎么可以养着呢？”子良不同意。
斗谷于菟把这件事当作大的忧愁，等到将要死的时候，聚集他的宗族，说：“子越椒为政，就快点离开，不要波及到灾难中。”而且哭泣道：“鬼还求取食物，楚子芈仪的宗族，难道不会饥饿吗？”
斗谷于菟时候，因为他小时候被老虎乳养。楚国人称老虎为班，他的儿子便以班为姓。
冬天，楚成王派遣成得臣率领陈穆公、蔡庄侯、郑文公、许男包围宋国都城。宋国的公孙固到晋国告急。
先轸说：“报答宋国的施予，援救宋国的忧患，取得威望，策定霸业，就在这里了。”
狐偃咎犯说：“楚国刚刚得到曹国而和卫国新婚，如果讨伐曹国、卫国，楚国一定援救它们，那么齐国、宋国就能免于灾难。“
于是晋文公在被庐阅兵，编制三军。商量谁做元帅。赵衰说：“郤縠可以。臣屡次听到他说的话，他善于解说礼乐而诚恳地学习《诗经》、《尚书》。《诗经》、《尚书》，是道义的府库。礼乐，是道德的标准。德义，是利益的根本。《夏书》说：‘用言语来普遍采纳，用功劳来明白考验，用车舆礼服作为报酬。’国君暂且试用他。”
晋文公就派遣郤縠率领中军，郤溱辅佐他；派遣狐偃咎犯率领上军，狐偃咎犯谦让给狐毛，自己却辅佐狐毛；任命赵衰为卿，赵衰谦让给栾枝、先轸。派遣栾枝率领下军，先轸辅佐他。中行桓子荀林父驾御军车，魏准担任车右。
十二月，晋国军队先攻下山东。

公元前632年（鲁釐公二十八年）春天，晋文公将要讨伐曹国，向卫国借道，卫国人不允许。晋军返还，从南河渡河。侵略曹国，讨伐卫国。
正月戊申日，攻取五鹿。
二月，晋国的郤縠死去。为了崇尚德行，晋文公任命原轸率领中军，胥臣辅佐下军。晋文公、齐昭公在敛盂会盟。
卫成公请求会盟，晋国人不允许。卫成公想和楚国会盟，卫国人不想。晋国想在卫国征兵，卫国大夫想允许，卫成公不肯。所以卫国大夫赶出卫成公来取悦晋国。卫成公迁居襄牛。
郑国的公子姬买守卫襄牛，楚国人援救卫成公，不能打败晋军。鲁釐公害怕晋国，杀了公子姬买来取悦晋国，对楚国人说：“姬买不能完成戍守的任务。”
晋文公包围曹国，攻打城门，晋军死伤惨重，曹国人把晋军的尸体成列在城墙上，晋文公忧患此事，听从士兵的计谋，称说：“在曹国人的墓地扎营。”于是晋军迁到曹国人的墓地扎营，曹国人恐惧，把他们所得的晋军战亡者装入棺材而送出城，晋军趁曹军恐惧而攻打曹军。
三月丙午日，晋军攻入曹国首都。晋文公数落曹共公，因为他不用釐负羁而有三百个美女乘坐大夫的车子，而且说：“观看我的裸状的罪行。”为了报答釐负羁，晋文公命令晋军不要进入釐负羁的宫殿而赦免他的家族，。
魏准、颠颉大怒说：“劳苦的人不报答，报答釐负羁有什么意义！”于是烧了釐负羁的家。
魏准胸部受伤，晋文公想杀了他而爱惜他的才能，派人问候他，而且观察他的病情。如果伤病很重，将要杀了他。魏准扎裹胸部见使者说：“依靠国君的英灵，难道伤病会不好吗？”于是直跳三百下，横跳三百下。于是晋文公就放弃了杀他。杀了颠颉来对军队宣示，任命舟之侨为车右。
宋国人派遣门尹般到晋军告急。
晋文公说：“宋国人告急，舍弃他就断绝了国交，告求楚国解围它又不答应。我想战斗，齐国、秦国又不同意，那该如何是好？”
先轸说：“让宋国舍弃我们而贿赂齐国、秦国，通过它们告求楚国。我国抓住曹公而分曹国、卫国的田地来送给宋国人。楚国喜爱曹国、卫国，一定不答应。齐国、秦国喜欢贿赂而对楚国顽固不化生气，能够没有战争吗？”
晋文公喜悦，抓住曹共公，分曹国、卫国的田地来给宋国人。
楚国大将成得臣说：“大王对待晋公非常厚道，今天知道楚国急于曹国、卫国的祸患而故意讨伐他们，这是轻视大王。”
楚成王进入申邑，住在那里，派遣申叔去谷邑，派遣成得臣去宋国，说：“不要追逐晋国军队。晋公在外十九年了，果然得到晋国。险阻艰难，已经尝尽了；人民的真诚与虚伪，也全部知道了。上天赐给他足够的年寿，来除掉晋国的祸害。上天所安置的，难道可以废除吗？《军志》说：‘适当的时候撤军。’又说：‘知难而退。’又说：‘有德不可敌。’这三句话，说的是晋公啊。”
成得臣派遣伯棼向楚成王请战，说：“不敢一定有功，愿以此杜绝邪恶奸佞之口。”
楚成王大怒，给予他很少的军队，只有西广、东宫和楚子芈仪宗族的一百八十辆兵车实际上跟从成得臣。
当初，成得臣自己做饰以琼玉的皮弁、以玉为饰的冠带，还没有穿戴。开战前，梦见河神对自己说：“给我，我赐给你孟诸的麋鹿。”成得臣没有送给河神。
大心和斗宜申派遣荣黄上谏，成得臣不听。荣季说：“死了能够有利国家，还要去做呢，何况琼玉呢？这是粪土，而可以增援军队，将爱它们干什么呢？”成得臣不听。荣季出来，告诉大心和斗宜申说：“不是神明要打败令尹，令尹他不尽心尽力于民事，实际上是自己要失败。”
成得臣派遣宛春告诉晋国军队说：“请求恢复卫公而封曹公，臣也取消宋国的包围。”
狐偃咎犯说：“成得臣没有礼仪啊！国君只拿到一个，成得臣作为臣却想拿到两个，不可以答应他。”
先轸说：“国君给他。安定人民被称为礼，楚国一句话而安定三个国家，我们一句话而灭亡一个国家。是我们没有礼仪，用什么来战斗呢？不答应楚国的要求，这是放弃宋国。援救它而放弃它，怎么对诸侯说呢？楚国有三个施予，我国有三个怨恨，怨恨仇视已经多了，将用什么战斗呢？不如私下答应恢复曹国、卫国来携手对抗楚国，抓住宛春来激怒楚国，战争起来了然后图谋如何击败楚国。”
晋文公喜悦，就在卫国拘捕宛春，而且私下答应恢复曹国、卫国。曹国、卫国宣告和楚国绝交。
成得臣大怒，追逐晋国军队。晋国军队后退。
军吏说：“用国君的军队规避臣子的军队，这是耻辱。而且楚国军队已经疲劳，为什么后退？”
狐偃咎犯说：“出兵有正当理由，军队就气壮，有战斗力；没有正当理由，就气馁，没有战斗力。难道在于流亡时间的长短吗？没有楚国的恩惠，我们能在这里吗，退九十里来规避楚军，用此报答楚国。忘恩失信，来对抗楚军，我军理亏，而楚国理直气壮。楚军不做事而能饱食，不可以说已经疲劳。我军后退而楚军撤军，我军还有什么求取的呢？如果它不撤退，国君后退臣子进犯，理亏在对方了。”于是退军九十里。楚军想撤军，成得臣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