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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枣树开花(原创连载小说)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羊群中也有弱势群体,失去母亲的小羊羔,体弱多病的,身体受伤的,来自外部的不被群体接纳的羊,我们牧的羊群里就有这么七只,它们跟其它的同类不大一样,体格小、瘦弱、毛发不光亮,它们总是很拘束地在羊群中行走或站立,一般落在后面,不敢接近骚胡,大羯羊和美丽的母羊,一副谨小慎微的猥琐模样,惟恐稍有不慎,站错了队,跨越了位置,惹其它羊发怒,招来挨揍。在集体生活中,它们走路靠边站,吃别的羊吃剩的草料或啃过的草茬,若冬季喂料,等别的羊吃过之后,它才敢走过去贴近食槽,眼睛警惕着四周,贼眉鼠眼,吃的动作也非常腼腆,大姑娘似的,或者偷偷抢上几口。早晨饮水的时候,它也知道先来后到,先大到小的礼数和秩序,羊群全部喝饱离开后,它才挤挤巴巴喝点剩的,晚上归圈休息,脏、乱、差和遭风雨的地方,是它们的栖息地。
相比较,人的世界比羊好多了,这就是文明,就是几千年来,古代先贤和圣人,为我们制定了精神领域的宗教,社会领域的规则,生活领域的习惯,保障领域的法律等等,使人生而平等,各安天命,人人有生育、抚养、自由、治疗、教育、生存、生活工作、结婚、成长、发展、老来被赡养、受保障等诸多的权利和空间。多么的人性化,这是多么好的社会,相对于动物世界,这就是天堂,人间乐土。
蛇狼对我说:“人牧羊,羊也在放人,是相互的,羊也有自己的生存法则,诸如自然界好多浅显易见的道理,在启发人,羊也会让人明白世界上的一些道理”。羊一撒出去,就心外无物,专心吃草,工作、生活都是吃草,简洁、简单;羊最会走路,别看它智商低,低能动物,可它选的沙漠、戈壁、陡坡、山脊、山泽,所过之处的羊肠小道,都是最理想、安稳的路,比人选的好,羊也有责任和爱心,骚胡带队护群,抵御外来侵害,母羊有舔犊之情,小羊有跪乳之恩。羔羊似乎懂得母亲的艰辛与不易,所以吃奶时是跪着的。过去中国有一种“送羊劝孝”的风俗,也是羊影响中国古人品行和民风的最直接反映。史料记载,“送羊劝孝”一般在每年阴历六七月间进行,外祖父、舅舅要给外孙、外甥送只羊。原来传说中,有一个小孩不孝敬爹娘,放牧的舅舅便将外甥领到羊群边。外甥看到羔羊跪在母羊面前吃奶,一下子明白了舅舅的用意:羔羊尚知孝敬母亲,何况人呢?舅舅于是送给他一只羊羔,让他抱回家。羔羊的跪乳被人们赋予了“至孝”和“知礼”的意义。反面讲,属羊的命不济,羊眼里常汪着泪蛋子,因为羊只有一个胃,地大草广,遍地好草,吃了这搭顾不了那搭,吃了上面顾不了下面,山外有山,草外有草,羊拿遍地的草没办法,正象狼要吃天,无法下爪,很无奈,人生也是这样,爱离别,恨不得,有不够,这山望着那山高。蛇狼给我说:“年轻时,你爷和我一样,都是穷苦人,给人家打长工,跑腿,你爷不认自己的苦命,爱学习,半辈子熬了个帐房先生,解放前,别人低价甩地,他用半生积蓄买了几亩地,不识时方,解放后定成分,被划成了地主,害了自己,害了一家人。”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第二十一章 畜牧打草
9月,银川平原上一片金黄,硕果累累,我的家乡塞上江南的中卫水浇地,把“天下黄河富宁夏”表现得实实在在,庄稼已经一块接一块地成熟了。稻田金黄,高梁在同一刻变成了红色,红得像彩霞一片,像举着一杆杆耀眼的旗帜,包谷上黄下绿,地里的青豆成熟了,萝卜长大了,白菜也不小了。
我们牧羊的绿洲,在沙漠里,气候比平原更丰富,催生着植物五颜六色的变化着。连绵的黄褐色沙丘上,沙枣金黄,带动着胡杨叶子也黄了,红柳的紫皮中掩映着野枸杞红灿灿的,成片的野生芦苇举着狗尾巴似的头,张扬着丝丝缕缕的万千白发随风摇拽,芨芨草由绿变青,青中带着枯萎的黄白色,赤橙红蓝青绿紫,好像上帝的调色板,一片一片单色调,或混合着,又演绎出更复杂尖变的自然色,充填其间,仿佛一幅图画。
这个节气,我们牧人是最繁忙的,起早贪黑,牧羊、打草,让羊吃得饱饱的,让过冬的草场垒得高高的。
刚来时,看见牛羊粪就捂鼻子,闻到那气味就恶心的想呕,慢慢的适应了,在羊群里或者放牧的路上,跟在羊屁股后面,不时有羊拉粪蛋蛋,我也不觉得牛羊粪的味道不那么恶心了。我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了羊毛气味,修练成真正好牧羊人了。可是这几天,除了羊粪的臭味外,有多了一种浓重的骚味,原来这期间,几个骚胡荷尔蒙分泌过剩,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雄性骚味,一路上骚气难闻,怪不得叫“骚胡”。
接下来的几周,我跟他们学习打草、铡草、清圈。我觉得这活没有放羊好玩,跟我在学校放假后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差不多,出力流汗,重复机械,没啥趣味,但也有不同。
我不出去牧羊了,在院子等着和他们去割草,望东方看,天边开始红了,初秋的晨阳也透着成熟的味道,先是一抹浅桔红,像黄土高原的少女有着的高原红,渐渐地,天空的边缘把云彩染出了一晕玫瑰色,接着巨大的太阳带着金黄色的皇冠冒出了地面,天和沙漠交相成辉,我分明看到了金秋+月一浪强似一浪的稻浪。大漠醒了,万物活了。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晨雾渐渐散了,蚂蚱羽翅上的露水早已被太阳晒干,身子又恢复了夏日的轻盈,稍听到些响动,就展开翅膀朝远处飞去。我们就开始劳动了。打草就是割草,生产队收麦割稻用短把镰刀,要弯腰,一手抓禾苗,一手挥镰,齐根刷过去,割的一棵不剩,整整齐齐。我也用它割田梗地畔的草,牧羊人打草用的是长达一米多的长把镰刀,人站着挥镰扫割,动作像打,怪不得叫打草,动作原始初野,速度快,效率高,但割过的地像牲口啃过遭塌过的一样,有的倒了,有的立着,草根参差不齐。今年雨水充裕,沙漠绿洲青草虽不茂密,但长得高,面积大。我挥舞镰刀,象拿着大扫帚扫地一样,划着大字,身后一溜青草匍匐倒地,沙坡滩、戈壁地,如秃子的头发,东一坨西一块散布着芨芨,梭梭草,荆棘丛生,灯笼草、马莲花、狗尾巴之类的迎风晃动。草中夹杂着蒲公英、马兰和一些不知名的花。刚开始割草,我挥个长把镰刀,觉得好玩,比赛似的奋力划拉,争先恐后地往地前头赶,真的走到了前头,看着我横七竖八打倒的一片草,很有成就感。可我毕竟还是个娃娃,割着割着就没耐性了,看镰刀割过,断口处流出绿色或白色的汁,透着淡淡的青草味,我张着嘴,捕捉空气中能嗅到花粉的清香,听蜜蜂嗡嗡叫着,我又寻觅它们,蝴蝶上下翻飞,飞来飞去,知了蹦蹦跳跳地死命叫着,还有些蚱蜢被惊得跳起一人多高,老鼠和沙漠蜥蜴拼命地四散逃逸,我就逮和捉他们一些不知名的鸟雀在草地上空低低地飞翔,掠食被我们惊起的虫子。这样我的速度就慢了下来,这种挥镰打草,劳动力强度很大,不一会,我汗流浃背,胳膊酸疼,手心磨出血泡,胳膊酸了,腿也困了,拿着镰刀扑腾扑腾”地乱划拉,把草割的乱七八糟。再坚持一会胳膊腿疼不说,腰和屁股扭的都疼,可是没办法,看看他们几个,一镰又一镰,一片又一片,小半天就割了好大一片,镰过之处,草茬口平整,割的干净利落,半根草都找不到,尤其是二愣子,脑子缺根筋,却一身蛮牛力气,干活是把好手,镰刀在他手里就好像是称手的兵器,勇往直前,冲锋陷阵,不费吹灰之力,秋风扫落叶似地将草放倒,不到一袋烟功夫就“突”地蹿到了头,又回过头“突”地割了回来。瘸腿婆跟在歪嘴的的身后,歪嘴故意割的宽宽的,把瘸腿婆的一半草割了,每次擦汗的时候都会回头头瞅她,离的近了就悄声说:“你歇着点儿,别累着了,我帮衬着你。”我有心无力,拉一下镰刀停一下,停一下拉一下,歪嘴撒气对我说:“你嚰蹭啥呀!给准嚰洋工呢?"和尚说:"他毕竞是个孩子吗!"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我看歪嘴嘴里不停地嚼着吃东西,绕到他身边看他偷吃什么,却见他手里拿着白白的草根,问他,“你吃什么?”歪嘴故意把那草放到嘴里,猛咬几口,作出很好吃的样子,我捂着嘴巴惊奇地道:“你吃草啊。”歪嘴不吱声,又故技重演,随地拔了几根山韭菜,剥干净塞到了嘴里,如性口吃草似地吃了。 瘸腿婆看他逗我,开玩笑说:"别跟他学,他属性口的,爱吃草。"歪嘴讥讽地回敬道:"我俩一模一样的,都是牲口。"这话说的瘸腿婆脸红了。她拉我一把说:"别跟着那个愣货学坏了,姨给你找好吃的。”走了几步看见前面一棵草,叶子肥厚厚的,她说这是一根面面杆儿,用铲子三下五除二的挖了出来,扒拉干净泥,递给我说:"这是白面的,比莜面的好吃。”“草还分莜面白面的?”不一点不懂,疑惑地问王姨。她拿着枝叶给我耐心解释:“白面的叶子大,莜面的叶子小,白面的发白,莜面的发黑。”说着她又找到一根莜面的,就指给我看,我才分清楚两个的长相不同。 王姨把剥干净的杆根折成两截,一截给我并说:“你先尝一口。”说完她先把另外一截伸到嘴里嚼了起来。我一边从他手里接过那一截面杆,一边探询地问她,“真能吃?”并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歪嘴看着说:"吃不死你,那是好东西。”我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叭啧了半天才说:“有点甜。”说完才放心大胆地把面面杆儿放到嘴里嚼着吃了,也许是肚子饿了,吃了还想吃。我确实是饿了,割了一晌午的草,早上吃了半快饼子,喝了两碗奶茶,早尿光了,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我提着镰刀拿着铲子,弯着腰撅着腚在草丛中找面面杆儿,佷快又找到一根面面杆儿,是白面的,迅速地挖了起来,扒拉干净泥土,剥了皮又香喷喷地吃了。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草丛中还绽放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花朵碎碎的,却密密的挤成一团。我见着花就采下来在鼻子下嗅着,闻的多了,发现白花都很香,浅颜色的味重,越是颜色艳丽的花越是缺乏芬芳。我问和尚这是什么原因,和尚听了,饶有兴趣,也采了不同颜色的花嗅闻着,结果是一样的。他惊奇地说:"道教说大道至简,佛教说一切皆空,就是这个道理。天空一般了无褶皱,行云一般长生不老,流水一般越来越大。自然界的道理是相通的,人也是一样,越朴素单纯的人,越有品味,日子越过得简单美好。"
我躺在草堆上琢磨着和尚的活,想想,人活着真不简单,我活着就是能和同龄孩子一起上学,不索求什么,也不招惹谁,更不给别人添麻烦,这简单吧!可因为我爷的地主成分导致我上不了学,这个旧时代的烙印与新时代出生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爷天天嘟囔着早点死,这也简单吧?可他戴着地主四类分子的帽子,接受劳动改造,挨批游斗,受尽欺凌,可他为什么死不了呢?明知以后还要受罪,还要痛苦的活着,他活一辈子到底是为什么?
割草很辛苦,草稀稀疏的杆子还特硬,割起来很费力,二袋烟的功夫刀头就钝了,要打磨,遇到干死的沙蒿和红柳根,能把刀口刃豁了,土质是碱沙土,再加上刚刚下过一段时间的连阴雨,软硬交替,坑凹不平,下脚也要小心谨慎,毒辣辣的日头照在我们的光脊梁上,汗津津的,可瘸腿婆却不能脱衣服,头上还包着围中,更是热的难受,可她一点也不落后,一镰一镰的,只比二愣子和歪嘴落后十来米。
我胳膊酸累的拿不住镰刀,躺在草堆上休息一会,嘴里叼着一根根面杆儿,咂摸着草茎里散出的甜丝丝的味道。我看王姨捆草的时候,每抓起一把草都用力抖几下,我感到好奇,过去问:"抖啥呢?有土吗?"她听了抿嘴笑着说:"没啥,把草里好虫子抖到地里,好歹它们也是一命。"和尚听了赞赏地扭过头夸奖道:"爱惜纱蛾飞罩灯,扫地恐伤蝼蚁命,好一个慈悲为怀,阿弥陀佛"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中午吃饭间隙,二楞子和歪嘴趴在地上在草丛里到处翻,捉了好几只蛐蛐,装在草编的笼子里,玩斗蛐蛐,歪嘴对二愣子说:“你说,我们一年有三个月听见蛐蛐叫,人要是活到六七十岁,这一二十年都在听蛐蛐叫,都在与蛐蛐过,比我爹妈在一起呆的时间还多,人若与蛐蛐过多简单好玩。听上一二十年蛐蛐叫,一辈子就过去了。望见过蛐蛐的,又没有几个人。望不见,望见,它都在那里,照样叫。人活在世上有那么多事情,又是为了什么呢?”
二楞子,在这些人里面,是个没有心计,没有本事,没有特色的楞头,他一边捉,一边在心里算账。却也算不清楚。
山蛋讽刺着歪嘴:“你个傻怂,人怎么能和虫比呢?不知道你脑袋里胡思乱想些什么?嘴里又胡扯什么呢?”
二楞子算不清数,但对人和羊,蛐蛐儿,虫虫儿,比较敏感,他认为都一样,望着山蛋认真地说:“歪嘴一点也不傻,你就不晓得!动物虽然跟人是反着的,其实也一样。人是女人漂亮,动物是公的漂亮。雄鸡比母鸡漂亮,蛐蛐也是的,公的会叫,母的不会叫。夜里叫的都是公蛐蛐,它在喊母蛐蛐。蚊子又反了,母的叮咬人,公的不要,你留心地里每一个虫子,哪怕是蚂蚁、蜘蛛、蝴蝶,它们也分公母,有家室,养儿女。一生一世,日晒雨淋,好不辛苦,不是跟人一模一样的吗?”。
和尚投过去赞赏的一瞥,说:“二楞子是大智若愚,是个明白人,说的对对的,虫老一日,人老一年。草活一秋,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人一世,虫一生,都是一回事。日晒雨淋,生儿养女,老了病了,闭眼去了,都归到土里,化作一样的污泥。”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我也跟着去捉蛐蛐,一不小心,带刺的乞乞牙划破了我的手,我疼地“呀”地叫了一声,和尚和王姨过来看我,我一把扯起那把草,叶看上去矮矮的、孤孤的、散散的,叶边有一些小刺刺儿,像小锯条的齿。我骂道:“什么破草,还带刺!”扔在地下,用脚使劲地踩踏。和尚说:“天生万物,各有各的用处。这锯齿刺使鲁班受到启发,发明了锯。玫瑰好看,一枝尖刺,樱桃好吃,树难栽,花椒在山里生长,苞壳可作调料,调出好味,籽可以榨油,满身是宝,却生着怪脾气,满身芒刺,人一采摘,扎的手斑斑点点。它教人明白,得到好处,你一定得付出代价,使人懂得,你轻易给人好处,往往不被珍惜,给人恩惠,要慢些出手,付出代价,这芒刺,这代价,是它的价值和尊严。”
看这几天主要打些冰草,干草,沙葱,毛柴棵子,这些都是有味道的草,羊吃了有嚼头,还可以倒磨,沙漠干燥高温,太阳光强,晒干也快,头天割,隔天收,用牛车拉回来。
第二天起床一挪身才感觉到浑身上下酸痛酸痛的,每天都咬牙坚持着去割草,一天下来,两个胳膊就像被卸了似的疼的拉不起来,回到地窝子往炕上,一躺就不想起来了,虽然饥肠辘辘却懒得起来吃饭,动都不想动了,脑袋往炕上一跌就睡呼呼的了。我体验到了劳动的艰辛。有时候我想人要是躺下再醒不来就好了,可每天早上都必须得醒来,身上再疼都得挣扎着起来,然后去放羊打草,回来清圈垫土,打水饮羊。想着这些活计就开始犯愁,可是愁也没用,我得听从安排,你磨道上的驴,上了套蒙上眼就得不停地转圈。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割草和放牧轮流进行,我割了几天草,又去放羊了,前几天,下过一场小雨,草得到雨露,往上蹿了一截子,绿油油的,所以牲口和羊们你头猛啃,也不乱跑,很省事。我们闲坐在沙滩上,牲口们都在悠闲地吃草,打草和羊比起来,我切身感觉得还是放羊清闲,尤其是这几天草好,牲口和羊们是不会乱跑的,就怕干旱炎热,草不长还枯萎,到处光秃秃的没有好草,吃不到嫩草的牲口们才会东一头西一头的乱跑,寻找长高的草尖尖。羊更不用说了,草一露头,羊就会一头扎进去。
每隔三天把割倒晒干的草都拉回了驻地,捆扎整齐地码在羊圈南侧的草料场里,等着全部割倒打垛干透了一起在翻晒,并均匀地拌上盐。为了防止地下水上升反潮和下雨淋湿致使草料发霉,在草料场地面,把草皮一铲上面撒上一层碱土,再垫上一层沙土,赶着牲口套着碌碡一碾就是一个防潮湿的干台子,上面盖上用芨芨草编织的帘子,细密而又厚实,水下在上面顺着草帘滑到外面。打草的季节也是牲口和羊上膘的季节,乱七八糟的事情很多,我们人人都辰忙碌的,王姨除了做饭,也出来打草和忙乎羊圈的活计。
一撮毛看歪嘴老是在瘸腿婆身边转游,眼睛盯得紧紧的。他想试探歪嘴的心思,故意说:“听人说,有人给瘸腿婆介绍男人,这鸭子捂不熟了,怕是早晚要飞走,在别的芦苇荡坐窝了”。
歪嘴一听急了:“你听谁说的?介绍的谁?啥时候的事?我咋一点都不知道?你说她会不会真的要走?”一连急着问了五个为什么,心里想,若是那样,他岂不是,吹鼓手打离婚—彻底吹了,没戏了。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管得了,别人的事,我也懒得听那么细,问那么多,再说,那婆娘虽瘸,可额头上长眼睛—眼界高”。一撮毛故意造谣,无事生非,编造了一个有人要给瘸腿婆相亲的故事。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歪嘴与瘸腿婆来往三年了,勾奸次数也不少了,总觉得缺点什么?缺什么呢?一直想不明白,悟不透,今天一撮毛打几句话,一语点醒梦中人,缺的是保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结婚组成家庭才是保证,眯眼子活着的时候,他是偷奸,眯眼子死了,这女人成了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盯着她脸盘和身体的人不止他一个,他俩虽然好上了,毕竞是偷偷摸摸的,没有明门正娶,没有婚姻的保证和人们的认可,说到婚姻,他真想娶她,可是这么长时间了,这个女人与他若即若离,从来没有答应过他什么,想到这里,看不到未来,听说有人给这女人说媒,到手的鸭子要飞了,心里怅然若失,瞬间仿佛筋被抽走了,骨头被踢了,心空落,身散架子,天都要塌了,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感到很茫然,不知道眼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一场梦。
歪嘴站了起来,用脚踢沙子,踢石子,石子溅到羊群,羊哞哞叫了起来,歪嘴又朝近处的羊踢几脚,嘴里恶狠狠地骂着:“天生的挨刀货,贱货,骚货,看老子不收拾你!”指桑骂槐,不恨绳短_只怨井深。
和尚招呼歪嘴到跟前:“你踩着蛤蟆硬往死里踏_气还真不小呢,不要像抽疯的羊—老走歪道”。
歪嘴沉浸在自己伤心和生气的世界里,别人说的话,他这时根本听不到,自艾自怨,他突然又仰天大声吼叫:“穷,穷啊,老天,我为什么这么穷?”
和尚语重心长地开导他“什么是穷?不懂布施就是穷,不懂布施会有六种穷:财穷、身穷、智慧穷、心量穷、福报穷、担当穷,你看那为富不仁的人,除了钱,什么都失去了,愁、怕、忧、虑、烦躁、失眠、病多,来生还债,欠谁的、占谁的、剥削的、巧取豪夺的、费尽心机的,都得还,而你赤条条来,无忧无虑、无牵无挂、无病无灾吃的香、睡的香,多好,为什么抱怨老天呢?你遇到的一切人、一切事都是自己的福报,佛曰:智慧、工巧、端正、精进、福德。这五中福德第一,遇到一切不如意事,不用抱怨,都是自己的业障,福报不够,没福报再努力也不会成功和幸福,有福报的人,心中想什么,就会来什么”。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一撮毛故意唱着:“吃完喝完还不算,眼看阳坡落西山,两个家伙款款把身安,你看人家拦住窗窗,拦住窗窗,项住门,一对枕头一对仰,两人睡觉打筒筒,唱到这儿有点荤,唱到这儿有点荤,多不过荤的就是两三声,自古有素就有荤,如果要是没有点荤,哪里能来这么多的人,一男一女能作甚,俩人睡到被窝中,被窝里头刮黄风,好像老牛啃麻生,老母猪滚墙缝,口水滴得精叮叮,哎呀,男人捉住女人脚后跟,咬了一口,鸽蛋门生甜整整”。
歪嘴伤心地说:“婚后的媒人秋后的雨_没人理我”。他抬头看天,夏未的夜,空明而又漆黑深邃,无边无际的寂寥。

第二十二章 骚动
日子平淡,过的也很快,我们几个牧羊人还是一如既往,周而复始地生活着。夏天快过去了,天就起了风,刮的是西北风,浩浩荡荡地吹得沙子漫天弥漫,沙子在风中呜呜咽咽地哭。 沙漠的脸变成个娃娃脸,风云变幻,一会阴一会晴,一阵风一阵雨,一场暖一场冷,沙漠上的一切都风吹日晒,饱经沧桑,成熟了起来。
秋草黄,大雁飞,我们正忙着拦羊追秋膘,打草屯粮。
羊吃了几个月的青草,个个膘肥体壮,己进入发情期,羊进入发情期,骚胡卵泡肿胀,如吊摔着的茄子,眼睛发红,精力旺盛,鼻子一搧一息,捕捉着它的妻妾的气息,母羊也低眉顺眼,往骚胡身边噌,骚胡为争夺交配权频繁打架,或者两头雄羊面对面,后腿直立站着,然后把头猛地撞在一起。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羊圈,牧羊小道,草场都不安分了,骚胡打斗频繁,越来越狠,母羊的呼唤越来越声促,骚胡忙着爬背,一撮毛看的眼睛都直了。
骚胡刚从一只母羊背上下来,一袋烟功夫后,又去追另外一只母羊了,追的满群的跑,一边追还一边叫,还不住地仰起头翻卷着上嘴唇闻来闻去。
一撮毛打趣问蛇狼:“你老哥,平时吹牛行,不知,嘿嘿——哈哈,晚上行不行,当年,我老弟太厉害,把不住自己,上了个小婆娘,那真叫个过瘾呀?英雄不提当年勇,球啊球啊,惹祸的头儿,老子在巴掌大的地方犯了天大的错误,毁了一辈子,发配到这里,悔呀,可是话又说回来,好男占九妻,老子也是个尝过不同滋味的人,这辈子也值了!”说完咂巴着嘴,好像吃了蜜一样,露着得意之色。
歪嘴看着骚胡爬背,听着他们说这些,又勾起了那段夜梦的回忆,心里痒痒的,眼睛呆呆的,他忽然又很想瘸腿婆,黑辫子,大毛茸的眼睛,厚嘴巴,尤其是那一双手握不过来的瓷实而弹性的大白面馒头奶子,太舒服了,想象着他的手抚摸的感觉,嘴里舌头绞在一起,他的下体就冲起来了,从他失去那个狐狸精到现在,痛苦使他麻痹,迟钝,再也没有过反应,今天久违的冲动又来了,一股热流涌遍全身,他索牲闭起眼睛,重温过去那令他心动,身悸,神经痉挛的过程。这时一只大骚胡不知疲倦地又发起了新的冲锋,强壮、勇猛、自立,后脚蹬着,前腿腾空,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孤度,歪嘴低吼一声,骂道,他妈的,人还不如个羊哩。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一种没着没落的空虚又让他滴了几滴泪 。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今四只雄羊促对争斗,几个牧羊人边看骚胡打架,说荤话。一撮毛提出做爱能撑多久,比床上的持久度,歪嘴说:“可以持续15分钟”。一撮毛寒碜他“你没结婚,毬筋一条不懂,净胡扯,嘴上功夫”。歪嘴气呼呼地说“没吃过猪肉,还每见过猪哼哼,老骚胡才一小会”。
蛇狼得意地说:“那算啥?老子我半个小时咧!”
问和尚,和尚沉默不语,几个人就问一撮毛。
“二分钟”一撮毛如实说。
蛇狼和歪嘴都大笑,其他几个楞头青迷糊不解风情。
等他俩笑完了,一撮毛才慢悠悠地卖派着回答:"老子是射精两分钟,厉害吧!"
蛇狼先是一愣,接着讽刺说:“不做光射二分钟?哈哈哈—你就是个驴吗?是人都先做爱,才有那一阵子,只有牲口,尤其是驴,不懂做爱,爬上去就射,那是交配。
一撮毛自讨没趣,“狗连蛋蛋,才时间长,穷摆显,有屁用”。说完,重重地吐一口烟。惹得大家又是一阵浪笑。
一撮毛哼哼着唱:“吃完喝完还不算,眼看阳坡落西山,两个家伙款款把身安,你看人家拦住窗窗,拦住窗窗,项住门,一对枕头一对仰,两人睡觉打筒筒,唱到这儿有点荤,唱到这儿有点荤,多不过荤的就是两三声,自古有素就有荤,如果要是没有点荤,哪里能来这么多的人,一男一女能作甚,俩人睡到被窝中,被窝里头刮黄风,好像老牛啃麻生,老母猪滚墙缝,口水滴得精叮叮,哎呀,男人捉住女人脚后跟,咬了一口,鸽蛋门生甜整整。光棍朋友们留神听,晚上你要睡不着就动脑筋,有了钱不要贪婪那别的女人,尘世上的那赖女人,爱钱她不爱你的人,多会儿也是填不满的坑,叫一声光棍人听仔细,手摸着胸膛好好考虑,那种女人没有好义气,你就给她花上钱,受上一份窝囊气—他们抽烟聊天,偶尔有点酒喝,他们是最兴奋的。”
我觉得没趣,迎着夕阳,走过戈壁,到沙上玩,沙子还温热,躺在上面如睡在家里的热炕上,每个毛孔和关节都慰藉着舒坦,过过思乡念家的安慰,手里撒着沙子,从腿上漫溢下来,似羽毛轻拂,也怪奇妙的感觉。夕阳下的连绵沙丘是无与伦比的天下美景,西边的半边天是红的,晚霞照在沙丘上,沙丘也和晚霞一样映出火热的颜色,光与影以斜射的线条流躺在沙丘上,柔柔的金黄和黛赭覆盖了沙漠,天地一个颜色,灿烂极了。眼睛望着天空,上面灰暗,云时隐时出,在走着,看久了,不是云走,而是沙在走,头就晕眩,如在大海里行舟,望西,地平线上,夕阳如火从沙丘上慢慢隐去,有极好看的沙梁脊背剪影,一棵树,独独的,伸着黑色朦胧的枝桠,接着一蓬沙蒿卧在沙梁上,天就黑了,那黑很忽然,一瞬间,刚才还天圆地广的,突然都不见了,一切都模糊了,没有了光,只有黑夜笼罩,也就没有了天,没有了地,一切都在黑暗中混沌着,糊涂着,不一会天上星星眨着眼,远处的篝火星星也闪动着,连成一片,不辩东南西北,上下左右,这时我的思维也静止了,如沙一样,尘埃落定,是大自然的一个分子。如果没有家庭和亲人,没有社会关系的羁绊,没有肉身衣食住行的拘束,完全可以这样静静的呆下去。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骚胡经过春夏的孕育,初秋的收获,个个膘肥体壮,精力充沛,蓄满的精种源源不断,种族延续的基因使骚胡象个播种机,争抢交配权,刚从这个母羊背上下来,又爬上另一个母羊,一天达数十次,让人惊羡不已。骚胡也是很繁忙的。
晚上,羊回到圈里,羊群还骚动着,不像前段日子安稳,我看还是那几只骚胡在羊群里捣的乱。我对山蛋和歪嘴说:"把骚胡赶出去,或者拴住,不让它捣乱。他们齐声说:“拴住了谁种羊啊。”我不明白地问:“羊是母羊下下来的,又不是骚胡种下来的。"歪嘴坏坏地笑着说:"没有你爹,光有你妈能生出你吗?一边呆着去,别耽搁我们看热闹。"
我莫名其妙地问歪嘴,“母羊为甚乖乖的让骚胡欺负。”歪嘴说:“舒服。”
“被欺负的,咋还舒服?”
后面的话我不想听了,到沙滩边玩去了。
隔天,轮到歪嘴和我在草房里铡草,我不太熟练,王姨帮忙,她聚拢一把草,捏紧往铡口里压草,歪嘴双手握住铡刀把儿猛地向下一摁,随着铡刀切过,咔嚓一声,才把长的草屑散落在铡刀旁。我接过来,压了一袋烟功夫,双臂酸疼无力,手心磨出了血泡,歪嘴又接过去,动作轻快,咔嚓声如音乐一样有节奏地流淌出来。他的歪嘴一咧一咧的,黑黝黝的脸上蒙上草扬上来的灰,也顾不得擦一把,汗津津的臂膀鼓起一棱一棱的肌肉,随着铡刀的一起一落蹿跳不已。我又试着抓草往刀口里送,他俩一再交待,要防止手伸进去,把手和指头铡掉了,我抓草的手离铡草方远一点,送草就慢一点,草铡的长度也乱七八糟,歪嘴桉铡刀也小心翼翼,速度不到他们的一半。单调的“嚓嚓”声令人烦闷,我干了一会就没了兴趣,歪嘴一个劲地劝我说“你出去玩去吧,我和你王姨铡草,这一堆还多着呢,不能耽误了活计”,我如获特赦一样活蹦乱跳地出去玩去。躺在沙丘坡下,伸手在地上扯过一根青草,抽出嫩茎,放在嘴里一咬,嘴里漫过一股淡淡的青草的腥香和干涩。我注意到动物在早晨和下午都爱晒太阳,狗爱坐在门前面晒太阳,伸着舌头,头微微晃荡,是随着气息抖动,老鼠和猫也爱前腿垫着头,后腿叉开趴着晒太阳,牛和羊吃饱后在阳坡上,斜侧着身体躺下,大部分身体对着太阳,暖洋洋地反刍倒嚼,它们和我一样会享受阳光的明媚和温暖,舒坦地懒懒地慵着。蚂蚁排成一长队,在戈壁上急急忙忙,有前去的,有回来的,有的举着比身子还大的草籽,针尖那么小的黑点,急匆匆地半天也爬不到一米,不知为了什么,又再忙乎什么,天快凉了,它们在那里躲过严寒。我在琢磨,蚂蚁是动物世界最微小的昆虫之一,如果你向蚂蚁使劲吹一口气,无异于人类遭遇龙卷风的袭击,它们会被吹得没了踪影。但是,就是如此弱小的蚂蚁,却有好的品质,团结与互助。也许,正是由于与生俱来体型之小、力量之弱,独自活在这个险象环生、处处暗藏杀机的世界,十分艰难,很容易被其他动物们踩死或吃掉,它们便最懂得团结与互助的意义,从而总是喜欢结伙生存,组成大大小小的团队,或共同觅食,或并肩抗敌,使自己的种群得以繁衍。曾经数量庞大、身强力壮的恐龙都灭绝了,而小小的蚂蚁却能够留存下来,可见其有多么顽强的生命力,如果要究其生命链条何以不会断裂的秘诀,答案就是“团结”二字。事实正是如此。我曾多次在郊外的农田边关注过一群群蚂蚁的活动,它们在所居洞穴附近的草丛里来来往往地奔走,就像城里人一样忙碌,从早到晚穿梭于水泥的缝隙。看着看着,我对这些蚂蚁心怀敬意,因为它们不管谁发现了食物,总会迅速凝聚成一团,齐心协力将食物搬进蚁穴,而不会为独占食物,相互拼斗,你死我活。当面对雨水或水渍时,那怕只有一指头宽,对蚂蚁来说,无疑就像人面对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人要过河都非常艰难,况乎轻如草芥的蚂蚁,但是,聪明的蚂蚁们却通过“抱团“的方式,形成越聚越多的“蚁球”,像气球一样飘过了那水滴、水渍、水缝隙。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后边落单的几只小蚂蚁,显得没有头绪,急慌地乱转,碰到同样惊慌的小蚂蚁,用头上的触须,相互接触摩擦,类似人的握手、拥抱和问候。区区凡胎肉身好小蚂蚁,是否有眼耳鼻舌身意,它们感知和头识世界的能力太弱了,遇到刮风下雨,脱离群体,无法逃离脆弱生存,都有死亡的危险。唯一能做的事情是打量同类,再打量自己。它们再渺小,也算拥有了生命。生命,有它的本性。 本性之一是聚集,本性之二是延续。对于智能高于蚂蚁的人类而言,就会因为聚集和延续,呼应前后左右,既自我安慰,又互相安慰。我想到自己失学那时,心灰意冷,从学生群体中被踢了出去,就像这落单的蚂蚁,特别需要一个群体,众人的安慰,可是同学嘲笑,更多的人向我翻白眼,有一次,我与最好的小伙伴在洛上相遇了,我们互相望着,我眼里噙着泪水,他眼里满是疑惑,我多么希望停下来说句话,可我们就这样对望着走开了,我一直地头看着他的背影,走出好一段路,我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我后悔了,我们毕竟是最好的伙伴和同学,怎么没有问候一声,将来还能一起玩吗? 回想到这里,我后来琢磨:我们人类呢?划分国界、种族、阶级,还相互攻击甚至打仗,相互自取灭亡。我突然觉得,越是弱小的生物,越团结友爱,相互抱团生存延续。越是强大的动物,包括高智慧的人类,越是爱"斗",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与动物斗,与植物斗,与一切斗……
一晃好半天过去了,我又回去准备铡草,到了门口,突然听到粗重的喘气声和女人的呻喘声,那女人“昂昂”地叫着,伴随着急速的呻吟声,好像气憋着喘不过来,男的兴奋地压抑着呼喘,好奇的我伸头一看,俩人重重地塌在草堆里,陷了个深坑,歪嘴的头随着身体的上下用劲而晃动着,不见那女人的身子,露在草外的四条腿在乱草中蹬着搅着。我知道他们是在干坏事,我悄声退回去继续晒太阳,找到一棵沙枣树,沙枣快熟了,青绿中泛着浅黄,吃着很涩口,如嚼沙子似的,有几个沙枣已经生虫子了,皮上露着小黑点,是小虫子钻进去的遗迹,外面还有几个小虫子在沙枣上面爬着蠕动着。我突发奇想,觉得还是小虫子好,可以无忧无虑地生活,没人管,有沙枣吃,还可以爬树,到沙滩上晒太阳,早晨吸食露水,吃饱喝足,藏身在树叶上睡大觉。不像我戴着个地主崽子的帽子,受人歧视和压迫,没有学校可以上学,没有小朋友可以玩耍,没有钱买帽子手套和棉鞋,一年吃不上几饨肉……,有许多不如意,我感慨地想如果像和尚说的那样有来生,再也不做地主的后人了,还不如转生一只虫子呢,小小的谁都看不见,多自由,多好玩。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过了好一会,正在草棚外觅食的几只麻雀受到惊吓,“呼”的一声跃上了东边的柴火垛上,王姨从草棚出来,理着乱糟糟的头发,拍着身上的柴草,喊我回去铡草,她要去做饭了。我装作不知道进了棚子,歪嘴坐在铡刀上微微喘气,面色红彤彤的,带着满足的微笑,歪嘴也显得不那么咋眼难看了。我看草还是先前铡的那么一堆,并没有增加多少。
原来是歪嘴的病好了,晚上没有不正经的梦了,又回到了尘世,看着骚胡爬母羊背,看着沙漠上交媾的黄鼠狼,沙漠蜥蜴,他的荷尔蒙加速分泌,折腾他,驱使他要和瘸腿婆死灰复燃,更重要的是前二天一撮毛向他透露出信息,有人给瘸腿婆介绍对象,这还了得,到手的鸭子__飞了,不行,他得抓紧行动,窂窂地抓住这根稻草,瘸腿婆是他的女人,他的心,他的肉肉,他的快乐,他的幸福。前段时间,与其说是狐狸精缠上了他,倒不如说是他迷恋上了狐狸精,身陷魔鬼不能自拔,让他忽视了瘸腿婆,疏远了她,没有找她,没有恩爱过,等于是抛弃了她,现在狐狸精走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那是个不切实际的梦,是个恶梦,差点要了他的命,梦醒了,才想到瘸腿婆对他是多么的重要,他又发起新的一轮进攻。经他死缠烂打,瘸腿婆也想通了,她今后怎么活呀?委身歪嘴也许是最好的归宿。
她经不住那以前甜蜜的诱惑,经不住在一起时那种酣畅淋漓的触电般致他欲仙欲死的快感,也经不住那种经历一想起来让他浑身的毛孔都漫溢出旺盛的难以遏制的亢奋的欲求。
俩人又到了当初偷情的场所铡草棚,轻车熟路,又干上了。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羊和人一样,也有春困秋乏冬难过的特点,人是一年之计在于春,羊是一年之计在于秋,秋草营养丰富,水份少,草籽饱满,要抓住这个好季节,让羊多吃,吃好些,多积些脂肪,这叫追膘。没个好膘分,羊就过不了隆冬,母羊就很难正常的生儿育女,即使侥幸熬过了冬,也度不春乏关。羊的膘分不太直观,看骆驼就很明显,那峰,没膘乏塌时,跟奶过几个娃儿的病婆娘的奶子一样,软塌塌地吊着。走路时,它们腿脚无力,一晃三抖,也像歇了磨的驴,更像二八月的汉子,总是没精打采的。这时,别说驮东西,只它那身骨架,瘦死的骆驼如驴大,就够它难以支撑了。好不容易熬过冬天,春来了,草芽儿也发了,水也清了,它们吃了春,欢实了夏,把那嫩草嚼成绿汁,把那硬柴咬成草屑,吸了营养,变成膘分,好生吃个肚儿圆吧。那峰,渐渐变了,变得比少女的乳房还挺了,秋天温饱思淫欲,开始忙乎传宗接代的事,公驼就忙乎了。就像看了黄色录像的年轻光棍那样赤红了眼,它们的嘴飞动着,嚼出一嘴白沫子。它们边嚼边叫,就是那种直杠杠骚哄哄的味道。它们两眼放光,骚光四射,你当然知道它们找啥。它们其实用不着找,有时,发骚的母驼也会自个儿寻了来,羊和骆驼的情况一样。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第二十三章 雨天采蘑菇
初秋,沙漠天空的颜色如娃娃脸,一会哭,一会闹,一会喊,云好像接受了沙的洗礼,那云,是水汽经过沙子过滤而蒸腾上来的,干净纯洁,白的耀眼,软的如絮,高的不可测度,上午还晴空万里,下午就阴云密布,乌云从天而降,变得很沉很重很浓,笼罩在沙丘上,映入眼帘的人们一定会把它们看成是沙丘的黒色大斗篷,沙丘有多大,阴云就比它更大,乌云密布时随时都会塌下来,刮风下雨时亲吻着地,电闪雷鸣时擦着地,雨水泼妇似地撒泼下来,阴郁的沙丘被水搅的浑浊不安,到处冒着泡泡,桑拿浴般冒着灸热的白气。有时,这雨中夹杂着冰冰雹,来得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雷声,只看到鸡蛋和豆子大小的冰雹乒乓倾泻而下,树叶掉了,草断了,羊被打得"咩咩"乱叫,牧羊人头顶老羊皮袄,在羊群里巡视,拉起被大雨冲倒或者冰雹砸你的乏弱羊和小羊羔,不要让他们在沙里溺水或沙子进鼻腔溺死。
天上的雨下着,沙漠则静卧着,一点也不会受到惊扰,雨水落在它身上连个影儿都没有,我望着一条条蜿蜒的沙丘,只是有着颜色的深浅变化,渴饮着天下降下的甘露,仿佛在收收,养精蓄锐,积蓄着力量。
连着下了二天雨,时大时小,淅淅沥沥,淋的人心情也湿漉漉的,很不清爽,我到隔壁找山蛋和歪嘴玩,俩人都不在,和尚手持念珠,闭着眼,轻声念经,声音低得如蚊子叫,就这样,一撮毛和蛇狼还嫌烦他像个蚊子,"嗡嗡嗡"地吵得耳根子不清净。他俩一锅接一锅地抽烟,屋子里如填火炕地冒着烟,又薫得和尚难受,可是和尚却忍着不说什么。我纳闷地问:“下雨天他俩跑哪玩去了?”一撮毛懒得理我,蛇狼却慈眉善目地说:“到沙枣林子捡蘑菇去了,你也去捡着玩,记得把你的羊皮袄披上遮雨。”我听了立即来了兴趣,唧唧喳喳地说:“你也走吗,我们一快去,多捡些蘑菇好吃。”蛇狼不紧不慢地说:“爷老了,水淋扒拉的,懒得动身子了,你去吧。”我跑到外边,天灰蒙蒙的,雨像雾一样,细碎轻柔,飘在身上,落在脸上,轻拂慢舞,惯舒服的,我也顾不上披老羊皮袄,直奔沙枣林,场院的盐碱地坑凹不平,刚下过雨的缘故,滩里低洼的地方统统积满了水,我跳着躲坑走,像麻雀般跳跃行走。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远远的在在细细麻麻的雨雾中看到他俩的身影,如俩只羊在动。他俩头顶着老羊皮袄在沙枣树里的芨芨草丛里晃动,我边往前赶边大声喊上了,“山蛋,歪嘴,大坏蛋,出来玩也不叫我。”他俩回上头来看见我,招呼着喊:"回去披上皮袄,小心雨淋湿了感冒。"我才不管呢,加快脚步来到他俩跟前了。山蛋关心地问:“下雨天的你不在屋待着,跑这里来受罪。”歪嘴接着说:"来了也好,多捡些蘑菇,晒干了慢慢吃。"我顾不上揣摩他俩的话,只关心蘑菇是怎么生出来的,长在哪里?在家吃过蘑菇,却不知蘑菇怎么长的,急急的从歪嘴手里提溜的两串蘑菇接过来看个究竟,肥嘟嘟,肉乎乎,带个盖头,像个小雨伞,再看筐里,已有半筐了。“哇,你从哪儿找到的,采了这么多。”我惊奇而又急迫地问。小蛋说:"蘑菇长在胡杨树和沙枣的根和断茬上,阴雨天就冒了出来,你跟着我找。"说着,头一低拿着棍子拔拉开树根的草丛寻找,我跟在他身后,像个探雷的,仔细搜索,他还没发现,我却先看见了一簇蘑菇,激动地冲他俩喊:“蘑菇!蘑菇!”他俩人过来,低头一看笑了,“狗尿苔。”一样样儿的话。歪嘴又补充一句:"碎怂,眼睛倒是比我们尖。"我不懂他俩的意思,就问:“这不是蘑菇吗?我看比你们捡的那些还好。”“是蘑菇,是不能吃的蘑菇。”山蛋耐心地对我说。“咋了,肥嘟嘟的咋不能吃?”我一脸的茫然和不解。歪嘴解释说:“有两类蘑菇不能吃,有毒的和狗尿苔,狗尿苔是狗尿后长出来的,恶心死了。”我似乎明白了又似乎没懂,不知道这些东西长的一个样,怎么又不一样。 山蛋说:"这世上的东西很怪,有些是中看不中用,如羊粪蛋蛋表面光,绣花枕头一包草,有些是诱惑人却害人,如鸦片花开的美,果子却是毒,玫瑰花漂亮,枝上却带刺,女人长的美,废人,有的心还比蛇蝎还毒。蘑菇也是这样,长的肥而大好看好,大多不能吃。"歪嘴听着揶揄道:"山蛋别他妈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见过几个女人,怕还是童子身吧。"我对他俩说什么似乎并不关心,只是急切地想了解筐子里那些干瘦的小蘑菇和地里肥溜白腻的大蘑菇的区别,他俩人却说不清道道,不像老师教我们识别植物,会讲什么科目,杆枝叶的颜色数量等等。山蛋又领我找到一个蘑菇,在沙枣树根上孤零零地立着,上面还有浅褐色的纹路,指给我说:"这个就是能吃的"。我怎着就一把抓了过去,结果撕了个稀巴烂。山蛋埋怨地说:“你急啥,笨手笨脚的,用铲子从根上铲,或用手抓住根根拔。”我吐了一下舌头,虚心地接受批评教育。按照他俩的指导,我很快就学会识别他们采的那一类蘑菇,不知不觉釆了一下午,筐子快装满了。直起腰来,才发现浑身湿透了,我用手将头发和脸上的雨水抹下来。才注意到雨虽然不大,却一直下着,天阴沉沉的,风忽大忽小的,一会东一会西的,身上感到冷飕飕的,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就感觉到了冷,嘴唇就青了,说话都不利索了,哆哆嗦嗦地道:“好冷,快回吧。”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当天我就感冒了,发着高烧,王姨埋怨山蛋和歪嘴,说:"你们俩个大人,也不知道照顾孩子,光知道自己披上老羊皮袄,就不看这娃穿着单衣。"歪嘴辩解道:"我们让他回去披皮祆,他不听吗。"王姨摸着我的额头说:"越来越烫了,父母不在身边,又没个医院,也没有药,这咋办呢?"王姨往炕洞里填牛粪柴禾烧火,由于连着几天下雨,柴和牛粪都潮了,点了半天点不着,屋子烟熏火燎的,我剧烈地咳嗽。她就扯着嗓子喊:“歪嘴!歪嘴!去料场掏个洞,从里边抓点干柴来。”歪嘴也冷的瑟瑟发抖,听瘸腿婆呼唤他,只好硬着头皮又出了门,不一会抱了一捆干草进来,这才点燃了火,一会炕面热乎了,我就不冷了,他又给我加了被子,让我出汗。这时,蛇狼和一撮毛及和尚也来看我。我迷迷糊糊的昏睡着,就听和尚在念经咒,一撮毛用双手搓着我的额头,拿出一根缝衣服的针,往上面吐了些唾沫,在我的额头上针刺放血。王姨啧啧地说:"看这血都是黑的……"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那是我到这里后睡的最长的一夜,虽然开始头痛脑热不舒服,可疼着想着就睡着了,连个梦都没做。第二天中午,我从昏睡中醒来,浑身乏力,烧却退了。
王姨用炼好的羊油和蘑菇熬汤,配上沙葱野葱野蒜,喝着很鲜,汤好香,我连着喝了三碗,又出了点汗。感冒总算用土办法治好了,我还是有点乏力,穿着老羊皮袄去放羊。天气变化多端,阴晴不定,云层翻滚着,在东边沙漠的远处看到曙光,以为天要晴了,可西边的乌云又浓了,雨也断断续续的,下的有气无力。沙漠完全笼罩在了那灰蒙蒙的雾气里,沙子湿漉漉的,颜色变成了浅橙带黑的杂色,绿洲的树和草彻底的洗涤干净了,叶子突然长大了,变得更绿了,驻地却泥泞了,羊圈里粪蛋尿水加上雨水混合得湿脏泥泞,臭气变浓了,羊都没个白净样儿了,身上滚着泥,泥着羊粪蛋和草结。盐碱路坑坑凹凹的,积着水,走在上面扑哧扑哧的溅水, 也泥泞了我们的衣服。 雨天牲口们和羊整天就在草滩里滚着吃草,吃的都是带水的青草,雨天也不需要饮,屙的都是稀屎,尤其是牛,冲屁股的稀屎屙的那里都是,到处都脏兮兮的。蛇狼遇到阴雨天腰疼,就钻在房里抽闷烟,我代替他放羊,披着老羊皮袄,雨下的水拉拉的,怕打湿了裤腿子,裤脚挽的高高的,不停地到羊群看看动静。这样的放羊生活,既无聊又受罪。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时间:2021-04-08 17:37:49
歪嘴嘟囔着说:"这鬼天气,天漏了,把地淋湿塌了。"说着去湿泥滩里去赶起卧着的羊,怕羊得病或被淹死,山蛋骑马去追跑散的几久羊,临走又安顿我把老羊皮袄搭的帐篷下的湿沙子铲掉,嗡声嗡气地埋怨着:"人没个坐的地方,屁股都被沙子粘湿了。"人大家都忙得焦头烂额,我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看看,我都挖了两锹深了,还没见到干沙子。” 好不容易熬到了时间,赶羊群回来,和尚,一撮毛和蛇狼把羊圈里的稀泥烂水清理了一大半。雨还在址着细细的丝线飘着,我把羊往圈里赶,"羊够不够?”山蛋问歪嘴:“够了。”歪嘴冻得瑟瑟发抖,嘴唇哆嗦含糊不清地应着,羊入了圈,顶着麻袋的瘸腿婆出来招呼道:"吃饭了,喝热汤面条了。"和尚和一撮毛看着天忧愁地说“:“雨还未停,夜里得多注意,不时来看看动静。”就是的,羊拥挤在一块,跌倒后水淋淋的被踩踏挤死,要隔二个时辰检查一遍,把跌倒和踩翻的羊拉起来。”
雨天在屋里呆着,和尚在念经,那宽厚的中音,带着旋律,伴着木鱼的嗒嗒节奏声,一下下拱我的心。我在鲍小刚家也听喇嘛念经,我忍不住好奇,多次问和尚“念的什么,念经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草原上有喇嘛”,和尚笑而不语,只顾低头念经,问得多了,他放下手中的木鱼,合上经书,他与我长谈了一次。牧羊人长年累月行走在沙漠上,夜以继日无休无止的忙碌劳作,从内心到身体感受着生理的磨难,焦渴,困乏,希望有个转变,有个好的地方,不在这一世,就在来世,希望解脱,来救赎在这个艰难的困苦。

楼主:我思故我行_哲思

字数:155870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09-07 18:37:52

更新时间:2021-04-08 17:37:49

评论数:21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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