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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锋侠影》(长篇连载)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章 梦 1

没过几日,尚毅收到了来自祁同飞寄出的一个邮包,里面是他设法搞到的有关这些案子的部分资料。尚毅把他们按照年份分门别类后,摊在了书桌上。他花了几个小时仔细地翻阅了这些影印的文件。果然,他在其中找到了那根将这一切串联起来的线:
国内最早发生的案子就是在一九八零年春末夏初时的本市,死者共两人,那个男性是市人民医院的一个儿科医生;而另一个女性则是花鸟市场的一个女售货员。尚毅快速地在脑海里定位,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他把墙上的地图拿了下来,摊在一张饭桌上,然后一手指着地图的中心点开始移动,不一会儿他就发现这第一起案子就发生在友谊西路附近——一起是位于南边的市人民医院,另一起则是靠西面的花鸟市场。
这以后,本市就再未发生过类似的案子。直到一九八五年的五月,东海市也有了一起。而同样是五月,我市也发生了两起,可这两起有些不同的是,这两具遗体均遭到了火烧的痕迹,但是根据法医的报告,他们死亡的方式和被放血的情况来看却和之前的案子一样。两个人都是长途客车的驾驶员,且都是在西客运站的办公楼里遇害。尚毅用笔在地图西面的西客运站上画了一个圈。
再后来就是今年在本市发生的几起,算上东海的那起,一共有十起类似的案子,可根据这些材料,全国范围里除了这两个城市,其他地方并未有关相似的报告。尚毅拿起文件袋倒了倒,发现从里面掉出来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剪报,他刚瞄到上面的标题,马上就明白过来。原来这张从报纸上剪下来的纸片正是一九八五年,大使前往东海市的新闻摘要。尚毅好似开始明白其中的缘由了。他把有关大使馆的一个卷宗打开,里面是一张使馆的结构图,一些有关大使馆建筑区前世今生的文件。仔细看了几遍,他脑海中的一切都慢慢地向着大使馆靠拢。于是,一个秘密的计划也开始在他的心里酝酿。
他靠在椅背上一遍一遍的翻看着那些照片和文件,渐渐地他闭上了眼睛……

“国栋,你带冯威他们往侧面包抄,一旦有人出来立刻逮捕,罪犯可能携带枪械!老徐,猴子,你们和我一起正面突破,其他兄弟都在周围布控等候命令!”尚毅用手在一栋平房的周围比划着。话毕,这支队伍就按照指定的方位纷纷待命。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这栋平房矗立在五排平房的最外层,因为是工作日,这片屋子的周围十分安静。随着尚毅一声令下,他带着一小组人马破门而入。原本他们会以为自己将遭遇一场枪战,至少也是一次不平静的冲突,可就当他们进门后眼前的一切却让他们毛骨悚然,即使此刻是夏末秋初,艳阳高照的午后时分。
尚毅举着手枪先踏入了里面,他看到这间不大的屋子里格外昏暗,窗子被数块厚厚的木板钉死,只留下几丝阳光顺着缝隙洒落进来,拉出一道道长长的尘土飞扬的光影。屋子里的家具摆设被弄得横七竖八,一个三四平米简易厨房的墙上溅满了血渍,此刻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他示意一旁的老徐和猴子跟上,便悄悄地往内屋走去,通往内屋的是一个很小的客厅,大约能摆下一套八仙桌,客厅的桌子已经被竖起堆到了墙角,那盏昏黄的灯还亮着,墙上一张女明星的日历显得格外瞩目。可就在日历对面的墙上,尚毅他们三人却看到了这个夏天最为恐怖的一幕:一个男人被钉在了墙上,脱得一丝不挂。他的手心和脚踝附近被强行钉入了几枚筷子般粗细的钢钉,从他身上和四肢流出的血沿着白绿相间的墙上一直流向地面。
猴子举着枪,对走在一步开外的老徐和尚毅皱了皱眉头,做出了一个十分厌恶的表情。尚毅明白,即使像他们这样有着多年办案经验的老刑警看到这一幕而作出那样的表情也在情理之中。很快,老徐对猴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身后的情况,自己则紧跟尚毅继续往里走。
通往内屋是一扇纱窗门,尚毅轻轻地将它拉开,往里面走去。这时,老徐摸到了门一侧墙上的电灯开关,啪嗒一声后,内屋也被一阵昏黄的灯光所笼罩。只见一张木头的双人床上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仰面躺在早已被血水染红的被单上。床一侧的墙面上也溅着大量的血迹。对面则是一个五斗橱,上面放着一个老旧的电视机,一旁摆着一个圆形的金鱼缸,里面养着四五条红色的金鱼。紧挨五斗橱的是一张低矮的写字台,上面放着几本书和几截很短的铅笔。
悄然无声的屋里,尚毅迅速将整个房间扫视了一遍。这时屋子最里面的一个大衣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捻脚捻手地走上前去,一把猛地拉开了那个大衣橱的门,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里面!
在一排衣服下面蹲着一个全身发抖的男孩,他正用一双惊恐地眼睛看着尚毅。这时,尚毅让身旁的两人继续勘察现场,自己用步话机通知了在外蹲守的同僚们。他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把它轻轻地盖在那个孩子的头上,随即他伸手就把那个孩子抱出了衣柜,前往大门几步的路程里,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这个孩子的恐惧还有他身体因为害怕而不住地抽搐。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章 梦 2

回到局里,尚毅很快汇报了这次行动的结果。他把这个男孩安置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顺便在回局里的路上买了些吃的,这时他把一些吃的递给坐在椅子里的那个瘦小的孩子。
孩子起初只是看了一眼,显然他仍十分害怕,尚毅看着他却忽然想到了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儿子,心里显得不再平静,他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直到夜幕降临的时候,这个孩子才小心翼翼地吃了些尚毅递给他的东西。他大口大口地吃着几块夹心饼干,突然他停住了,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眼在他前面坐着的尚毅。
犹豫了好一阵才微微地开口说:“叔叔,我渴……”
尚毅见状赶紧起身给孩子到了些水,还嘱咐孩子慢慢喝。就这样过了好久,孩子才接受了尚毅的问话。从孩子嘴里得知,这孩子今年刚满七岁,两周前刚就读他家附近的一所小学。尚毅这时也开始打量起他来,只见他小小的有些瘦弱的身躯只穿了一件有些破旧的蓝白条纹背心,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短裤,一双小脚上拖着一对土黄色的塑胶拖鞋。
原本尚毅一组接到线报,准备去抓捕捣毁在那片平房区的一个毒窝,可是因为一些原因,却看到了这个凶案现场,还有这个可怜的孩子。本来按照惯例,他应该问问孩子关于他家发生的事,可是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瘦弱无助的脸蛋,却始终没忍心开口。
墙上的时钟悄悄地走过了八点一刻,此时这孩子也因为疲倦倒在了椅子上睡着了。尚毅从文件柜一旁的衣帽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制服,将它轻轻地盖在了孩子的身上。随后,他关掉了办公室的日光灯,轻轻地从里面退了出来。

恍惚间,一阵敲门声渐渐地清晰起来。尚毅睁开了眼睛,从梦中醒来。他揉了揉眼睛起床去开门。当他看见我站在门口的时候还是稍稍地惊讶了一下。他立刻把我迎进了屋里,我拎着些吃的搁在了他的书桌上。
“老尚,你这是,刚会了周公吗?”我解开了衬衫的一颗扣子,又打开电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对着电扇不住地抱怨着炎热的天气。
尚毅很快地洗了把脸,稍微收拾了一下桌子,就坐在床边对我说:“来就来嘛,还买这么些东西!”我摇了摇头说:“也没什么,一瓶土烧,一些杂碎,还有些花生。是文杏他哥哥从老家带来的,我给你也捎了些来。”说完我便注意到了桌上那些文件袋,还有那张被卷了一半的地图。
“文杏和魏放都还好吧?”尚毅问我道。我点了点头,说:“都好,魏放过完暑假就要升初中了。”
“是吗?!”尚毅问到。
“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这孩子转眼都快赶上我了!”我们嘴里的魏放是我十四岁的独生子,当然,尚毅也认识他。
“男孩子一到初中就该大变样了,魏放这孩子什么都好,但就随你,有时候太一板一眼!”尚毅指了指我说。
我咧开嘴笑了,但其实我更担心尚毅自己的问题,毕竟他和诚诚还没相认,他自己现在也还没法暴露自己。于是我安慰他:“老尚,总有一天你也会看着诚诚长大,你既然能回来,我想老天爷不会那么残忍让你们父子相隔天涯!”
尚毅的嘴角微微地触动了一下,虽然儿子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可他却时常能感受到那种父与子之间才有的羁绊。奈何自己以一个不知该如何解释的理由回到了这里,而且可能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必须以一个“匿名者”的身份活着,但他始终相信这种活着的方式必定有它的意义。
我拿出了那瓶土烧酒,把那些菜简单地摆在了桌上。尚毅给我俩都满上一杯,彼此也没多说什么,碰了碰杯后纷纷一饮而尽。有时候几十年的朋友间就是这样,简单而又豪放!

尚毅两杯下肚后开始跟我说起他下午总结出的有关这系列凶杀案的情况。不知不觉间,窗外已开始变暗。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放下酒杯和筷子问我说:“老魏,你还记得八年前那个父母被毒贩杀死的男孩吗?”
我刚要送进嘴里的一口菜,被我停了下来,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哟!是不是你在大华路那片旧棚区救下的那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对,就是他!”尚毅做了个肯定的手势说。
我有些纳闷,他居然还记得这个男孩,便问他:“怎么突然问起那个孩子了?你想到了什么?”
他嘬了一口酒,顿了顿对我说:“那孩子不简单。我的印象里在那之后我见过他几次,虽然他挺瘦弱的,可他却挺坚强,他后来去了哪里?”
我略有些吃惊,回答说:“怎么,你不记得了?这孩子后来是被他舅舅和舅母接走了呀,我记得他的舅舅可是哭着感谢了你!”
“哦,是吗?我真不记得了。”尚毅说。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说那孩子不简单呢?”我一连对他抛出了三个问号。尚毅倒是不紧不慢,从他的讲述里我好像又进入了一个离奇曲折的世界里。
尚毅最后对我说:“老魏,能不能帮我找到这个孩子?”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一章 昆仑计划(上) 1

这天,尚毅给我去了一个电话约我在大桥下见面,还说会介绍一个朋友给我认识。那时我正在单位校稿,听到他说要介绍朋友给我认识,着实让我惊讶了一下。在前往大桥的路上我心里一直在猜测这个神秘的朋友会是谁。
很快我们在大桥下的桥墩前碰了面。简单招呼了过后,尚毅给我介绍起他的这位朋友。我一眼望过去,眼前的这个和我年龄较长的男人还真有几分派头:他两鬓微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浓黑的眉毛之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紧闭的嘴唇和青灰色的胡渣显得十分刚毅,尤其是他一对长长的耳朵,按咱传统里的话说:一看就是个做官的!
他恭敬地和我握了握手,这时我才感受到此人不凡的气质和他礼貌而大方的谈吐。仔细一想我好似对此人颇有印象。待他开口自我介绍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人就是市检察院党组副书记祁同飞同志。此君虽然低调,可也上过我们社报纸几回。只是这次见到了他本人,倒是有些不可思议。但经尚毅介绍我才知道,他本是刑警出身,曾经还是市局的骨干。那想必他也是知道尚毅的情况了。
此处寒暄场面不做过多交代,回到故事。
原来尚毅把我们叫来是打算告诉我们他的一个计划,而这个大胆的计划正需要我们的配合。他根据手头所掌握的线索,准备趁这几日潜入大使馆秘密调查。尚毅刚说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就遭到了我极力地反对,倒不是我不想帮这个忙,而是他所调查的对象可是大使馆,一个与我们有外交关系国家的大使馆,一旦出现问题这就不是简单的法律纠纷,而是上升到外交和国际关系的问题!可尚毅却胸有成竹,他也不是自负,毕竟他有着这么多年侦查员的经验。
就在我俩僵持不下的时候,一旁的祁同飞开口了,他说:“诶!先别下结论。既然尚毅找我们商量,我想他一定有至少七成的把握,至于另外三成,我想这应该就是需要我俩配合的地方。先听听尚毅你的具体计划,而后我和老魏再给意见!”
我也点头表示赞同,目前也只能先听听尚毅本人的行动计划。于是,尚毅一边用双手比划着一边开始讲述他这个在我看来有些冒险的计划。
尚毅说完过了半晌,祁同飞先开口说:“我看应该可行,可是你的行动必须有我俩配合,毕竟之前没有踩过点,尽管我给你的资料里有一些大使馆的讯息,但具体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潜入里面只能说是‘大海里捞针’。还有,为了安全起见,必须在天亮以前撤出,无论结果如何。”
我仔细听了尚毅的安排,再转念一想,这位省委的领导也没有别的意见,我也就放心了许多。最后也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我刻意以加班为由在报社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最后在报社的门口我见到了尚毅和祁同飞。他俩坐在一辆黑色的小轿车里,尚毅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他一见我出来,就对我招了招手。我回头和传达室的老张道了个别,就在尚毅的指示下上了轿车的后座。我这才发现,他们俩都是一身黑色的打扮:尤其是尚毅,又戴上了那顶黑色的线帽和墨镜;开车的祁同飞则穿着一件黑色的体恤,鼻梁上还是架着那副角质的眼睛,这时我注意到他手上戴着一块造型有些奇特的黑色手表,心想这不愧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腕上戴的手表都格外别致。
而后在祁同飞的提议下我们先去了一家馆子吃了些东西垫垫肚子。紧接着我们就沿着友谊路一直往西驶去,一路上祁同飞时而目视前方的交通状况,时而从后视镜里瞥几眼坐在后座的我,似乎在查看我今天的状态,又或许是他看出了我的紧张?而尚毅此刻却十分镇定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老魏,把这个戴上。”祁同飞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顶帽子扔给我说。我一把接了过来,对着帽子东瞧西瞧了一阵,他可能看出了我的疑惑,便稍稍转过脸来对我说:“晚上就用这遮住脸。”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转而对他笑了一下。
此刻,友谊路两旁的路灯都纷纷亮了起来。这时,祁同飞也再次简单地和我确认一会儿的方案。说话间,车已经行驶在友谊西路上,从车窗里已经远远地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大片砖红色的建筑群。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尚毅睁开了眼睛,微微地调整了一下坐姿。祁同飞一个右转弯,把车开进了一片家属院里,最后在一排梧桐树前停了下来。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一章 昆仑计划(上) 2

借着昏黄的车灯,我看到祁同飞把一份文件交给了尚毅,尚毅接过去翻阅了几下,很快就合上了,随后又对祁同飞使了个眼色,接着他就将它放在了后背的座位上,也就在同时我看到了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黑色的手枪。顿时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不停地在脑中联想着各种可能发生的危险,可这些又在脑海里转瞬消逝。就这样我们三个人一直在车里等,直到我看到自己手表的液晶屏上在临近午夜十二点差一刻的时候出现了一个闹钟型的小提示时,我对他俩说:“马上就十二点了。”
祁同飞解开了安全带,双手离开了方向盘,他从座位上取下一件黑色的衬衣,随即下车把衣服披在了外面。我也走下了车来到前面,期间还特别留意了一下他的腰间,却发现他并没有携带武器。他走向我,对我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尚毅则走过来在我的肩头拍了拍,我立刻意识到:今晚夜探大使馆的行动在此刻已经开始了!
眼看着手腕上手表的指针指向了十二点,我们立刻检查完装备,沿着人行道往路口走去,不远处的路灯下围聚了一大群飞蛾。

我们仨是从公路局的家属院翻墙进的大使馆。围墙后的七八米是一栋四层的苏式建筑,一侧则是由两排法国梧桐包围着的林荫道。两人悄悄地沿着墙的一侧往南走去。尚毅凭着之前祁同飞给他展示的大使馆地图的印象,稍稍地思考了一下,对祁同飞说:“祁政委,根据你的资料,整个大使馆一共七栋建筑,目前我们所在的是最北面的这栋。”
祁同飞也判断了一下方向轻轻地说:“根据资料上说,这片使馆曾是五十年代苏联驻华专家的办公地,除了地上这七栋建筑,还有相应的地下工事。你看,这边除了这栋四层楼还保留着苏式建筑的风格,其他都已经面目全非。看来这栋楼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没错,而且根据地图的标绘来看,当年那个地下工事的大体位置也是在这地下。”借着微微的天色,祁同飞指了指附近的环境。
尚毅点了点头,他也注意到,周边的几栋建筑都是欧式的砖红色,与这栋灰色的苏式建筑截然不同,而且,别的楼都点着零星的灯火,但身旁的这栋楼却是漆黑一片。
这时,我发现距离我们不远处的一块空旷的场地上停着几辆大蓬卡车。我对尚毅使了个眼色,而后他拍了拍祁同飞的肩膀,对他说:“你看,那边的卡车!地下工事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找找!”
说完两人趁着夜色在这栋苏式建筑周围开始排摸,我则悄悄地来到那几辆卡车附近打探起来。几分钟后,我们发现几束手电的光正在对着周围扫动。相隔几米远的我们互相打了个手势,他们二人转身躲进了一旁花坛的灌木丛后面。而我则就势躲在了车后。原来是使馆区里值夜的工作人员,他们见没有什么异状,就往别处而去。
很快,尚毅在这栋楼西侧的一个台阶上看到了进入这栋楼的大门。这里没有任何照明,这时,祁同飞在不远处给我打了个手势,示意我和他们汇合,我便沿着外墙快步来到他们身边。尚毅用手电往大门的玻璃里照了照,我们发现这门是从外面用铁链锁上的,那串略带锈迹的铁链中间挂着一把黑色的大锁。
祁同飞上前一步,用手电稍微在四周照了一下,然后对尚毅说:“交给你了!”等我还没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就见尚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瑞士军刀一样的工具,在锁眼处摆弄了几下,只听得啪嗒一声后,锁已经被打开,他轻轻地抽去铁链,又有模有样地把它缠在左边门把手上。祁同飞则轻轻地推开了右侧的一扇门。顿时我们感觉到一阵阴凉的空气迎面扑来。
等我们三人都已经进入这栋楼的时候,我不经意间看到祁同飞在拨弄自己的那块黑色的手表,一瞬间我感到一阵微风从耳旁经过,顿时周围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虽然眼前什么都没变,可似乎特别地安静。
我们沿着一个漆黑的过道一直走,发现两旁的办公室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使用。那些窗户上布满了灰尘,布告栏上的粉笔字迹看起来也像是有些年头,一些墙上还依稀留着一些张贴的公告,那些泛黄的纸片在黑暗的走廊里被微弱的气流吹得稍稍抖动。尚毅用手电往其中一个办公室的窗户里照了照,发现里面乱七八糟地摆着一些办公桌、文件柜,还有满地的纸张和文件。
没过多久,我们便发现了一个楼梯。看来这里果然有通往地下的通道。大楼梯的下方就是一扇墨绿色的铁门,这铁门上除了用一把大锁锁着,它的一侧还有一个银色的阀门。祁同飞走上前看了看说:“是气阀门,我们先把门锁弄开,然后再启动它就能进入!”说完,尚毅还是使用刚才的老办法把锁打开了,他绕过祁同飞,双手一发力,转动了那个阀门。
暗夜里那扇沉重的铁门缓缓地打开了。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七十老汉 2020-12-31 19:12:59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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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兄弟!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二章 昆仑计划(中) 1

那扇墨绿色的铁门打开后,眼前突然一片漆黑,那门后仿佛似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巨大咽喉,随时准备吞噬周遭的一切。我感到这个入口的地方特别寒冷,夏夜里,这里仿佛像一个冰窖。
尚毅拿手电往里面照了照,几米远外,手电的光亮就被黑暗吞没,凭感觉我们估计这是个很长的隧道。随着祁同飞的一个手势,我们三人便逐一进入了里面。跟在最后的我双脚刚踏进门里,就听见身后的铁门吱嘎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顿时一种幽闭感涌入心头,我感到自己后背的汗毛全都直立起来,拿着手电的手也在微微地颤抖。这是几个意思?我们是被关在里面了?我心里首先冒出的就是这个可怕的想法。
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尚毅用手电不停地在四周照着,很快他就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发现了一排电路管道,还有一个一米多高的电箱。我们走上前,用手里的手电照着这块区域。只见祁同飞用手电的光顺着线路的管道走了一阵,对我们说:“这里应该是照明系统,把开关打开试试。”尚毅将手电咬在嘴里,又示意我从后面帮他照明,他打开了电箱的门,看到里面是各种各样的电闸和开关,只听见昏暗里啪啪啪地几声开关声后,隧道里便传来轻微的电流声,然后是一阵嗡嗡的类似于发电机的声音,顶上的灯逐一被点亮,亮白的光瞬间把隧道都占据了。
此时我们才看到,这个地下隧道约摸有三四米宽,两面都是漆着半截绿色的卫生墙,顶部是拱形,和上半截墙的白色连为一体,其上约摸每隔数米挂着一盏灯。走廊的地板是用不同颜色的大理石拼接而成的花纹,带着浓浓的俄国风格。
尚毅依旧走在最前面,刚走出十几米远,我们便发现了右边墙上的一个橱窗,里面是一张老旧的地下工事结构图,上面用俄语写着各种标注。但是日久年深,这些地图已经残破不堪,大多数区域已经不可直视,还好上面几个简易的示意图标让我们能立刻明白一些设施的分布和作用。尚毅停在结构图前仔细地查看了一分钟,而后我们便继续向着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右墙边出现了一个墨绿色的铁门。门上方的一块金属牌子上用俄语标注着一行文字。尚毅用手电往门上的一个玻璃窗户照了照,发现这里似乎是一个配电房,里面搁置着各种设备,还传出轻微的嗡嗡声。往前数步的墙上则是一块写满了粉笔字的黑板,上面还有一些残留的布告,但都已发黄老旧,难以辨认。
我看了看四周顿时心生疑窦,便问尚毅:“老尚,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越走越瘆人!”尚毅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他说:“这片使馆曾是苏联专家的办公地,可是五十年代末,这些专家都撤走以后,这里一度就荒废了,我也感觉这里特别奇怪,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一旁的祁同飞开口了,他说:“当年苏联的援华专家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这片区域也算是禁区,我记得那阵子老百姓都传这里在搞秘密的核试验,但有谁知道呢?不过整片使馆区为何仅保留了这一栋苏式的建筑?其他的几栋房子早改成了红砖灰墙的风格,如果说这里还有什么秘密的话,这不是有些‘此地无银’的意思吗?!”我和尚毅点头表示同意。但是我们始终相信既然这些诡谲的连环案都和大使馆有关,那最有可能解开这个秘密的钥匙就藏在这栋看似显眼却扑朔迷离的房子中。
于是我们继续往前走,很快在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左拐的通道,但那扇墨绿色的大门却敞开着,显得那么自然,但又怪异。大门后面的两侧分别有一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门打开着,我们进去看了一眼:这里是一处更衣室,当中摆着几排铁柜子,两边的墙上挂满了白色的医用袍子,地上还散落着很多口罩、面具一样的东西,但都布满了灰尘,像是很久没有打扫的样子,与走廊上干净整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另一个房间则大门紧闭,透过玻璃窗我们看到里面堆满了各种纸箱子、铁罐子还有很多垒在一起的大麻袋,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看起来像是一处补给站。
“你们快过来看!”我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发现墙上有一个十分显眼的标记。于是对他们俩说到。
“好像是个警告标志!看来我们已经接近了。”祁同飞看了一眼那个红黄相间的标志说到。
进了一扇门,我们便看到前方是一部老式的电梯。两片浅绿色的门边,几个闪着红色光的按钮像是一双“好客”的手,在不停地招呼我们上前。我正在犹豫是否要打开这扇电梯门继续深入的时候,只见尚毅已经按下了按钮,呼啦啦一声,电梯门就打开了,里面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红色灯光。祁同飞对我点了点头,示意我们都进电梯。我带着一丝怯弱,踏进了这个昏暗的“铁盒子”。
随着一记清脆的铃声,电梯的门便缓缓关上了。这时我们发现电梯内的按钮十分简单,从上往下依次是:报警按钮、向上和向下的按钮。原来这个地下工事一共有两层。看来也不是很大嘛,我心里如是想到。尚毅利索地按下了向下的按钮,一阵微微的震动后,电梯开始运行。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大家好,
最近手头有些急事,会放慢更新频率,
望喜欢本书的朋友见谅,也请继续支持《先锋侠影》系列!
祝大家新年快乐!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二章 昆仑计划(中) 2

可这一切却越来越令人不悦,原本我以为两层的楼层十几秒钟就能抵达,可是我感觉过了好久,它却还在不停地往下。那种坠落感和失重感让我的手心里充满了汗水,我想要不是电梯里光线不好,恐怕对面的两人此刻应该发现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了吧。我看到站在我对面的尚毅和祁同飞一个抬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另一个却微微低着头,同样也应该是在思索。
我从小就特别害怕红色的光线,印象里那是源自一次不好的体验:我刚读书那会儿,市里新盖的医院就坐落在离我家老房子不远的地方,在医院后面有一片围墙围着的荒地,最深处是一栋低矮的平房,怪异的是那栋房子蓝色的大门上永远亮着一盏红色的灯,有时晚上我都不敢往那走,后来长辈告诉我那个地方是医院的太平间,是停死人的地方。因为年纪小,我当时就吓傻了,在那以后,我更是不敢靠近那块区域,有时放学我宁愿多绕一条街也不愿往那儿过!这个恐怖的事情导致我今天还惧怕有红色光线的地方。可此时正巧这个不大宽敞的电梯里正散发着红色暗淡的灯光,在一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童年时那个医院的太平间,而我自己就站在里面。我双腿正要发软之际,电梯突然又微微地晃动了一下,随着又一声叮咚的提示音,我们似乎到达了目的地——地下工事的下层。
电梯门再次缓缓打开。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钢制的过道,两边都是岩石和土层,我好奇地用手电往扶手两侧照去,光线仅照到几米远的岩石上,再往下就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这个L型的通道具体通到何处我们都不知道。我对走在前面的两人说:“你们看,这里似乎是个很深的山洞!”虽然近处两壁的石崖上挂着几盏老式的矿灯,但是除了这条钢结构的过道,别的却都隐匿在黑暗里。
祁同飞从一边的岩壁上抠下一块石头,用力往扶手外的黑暗里投掷出去,但是除了一开始下坠的声音,却再也没有任何响动。
“确实很深,可这里的地下怎么可能有如此巨大的山体洞穴?”祁同飞不解地说。我摇了摇头也表示疑惑。这时候,走在最前面的尚毅经过了那个拐弯,他在过道上四处照了照,又打量了一番对我们说:“刚才电梯里耗了这么多时,想必这里已经有百米深了。可这两边挂着的矿灯仍旧亮着,说明从上层通往这百米处的下层也一定有设备相连,而且这里现在一定还在被使用!你们看,前面不远处应该就是通往这层的大门,我们在上层时一路都十分顺利,但这太顺了反而觉得古怪。”说完我看到他从腰间拔出了手枪,一手举着手电一手紧紧地把枪握在手里。
祁同飞示意让我走在他前面紧跟着尚毅,他说:“一会儿我们通过前方的门后,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无论发生什么,记得三人别分散,不然在这么空旷深邃的地下工事中,独自一人行动太危险!”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尚毅很快就上前缓缓地打开了那扇铁门。门后却格外亮堂,而且范围十分巨大,抬头也看不到顶。这里像是一个工厂,但是从周围的东西可以判断出应该被废弃了很多年。但里面一整片像是只有这一个空间,一看过去约摸有一个篮球场的大小。
远处房间的两侧幽幽地发出蓝绿色的光芒,那些冰冷的光线像是从一个个金属锅炉一般的装置里透漏出来的。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才发现这些东西足有两米多高,每一个都有一米多宽的直径。它们向着外头的一侧都被一层弧形的玻璃罩着,里面似乎有类似油状的东西在流动,但是十分缓慢,隐约间还能看到有个东西飘在当中。
我们壮着胆子准备靠近观察它们,这时我们三人却不约而同地差点叫出声来。原来我们这时才真正看清了里面的东西——那是一具具赤裸的人体,脑门上、四肢、胸腔和肚脐的位置都被插着管子一样的东西。看样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但是样子却十分诡异。我朝他们俩使了个眼色,并摇了摇头,可能这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恐怖的场景吧!
我们沿着几个容器一直走着,我看到十几个水箱一样的容器里装的都是成年人,男女都有,他们的周遭被那种油状的液体包裹着,水箱里的灯光透过这些液体投射到外面发出冰冷的蓝绿色,甚至感觉比周围的空气还要寒冷。
“这倒底是什么?”我轻声问到。
祁同飞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但看起来像是个实验室。”
尚毅凑上前去用手搭在那个水箱的玻璃上,我见他的样子像是被里面的东西吸引了一般,表情显得十分怪异。
“这是……他怎么……”随即我发现尚毅的脸上浮现出一阵惊恐,但很快又转变成一阵淡淡的哀伤。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三章 昆仑计划(下) 1

几年前,也就是八十年代中后期,我经常在我们报社的阅览室里看到一些不知来路的地摊杂志。里面除了一些都市艳情小说外,还有读者最喜欢的要案纪实——夸张的行文描述配上一些粗糙香艳的图片,一度使这种书籍格外流行。但是这些书也会偶尔刊载一些奇闻异事,尤其是一些美苏之间冷战的事情,大多离奇诡异、怪力乱神。我知道的就有什么:六七十年代,美苏曾相互使用过超声波武器对付各自派往对方国家的大使,背后还牵扯出一个叫“星门计划”的神秘工程;还有东西方两大阵营曾经都研究过“特异功能”,妄图使用这些人渗透进对方的领地,从事间谍、破坏活动;此外还有什么“不明飞行物”、“灵体和鬼魂”之类的事情,总之是邪乎至极,但都无从考证。
对于我这样一个负责社会版新闻的人来说,上述的奇闻异事顶多算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甚至还比不上坊间的口舌。但谁会相信,就在不久以后,我却看到了比那些印在杂志上、报刊里更离奇、更恐怖的事呢?!

在我身后的祁同飞也看到尚毅奇怪的举动,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查看究竟,但很快我发现他的脸色也有了很明显的变化,我看到他缓缓地摘下了眼镜,手在微微地颤抖。
“怎么了?”我走上前问他们。但两人都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我见到那个水箱里漂浮着一个中年男人,头发微微有些灰白,额头和眼角有着很深的皱纹,结实的身躯上隐约能看到一些疤痕。在幽蓝色的液体里他的身体漂浮在当中,从那些连接着身体的管子里不停地冒着一串串气泡。
好一阵,我看到尚毅把手电和枪都装进裤兜里,他走到一旁,背过身去靠在了一个水箱的一侧,我感到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震颤,双手早已紧握成拳头。
“这怎么可能呢?怎么会是他?这……?!”祁同飞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那个水箱不停地嘟囔。
“这是谁?”我轻声地问到。
片刻的沉静后,祁同飞重新戴上了眼镜对我说:“这是我和尚毅的旧同事,刑警队的老丁。”
“老丁?”我快速地在脑海里搜索这个名字,隐约间我似乎记起来袁小平警官曾经提到过一个丁姓警官,是他的半个师傅,但是听他说,他这个师傅在八六年的一次抓捕行动中失踪了,当天还牺牲了一个老刑警。他们的那次行动虽然抓到了几个震惊全国的悍匪,但代价很大,在当时的市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可如果真的是袁警官提到的这个老刑警,那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他会被泡在这个容器里?
我走上前去拍了拍尚毅的肩膀,这是他回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展现出如此悲伤的神情,我不知道过去他和这些战友曾经有过多么牢不可破的交往,也不知道他们曾经多少次为了共同的信念和利益把后背交给对方。但两人此刻的心情或许把这些疑问都解开了。我本想说点什么,但我知道此刻我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这时祁同飞却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很快镇定下来,我听到他说:“别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来!我们继续往里走!”
我轻轻拉了一下尚毅,看到他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静下来。随后,他又掏出了手电和那把枪。我们随即顺着这排水箱往深处走去。
在深处,我们发现这里安放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控制台,上面闪着红绿的指示灯,很多仪器也都在工作着,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排装置的后方有一个圆形的台子,当中是一根柏油桶粗细的管道,一直通到顶上,然后渐渐地消失在黑暗里。它的上面有一个圆形的观察窗,从里面发出暗黄色的光。
尚毅走上前去,往里面看了一眼,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就在我们三人围着这个奇怪的管道研究个不停地时候,一个控制台上突然发出了几声有规律的蜂鸣声。紧接着,更多的指示灯亮了起来。尚毅一个快步冲到我前面,将我挡在了身后,同时我也看到祁同飞也往前跨了一步。
蜂鸣声持续了十几秒钟,而后,从一个类似打字机的东西下面发出了连续的吱吱声,我看到一张纸从一个扁平的机器里缓缓地移动出来。我们小心翼翼地往那个方向走过去。
祁同飞低下头查看起那张纸,他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用外语写着很多内容。随着机器不停地运作,它仍不停地往外吐着印满各种信息的纸。过了几分钟,只听见又一阵蜂鸣声,机器便停止了,祁同飞一扯,将一米多长的纸拿在手里,他发现除了文字还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图片,看上去和医院的B超图很像。他把纸递给尚毅和我,我们俩看了看表示不明白上面的内容。随后,祁同飞便接过了纸,将它折好放进了口袋。
就在这一瞬间,那些控制台上的指示灯突然都熄灭了。从房间上方的一个喇叭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噪音。我心里一惊,脚步也往后退了退,把手扶在了一个铁栏杆上。随着那阵噪音过后,喇叭里突然传来一阵欢快的音乐。
我们三人互相望了望。显然这是种不好的警告。
此时,我看到尚毅已经悄悄地将手枪上了膛。就在这时,喇叭的音乐突然转换成悠长急促的警报声,其中还伴着一句重复的外语。
尚毅此时凑过来在我的耳旁说:“一会儿看我的指示往门边走,记住,要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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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昆仑计划(下) 2

我慌乱地点了点头,方才发觉手心里都是汗。就在说话间,我们听到从房间深处的黑暗里传来一阵跑动的声音,脚步显得那么迅速。
借着光亮我看到,从周围忽然跑出来很多身着黑色西服,眼戴墨镜的男人。他们灰白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可怕而阴冷,而嘴里也不停地冒着寒气。几秒钟的功夫就把我们包围在了当中。
很快护在我前方的尚毅先发制人,举起手枪瞄准了最前头一个正欲飞扑向他的人,一个抬手的姿势,又听得一记扣动扳机的声音,很快一声清脆的响声在这个巨大的房间内传播开去。一颗子弹正中对方眉心,一阵难闻的气味随之飘散过来。
我心中正暗自为他这一下漂亮的枪法所赞叹,却又转眼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祁同飞。我此时才想起,下车那时,我可是留意到他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难道,他要在这一群人当中施展惊人的拳脚?!
眼看两个黑衣人快速冲向他,我刚喊出:“小心!”之时,只见祁同飞已经将手里的那个手电重重地掷向其中一个,随即用另一只手一把接住了对方飞张过来的大手。可他的这一动作却让后面的几个黑衣人以更快地速度从地上一跃而起向他扑来。
我心想不妙,他一个人有再大的能耐也不是这一群人的对手!我正想出手帮他之际,忽然我感觉到我的身旁一阵微风拂面,当我回过神来,一股强劲有力、摧枯拉朽的疾风随即而至。我被这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怔怔地站在那里,那一刻我的心脏似乎已经不属于我自己,我的眼睛怎么也舍不得眨眼。
我看到祁同飞的双手向前平举着,在他两手的手心里有一种看不见的东西腾空而起——那种在大风天才能感受到的强劲此刻在我们的周围蔓延开来。他的头发顺着风势都往后飘逸着,那件黑色的衬衫在大风中不停地摆动,附近指令台上的一些书籍和文件被吹得四处翻飞,而那几个黑衣人则近不得他的身边。他紧咬着牙关,双手忽然变换了姿势,像是他手里有一把锋利无比的大刀,猛地朝过来的几个黑衣人挥动而去。只听得气流换作切割的声音,击中在那些人身上,刹那间将他们一分为二,落在地上成了一滩红蓝相间的脓水。
我身前身后都是搏斗的声音。我知道此时自己一点忙都帮不上,也因为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尚毅很快打光了所有的子弹,转而徒手与那些人搏斗。祁同飞也在周身卷起的狂岚里一步步地为我们往大门的方向掩护而去。
风卷残云间,我听到祁同飞对我说:“到门边以后你立刻就走!”我一手抵挡着狂风,一手提防那些凶猛的黑衣人,扯高了嗓音对他说:“外面安全吗?那你们呢?”祁同飞回答我:“外面是使馆,肯定比这里安全。你别管我们……”
可就在我们商量着撤退之时,只听到从深处那个巨大的管道中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响动,随着一阵沉重的移动声,从那个管道中间打开了一个门,里面白雾四起。顿时我闻到了一阵很浓的烟草和香水的气味。
我听见尚毅在打斗间说了句:“不好!”我正纳闷眼前的这一切时,只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那个管道里走了出来,刚踏足入地,随即腾空而起,背上一副黑色的薄翼拍动起来,发出噗噗的响声,昏暗里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们。
就在这时,我感到祁同飞拍了我的胳膊一下,只见他从怀里掏出那张折叠好的纸塞给我,对我说:“快,去门边,你把这个带出去!”他的语气显得特别硬朗,就像个发号施令的军人。我点了点头,收好了那张纸。而此时,我们三人已经来到了门边。尚毅趁隙一把揪住了我的衣服,将我重重地推到了门外,随即他狠狠地拉上了铁门。
哐当一声后,所有的声音都被锁在了里面。我最后从门上的一个观察窗里看到尚毅坚定的眼神对我看了一眼,他的手就一把抓住了从一旁过来的一个黑衣人,而他边上的祁同飞也摘掉了眼镜,从双手间发力……
我快步冲向了电梯,返回到了上层,我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般,可能是刚才电梯的缘故,亦或是在地下呆的太久?我不知道,但是我心里始终闪过一个信念,我必须从这里出去!

再推开最后那扇沉重铁门之时,我仿佛呼吸到了来自夜晚的最美好的清新空气。我听着自己的皮鞋声在这栋老式的苏式建筑的走廊里回响,手电的亮光在我的奔跑中变得摇曳不止。暗夜里我任凭花坛中灌木的枝条噼啪打在我的小腿上,我能感觉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浑身流淌着的汗液。终于我借着一口气翻出了使馆的围墙。
我庆幸这一路出乎寻常的顺利,可这时我也想到了还在地下的那两个人,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转念一想,我决定找个地方先打个电话。我在友谊西路的路口拦了一辆出租车,不停地催促着司机将我快点带到城东我工作所在的报社。
车刚停下,我便大踏步地跑向门卫处,急切地敲开了正在值班的老张的门。
他身着一件背心,戴着一副老花镜,像是刚从床上起来,一看是我,急忙打开窗问我:“哎哟,怎么是你啊,老魏,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我抹了把汗,焦急地对他说:“老张,我得打个电话!”
一脸纳闷的老张见我十万火急的样子,立刻把办公桌上那个橘色的电话交给我说:“你用你用,老魏!”
我随即拨通了袁小平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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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暗流 1

清晨,我在妻子的叫唤声中突然睁开双眼,脑袋里一时间似乎被各种东西所占据,我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也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坐在床边感受着电扇的习习凉风,好一阵我才清醒过来。这时,昨晚那些记忆忽然如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起来。我身体一颤起身往书房跑去,客厅里留着端着早饭却一脸茫然的妻子的身影。
我拎起了电话的话筒,赶忙往尚毅家拨了电话,可是,电话那头却无人接听。一分钟过去,传来的都是那个令人不悦的等待音。越是如此我的心里越是焦急,赶紧又拨出了一通,但结果还是让人失望。我心里愁绪如麻,于是干脆把这股气撒到了电话上,砰的一声,我挂断了电话!这一下惊得客厅的妻子连连追问。
我一屁股坐到了藤椅上,使劲地敲着脑袋。这时我想起另一个电话,急忙拨了过去,对方接听的人是一个年轻女士。我见有人接听,便语无伦次地开始对着话筒说:“您好,我找袁小平,刑侦处的袁小平警官。我昨晚联系过他,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我得见他!”
可是对方像是并没有听明白我这连珠炮似地话语,只是一味地问我是哪位,为什么要找袁小平警官等等。双方说了半天也没说到一块儿,我于是直接问她:“同志,请告诉我袁小平警官在不在,我是他的朋友,我叫魏巍。”
对方先是一阵沉默,然后接着答复我说:“袁小平警官现在正在出警中,请您留下您的电话或者口信,我转达他。”说到这,我看也问不出个结果,说了声感谢就急忙挂断了电话。至少我知道袁小平是出警去了,没错的话应该是去了大使馆。我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又和妻子交代了几句,便匆匆忙忙地开门准备往外赶。可这时我想到了一件事,便急忙返回到书房里打开桌上的公事包,看到昨晚祁同飞交给我的那叠纸正躺在里面,我拿出来,从纸里顺势掉出来一个字条,上面写着:
送至省理工学院陈经铎教授处
我发现这些字迹十分得潦草,像是匆忙写下的。我这才想起昨晚在那个可怕的房间里,祁同飞曾在一个指令台的地方用钢笔写着什么,这么想来他当时就已经做好了安排。我又看了一遍字条的内容后接着把它和那叠纸一起塞回了公事包里。

到楼下的时候,我心里却没了选择,我该去大使馆附近看看情况,还是该直接把这东西带去理工学院呢?毕竟我现在十分想知道尚毅他们的安全,但是又不能耽搁把这份重要的东西送去学校。正在自行车棚里的我此时还是决定乘出租车先去大使馆附近看看情况,随后再去理工学院,于是我在马路边拦到了一辆出租车。
一杯茶的功夫,车便开入了友谊西路,过了两个红绿灯我就看见了不远处砖红色的洋楼。路口处我下了车,又假装路人拎着公事包,往使馆那边走去。这时我才发现使馆大门口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许多人,两辆红色的消防车正从大门口开出来,而路边停着四辆警车,还有警用的摩托。我凑上前在人群里朝使馆里看去,只见里面人来人往,有很多身着中山装的我方工作人员急急忙忙地从这头走向那头,时不时地还在各处楼里进进出出。
我轻轻拍了拍身前的一个年长的老头,问他:“大哥,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他转过头来看了看我,随后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呢,说是昨晚里面失火,烧了整整一栋楼,这不消防队和公安同志还在忙呢。”我看到周围其他几个年长的老人也纷纷点头,看来他们也只是单纯看热闹的而已。
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昨晚祁同飞开来的那辆车,于是快步离开人群,沿着人行道往北而去。在家属院的一排梧桐树旁,我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轿车。此时我的心里像是瞬间被浇了一盆冰凉的水,不住地在想:完了完了!车还在这里,也就说明昨晚他俩并没有离开,为什么呢?是没有逃出来吗?还是逃出来去了别处?我尽量让自己不往坏处想,可是我拎着公事包的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我上前在车旁查看了一下,又透过车窗往里看——和昨晚离开时一样。我有点绝望地靠在车旁,心里不停地责备自己,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蛋,为什么自己不留在那里帮助他们呢?为什么自己不留在使馆外等他们出来呢?又或是昨晚跟着袁小平警官一起行动呢?我就这么拿着那张纸毫无顾忌地跑了出来,这种懦夫的行为让我引以为耻。顿时我感到无助和沮丧。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过跟昨晚一样,从公路局家属院再次翻进大使馆去找他们,可是这大白天的,又谈何容易?我在车边站了一会儿,后又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一处胡同口的小卖部,准备用公用电话再试着拨一拨。
我于是再次拨出了尚毅的电话,可是对面还是没有人接听。我叹了口气离开了小卖部,往路上走去。我发现那个刚才载我来的司机仍停在路边,我急忙跑上去和他打了个招呼。上车后我们很快就往省理工学院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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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暗流 2

省理工学院在城市的东南面,那附近有一座五十年代末修建的公园,因为有河经过,所以里面一到夏天就绿意盎然,鸟语花香,俨然一派江南风韵。它也是市民们假期休息日必去之地。车子七弯八拐地驶过了公园东路,我透过司机一侧的车窗,从很远就看见了左侧一排被大柳树围绕着的公园围墙。一眨眼的功夫,我们就停在了理工学院的门口。我下车来和司机道了别,便大踏步跨进了校园的校门。
眼下正值暑假,学校里格外安静,我走到了门卫的窗口前,敲了敲窗户。很快,从里面探出来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用略带本地口音的普通话问我:“同志您好,您来这做什么?”我和他说明了我的来意,是受人委托前来这里找一位名叫陈经铎的教授。老头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嘟囔着说:“找老陈啊,哎呀!这时候还真不好说,早上没见着他,可能没来。”
我感到有些失望,但焦急之心却让我想立刻见到这位教授,我于是问老人:“老师傅,我有东西要交给他,是他老同学委托我办的,很急!您给我支笔吧,我给他留个条。”
老头也挺好说话,随手从桌上拿了支圆珠笔递给了我,又给了我一张信笺纸,嘴里说:“写完了我给你一起装在一个袋里,要是今天老陈过来我一定亲自交给他!”
我在字条上写明了来意,以及是祁同飞之意等等,最后还把祁同飞办公室的电话也留在了上面,最后确认无误后我就将文件袋和字条一起交给了老人,我除了连连感谢,其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过多久我就离开了这里,往单位赶去。
我刚到单位门口,远远就见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人正站在墙边抽烟,走近了我才发现那居然是袁小平警官。他扔掉烟蒂的同时也看到了我,对我招了招手。我正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单位门口的时候,他已经抢在我前面发问了:“老魏,你给我打了电话?”
我赶紧点头回答说:“一大早就给你单位去电话,但你单位的同事说你出警去了。”只见他往一旁走了两步对我说:“是有些棘手的案子。”我问他是不是那些连环命案,他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眼神里透露着无力的疲惫感。
“那是……大使馆的事?”我试探性地问了一下。但见他猛地回过头看着我,想说些什么,但却把话吞了回去。过了许久才递给我一根烟,语气平缓地问我:“昨晚你也给我打电话了?出了什么事?”
我见他神色有些异样,便没有说实话,就对他说:“没,没事,只是突然想到那一系列的连环案,想问问你进展。顺带么,我想写个专栏,警示市民多加防范……”我这一口气编了个谎话,自己也觉得有点尴尬。而袁小平警官显然也不相信这个借口,他看着我的眼睛追问道:“昨晚真的没有出什么事?”
我故作镇定连连摇头否认。可这时我却突然想到了昨晚在地下工事中看到的那个泡在容器中的中年人。于是我打断袁小平的问话,转而问他:“你是不是有个姓丁的师傅?”
一脸倦意的袁小平忽然虎躯一震,他把嘴里叼着的烟拿在手里问我:“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曾听你提过,你的这位师傅曾经也是位破案老手,后来在办案的时候失踪了,是吧?”我靠在墙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问他道。他点了点头对我说:“转眼几年了,我……怕是他已经不在了吧……”
“怎么会呢?也许只是案子的需要暂时隐姓埋名起来了吧……”我如是说。他叹了口气说:“老魏,其实你我都知道,要是一个人不在了就真是不在了,我这位师傅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记得有次办案的时候遇到一个看相的,他说我师傅在那年就会时来运转,我们当时只当他是胡说,最后没等来好运,却等到了他失踪的消息。”说到这里,我发现他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避开我的目光,转而抬头望着天空。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如果哪天他回来了,你这个做徒弟的该好好感谢他。”他转过头看了我一眼,我见他想说什么,但没有开口。最后他看了一眼手表说:“我该走了,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保重。”
说完,他头也没回地往林荫道的深处走去。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下班时分,我特意去了趟尚毅所在的小区,我看到他房间的窗帘依旧拉着,黑漆漆的也没有开灯。我有些落寞地往回走去,恰巧在胡同口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正往小区里走来,只见她一头长发,乌黑的眼睛囧囧有神,轻盈的步伐在尚毅所住的那栋楼前停了一下。我看到她似乎正再往尚毅家的那间窗户张望……
回到家,我又连续给尚毅住处拨了几个电话,但还是没有消息。
我坐在书桌前百感交集,突然我想到了尚毅曾交代过我的一件事:让我找到他曾在办案途中救下的那个男孩。此刻,一丝希望的曙光像是冲破了黑暗突然洒向我的心底。我激动地翻阅起一本厚厚的电话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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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恐惧的本源 1

市十二中的放学铃声于午后四点半整响彻云霄,校园里此时也人声鼎沸。初一四班的谭振正收拾着挎包准备放学,这时走过来几个同学在他的课桌边停下了脚步,一个胖乎乎的男生问他:“谭振,一会儿去游戏厅转转吧,老板说有新游戏!”边上的几个学生也不住地附和着。
这个叫谭振的男生撇了撇嘴,一把拎起挎包说:“今天不行,我舅妈病了,我得去医院给她送饭。”话音刚落,几个同学的脸上便流露出失望的表情,有人说:“让你舅舅去得了呗,好不容易今天放学早,机会难得啊……”
谭振摇了摇头,挎上了挎包挤开了人群,往教室外走去,留下身后一群议论纷纷的学生。当他路过校门口传达室的时候,传达室的大爷叫住了他:“谭振啊,这儿有封你的信,快来拿去吧,都搁这儿两天了,昨天咋地也没见着你。”
谭振走到窗前问候了一下老大爷,伸手接过了那封信。他瞄了一眼土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工整地用蓝黑墨水写着收信人的学校和姓名,一角上还付着一张印着竺可桢肖像画的邮票,但却没有寄信人的名字。他心里不以为然,平时很少有人给他写信,因此对于是否留下寄信人的名字,他倒是毫不在乎,看罢,随手将它塞进了挎包里。谢过对方后,在老大爷的叮嘱声中,谭振跨出了十二中的大门。
离开学校后,他独自一人在大街上走着,这几天他舅舅因为单位的公事出差去了南方,所以照顾医院里舅妈的事情自然就落在了他和他表弟的身上。
谭振四岁的时候成了孤儿,是舅舅和舅母收养了他,虽然一家子日子过得不算是富裕,但他们对谭振却视如己出,舅舅也时常哀叹自己姐姐和姐夫的不幸,舅妈则一直觉得这么小的孩子失去了父母十分可怜。但其实他们夫妇对姐姐和姐夫的死知道的并不太多,只知是家中失窃被发现,小偷铤而走险对谭振的父母痛下杀手。当然这也是当时公安局的人把谭振交给他们的时候顺带告诉的。不过现在的谭振已经对那时的事情记不得多少了,平日里也没有人会问他这些事。
他七弯八拐地绕过了几条街,往舅舅家走去,没过多久,他发现自己经常走的一条近道不巧正在施工,便些失望地走了一条平时不曾走过的新路。这条路平日里鱼龙混杂:建筑工人、拾荒者、二流子地痞时常在此出没,十几年前这也算是一处繁华地带——这片区域最大的百货公司就坐落在这里。但可惜的是,几年前的一场大火烧光了整栋楼,还连带烧毁了旁边的一个酒楼。谭振还记得当时的情景:整条街站满了围观的人群,消防队的车一度被挡在了人墙外面,还是出动了大批的警力维持了秩序,最后才使得灭火工作得以顺利进行。大火烧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夜幕降临才被扑灭,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的警笛声不绝于耳。傍晚时,他的舅舅和舅妈焦急地在街的这一头找到了看热闹的他和表弟,当然回去后免不了挨舅舅的好一顿批评。他还听说这场火灾死伤很多,闹得满城风雨,而这以后这条街就像鬼使神差似得变得格外萧条,这里的老百姓都传这附近不吉利,连带导致这附近的新楼都无人问津。
谭振发现百货大楼的废墟还在那里,周围的房子和店面都清空了,一眼望去显得十分破败荒凉。他还记得废墟西侧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舅舅家所在的那条大街,于是他凭着记忆走进了那条残破不堪的小路。

他刚踏进楼宇间的弄堂,一阵穿堂风便迎面扑来,令他即使在这样的夏天也不免心生寒意。忽然,他停住了脚步,抬头看了看废墟边的一堵高墙,随后闭上了双眼。他听到风呼啸着穿堂而过,卷起了地上的废纸片和落叶,同时他也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但很快这缓慢的心跳声被一阵喧闹的人声所覆盖,这声音就从耳旁穿梭而过,显得如此生动、逼真,那是火光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楼里人们逃跑的脚步声,窗前妇女绝望凄惨的呼救声,手里抱着新玩具的孩子哭泣声,还有街上警笛急促的警报声……
他猛地睁开双眼,见到四周都是当日火灾的景象,那地狱一般的橘红色把他的脸颊映照地通红,惨叫声像钢针一样刺进他的双耳里。这时,一双焦黑的双手抓住了他的双脚,一个浑身散发着焦糊味的人从废墟间爬行而出,而后一个、两个……七个、八个……更多的手伸向了他。他加快了自己的呼吸,这种恐惧感让他渴望从心底里发出竭力的嘶喊,可是,嗓子却发不出一声半响。
火焰顺着那些匍匐过来的人烧到了自己的脚旁,他能感觉到周身的灼热和那一双双有力的大手正试图把他拉向更深的火海……
此时,他脑海里出现了自己父母模糊的影像:高个削瘦的父亲和矮小浑圆的母亲。这是父母来接他了?他的心里如是地想到,可他并不想死,尤其是被这样无情的大火烧死,死得如此惨烈,如此冤枉。他再次闭上了双眼,企盼这一切都只是幻觉!
可这时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似乎发现了什么,透过高墙和火光间望去,只见商场三楼的地上跪着一个男人,正绝望地哀嚎着,他抬着头不停地抽泣,双眼饱含泪水,双手半张开着,从指间喷发出无数的烈火,可奇怪的是,他本人却一点也没事的样子。他周身的衣服都被烧毁,连带着将一旁货柜上的布匹都点燃了。谭振听到他在咆哮,但是听不清声音。
于是在恍惚间,谭振的腿开始迈向了百货大楼的废墟,朝那个全身被火光包围的男人走去。那个男人似乎也看到了他,起初眼神里还透露着惊讶的神情,一会儿却又转变成痛哭的样子,他的双手一直在不停地挥舞。谭振看见那男人的嘴唇不住地开合,像是示意让他赶紧离开这里。但谭振仍不停地朝着他走过去,他的双脚在此时根本不听使唤。男人不停地阻止他靠近,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匆匆地摘下了左手戴着的一个银色的戒指,将它抛给了这边的谭振,就在谭振伸手去接那枚戒指时,男人的全身发出了一阵耀眼的白光。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五章 恐惧的本源 2

一声巨响过后,谭振摔倒在废墟旁的一块空地上。
半晌,他才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又朝四周望了望。一切都如几分钟前他刚到这里的一样:火光、人群、父母、男人,都不见了,难道这是幻觉?可刚才发生的一切明明那么得真实。
远处报话大楼的时钟敲响了傍晚五点的钟声,谭振从地上捡起了挎包,飞速地往家里跑去。

刚进家门,没等回应表弟的问候,谭振便一股脑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这时他还能听见门外表弟好奇的质问声。他把挎包扔在了地上,就地坐在了床一旁的地板上。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其实他出现这样的“幻觉”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尽管每次出现的内容都不一样。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这种奇怪的状况,以至于他一度认为自己是否得了什么不得了的怪病。有时,常和他一起的表弟看出了些端倪,不住地追问他,而他每次都找借口搪塞过去,渐渐地表弟也不问了。他记得自己有很多次做过特别奇怪但又真实的梦,有时甚至是在白天,就像刚才在路上遇到的情况一样,着实让人分不出真伪。
表弟这时在房门口敲了敲门问他是否出了什么事,谭振起身来到了写字台前,嘴里回应着自己一切安好,让他不必担心。入座前,他下意识地掏了掏裤兜,发现里面有东西,当左手的指间触碰到裤兜里的那个东西的时候,他的身体明显地震颤了一下!随后,他缓缓地掏出了那枚银白色的戒指,之上仍有留着些许余温。
他把戒指放在了抽屉里,而后打开房门来到了客厅。他看到表弟正打开电视机,饭桌上则摊着他仍未完成的家庭作业。
“表哥,你没事吧?!”他问到。谭振摇了摇头表示没事。“那就好,唉,今天的作业怎么都写不完,我想先看会儿电视,反正现在爸妈都不在。”表弟搬了张椅子坐到电视柜前,此时电视里正在播报本地新闻。表弟也不挑,竟然顺带看了起来。谭振正要进厨房准备饭菜,电视里的新闻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原来电视里正在播报昨晚友谊西路大使馆失火的事情,火势虽然不大,很快就控制住了,但是一栋苏式的老建筑却损毁不轻。
“唉哟,真惨!”表弟的声音盖过了电视的声音,“还是看动画片吧,昨天《葫芦兄弟》都播到最最精彩的地方了!”话音刚落,表弟就已经起身拨弄起换台的旋钮了。谭振抿嘴一笑,转身进了厨房。

从医院住院楼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了,谭振从车棚里拖出了舅舅那辆老旧的自行车,在花坛边通往医院大门的路上走着。这时,一个男人忽然拦住了他,看那样子有些着急,他用一嘴略带口音的话问自己道:“小兄弟,药房在哪儿?”谭振有些吃惊地望着他,只见这人中等身材,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皮肤有点黑,脸上胡子拉碴的,但看起来却十分老实。
男人见谭振瞪眼愣着,以为是自己的口音让对方没听明白,于是又问了一遍说:“你好,小兄弟,这医院的药房……就是,就是抓药的地方在哪儿?我这是第一次来这里,实在是不熟……”
谭振用手指了指花坛西侧的一处平房对那个男人说:“往那边走,那排房子后面就是。”说完,就听到那男人不住地感谢,临走时还不停地对自己摆手、微笑。谭振觉得有点好笑,居然有人叫自己小兄弟,从小到大可从没有过,真是件稀罕事!他跨上车,朝身后那个男人远去背影的方向回望了一眼,随机蹬着车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后,已经吃过晚饭的表弟已经倒头在沙发上睡着了:作业、铅笔和书本摊了一桌子,电视机也开着,放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谭振利索地梳洗了一阵,找了件舅舅的外套给表弟的腹部盖着,又把电扇稍稍关小了一档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打开台灯,从挎包里逐一拿出自己的作业本,不过此刻他的心思也并没有在作业上。他从抽屉里取出那枚戒指,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起来,放学途中所发生的一切忽然又在脑海中像放电影一样放过一遍,他不敢再往下想更多,拍了拍脑门,把戒指又放回到了抽屉里。
他打开了数学作业本,发现那封信赫然躺在里面,看来是自己随手一放插进了这本作业本中。他把信拿在手里仔细地打量着,却怎么都猜不透是谁会给他写信。于是带着疑问,他撕开了信封,取出了里面的信。
那是两页绿格子的信笺纸,被折叠得整整齐齐。翻开后,里面满满地写着一排排工整遒劲的行文,是用黑蓝色的墨水所书写。他迫不及待地去看落款处,却看到“老朋友”三个字,于是他仔细思索着这三个字的含义及其主人,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好将信迅速地读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这么一行字迹处:

本周日下午两点,我们在南门公园正门口碰面,请独自一人前来,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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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血与火 1

监狱昏暗的会客室里,宽敞的桌子两头分别坐着兄妹俩。门边和墙角处各站着两名身着制服的狱警。墙上的机械钟发出滴答的声响,这是整个偌大的会客室现在唯一所能听到的声音。长桌这头的哥哥身着一件老旧的囚服,手脚被铐着沉重的铁镣,目光呆滞地注视着对面的妹妹。而妹妹此时正低头轻轻地啜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哥哥操着沙哑的嗓音说话了:“灿萍,是哥对不起你。爸妈死前反复交待过我,在他们走后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照顾好你,那时你才七岁。自那以后我跟自己说,无论我己三吃多少苦,也要让妹妹你过得好。”说到此处,这个身材消瘦、两鬓斑白的男人不免有些动容起来,两行热泪划过他枯瘦而有些发黄的脸颊,悄悄地落在了他囚衣的袖口上。
“哥,你把我拉扯大,自己却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眼下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我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哥……”妹妹听到哥哥的一席话后抬起了头,一双乌黑美丽的眼睛含泪望着桌对面的哥哥,她哽咽而没说完后面的话。
“灿萍,哥哥罪有应得。只是哥哥一想到自己再也没机会看到你结婚、生娃,哥哥的心里就像刀割一样……”男人边说边用枯槁的双手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哥,我求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去害人,百货大楼失火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事?哥,也许你说出来我能帮你想想办法!”妹妹用一种悲哀地语气恳求着自己的哥哥。
然而,男人却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缓缓地开口说:“灿萍,没人能帮我,我确实害死了十几条人命!哥理应受到这样的惩罚,也只求一死来换取良心的安宁……别问了!灿萍,你要记住,哥走了以后,好好照顾自己。我们己家真是多灾多难,要是老天爷有眼,就让灾难都落在我身上,以此做个了结吧!”
妹妹哭得更伤心了,带着满腔的哀怨、疑问、不公还有绝望对着男人喊了一声:“哥……”
“灿萍,答应哥好吗,以后别来了,就让哥痛痛快快地走吧,己家的男人在那时不该是哭哭啼啼的!”
初冬的郊外,踏着满地的落叶和浓厚的寒霜,囚车缓缓地开进了这片偏远、荒芜的刑场。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响,林子里不知名的飞禽腾空四散。这一阵阵凛冽的西北风像是一曲悲凉的送别曲,响彻在阴暗的天空之中,久久不能散去。
己灿萍伴着闹钟刺耳的铃声睁开了双眼,她意识到自己的眼角挂着泪水。床边的桌子上一张老旧的黑白照片被搁在台灯的一旁,照片里左边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青年,身着一套运动服,胸口印着“铁路局篮球队”六个大字,五官分明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他的手正搭在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少女肩上——女孩圆润的脸上,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里流露着花季特有的天真。这是这对兄妹唯一的一张合照,那一年,哥哥己三所在的铁路局在各机关单位组织的篮球比赛中一举夺得了冠军,哥哥在高兴之余拉着妹妹去了照相馆拍了这张珍贵的黑白照片。
己灿萍披上衣服来到窗前,轻轻地拉开一侧的窗帘,又把手掌贴在了玻璃上,不一会儿上面的水雾和冰霜都化为了一股热气,飘散在房间里。透过窗户,她看到窗外已是白雪皑皑,天地间都是一片晶莹的白色。她想起哥哥己三生前最喜欢的就是下雪天,因为在农村老家的时候,每到大雪纷飞的日子,兄妹俩都会去空旷的原野上滚雪球,打雪仗。玩累了,两人还会从掌心里生出温暖的火苗给对方取暖……
恍惚间,哥哥像是站在窗前,从手心里变出一团桔色的火苗递给妹妹。

转眼已是礼拜天,正从游戏厅出来的谭振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来到对面的小贩处买了两根冰棍,他付完钱把手里的另一根递给了身后的表弟。
“表哥,下次我还要来玩!”看得出表弟此刻仍沉浸在刚才游戏机的快乐之中。一旁的谭振一边撕着冰棍的包装纸,一边说:“可别跟你爸妈说,不然我们俩以后都得和这里说拜拜了!”
表弟舔了一口冰棍,满意地点了点头。
忽然,谭振像是想起了什么,赶忙问了小贩此刻的时间,在得知距两点还差二十分钟的时候,他拍了拍表弟的肩膀对他说:“我差点给忘了,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事呢!你先回去吧,记得和你爸说一声我晚些回去,我不吃了,这也给你!”说完他把手里刚撕开包装纸的冰棍塞进了表弟的另一只手里,转身就匆匆往南边跑去,留下表弟顶着太阳,手里拿着两根冒着寒气的冰棍,一脸茫然。
在距离南门公园大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我正站在一处阴凉的槐树底下。这时,一辆人力三轮车在我面前停下,车夫用夹杂着浓浓方言的普通话问我要不要乘车,我摆了摆手拒绝了他,他便又蹬着车往马路那头赶去。
我看了看时间,已是两点过了三分钟有余,就在我抬头的时候,一个瘦瘦的熟悉的身影从街对面飞奔过来。
我认出了那是正赶来赴约的谭振。
只见他来到了路这边,朝四周不停地打量着,还时不时弯着背不停地喘气,身上也早已是大汗淋漓。我快步走上前,他似乎也看到了走向他的我。
“谭振,你好,还认识我吗?”我驻足在他面前开口问候到。
他有些迟疑又羞涩地开口问我:“您,您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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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血与火 2

我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逗趣地说:“哟,人长大了记性可没长!”说完我见他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于是我继续说:“几年前我和尚毅叔叔一起去学校看过你,你不记得了?”
这时我发现他的眼睛一亮,就在刚才我说出“尚毅”这个名字的时候。他连忙抬头看着我,眨了几下眼睛,他才略有些吃惊地问:“您是魏叔叔?!”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没错,是我!都这么多年了,也难怪你认不出我了。”
话毕,我见他摇了摇头又问我:“魏叔叔,那封信……是您写给我的?”
我再次点头表示肯定说:“真聪明!不过打听你的学校可费了我不少时间,真没想到当年的孩子现在都上初中了!”我边说边示意他跟我走:“这么久没见了,我们找个地儿坐坐,外头这太阳晒!”
我把他领到了一家冷饮店,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两碗冰赤豆汤。大概是因为他刚才一路跑来的缘故,一碗赤豆汤转眼间就被他喝掉了大半。我见他急匆匆的样子,会心一笑,劝他慢着吃。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忽然开口问我:“魏叔叔,尚毅叔叔他还好吗?”
我被这问题问的顿时惊了一下,我以为这孩子知道尚毅“死而复生”的事,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不合乎情理,保险起见我还是先反问了一句:“你还记得他?”
“我当然记得!舅舅告诉我小时候家里出了事,是他救了我,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可是……”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叹了口气又继续说:“魏叔叔,那时候你和尚毅叔叔去学校看我,从那以后我就在没有见过尚毅叔叔了,我只记得尚毅叔叔说他要出趟远门,说是去云南。”
听到这里,我才笃定这孩子应该不知道尚毅现在的情况,于是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表情,对他说:“你尚毅叔叔现在挺好,只是他已经不当警察了。”
此时我发现谭振有些惊讶,毕竟在他最后一次见到尚毅的时候,尚毅还是一位光荣的人民警察。他问我:“魏叔叔,这是怎么回事?”
我笑了笑回答他说:“孩子,他没事,只是当年去云南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点伤,所以回来以后他就退出了……”
“受伤?是不是很严重?!怪不得打那以后,他就没去看过我!”谭振有些焦急地说到,话里又流露着想从我这里知道更多信息的意思。为了让他放心,我便告诉他尚毅现在一切都好,只是有时候会记不得一些事,而这是伤后的后遗症,让他大可放心。
但谭振这孩子却异常聪明,他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便问我:“魏叔叔,为什么尚毅叔叔没有一起来,还有那封信,那封信上说您需要我的帮忙,您告诉我,是不是尚毅叔叔出了什么事?!”
我心里的思绪开始有些纷乱。忽然,几日前的那个晚上,尚毅、祁同飞还有我一起夜探大使馆的画面映入了脑海,直到过去了几天,我依旧没有他们两人的消息,不论从公安局还是大使馆处。这连续几天我都寝食难安,期望获得他们两人哪怕一丝消息都好,也不停地期盼着二人的平安,可他们却依旧音信全无。我太想知道我在他俩的掩护下逃离大使馆后,那里还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两个拥有丰富侦查经验和格斗身手的老警员自打那晚后就失去了踪影?懊悔、自责和无助的感觉浸染了我的全身。
“魏叔叔,您怎么了?”
谭振的声音把我从纷杂的思绪里拉回到了现实,我看着他,脑海里却还有些杂乱。于是我便掏出了香烟,点燃后将它放在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一大口烟雾。
于是我将我们秘密调查大使馆的前后事一并说给了这个少年听。
当初,尚毅让我找这孩子的时候,我有些纳闷,心想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作用?但是尚毅却坚持让我这么做,他还告诉我必要时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这孩子。因此我刚说完这一连串事情的前前后后,便以为这孩子会像听奇幻故事一样惊讶地合不拢嘴,可事实却出乎我的意料,谭振反而显得出奇的冷静。
不一会儿,他开口问我:“魏叔叔,您的意思是,尚毅叔叔和他那位朋友失踪了?”
我点了点头,把烟头掐灭在一旁的一个陶瓷烟灰缸里。我告诉他说:“都过去几天了,我到处打听都没有消息!最后我想到了尚毅跟我提过你,让我必要时一定找到你,所以我打听到了你所在的学校,而后给你写了那封匿名信。”
谭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起身对我说:“魏叔叔,这样吧,你带我去大使馆,我试试看能不能帮到你!”
说罢,他就拉着我往店外走去,我起身掸了掸裤腿上的烟灰,随即跟着他走出了店外。但我俩没注意到,就在我们离开的时候,坐在冷饮店另一个角落中的一位短发的女士也离开了座位,再付给了服务员钱后,就悄无声息地跟在了我们不远处的身后。

临近傍晚,我和谭振终于到了友谊西路。时隔数日再来这里,让我心情格外复杂。我们走到了家属院所在的那条小路,我发现当晚祁同飞驾驶的那辆黑色轿车已经不在了。抬头望去,大使馆依旧照常工作着,但是那栋苏式建筑却被防护网遮盖着,俨然像一处正在施工的工地,尽管过去几天,走进了还能闻到不远处传来的焦臭味。
我把谭振领到那晚我们翻墙进入使馆区的那个围墙边,谭振朝四周望了望,待发现无行人的时候,他走上前猛地闭上了双眼,同时,他的双手也紧紧地贴在那堵灰白的围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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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海之子 1

这是七十年代末的一个仲夏时分,此时太阳正从山的那头落下。东海市的海水浴场送走了最后一批游泳的市民后也逐渐在夕阳的余晖中恢复该有的平静。
酉海生拿着刚洗好的饭盒,不停地用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盒盖,嘴里用着欢快的口哨声附和着手里的敲击声,在和同事们打过招呼后,就回到了宿舍里。他坐在单人床边,拨弄起一个半导体收音机,开始收听当日的新闻节目。但酷热夹杂着海风的腥味让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来到了窗边。推开窗望去,不远处海天之间早已被墨色覆盖,微微一抹橘红色也像是不愿多作停留,转眼就从天际那头消失了,此时漫天的繁星和璀璨的银河把海天这个巨大的舞台点缀地恰如其分。那一阵阵海浪击打礁石的声响却让窗户这头的酉海生心如止水,瞬间使他忘却了日间工作的劳累。
此刻,柜子上的闹钟敲响了八点的钟声。都八点了,酉海生正想着,可就在他准备离开窗边的时候,远处海中一团隐隐的幽蓝色火光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在漆黑的海面上,那团萤火般的光亮显得十分诡异,像是一双深邃的眸子,在海浪的飘荡下,忽明忽暗。
那是什么?酉海生在心里不住地打问,为了确定自己的疑问,他快步走出了宿舍,三步并作两步间来到了一片礁石之上,海浪拍打溅起的水花一阵阵打在他身上,轰鸣般的海浪声在耳旁不住地盘旋。他挥手一拨,将几米高的海浪甩到了一边,然后飞速地奔上了那片最高的礁石,朝远处眺望开去。
他发现,那团火光越来越清晰,像是悬浮在海平面之下,但让一个常年与海事工作打交道的酉海生能肯定的是:那绝对不是一艘渔船!但如果那不是渔船,又会是什么呢?难道是敌特的潜艇?他没有继续往下想,而是举起手用飞溅而至的海水抹了一把脸后,从礁石顶上纵身一跃,用一个极度流畅的抛物线姿势向着大海俯冲下去。
伴随着一声落水的声响,他的身体很快就消失在激荡的海浪之下。酉海生的全身已经被海水包围,然而此刻,他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宛如一股即将喷薄的洪流,从他的头顶一直传达到脚底。水带给他的感觉让他觉得此刻比在陆地上更显得自由而且奔放。

我站在谭振身边两米开外的地方,见他伸手触碰墙壁,又神神秘秘地闭着双眼,心中不免觉得这行为有些怪异和可笑,但经历了这么多以后,这些事仿佛又像是见怪不怪了。我正想问他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的的时候,忽然我感觉自己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冷却下来,就像是置身于打开的冰箱旁,让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即刻竖立了起来,再看周围,突然也变得万籁俱寂,主干道上的车水马龙穿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抬头看了一下天空,我看到巨大的梧桐树后原本布满晚霞的天空在此时暗如黑夜,树影婆娑间,依稀还能见到繁星点点。
谭振睁开了双眼,我发现他的双手微微有点颤抖,但是他还是举手对我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
“魏叔叔,那晚你们就是从这里进入的大使馆吧?”他问我说。
我点了点头,却有些好奇地反问他:“你怎么知道的?”只见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双手一把抓在了围墙顶的一排砖头上,接着向上一蹬,爬了上去,他招呼我也跟着他一起,我于是带着满腹狐疑也纵身一跃爬上上去,也就一分钟的时间,我们俩的双脚已纷纷落地,踏进了使馆区的东北角。
随后,我俩沿着花坛走到了一处平房的边上,然后顺着铁楼梯上到了屋顶,这里十分隐蔽,是个观察的好位置。当我正要开口问谭振的时候,他轻轻地嘘了一声,又伸手指了指十几米开外的那条林荫道,尽管周围十分昏暗,但借着夜色,我还是看到了三个黑影正沿着林荫道往一侧的花坛窜去。
我吓得差点喊出声来,那三人不正是……

同时,在距离大使馆区几公里外的前村路上,一个中等身材,皮肤偏黑的男人正拿着一袋药从机关医院的东门快速走出来。他紧了紧装药的一个纸袋,另一只手解开了衬衫上面的一颗扣子,随即又在额头抹了一把汗。他的脚步有些急促,过了几个路口,便绕进了一条昏暗的小路。
路口几只飞蛾围着一盏昏黄的路灯不停地打转,十几米远外的路灯却不知什么原因已经一个月不亮了。
男人看到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扯着嗓子边嚷嚷边大笑,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即使站在十几步开外也能闻到。那几个人突然停下了脚步,嘴里也不再喧哗,一字排开挡在了那个男人面前。
“大哥这么急上哪去?!”一个身着红背心的矮个子拦住男人问他到。同时,矮个子边上一个搭着他肩膀的粗壮男人口齿不清地说道:“咱兄弟几个,喝了,喝了酒……赶着喝下一局,问大哥弄点钱买酒!”剩余几个也纷纷齐声附和起来。
男人大概听懂了意思,见这伙人不怀好意就回答说:“我没有钱,我有急事,你们让开!”
那个粗壮男人忽然脸色一变,面露凶相,恶狠狠地说:“哟嚯,听口音是外地来的,你也不打听打听哥几个啥来头,敢叫我们让开,活腻了么?!”说罢,他放下搭着矮个子的手,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对着男人的脸就重拳打来。男人赶紧往边上一闪身,那个粗壮的醉汉一个酿跄,差点摔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转过身给那几个人使了个眼色,随即那伙人就歪头歪脑地走上前来将男人围在了墙角。
壮汉从腰间抽出一把折叠刀,啪嗒一声翻出了刀刃,走上前来不怀好意地说:“老子这把刀子得有阵子没开过荤腥了,今天算你倒霉!”说完他把刀子对着墙角的男人。
“哼!”男人冷笑了一声,抓紧了手里装药的纸袋。
“你小子有种!老子今天倒是要见识一下你的嘴和老子的刀谁更硬!”话音未落,壮汉冲上前一手抵住男人的脖子,另一只手准备拿刀子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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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海之子 2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路面一阵颤动,从四面八方喷射出碗口般粗细的水柱,像一道道高压水枪迸发出的激流朝这群人呼啸而来。那个矮个子被一阵急速强劲的水流冲到了墙上,立刻昏死了过去。壮汉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里的刀已被另一股更为迅猛的水柱击飞出去,直插进几步开外的墙面里。此时他才发现,路边几处平房墙根处架设的水管全都爆裂开来,从里面喷溅出大量的水花,直扑面而来,让人睁不开双眼。不一会儿,他听到路口传来一阵更刺耳的金属声,透过水柱望去,那个消防龙头的门阀被一股巨大的水流冲开,从里面喷发出更多的水,那些粗壮的水柱就像巨蛇一般朝几人飞扑过来,灌浆似得从头而降,让人直喘不过气来,而冲撞在身上的水流则好似一根根坚硬的巨木,顶得人胸口生疼,没多久,几个人就纷纷倒了下去,只留下那个浑身酒气、满脸横肉的壮汉,一脸惊愕、呆若木鸡。男人抽出那只空闲的手,握紧拳头,指缝里不停地渗出一团团透明的水花,只见他一挥手,四面八方的水柱瞬间朝这个壮汉激射而来,将他甩离地面几米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一滩水花,壮汉没来得及哼一声也昏死了过去。
男人缓了口气,收起了手中的水花,又朝周围一挥手,顿时那些水管、消防龙头里的水就像听得懂他的指示,纷纷回到了当中。他转而查看了自己手里的纸袋,确认它并未淋湿后就踏着满地昏厥的混混和一地的泥浆离开了。

“谭振,那不是我和尚毅他们吗!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在谭振耳边轻声地问到。谭振压低了声音对我说:“魏叔叔,这只是幻觉,你就当是在看那晚的重放。”
我看到暗夜里我们三人的举动和那晚的一模一样,只是如今我却站在第三者的角度观看着自己过去做过的事,着实叫人感觉奇怪。而后我们俩就一直潜伏在房顶观察那栋苏式建筑的动静,约摸过了一个多钟头,我正不停地抓挠手臂上被蚊子叮出的几个大包的时候,谭振忽然指着那栋楼对我说:“您看,有人出来了!”
我看到那是自己慌张地从苏式大楼的一楼跑出来,手中正把一叠纸塞进裤兜里。看到自己有些狼狈的模样,我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看着自己从东北角的围墙又翻了出去,就在这时候,谭振又拍了拍我的胳膊轻声说:“魏叔叔,你看,那有个人!”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对面楼顶上站着一个人,可是因为太远,根本看不清楚长相。那人似乎也盯着苏式大楼的方向。就在我俩全神贯注地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忽然从对面楼顶落下一个桔红色的火球直冲苏式大楼而去,眨眼间大楼的二层已开始起火,接着又有更多的火球从天而降,没过多久,整栋大楼都被包围在火海中。此刻有人发现这边着了火,保安队的几个人扯开嗓门大叫起来,不一会儿警铃也开始响彻使馆区。
然而此刻我的心开始紧张起来,难道那晚我离开以后这里真的烧起了大火?那,尚毅和祁同飞他们岂不是?!我不敢往下想,但我发现这火来的甚是诡异,难道是对面楼顶的那个人放的?可为什么瞬间就能让整栋大楼燃烧起来呢?这不符合常识啊!
就在我思绪混乱之时,一个男人的身影从树丛后飞窜出来,只见他飞奔进了大楼,迎着火海消失在一楼的过道里。很快,只见那个人两边各架着一人,从侧门走出来,架着的两人不正是尚毅和祁同飞吗?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尚毅和祁同飞都没事,这太好了!那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拖着他俩的身躯,将他们一一抬出墙外。
“是他?!”谭振突然叫到!
我正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男人救人的过程,被谭振一声叫唤吃了一惊,便问他:“你认识那个人?”
“魏叔叔,我见过他……那个架着尚毅叔叔的人!就在几天前的机关医院里!”

深邃冰冷的大海里,酉海生像一头海豚一般朝那个发光的东西游去。他渐渐开始下潜,他感到周身游过来一群银色的鱼群,但鱼群很快就绕开了他。他沿着暗礁往前方游去,那个蓝色的光球渐渐的清晰起来。他悄悄游到一片礁石后方,这时他发现眼前这个蓝色的发光体是一艘造型和鱼十分相似的航海器,它的通体呈半透明状,从内部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但是从外面很难看清内部的状况。
酉海生特意留意了一下这艘奇怪航海器的周身,发现上面并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但是一些乳白色雕花似得装饰却显得十分考究。眼前这个十米左右大小的航海器发出一种微微的嗡嗡声,它的尾部冒着一连串白色的气泡,而且这东西周围的水压似乎也和别处不一样,这大概是酉海生这辈子见过最古怪的航行器了吧。
他壮着胆子缓缓地靠近它,就在这时,这东西侧面类似于舷窗一样的东西忽然打开,就像百叶窗被收起来的样子。透过模糊不清的船体,酉海生看见舷窗边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高个子男人,手里好似拿着一本书。随即里面的那个高个子男人也发现了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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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初见 1

“没错,就是他!那天他在医院的路上向我打听药房的位置,好像不是本地人,说话有些口音!”谭振十分肯定地对我说。
“哦?”我觉得有点奇怪,那晚我们三人潜入使馆区打探消息可是绝对的秘密,除我们之外不可能有别的人知道。可突然出现了两个不明身份的家伙,一个暗藏在对面的楼顶,一直打探着这栋楼的情况;而另一个则在火情出现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救走了我的同伴。
这时我听到不远处有很多脚步跑动的声音,伴着十几束手电的光亮,明晃晃地往燃着大火的苏式大楼过来。谭振突然拉着我的胳膊对我说:“遭了!魏叔叔,我们得赶紧离开,不然会被他们发现的!”我随着他站起了身子往铁楼梯的下方奔去,不到两分钟的时间,我俩就翻出了围墙,来到了外面。此时我留意了一下对面的楼顶,那个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不过,这会儿虽然来到了使馆外围,但我的心依旧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这不是幻觉吗?我们为什么要担心被发现呢?!”我有些不解地问到。
谭振撇了撇嘴对我说:“我也弄不懂,反正刚才我的脑海里有个声音告诉我得立刻离开!”说完就见他再次闭上了双眼,一眨眼的功夫,天色又变成了傍晚时分的样子,路上行人、车辆的声音又传入耳中。
“魏叔叔,这就是那晚发生的情况,没想到你离开后还发生了这么多事,不过我相信尚毅叔叔和他的那位朋友一定会平安的!”谭振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一种肯定,这种肯定让我也备受安慰,我便问他:“你怎么这么肯定?”他笑了笑说:“我是对那个救他们的人放心,直觉告诉我他是个好人!”
我忍不住笑了对他说:“哟哟,你还知道直觉咧!”而谭振似乎有些不服气,瞪了我一眼说:“魏叔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得相信我!”
我见他一本正经地对我正言相向,我笑得更大声了,不停地对他说:“好好好!我信你,只要你尚毅叔叔信你,我没有理由不信!”
“至少我们现在知道尚毅叔叔他们是被人救走了,找起来可就方便多了。”谭振俯身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毛绒绒的梧桐树果实,将它抛向了家属院的围墙上。
我想了想,突然开口问他:“谭振,如果刚才我们跟着幻觉里那个男人不就可以找到尚毅了吗?”谭振使劲地摇了摇头对我说:“那可不行,我可没那个本事。我只能看到这里发生过的事,超出这范围之外的就不行!”听他这么说我有些许失望。但好奇还是让我找到了接下去问他的理由:“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有这种本事,怪不得尚毅说你不一般,我今天可是大开眼界,这要搁以前,我可不敢想象呢!”
忽然,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脑袋也微微地耷拉下来,只听他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
我见他有些失落,于是便想到了他年幼时家里所遭受的不幸。也许是他在孩童时经历了太多的艰辛,所以会比一般的孩子敏感些吧。他虽然与我家魏放同年,但两人无论从性格脾气还是待人处事的方式上,皆是大相径庭。不过这孩子确实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成熟与稳重,有时甚至让我这个叔叔辈的人都不免有些惭愧。本来我想问他更多有关于他这诡异能力的事,但现在我决定还是等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去揭开,这样既能了解更多关于这个孩子的情况,也不会因为长辈的唐突而让他难堪。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为了表示对这孩子的感谢,我把他领到了一家很棒的餐厅,好好地招待了他一顿大餐。也只有面对可口食物的那一刻,他才表现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

祁同飞在迷糊间似乎听到了有脚步走动,还有毛巾搅动清水的声音。模糊的意识里,他觉得身体像是注满了沉重的铅,借着仅有的一点力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祁大哥,你醒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先于模糊的视觉传达进了祁同飞的耳朵里。这是个男人的声音,沉着有力,但夹杂着东海地区的口音。他微微抬起头,用手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站在他眼前的正是一年前在东海市的海边遇到的那位中年人。只见他站在自己跟前,左手拿着一块毛巾,右手则拿着一个搪瓷杯。
祁同飞赶忙起身想和他打招呼,但是胸口剧烈的疼痛让他脸上的肌肉都挤到了一起,他轻轻地嗯了一声,长吁一口气后问到:“你是……东海的酉海生吧?那个海子?!”
酉海生连忙放下手中的毛巾和杯子,伸手过去扶住正准备起身的祁同飞。
“祁大哥,是我,我是酉海生!”他把祁同飞身后的枕头立了起来,又稍稍调整了一下位置。
“海子,是你救了我?”祁同飞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问他。
酉海生有些不好意思,他憨厚地笑了笑说:“祁大哥,你们没事就好。”
这时,祁同飞看到了在距离自己几步开外一个老旧的沙发上,尚毅正躺在那里,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浅蓝色毛毯。他起身问到:“尚毅,他怎么样?他可不能有事!”说完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酉海生把搪瓷杯递给了祁同飞,又拍了拍他的后背对他说:“祁大哥,你朋友没事,可能是吸入了太多的浓烟……”话音未落,酉海生又走过去看了看尚毅,把盖在他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一截。
“海子,谢谢你!”祁同飞靠在床头,双眼盯着天花板,从嘴里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
楼主:本大理寺卿  时间:2021-04-01 15:48:30
第十八章 初见 2

酉海生连忙摆着手说:“祁大哥,都是自己人,咱不言谢!只要你们没事,我心里就高兴。”
听到这番话,祁同飞的心里觉得有一丝酸楚,没想到这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居然两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可自己却只能用简单地以感谢二字作为报答;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也就是这仅仅一面之缘,在酉海生心里,他却把自己当做了家人,虽然酉海生曾告诉过他“酉”、“祁”两家上古时期本就是一家,可在这时,自己听到这样的言语心里势必特别温暖。
祁同飞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中等身材的男人显得比谁都伟岸,都值得信任。这时,祁同飞发现酉海生的脖子上有一道半寸来长的伤疤,正流着血,于是他把酉海生叫了过来问他说:“海子,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那像是刀伤!”
酉海生一惊,下意识地用手在脖子的伤处摸了一把,随即回答道:“我没事,祁大哥,不小心弄的。”说话时脸上却含着有些尴尬的微笑。
祁同飞没作声,只是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万事留个心眼。”
酉海生猛地点了点头说:“行,祁大哥!”
当晚,酉海生便把救他们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地告诉了祁同飞,祁同飞留意到了酉海生说的那个奇怪的人,便开口问他说:“你确定对面楼顶站着个人?”
酉海生语气十分坚定地回答说:“我没有看错!我跟着你们一直到了大使馆,而后我就躲在一辆卡车后面,然后见你们进那栋楼后很久都没有出来,于是我也准备潜进去看看情况!可就在这时,我看到那个跟你们一起的人跑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叠报纸一样的东西,出了楼就翻墙离开了那里。然后,我就看到从天空降下了好多火球,没过一会儿就把那栋楼的两层给烧了。大火太迅猛了,我知道你们还没有出来,就打算进去救你们,我冲进楼里,找了很久,最后发现了底楼那个大铁门,最后在那个地下通道的走廊里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你们。”
“谢谢,海子。无论如何我们也想不到大楼会突然起火,我们在地下只是听到了警报声,起初我以为是我们发现了什么秘密从而触发的警报。现在想来,就是因为大楼失火。难怪,那些追我们的东西一到地上的通道后就没再追了,当时过道里的温度已经非常高了,铁门外的大火让他们惧怕,可是,让我疏忽的是大火烧起来的同时,我和尚毅所在的地下通道的氧气也迅速耗光,而且我发现外面起火后,马上关闭了‘负空间’,多亏了海子你来得及时,不然我俩可能逃不出去了……”祁同飞边说边看了一眼手腕上戴着的那块黑色的手表。
酉海生眉头紧蹙,看得出他有很多的疑惑,他对祁同飞说:“祁大哥,这火……咋说呢,和去年在海边的那次太像了,普通的大火怎么可能瞬间就引燃整栋大楼呢?”
祁同飞正了正身子问他:“你的意思是,当晚在场的还有‘己家’的人?”
酉海生轻轻点了点头说:“我不是特别肯定……对了,那个站在楼顶的人,没错,一定是己家的人!”说完他起身走到窗边,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又对我说:“祁大哥,好像这‘十四个姓’相关的人都开始出现了……”
祁同飞此刻也隐隐有一种危险来临的感觉,他起身从桌上拿过一个香烟盒,快速撕开后腾出一块空白的纸,又从衣兜里拿出一支钢笔,在上面迅速地写下一个名字和电话号码,把他交给酉海生说:“海子,明天一早帮我找到这人,把他带过来,之后的事等人都到齐了我们再做商量!”
酉海生点了点头,把那片纸塞进了衬衫的口袋里。

周一清晨,一场连绵的秋雨悄然间拜访了这座城市,气温也随之下降了许多。我刚踏进办公室正准备收起手里湿哒哒的雨伞,传达室的老张就跑进我办公室所在的这栋二层小楼,在门外大声呼叫开了:“老魏,老魏,你的电话!”
我一脸诧异,这一大早会是谁的电话呢?于是疑惑间,我又撑着伞走回到了传达室。
我拎起话筒说了声:“喂?”,雨声滴答间我听到从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操着东海口音的男声,他有些紧张,又有些着急地说:“喂喂,您好,请问是魏师傅吗?”
我回答道:“对,是我,您是……?”
“我叫酉海生,是祁大哥让我找您。”
我有点纳闷,便接着问他:“祁大哥?哪个祁大哥?!”
“哎呀,瞧我这……就是祁同飞大哥!”我一听他说祁同飞这名字,猛地一阵电流似的冲动在后背经过。我连忙问他:“祁同飞,他没事吧?!”
对方显然被我急切而又洪亮的追问声吓到了,有些口吃地说:“没,没事,他和那个叫尚毅的都没事。”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有些发酸,但还是止住了这突然而来激动的心情。我想,这个给我打电话的人一定就是救走尚毅和祁同飞的那个男人。没错,他一口东海的口音,和谭振说的一致。于是我问他:“你们现在在哪,我立刻去找你们!”
听筒那边,酉海生报给了我一个地址,简单说明了以后,我们便挂了电话。我匆匆写了个字条,又留了一个号码给传达室的老张,让他在下午四点半以后打这个电话去市十二中找一个叫谭振的少年,让他按照字条上的地址赶过去。
我很快在总编辑胡明生处请了个假,马不停蹄地就骑上车赶往酉海生交待的地方。绵绵秋雨打落了路两旁洋槐树亮黄的树叶,几处机关大院围墙里的石榴正在充满凉意的秋雨里吐着宝石般光泽的籽儿,今年的秋天注定将会是一个多事之秋。四十几分钟后,我在林业局职工宿舍的二楼见到了这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

楼主:本大理寺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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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20-12-22 08:43:13

更新时间:2021-04-01 15:4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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