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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盏火(长篇小说连载)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那个时候,大多数老百姓家庭都面临着居住空间狭小的问题。儿女们都长大成人,都需要分房住了。要是赶上哪家儿子要结婚了,最大的麻烦就是没有房,新婚的床往哪里放?

自力更生是中国老百姓的传统,像当年院子内挖地种菜一样,如今各家的眼光都盯了自家的房前屋后。只要是空地,就准备动手搭建一个简易房,老百姓称之为“偏偏房”。因为它不是独立修建,都是靠着原有建筑的一面墙或二面墙修建起来,对应于正房的一种称呼。

整个70年代,城市里的“偏偏房”雨后春笋般遍地生长,成了居民们解决居住空间不足的主流渠道。特别是在一些院落,因不临街,无碍于市容观瞻,有空余地都搭建“偏偏房”了。

他们这个院子还算好的,甘亦安一个同学所在的院子,家家往公共地上搭“偏偏房”,剩下的通道就非常狭窄,连搬家俱进出都费劲了。材料都是因陋就简,寻找或购买一些半截砖头、废旧木料、油毛毡、竹竿之类。砌墙时,用的都不是水泥,连石灰浆都不是,就是用黄泥巴合成稀泥来粘合的,有的看着就像风大点都能吹垮似的。

古明琚心里明白,楼上余家不让出自己屋后那块地方,也是看中了那是一个好地方,只须砌一面墙就是一间房。余家儿子多,没准哪天就能派上大用场,凑合做个新房也不是不可以。

四五年前,余家还没有搬来,那地方也是空着的。古明琚虽有此想法,也不敢提出来,提出来,那不是自取其辱吗?心底那一丝自尊不让她提出来。况且孩子们也没成人,还可将就下去。等到如今被余家占了,想想不甘心,可惜的是自家惹不起余家啊,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这件事,亦安姊妹都没有太多遗憾。他们心里都明白,那块地方是公地,虽说是在自己家屋后,但你一直没有去使用,让别家占用了,再想要回来就难了。别说是余家,换另外一家同样不好办。再说既是公地,哪家占了都能说出道理来。

所以当初古明琚要办这事,他们都不反对,也晓得是很难成的一件事,结局是早已预料到的。反过来是他们劝母亲算了,别争了,就按房管所的意见夹前面,挤就挤点吧。古明琚说,其实我也明白,大家都住得窄,不然哪个又会为一块巴掌大的地方争来争去。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夹前面房时,有了余家的教训,古明琚想到还须早点给左右两家人打个招呼。虽说这不损害邻居的利益,但哪个能保证没意外?原来整个宽敞的屋檐下,三家人门前连成一气,敞亮、通畅,下雨时犹如一个睛雨操场,坐着干事、休息都很方便,行走也很方便。

古明琚想,自家这左右两边的墙一砌起来,原来宽大透亮,通气流畅的走廊就消失了,邻居一迈出门,侧眼就是一堵墙,换了自己也会觉得堵得慌。原来自己没有主动要求在前面夹房,除了自身利益,多少也考虑到左右邻居的感受。

如今,既没有其他办法,也顾不了那许多了。邻居要是有意见,也可以推给房管所,说是他们要这样做的。

在前面夹的房间很顺利地夹成了。一是由房管所出面修,算是公家的事,阻力小些,二是两边邻居都表示最大的宽容和理解。左边的尤如君说,古老师家住得窄,早该解决了。右边的尚家说,古老师,你家夹成房后,对我们也有好处。以后我们利用你家这面墙,自己再砌两面墙,也就成了一间房。

古明琚也明白这点,房管所修建的房得交房租,而自己要是搭建一个简易房,就用不着交房租。但古明琚想到自己身份不一样,不敢去给自己找麻烦,还是通过房管所稳妥。偏偏房一夹好,事情就算过去了。余家也踏实了,晓得甘家不会再来争屋后这块地方。

孔老师对古明琚说,古老师,这样也好,宁肯吃亏,也不要跟那种人打交道。

(第十章 第二节 退后一步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十章  第三节  水淹邻居

看着修起来的这个“偏偏房”,古明琚心头还是很高兴的。一来终于有了一个稍好的结果,二来也没有跟余家更深地结怨。

不料,古明琚后来才发现自己又想错了。争“土”的事情过了,“水”的事情又让两家再起矛盾。

50年代初至中期,城里居民的生活用水分三种情况,一是在家附近的井里排队打水,井水甘甜清冽,排队的人不少。二是离河近的,直接就到河里挑水。

甘亦和甘亦安都去江边挑过水,专门买的一副小水桶。虽说近,也有三四里远,还得爬坡上坎,小小年纪要歇若干次才能挑回家。水倒进水缸后,要用明矾来澄清后用。三是请人挑水或买水。前两种情况是大多数。

50年代末60年代初,城市居民开始用上自来水。自来水公司在城里设了许多水站,供居民用水。那时的水站离居民家还有一些距离,他们院离最近的一个水站有一百多米远。水站早中晚三次有专人放水,居民凭购买的水票挑水,人多时还须排队等候,为此各家备有水缸贮水。

到70年代中期又有所改进。自来水公司在古明琚她们院子也装了一个水龙头,由居民自己管理,挑水的距离就很近了,但家里的水缸还是必备的。把自来水引进厨房,这是家家户户的愿望,但那时的自来水公司没有这个财力物力来敷设进户的管道。

而且那时的民生问题得不到太多的重视,自来水这样,供电也如此,一个院里就一个电表,让十多户人家自己扯皮去。自来水公司为了自身利益,不准居民私自安装进户的水管和水表。

甘家屋后那块地方当初除了余家的灶头外,还有另一家的灶头。那一家同意搬走灶头,余家仍是以两家人的名义反对甘家夹房。等甘家放弃后,余家把另一家人挤走,自己找人修了一面墙,开了一扇门,一把锁锁了,成了独家的厨房。

这个厨房离院子里新的水龙头很近,就是十来米远,余家私下找到自来水公司安装队的熟人,把水管接进了厨房。余家私自安装水管左邻右舍都晓得,除了羡慕外,没人去举报他们。说到底,每家都希望能把水管接进家,再说余家此举也对别人无损,又何必招惹他家。

直到有一天,甘家发现自己房间进水了,甘、余两家矛盾再起。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一天早起,古明琚起床下地,发现自己踩在水中,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才发现地上已积了一寸多深的水。赶忙招呼家人找原因,很快发现水是从自家后墙,即余家厨房那方流过来的,很显然,余家厨房跑水了。

赶快搬开靠墙的箱子,一看之下,大吃一惊。那面墙板中间部分已经被水浸泡朽了,水正从那里涌出来,墙根那里地势低,水有二寸多深。

甘亦安一看,气不打一处来,立即跑到余家厨房,一看门锁着,立即上楼拍余家门,大声喊:

“余孃孃,你家厨房跑水了!快下楼关水龙头。”

“咋个会呀,肯定不是!你凭啥说是从我家厨房漏水,兴许是别人家哇。”

余孃孃一边说,一边很不情愿地跟亦安下楼来。余孃孃嘴上虽然硬,心里也有点发虚,她可能也猜到是自家厨房的事了。因为甘家左右邻居没有厨房挨着,更没有自来水管。

一下楼,甘亦安说:“余孃孃,先去打开你家厨房,看看是咋个回事。是不是水龙头忘了关。”

“不会,不会,先上你家看。我就不信是我家厨房漏的水哇。”余孃孃嘴仍很硬。

气得亦安直想骂人,领着她就往家疾走。到了甘家,余孃孃进屋一看,古明琚和亦宁正拿着脸盆等家伙在舀水。余孃孃一看那腐烂的墙板和正在住外冒的水,啥话都不说了,赶忙回去开厨房门。

跟过去的亦安一看,啥都明白了。原来余家水龙头不是没有关,而是没有关死,正在滴答滴答的滴水,再看下面,是靠着甘家木墙壁用砖头砌的大水缸,水缸早满了,水正在往甘家溢。

原来就听院里有人说过,余家为了省钱,让水龙头慢慢滴水,水表不会走字,靠这种办法偷水用。原来余孃孃心头有鬼,不愿意让甘亦安进厨房看,而是先去甘家看,就是不想让别人看到这点把戏。这次仓促之下遮掩不了了,急忙说:

“哎呀,对不住,真对不住哇。昨天晚上水龙头没有关紧,不晓得是哪个娃儿干的。回头我骂他们!”

余孃孃立即招呼自家的人来帮忙舀水,一面对古明琚说:“古老师,对不住了哇,不是有意的嘛。”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古明琚一肚皮的不高兴,又想起原来为这个厨房的争执,心想当初你家要是同意厨房挪走,不就没这些事吗?再想还是顾眼前的事吧。房间里有一二寸深的水,所有直接放在地上的东西都湿了。收拾起来很麻烦,因为房子里放满了东西,床下也塞满了东西,得把东西挪开,边边角角的地方也很难抹干。她很无奈地说:

“我相信你们也不是故意的,先收拾完再说吧。”

这时,甘亦康从学校回来。他在学校教书,晚上在学校的单身宿舍住,赶上这事。却不想就此打住,对余家人说:

“余孃孃,那墙板已经朽完了。那横墙板六七公分厚,居然被浸腐烂了,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那水缸得挪地方,不能再靠着墙板。不挪地方,肯定还得漏。”

余孃孃忙说:“五兄弟,你们放心哇,回头我们再把水泥抹厚点,保证不会再漏哇。”

余家的老三、老四俩兄弟也帮着说会处理好的。余孃孃和两个儿子一边干,一边表示歉意。几个人忙了一阵,总算是把水都舀干了。古明琚心想湿的东西就慢慢晾干吧,他们也帮不上忙了,就点点头说,你们先走吧。

古明琚晓得两个儿子心中不满,等余家人走后,就对亦安、亦康兄弟说:

“余家这次态度不错,不像过去无理还搅三分,以后不漏就行了,你们千万不要再生事。都是天天见面的邻居,闹僵了不好。”

亦康看着那些已经泡湿的东西,很不高兴说:“她家态度好管啥用?那后面箱子里的书,还有其他衣服,总受潮,都长霉了。她家水缸就算以后不漏水,也得慢慢渗水,房间里总这样潮,人还不得风湿呀,还是那句话,必须挪地方!”

亦安紧跟着说:“妈,亦康说得对,得让余家水缸换地方。过去总觉得地上潮,还没有想到是这个原因。既然找到原因了,就得让他们换地方。”

古明琚心里晓得儿子们说得对,还是想息事宁人,说:“先看余家修后漏不漏再说吧,要是不漏就算了。”

亦安又劝:“妈,不是我们想生事。你也看见了,这样厚的墙板都朽了,搞得不好,没准哪天,墙就穿了。”

亦康说:“妈,你一天到晚,怕这个怕那个,啥时候是头啊。”

古明琚到点就退休了,让当知青的甘亦康顶替回城。她心想:我怕哪个呀,我一个退休的孤老太婆。你们父亲走得早,又背着一个右派分子身份,我这辈子小心谨慎,还不是为了你们几姊妹。

她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反而说:“还是等一等吧,万一余家水缸修好了,不漏水就行了嘛。”

一看母亲这样说,俩兄弟也不好再多说啥,他们也明白母亲息事宁人的态度,并不是心甘情愿的,是现实逼出来的。

(第十章  第三节  水淹邻居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十章  第四节  无法再忍

事情真如甘亦康所料,余家的水缸继续渗水。

几天后的中午,孔老师在古明琚家摆龙门阵,突然发现有水从床下漫出来,惊问咋个回事?古明琚立刻想到是余家水缸漏水,不过这次的积水没有上次深。立即叫余孃孃来看,她说有事,脱不开身,拖了很久才过来。一看孔老师也在场,晃着脑壳说:

“这不关我家水缸的事哇,我家厨房是干的。孔老师,你看这说明没漏水哇。”

“余孃孃,古老师这房子四周除了你家水缸外,左右邻居也没有水缸啊!”孔老师见不惯她的霸道,又不愿意招惹她,就客气地反问她。

“那我就管不着哇!反正我家厨房是干的,没漏!”

孔老师见她耍横,当着古老师的面不好说啥,只好当和事佬,劝道:“其实,余孃孃,把你家的水缸挪一个地方,不就啥事都解决了。”

“哟,你倒会做好人。那年是你对我说的哇,我家在楼上生火不安全,应该在楼下安灶头,你不是很支持我家在这里做厨房哇。咋个今天又帮她说话哇。”说完,她就走了,根本不像上次那样帮着处理积水。

一个院子住着,孔老师平日也常受余家欺负,晓得她的厉害。等她走后才对古明琚说:
“古老师,我从来没有支持过她家在你们屋后做厨房。她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我晓得,她乱说惯了。我不会相信她的话。”古明琚并不介意孔老师说没有说过那些话。孔老师会做人,为了敷衍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也是为了适应环境。

“这余家太霸道,明明是她家的事,还不认账。我也没法坐下去,水漫过来了,我帮着你们先收拾吧。”

古明琚和孔老师,还有在家的亦宁赶紧收拾积水。等到甘亦康回来,古明琚没有把这事告诉他,怕他去找余家理论。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余孃孃不愿把水缸挪地方,从她家的角度考虑,挪一个地方,用水不方便。管道还得改线,得花钱,重修一个水缸也得花钱。余家最不愿意的是,水缸靠墙最省地方,不靠墙修水缸就要占更多的地方,利用空间就少了。所以,余家又在水缸靠木墙那面抹上一层水泥,心想只要不再让水溢出来就没事了。

实际上,那墙板已经朽烂了,再抹水泥已经不起作用,水仍在慢慢渗。余家厨房地势高,水缸的另外三面是砖和水泥,不漏水,只会往甘家漏水。又过了不到一周,甘家再次进水,跟第一次差不多。是被甘亦安的一个来耍的同学盛化云发现的。两个人立刻去余家找人,却发现他们家锁着门,连厨房也锁着。只好自己处理积水,又是搬东西,又是舀积水,忙了大半天。

到晚上余家才有人回来,甘亦安告诉他们漏水的事,让他们过来看看,他们连过来看一眼都不来了。亦安和盛化云都很气愤,跟余家人吵起来。古明琚听见了,赶紧劝亦安和盛化云冷静点,不要冲动。

晚上,甘亦康也回来,听亦安说了这事后,对亦安说:“老母亲这人,胆小怕事惯了,树叶掉下来都怕砸破脑壳。不管她,我去找余家理论。”

“老太太是为我们好。你想我们让余家搬,他们不搬,两下说不拢,肯定就会吵起来。老太太是怕万一吵闹起来,我们和余家兄弟动手时吃亏。其实她骨子里是很傲的,不愿求人。世道难,她也没办法。这你也是晓得的。你找余家恐怕也是白找,她家是横惯了。”

果然,亦康找余家说理,让他们挪走水缸。又让余孃孃来家里看,她根本就不来,反而说:“你家是一楼,一楼本身就潮湿,那就是反潮,不是渗水,不关我家水缸事哇。”

“别处都不反潮,就挨着你家水缸那地方反潮,有这种道理吗?”

“我是文盲。是啥道理,我就管不着哇!”

“是文盲也得讲道理啊!”

余孃孃和她男人都在家,他们已经看出甘家人只能嘴巴说说,没啥其他办法。就根本不放在眼里了,连第一次的那种内疚感都没有了,道歉话都嫌是多余的。她说完就蛮横地关门,下逐客令。

甘亦康憋着一肚皮气回家来。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这是明摆着欺负人,甘亦康哪肯受这窝囊气,回家后对古明琚说:

“妈,这事绝不能就算了。”

“要不这样,你们看行吗?找找居委会的主任,让她出面给余孃孃说说。她们关系好,兴许能行。不要直接跟余家扯,隔邻隔壁住着,别为点小事把脸撕破了,大家都不好看。”

“妈,你说的没错,她们关系好,穿一条裤子的,能帮你说话?别忘了上次为夹房子的事,你不也是找过那主任吗?结果帮你说话了吗?没有吧。”亦安立即说。

他还记得那年古明琚去找那个居委会主任回来时,一脸沮丧,晓得她是碰了钉子。果然,她说居委会主任非但不主持公道,还损了她一顿。

“事情虽是小事,但得解决呀。这事你不找,人家更不会找。火星星落在我们脚背上,烫的还是我们啊。按说邻居是得相互照应,问题是这事你没法让呀。你要让就还要漏水,你说咋办?再说也不能总是我们让,上次夹房不就是我们让了,这次也该轮到她家让了吧。”亦康还是很不高兴。

古明琚没有作声。

她心头清楚,好说好商量对余家是行不通的。也不会有人来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两个儿子都大了,不愿意受这种窝囊气,真要闹起来动了手,余家人多,吃亏的是自家。再以余孃孃那种为人,到时反诬你是阶级报复。

第二天,古明琚抱着一线希望,真去找那位居委会主任,结果仍然是碰了钉子。居委会主任很干脆地说,这事她管不着。无可奈何的古明琚又想到陈房管员,去跟她说:

“那房子是公家的,墙板都被泡坏了,你们要是不管,以后别赖我们没有早告诉你们啊。”

陈泉一听,心想有人反映情况,不来看看说不过去。就跟过来,先到甘家看了看,然后去余家,那晓得余家把厨房锁着,根本不让她进去。气得她对古明琚说:

“唉,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怪你家运气不好,摊上这样一个恶邻居。”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古明琚送陈泉出门时,碰见甘亦安他们回来,问咋个回事。她才把找人的事说了。看着一脸作难的母亲,亦安明白她有许多难处,多年来就是靠“忍”字熬出来的。

他把事情仔细想了一下,母亲的担心和忧虑是有道理的,没有哪个部门会为“黑五类”家庭出头。但余家这次的行为不仅是伤害自家,还影响到有关方。就说:

“这事当然不能算了,但用不着再找余家理论。那天盛化云走时,就说遇到这种恶人,就得找更恶的人来收拾他。他说有两个办法,一是他找人来强行拆余家水缸,大家撕破脸。二是你们可以到自来水公司反映,他们这是偷水,别跟他们客气。所以,我们干脆直接反映到自来水公司,不用我们出面,自有人收拾他们。”

“好。姓余的做法,伤害了自来水公司的利益。他们是绝不允许的。”亦康也觉得这个办法省事,让公家去跟余家讲讲革命道理。

不过,他们都担心母亲不同意,她习惯于忍让。出乎兄弟俩的意料,她非常同意,又说:“找有关方面出面好,但这事是不是有点阴?”

亦康说:“阴啥阴?就算是阴,不也是他们逼出来的?真不明白,人家都骑在你脖子上屙屎屙尿了,你还好心肠。还顾得上阴不阴的。”

“妈,你是小心,还是担心?” 亦安猜她是否另有考虑。

“告啥呢?告余家偷水,事情过去了,也没有证据呀。再说这样做是不是就把脸皮都撕破了,这好吗?以后见面咋个打招呼?”

“不说偷水的事,提都不要提。那根本就没几个钱的事,你想一百公斤水才一分钱。别看不值几个钱的事,要是落下一个‘偷’的名声,哪个的脸上都挂不住。为这点小事,就让余家落下一个“偷”的名声,就过分了。”

“那又告啥子?”

“盛化云说了,还可告他家私自安装水管,质量有问题,跑水,把我们家淹了。他家水管在,水缸在,我们家腐烂的墙板在,这就是证据。这触犯了自来水公司的禁令。再说,全院的人都晓得这事。偷水的事,我们不说,自有其他人说,他家在街坊四邻中没好口碑。”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抱歉,跳过一节




(第十章  第四节  无法再忍    完)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十章  第五节 水来土掩

两天后,古明琚到自来水公司维修部说了这个情况,请他们来人看看,咋个解决余家水管问题。维修部的人说等着吧,过几天我们派人去看看再说。古明琚满怀希望地回来了。

当维修部来人时,余家又关着厨房门。来人从门缝里张望了一眼,走走过场,匆匆离去。原来余家的水管就是维修部的一个熟人帮忙安装的,听到甘家的反映后,就先跟去的人打招呼,又跟余家通风报信。

甘家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只是感到蹊跷,自来水公司那方没有下文,余孃孃和她男人反而在院子里大声吼:

“老子晓得有人在背后使坏,去找这个找那个。余家不怕,爱找哪个找哪个哇!不信就去找法院,找公安局,老子奉陪到底!也不想想自家是啥子身份,还敢瞎告状哇!”
“我家水缸就是不挪开,有本事就自己来挪开哇。过去想占这块地没占成,跟老子现在又想借着水缸来翻案,这就是想翻案哇!”

一院子的人都站在自家门口听闹热,一是觉得余家的人太过,二是觉得太滑稽,一个水缸居然也扯上热门的政治术语“翻案”这字眼。听着余家人指桑骂槐,古明琚气得一脸灰白。

孔老师对她说,余家是冲你家来的,可能是晓得你去反映情况了。古明琚说,我也不是背着人去的,只是希望自来水公司来人解决,不漏水就行嘛。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甘亦安回家的路上碰到同学王建成来看他,就一同回家。王建成复员回来,等待安排工作,闲着无事就来找甘亦安摆龙门阵。一进家门,正好听见古明琚跟孔老师摆这事,甘亦安就对古明琚说:

“妈,不要生气。那两口子都是文盲,懂啥‘翻案’不‘翻案’的,无非就是用这些‘紧箍咒’来欺压人,跟自己捞点好处罢了。根本不用理他们。”

孔老师说,亦安说得对,懒得理这种人,说后就告辞回去。孔老师一走,古明琚跟王建成打过招呼后说:

“唉,我也晓得他们是用这来压人,不过听着还是不舒服。问题是这办法不管用,没有解决问题啊!”

“古老师,这好办!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办法不行,就想另外的办法,这部门不管事,就找管事的部门。古老师,过去你总教我们要与人为善,这当然对头。但是做人不能太老实,别人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跟他讲啥子善嘛!”

王建成没有冒犯老师的意思,只是觉得老师太窝囊,话说得很直。古明琚却听着很不是滋味。甘亦安却晓得王建成也是经验之谈。

三年多前,春季招兵开始,王建成插队那个公社,照旧不推荐他。其时一起插队的同学已经走了好些,剩下的都人心浮动,各自盘算咋个才回得了城。

王建成一听公社又卡了他,他晓得是公社书记在作梗,心一横,顾不得公社书记的脸面,找到了招兵办的人,说自己出身烈属,哥哥牺牲在川藏线上。赶巧招兵部队是他哥生前部队,立即同意要他。

新军装发下来时,公社书记让公社武装部的人扣着王建成的军装不发,就是不同意他走,还在招兵办面前说他的种种“不是”,说他不符合条件。情急之下,王建成又去找招兵办的人,说公社书记之所以卡自己,是想要塞自己的一个亲戚。

招兵办的人一听,拉下脸来对公社书记说:我问你,烈士的兄弟都不符合条件,还有哪个符合条件?我跟你说,要是王建成走不了,你们公社的人一个也别想走!公社书记没料到对方这样强悍,只好乖乖地放人了。
后来,王建成在同学中摆龙门阵时,就爱说,跟老子,跟这种人不要讲善良。

甘亦安把这事摆跟母亲听,然后说:
“妈,王建成说得没错,不能啥事都让。俗话说,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明天我陪你去自来水公司,别找维修部,他们维修部有人跟余家穿一条裤子。我们直接找办公室管事的人。”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次日,古明琚和甘亦安去了自来水公司办公室。凑巧那办公室俞主任是古明琚二十多年前的学生,认出了古明琚。古明琚感到很尴尬:

“你不说,我已经认不出你来了。没想到是为这种事见面,真不好意思。”

俞主任一边给他们倒水,一边请他们坐下说话。
古明琚从尴尬中恢复过来 ,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后说:“要不是把我们家淹了,我也不会来告他们。到现在他家也还不愿意将水缸换地方,有点欺人太甚。”

“老师放心,于公于私我们都会严肃处理。”俞主任立即答应下来。

“不过,我听说余家水管也是你们自来水公司的人安装的。”她还是有些担心,余家既然是找熟人安装的,想必也是有关系的。

“这种事原来也有过,都是下面安装队的人干的。有些职工得点好处或者喝一顿酒,就帮着装上了,要不就是帮亲朋好友的忙。不管那种情况,我们公司都是严格禁止的,是有明文规定的。只要晓得了,一律拆除。退一步说,单论人情世故,邻里关系要这样搞,他家也过分了。老师放心,明天我就派人去看现场。”

“这家人横惯了,你们小心点。”

“放心吧!她再狠,还能狠得过公家。”

俞主任一直把古明琚他们送出自来水公司大门,并安慰她说,这就是一点小事,老师尽管放心,不出三天,就让他家拆水管。

回家的路上,古明琚还是不放心,对亦安说,也不晓得结果会咋样?亦安说,尽管放心。自来水公司的人不会让别人蔑视他们的权力。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果然,隔了一天,自来水公司来人看了现场,对余家说,三天之内拆除水管。三天之后要是还没有拆掉,我们来人强行拆除。并警告余家,这是初犯,就不罚了,以后要是再这样,就要罚钱了。

余孃孃又把自家是军属那一套法宝祭出来,想把事情扛过去。那晓得来的那个工作人员,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你家是军属,我家还是烈属呢!啥子属都得遵守国家法律!你要真是军属,就不要跟军人脸上抹黑!”

临走又丢下一句硬话:“赶快拆,就三天时间,没得商量!”

留下余孃孃在那里发愣,这才晓得对甘家有用的法宝,这时失灵了。

在旁边看闹热的人都偷偷好笑,余家当兵的儿子早已复员多年,她还厚起脸皮自称是军属。

为余家安装水管的人也晓得了这事,叫余家赶快拆掉。他也担心牵连到自己,因为是他私自帮忙装的,余家水管一天不折,他在单位的日子就一天不好过。

余家只好答应把水管拆了,其实他家没有啥损失,主要是觉得丢了面子,有点下不了台。

余孃孃在院里骂大街似的嚷嚷:“世道变了,军属烈属,不如人熟。我晓得是哪个干的事,给老娘背后下黑手,会不得好死哇。”

她好像忘了她家早不是军属,之前安的水管也是私下找熟人安的。这次,余家其他人没有出面帮着吼。

到第三天,余家就把水管拆了。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续  前)

事后,邻居牛孃孃对古明琚说:“余孃孃告诉她,晓得这事是你们告的。说你们认识自来水公司当官的,他们惹不起。其实,古老师,大家都晓得余家太霸道,你们挫了他家的威风,为大家出了一口气,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高兴。”

古明琚心头却并不高兴,自家是被逼得无奈了,何曾想过要灭哪个的威风。现在得罪了余家,还不晓得今后会遇到啥子麻烦,也告诫亦康他们,余家水管拆了就行了,不要再和旁人议论这事。

后来,亦安的同学盛化云说,这事余家做得太过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跟这种人打交道,光忍让不是方法。他家一看你们都是大小伙子了,还有这样多的同学朋友。他们也心虚理亏,自己收场了。

70年代末,暑假时,亦安和亦康都从学校回来,买了一些旧砖头、旧木料、油毛毡,找了一些朋友帮忙,把门前原来的花坛挖掉,在那个位置上搭建一个厨房。因原来的厨房仍在那间“偏偏房”中,终日烟薰火燎,都是煤灰。

厨房刚动工,古明琚对亦康说:

“我今天碰到余孃孃,你猜她说啥 ?”

“说啥 ?能说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亦康漫不经心地回答。

古明琚笑着说:“没想到吧,余孃孃说,该修,你们家厨房在房间里,不是烟就是灰。早就该修了。”

亦康也笑了:“哟,她倒挺关心我们呀。”

“人心都是肉长的嘛。”

“啥肉长的不肉长的,都是利益驱使,那是你没有妨碍她,要妨碍了就难说了。”

古明琚摇摇头:“话不能那样说的,人是可以变的嘛。”

“不能那样说?!要退回去两年,你还是出身不好,你还是阶级敌人的家属,你看她会咋个说!”

亦康的话把她的嘴封住了。

甘家的厨房很快就搭建好了,甘家在院子里住了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厨房。

又过了几年,自来水公司把水管接进了每家的厨房。

(第十章  第五节 水来土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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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苦闷

第一节  机会不再

几十年中,鲍仁甫要是和朋友、熟人谈起往事,他就会说四十年代初自己就积极追求进步,向往革命,向往革命圣地延安。而最遗憾的事,就是当年没有能去成延安。接着叹一口气:“唉,就晚了十分钟。”

熟悉他的人或多次听过这种表白的人就会说:老鲍,你也不用失悔。你看古主任和霍书记,不就是你说的那些去延安的吗?“文革”中不也是成了走资派吗?倒是你没有去过延安,受的冲击反而小点。你得庆幸才是嘛,要是你当初去了延安,说不定那时被整得惨的就不是古主任,而是你鲍局长了。”

鲍仁甫并不服气,还要辩说:“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我当初要是去了延安,“文革”中照样会没啥事嘛,这跟做人有关。反右那阵,有人‘咬’我,我还是没有被划成右派嘛。”

他的愤懑其实不是他一个人的心情,而是有相当一部分人的心情。说白了就是当年那些从解放区来的干部升迁快,而像他这种解放后才参加革命的人升迁慢,在内部也不被重视,每遇运动还容易首当其冲。

从五十年代他就是商业局副局长,后来仕途上几次眼看就要升为正的了,却总是在最后时刻泡汤了。

第一次是因为妻子江翼惠被打成右派,他算是受了“牵连”,第二次赶上戎州和江阳两个地区合并,一系列的机构撤并啊、人员调整啊,终究没能往上蹿一蹿。

他甚至在古明琪面前抱怨和发过牢骚:我们这些干部跟你们这些在延安镀过金的干部没法比,简直就是两重天。你看某某啥本事都没有,整出多少麻烦,照样往上提,我们拼命干还是这个样子。

古明琪在地委工作,主管过商贸系统,毫不客气地批评他,叫他不要怀疑党的干部政策。经过延安整风的她在工作上特别谨慎,她在心头想,哼!镀金?那种“金”可不好镀。幸好你没有去,否则能否过关都难说。

等 到了“文革”运动就更不用说了。鲍仁甫在财贸系统干了三十年,到退休时仍是一个副局长,不过有了一个“享受局长待遇”的待遇。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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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鲍仁甫心头这苦闷在子女面前也不回避。鲍毓芳长大后曾经问过他:

“爸,你总说你这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去延安,那究竟是啥原因没有去成?是当时被抓起来了,还是有特务跟踪,或者是有啥惊险的故事?摆给我们听听。”

鲍仁甫不好意思地说:“哪有啥惊险故事,就是晚起了一个钟头。”

“啊,这样简单。既然这样简单,你干嘛后悔了一辈子?”

“就是因为简单,才觉得功亏一篑嘛。”

他就不厌其烦地把经过仔细讲了一遍,最后照例来一句:哎,就晚那么十分钟。

“那你怪哪个呀!是你自己耽误了。又不是别人的过失造成的。再说,这样大的事,你咋个会一觉睡过去呢?”

“是呀,所以我一直觉得很失悔,阴错阳差的,眼看就要实现的事,眨眼又消失了,一想起就觉得抱憾终生。”

“那你以后就没有机会去延安了?”

“人生机会往往就一次,错过了就没有了。那时共产党活动都是秘密的,所以叫地下党。联系一断,就找不到组织了,再去延安的渠道就没有了。”

鲍仁甫一直到解放后才加入了共产党,晚了几年加入共产党他不后悔,他后悔的是没有去成延安。他常说:“晚了十分钟,耽误了一辈子”。

以后的几十年中,对此苦闷始终不能释怀,觉得自己是大清早起来,结果赶了一个晚集。一直到他退休的时候,他还把这句话在心里说了一遍,“晚了十分钟,耽误了一辈子”。

因为他是退休,别人是离休。鲍仁甫不是在乎退休金的高低,而是感到这是两种不同的人生际遇。

(待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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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跳过两节
楼主:山茅2018  时间:2021-04-05 12:20:28
第十一章 苦闷

第一节  机会不再

。。…。…。…………。〉

抱歉,前天的一节跳过。

再抱歉昨天的一节也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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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前)

古明琚晓得,鲍仁甫那句懊悔话“晚了十分钟,耽误了一辈子”后面,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那批去延安的人中有他的恋人——古明琪。

鲍仁甫跟江翼惠感情不错,但在对时事的看法上常有分歧。他在心底深处怀念古明琪,若是跟古明琪在一起,两个人在政治上是高度契合的。

他跟甘行俭是同乡,又是学弟,把甘行俭当大哥看,而古明琚又是古明琪的堂姐,所以关系很好。他在甘行俭两口子面前叹息过自己是鸡飞蛋打。“鸡”是指心上人古明琪,“蛋”是指心中的延安梦。

大女儿毓芳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鲍仁甫心里明白是受了妻子的连累,江翼惠反右时被划成右派。但他认为这对女儿正好是一个考验,给女儿讲自己当年去延安的事,如果自己当年去了延安,就不会是现在这种状况。

“毓芳,没有考上大学未必就是坏事,可以下乡去呀。我当年就是错过了去延安的机会,一失脚成千古恨。你千万不要重蹈我的复辙,你应该马上下乡去,下乡就是走和工农结合的道路,这是一条光明的路,最终肯定能成为一个革命青年。”


(待    续)

楼主:山茅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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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04-24 22:48:40

更新时间:2021-04-05 12:2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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