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6.

明军指挥官陈德眼见元军出城迎战，不禁说道：“那白锁住定然在此督战。”他的意思是，若然敌军没有主帅坐镇，肯定不敢贸然出战。他看了看左右，早有一将应声而出：“都督大人，待末将前去歼灭鞑子！”
陈德一看，原来是黄州卫百户长萧荣。
此萧荣有一番来历：他现年三十五六岁，湖广云梦人，十八岁就跟随蕲黄红巾军“闹革命”，乃是陈友谅八阵指挥营的一名指挥官。归顺朱元璋后，就职为黄州卫百户长。这个黄州卫是什么军区？只要稍稍展开联想，就知道，这里正是当年徐寿辉起义的“革命老区”！身为陈友谅的军官，负责管理徐寿辉“革命老区”的军事防务工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新主子正是要他招抚这里的徐寿辉旧部。经过几年时间，萧荣的招抚工作相当出色，终洪武一朝，黄州没有发生徐寿辉或者陈友谅旧部的叛乱。
1367年十月，大明北伐，萧荣接受征召，随右副将军冯宗异北取中原，目前，他就在陈德麾下效命。

陈德对他说：“萧将军，鞑子城头上有火炮，你得小心在意！”
萧荣道：“前有总旗士卒无惧敌人弓弩火炮，萧荣安肯惜命乎？”
说着一摇长槊，吼叫一声，纵马前冲，手下一百余名马军随之奔驰而去。
陈德捋着胡子对左右说：“大家看清了，既要注意城上火炮，也要注意我们的萧将军如何击杀胡虏！”
话犹未了，那边的萧荣已经与冲出城的元军头目魏赛因不花（也就是高文祖）厮杀在一起了。

大明正统八年（1443年），也就是73年之后，英宗皇帝朱祁镇诏命兵部推举天下武臣，在京师大教场考察全国精英武将三十四人，结果脱颖而出的“能答策、善驰射”的两名武举“状元”中，就有一位叫萧敬。这位萧敬在回答自己的身世来历时，说出一番话：“吾初祖荣，仕伪陈友谅为八阵指挥使，后归附我太祖高皇帝，以战功授黄州卫百户。”
——（八阵指挥使，亦作八卫指挥使，由此可知，陈友谅的军制为后来的朱元璋采用并有所创新，亦由此可见，陈友谅之治军，非世人盛传之丑恶模样，陈友谅之立国规模，更是教人刮目相看。朱元璋就是在鄱阳湖之战后，才在军队逐步推行卫所制的）
而后，萧敬又说：“吾初祖荣，随军取中原，升太原卫左所副千户。吾父诚，为怀庆卫指挥佥事。”
这么一段“故事”，为怀庆府人，河南省解元何瑭写入了为萧敬后人而作的《萧生墓志铭》之中。

以此推测，萧荣与魏赛因不花之战，只有胜出而没有失败。

果然，城头上的白锁住看着魏赛因不花第二接战几个回合后，似有不是明军战将对手的迹象，急忙命人鸣金收兵，又派人以火炮和强攻硬弩掩护城外战士撤退。
魏赛因不花哪里肯服输？
他转过马头，往城门跑了一会儿，猛地一招“回马箭”，欲以暗箭伤人。
萧荣手疾眼快，以长槊猛击，把回马箭打落，喝道：“鞑子哪里走？轮到你尝尝俺的飞箭！”说时迟，那时快，他打出的飞箭不是用弓弩射出，而是徒手飞掷而出的两支短箭——如同飞镖。
魏赛因不花冷不防后面的敌人竟然来一招以牙坏牙，一支飞箭打在背后，虽有战甲防护，未曾伤及筋骨，却刺入血肉，且吓出一身冷汗。

那边的陈德在高坡上，已经看清城头上火炮的方位，他说：“几门废铜烂铁，雕虫小技，何惧之有？左右，随我杀去，把城外的鞑子统统废了！”
于是，明军号角齐鸣，全军呐喊，陈德指令三百骑兵往西面捣毁敌军的防护栅栏，奔向地势最高的城西山头。他说：“我看那边的地势几乎与城头一样高，你们在那里，看看能不能直接向城头射击，若能，就在那边牵制一部分敌兵。敌人在那里没有火炮，必定派出更多人去增援。”
他又说：“东面的，再来三百骑兵，候城头敌人往西边去时，你们马上乘隙奔往火炮盲区——就那里，城门口，萧荣在那里可以接应。”
他又说：“无论那边，只要有机会，马上抛出软绳梯子，一旦勾住城头上的垛口，就往上攀爬。”
最后，他说：“那些弓弩手和火铳手，随我来！”

飞翔明2018曰：
有朋友问，明军三四十年如一日地战斗，请问，他的兵员从何而来，后勤供应是如何解决的？那时的军队和军区的保障系统是如何建立和如何运作的？对于今天的现代中国军队的保障体系由于借鉴作用？冷兵器时代（农耕社会）的传统战争的理论和实践是否已经过时？另外，令人更加感兴趣的是，军营如何解决饮用水问题？究竟有没有厕所之类的建设？马匹的饲养和管理是怎样的？
回复，《大明北伐》难道要承载如此多的问题？它能把北伐的一般情况描述出来，已经很不错了。更高的要求，留给更有水平的专家去探索吧！

这篇文章真是好家伙，老朱可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铁血皇帝，一手抓北虏，一手抓东倭，张赫、朱寿、汤和、于显、周德兴等人，特别是汤和，正是明初抗倭之佼佼者！那些说汤和一无是处的同志，可要纠正自己的固有思想了。

陶学士集，作者陶安，朱元璋的“御用文人”，看看这位御用文人如何歌颂大明王师平定中原的。

最近热播的《大明风华》，有爱看的吗？

387.

武陟县，黄河渡口，大明征虏左副将军冯宗异骑着乌龙驹，渡过黄河，迎接他的是沂州卫指挥佥事李英。
冯宗异有些诧异，问道：“那陈都督在何处？”
他见陈德没有亲自来迎接自己，很不高兴。
李英连忙禀告：“陈都督提兵取怀庆去了。”
冯宗异问：“心急了！他带多少人马去了？”
“就两千多。”李英回答。
“鲁莽之极！”冯宗异怒道，“那怀庆城内有鞑子骁将白锁住镇守，手下少说也有两三万人马，陈至善纵然勇猛，区区两千兵，如何抵抗鞑子数万军队？轻敌就会坏事！”

他转身一招手，说：“六安卫指挥使王志，永兴卫指挥同知费聚，龙骧卫指挥使金朝兴！”就见三员部将奔了过来，冯宗异对他们说，“陈都督急于立功，已经领兵取怀庆城去了。但是，他带去的官兵仅是两千来人，这未免过于轻敌了！如今，你三将，各领五千官兵，火速增援陈都督，务必在今天日落之前，把怀庆城拿下！”
三将高声应命，就要出发。
冯宗异用手势拦住他们，继续说：“听我说完再去！”
三将顿时勒马肃立聆听指示。
冯宗异说：“那怀庆城，乃昔日两代元朝皇帝的王府所在地，城池坚固，壕沟深阔，易守难攻，如今有王保保的手下大将白锁住坐镇把守，势必更是防守严密，你们一路赶去，必须多派斥候探马，多方打探敌我军情，留意怀庆方圆二十里之内的动态，一旦知悉陈都督的战区，必须运用奇正战术，讲究虚实结合，避实击虚，扬长避短，从而克敌制胜！”
众将又再应命。
冯宗异最后说：“让军士把我们的火炮也带上，让战车运载火器和各色攻城器械，务必一战而下之！去吧！”
三将这才领兵出发。

冯宗异看着三将把一万五千名战士带走，觉得还是不太放心，他对李英说：“怀庆城那边，你熟悉么？”

李英，在元朝时，担任的军职是河南行枢密院知院，也就是河南省临时军区的司令官，对怀庆城焉有不熟悉之理？
他说：“冯将军，末将有个愚见，就怕将军见怪。”
冯宗异笑道：“你所说的愚见，必是高见，快快说来，本将焉会见怪？”
李英说：“我大明王师北渡黄河，怀庆城已是孤城一座，况且燕南冀北，乃至大都燕京已入我大明版图，白锁住之螳臂自然难以阻挡天兵。但是，冯将军要日落之前拿下怀庆城，恐怕不容易实现。”
冯宗异说：“怀庆既是孤城，因何难以攻取？就因为它有白锁住把守么？”
“非也！”李英说，“即便不是白锁住把守，换了其它敌将，也难以攻取。”
“难以攻取，也要攻取！而且，日落之前，一定要拿下！”冯宗异望着黄河以南，继续说，“否则，明天一早，汤和将军和杨璟将军就要坐着战船抵达沁河河口，那时，我军若然还不能拿下怀庆城，有何面目见他们？他们可是天子亲自下令，教他们增援我军夺取晋南的！”
冯宗异说：“人家一个取了福建，擒了陈友定（陈友定，元朝福建大将）；一个拿了广西，端了靖江路（靖江路，就是今天的广西桂林，元末帝扩廓帖木儿龙兴之地）。如今来都助我取山西！若我军连山西的门户怀庆都不能拿下，岂不是笑掉他俩的大牙？”

李英听了，说：“那么，末将请命，领兵取怀庆城以北的碗子城！”
冯宗异一怔，看着他。
李英说：“末将方才说，怀庆不易攻取，正是因为它的北面有太行山的碗子城！碗子城乃我军由豫入晋的必由之路，元兵定然部署了重兵把守。怀庆城的元兵有碗子城作为靠山，进可与我军厮杀于怀庆城下，退可据守碗子城天险。有碗子城这一条退路，鞑子自然斗志顽强，不肯轻易退出战场。若我军另外以奇兵偷袭碗子城，营造种种紧急军情，怀庆城的鞑子得知，肯定惊慌；我军再派人假冒碗子城守兵向城中告急求救，城内军心定然更加慌乱。那时，不由得白锁住不牵挂碗子城，不怕他不派兵取救援碗子城，怀庆城的守备自然显得单薄，陈都督、王指挥、费指挥和金指挥他们就更易攻克敌城了！”
“好！好！好！”
冯宗异听罢李英的建议，一连叫了三次“好”，禁不住拍着他的肩头，说：“王保保不识宝啊！你足智多谋，竟然为我大明所得，真乃天弃胡元！”
李英说：“天生圣人，真主临凡，一统华夏，兼并海内，小人乃归天命，顺天道也。”
冯宗异略一思索，说：“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虽然怀庆城未必能在日落之前拿下，但是，明天日出之前，我大明军旗必然高高飘扬于怀庆城头！”
李英马上行军礼，依计去办。

那边的怀庆城，东门内外，早已厮杀起来了！

飞翔明2018曰：
我圣朝太祖于京师天安门城楼谓开国大将粟裕：“汝少数民族乎？苗人乎？”
粟裕对曰：“某，汉人也！”
粟裕卒后九年，有司多方取证，定其民族为：侗族。
何为侗族？秦汉以来，止于明清，并无侗人之称。要说有，只有“峒”人。明洪武年间，明军征服贵州，废宋元以来用以羁糜贵州少数族人的土司政策，改设中央委派的官员治理该地，是为改土归流也。大量的明朝军兵在贵州开发生产，与当地峒人相处杂居，以汉文化渗透和改造他们，至明末时，很多峒人与汉人无论在语言衣着打扮上还是生活习惯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到了清末，贵州山区依旧保留着很多明朝特色的建筑和习俗。
粟裕将军连自己都搞不清自己的民族属性，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自认是汉族人。偏偏有关部门不依不饶，上天落地，“终于”搞清楚了他的民族属性。
以此看来，蓝玉是其它民族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不过，因何苗人说他的苗族，回族又说他是回人呢？

徐达！

朱元璋！

388.

怀庆城东门，元军千户长迭里帖木儿接到平章政事及冀国公白锁住的命令，只得让士卒打开城门，让城外那些巡逻骑兵入来。
他对手下说：“把他们都叫来，我得亲自辨认巡逻兵的身份！”
他本人也一边快步走下城去。
不料，城头上竟发起了警报！
一名士兵急急忙忙从楼道上跑来，对他说：“千户大人，城外出现明寇！”
“啊？快快关闭城门，那些巡逻兵不能进来了！”迭里帖木儿叫道。
“可是，有些已经进来了！”身边士卒指着城下说。

迭里帖木儿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瞧，冲进来的所谓“巡逻兵”早已齐声高喊“杀鞑子”，纷纷亮出家伙，砍杀开门的元军！

“果然是奸细！”
迭里帖木儿喝道：“劲弩手何在？”
瓮城上的数百名弓弩手齐刷刷地亮出弓弩，正要发射，就听城门道上明军高喊：“大明王师整军入城，抗拒天兵者杀无赦，缴械投降者免死！”
冲进来的明军伪装成元军的斥候巡逻兵，此际先发制人了，火铳举起，弓弩上弦，“砰砰砰”、“嗖嗖嗖”，从城墙垛口边冒出头的元兵就有几个着了弹，中了箭。
迭里帖木儿大叫：“快射！快射！”
元军居高临下，一轮劲射，瓮城下的几十名明军连人带马倒下了。
其余的只好撤退到城门的门道内，城上的元兵手忙脚乱地扯拉吊桥。如果吊桥被扯起，那么进入瓮城门道的几十名明军战士无法前进，也不能后退，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战死！

城外的明军千户长蒋国用和周德璇眼见夺门之战就要失败，他们离城门还有三四十步的距离，也就是战马一眨眼功夫就能完成的距离，可是，吊桥的外端已经离地两三尺了！
周德璇大叫：“先锋战士，快把吊桥砍倒！”一边策马飞奔而上。
蒋国用拉弓搭箭，射出好几箭，希望能把吊桥的缆绳射断，可是，缆绳又粗又大，他射出的飞箭有一支的确是射中了缆绳，却没能射断。
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城门道上的战士全部牺牲？

城门道内的几名战士互相对望着，其中一人说：“我贾氏兄弟岂能坐死于此地！”
另一人说：“大哥，来，我们四兄弟一起上，把吊桥的缆绳砍断，让蒋大人他们进来！”
“好的！你们掩护我！”
被称为“大哥”的贾政纵马向徐徐扯起的吊桥冲去，他的三个弟弟贾德、贾信、贾俊呼喊着，一手举着藤盾，一边遮挡城上扑下的箭雨，一边护卫他们的兄长冲上吊桥。
贾政，来自扬州府通州县的小旗兵，相当于今天的班长，纵马马跑上吊桥时，城上转动缆绳的元兵顿感重量增大，吊桥上升的速度明显放缓。
贾政挥刀连砍左边的缆绳数刀，缆绳几乎断裂，可是，城头上的箭雨纷飞，他的战马连中数箭，马屁股上更是如刺猬一般，他自己背部也中了六七箭，人和马就要倒下了！
贾政大喝一声，跳下战马，用尽平生之力，再砍一刀，吊桥左边的缆绳终于断了，可是，他自己“扑通”一声，栽下护城河，随之“嗖”、“嗖”两箭跟着射了下去，河水一片血红！
他的三个弟弟发出雷霆之吼，不顾生死，扑向吊桥右边的缆绳，数刀齐出，只听“轰隆”一声，怀庆城东门吊桥缆绳全断，再次落下！

就在此时，周德璇人马俱到，冲上吊桥，他后面的弓弩兵和火铳兵向城头一轮乱射，把元军压得不冒头，只得躲在垛口中发射零星飞箭和火铳。
蒋国用也赶到了，他喝道：“夺城门，冲上城头，杀散守兵！”
明军潮水般涌入，瓮城之内，不过五六十步空间，蒋国用和周德璇指令战士越过瓮城，进入怀庆城内，一部分军兵则从楼梯冲上城头，另一部分军兵到处追杀城内的元军，同时防火焚烧东门周遭的军用仓库和民居楼阁！

迭里帖木儿禁不住跌足惊呼：“国公爷误我矣！”急忙一面命人飞报西门的白锁住，一面则便率领士卒扑下城来，要与明军巷战。

护城河里的铁血勇士贾政，被七八名战友扯了起来，尚未断气，他的三个弟弟把他抬到城门道上，三弟贾信、四弟贾俊对二哥贾德说：“二哥，你在这里护卫大哥，我们俩冲上城头，为大哥报仇！”
说着，便操刀呼喊着，快步延楼梯直奔城头。
恰好，迭里帖木儿带兵冲下来。
“那是鞑子头目，宰了他！”贾俊直冲过去。
迭里帖木儿一挥手，士卒一涌而上，贾俊和贾信奋勇作战，与他们厮杀起来。

蒋国用看见城头斜道上一股元兵围着自己的战友厮杀，大叫道：“快去支援我们的战士！”部下纷纷扑上去，他自己则弯弓搭箭，一连射倒了五六名蒙古兵。
周德璇领三四百人沿街冲杀，一边大喊：“迎大明天兵者，门前挂木牌，上书‘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者，秋毫无犯！”
“否则，与胡虏鞑子等同，杀无赦！”
他的士卒补充道。
怀庆城东区民户不敢怠慢，慌乱间，只得在自家门口挂上木牌，以示自己为顺民。这种做法一旦蔓延，眨眼间形成趋势，如同骨牌效应一般，三街六巷尽是迎大明天兵者！

迭里帖木儿见敌兵势如潮水，城内居民畏之如虎，竟然纷纷挂起木牌，表示归顺明寇，不禁内心惊恐起来，可是，白锁住的威信与军令让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一边指挥军士与明军厮杀，一边派人到邻近的元军指挥官请求支援——西门那边实在太远了。

这时候，负责镇守城中十字街的怀庆路达鲁花赤王歹都收到消息，他对部属说：“明贼已经入城，肆杀我军民。我辈生受大元皇上之恩德，岂可临难奔溃以苟存？众儿郎听我命令：城在人在，城亡人亡！报效国家，捐躯就义，就在今日！”
说着，策马挥剑直奔东门而来。

《怀庆府全图》，摘自《怀庆府志》

389.

虽说元军怀庆路达鲁花赤王歹都镇守城中十字街，可是，他从那里奔赴东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他带着一众士卒狂奔突进，走了大约一里远，冷不丁看到街道两旁的几户民居门前都挂着一块木板，上面约摸写着些字，莫非是奸细所为？便吩咐左右取来细看。
不看尤可，一看，怒从心上起！
只见木板上写着“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八个汉字，王歹都马上撞开那些民户的大门，还没有等里面的居民反应过来，他骂道：“汝等奸猾汉儿，想死么？如何写出叛逆字句？”
里面的几个民众颤颠颠地，哆嗦着，吓得直磕头！
“是……是明寇勒令我等如此书写，否则……否则杀无赦！求老爷饶命！”他们哭喊着哀求。
王歹都大怒：“你们还是怀庆王府之民，竟然心存叛逆？我堂堂大蒙古国，岂能容尔等通敌叛国？”
说着，手起刀落，就砍翻了两人。
那边有个胆大的，连忙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等也是为贼所逼！你不相信，大可以看看，整个怀庆城的居民都挂上了一面免死木牌，上面都是写着这几个字的！”
“你说什么？整个怀庆城的汉儿都这样挂了免死木牌？”
王歹都暴跳如雷，嚷道：“统统都砍了！”
众人慌忙磕头求饶活命，哭喊之声连绵不断。
旁边有个副将，对王歹都说：“大人，如此下令，恐怕更加坚定那些汉儿的降敌之心。”
王歹都想了想，觉得他说得不错，于是，改了命令：“要活命也可以，你们也挂上一面木牌，上面写‘剿匪除贼，保境安民’字样，否则，视为通敌，等同叛逆，格杀勿论！”
那些民众战战兢兢，慌忙找来另一块木板，蘸满浓墨，写了四个字“剿匪除贼，保境安民”，挂了出门外。
王歹都命令附近的里正保长，要他们沿街逐户通令民众悬挂剿匪安民之木牌，然后，再扑向东门。
——王歹都，是否“王歹毒”之同音词？此人不是虚构人物，日后，还会兴风作浪。

再说西门。
元朝中书省平章政事兼冀国公白锁住鸣金收兵，看到那员勇士高文祖（也就是魏赛因不花第二）退回城中，紧锁城门后，发现魏赛因不花第二受了轻伤，便要他下去包扎伤口。
这时，城外的明军在大都督佥事陈德的指挥下已经扑到护城河边，可是，城上箭铳齐发，护城河又注满了河水——这就是白锁住高明之处，两丈多阔的护城河，就是一道防御怀庆城的壕沟，纵然已经到了十月，白锁住还是让怀庆军民把沁河水引入护城河，形成一道防御阵线——吊桥也紧紧扯起，一时间，无从下手，只得在城外游离徘徊。

白锁住在城上见了，不由得一声冷笑。
恰在此时，来自东门的急报到了：“贼人伪装我军巡逻骑士，入了东门瓮城，迭里帖木儿千户大人正与贼人激烈厮杀，请求国公爷增援！”
白锁住大吃一惊，继而懊悔之极！
哎呀，那些巡逻骑士果真就是明寇假扮的！
气煞我也！

白锁住，并非等闲之辈。
不说他早年随老察罕帖木儿纵横黄河上下，驰骋关中关外，仅说他在小总兵扩廓帖木儿与山西军阀孛罗帖木儿争锋之时，最先出任先锋官，与孛罗帖木儿大战于京师的卢沟桥，敌方第一大将方脱脱数轮冲锋都未能战胜白锁住的军队，就可知道此人并非浪得虚名。何况，在皇太子爱猷识里达腊眼中，白锁住俨然就是皇朝守卫战士呢？
那，为何今天在怀庆城的表现如此强差人意？
俗话说，此一时也，彼一时。
在两个帖木儿（扩廓帖木儿和孛罗帖木儿）争雄的年代，彼此势均力敌，白锁住旗下战士个个雄心勃勃，士气如虹。可是，如今，整个大元江山，大半都落入大明王师之手，仅剩下山西和陕西还打着大元旗号，自称元朝之忠义战士。其实，明军已成燎原之势，大势所趋，明军所向披靡，元室江山已是覆巢之卵，元军大半已无斗志。即便是白锁住本人，虽然打心里瞧不起明军，然而，一旦发现明军出没于他的意料之外的西门时，心里已经慌乱起来，来不及推敲真伪，就匆匆下令让出外巡逻的骑兵入城。结果，造成明军涌入东门的局面。
他心下大急，五十六岁的老人，白胡子在两个鼻孔喘出的粗气中哆嗦着，他指着城下陈德的部队，对田保保说：“田左丞，你马上加派人手，增强西门的防御能力。同时，让小校们动员西门周边的民户守城，凡十二岁以上，七十岁以下的男女，必须守城！你安排他们男女分开，不能互相参杂相见，有上城御敌的，有搬运滚木雷石瓦砾火药等物资的，有输送食物饮用水的，也要安排他们烧煮开水，还要搜集、准备大量乌秽之物（指粪便尿液之类）用以投掷贼人之用！”
田左丞马上着人去办。
这时，魏赛因不花第二已经包扎好伤口，重新出现在城头上。
白锁住再看了看他，指着他对田保保说：“田左丞，这位勇士——魏赛因不花，就是你的助手，只要你们同心协力，把守这里，贼人在城外，没有攻城器械，一时间也难以得手，你们一定可以把贼人打退的。记住，要有信心！我现在赶去支援东门！”

说罢，领了数名亲兵，赶赴东门。同时，他派他的得力骑士前往高台寺，调集那里的一千名战士，火速赶赴东门，增援迭里帖木儿。

几乎在白锁住离开西门的同时，陈德也接到了一个通知：六安卫指挥使王志率五千军马前来西门增援陈都督！
陈德一听，开始是开心快乐的，毕竟有增援部队了。可是，接着，他就不开心了。
何解？
王志带五千人来，那这座怀庆城定然不堪一击了。
不过，拿下怀庆城的功劳，是谁人的呢？
陈德不开心就是为了这个问题。

其实，陈德与王志，都是洪武皇帝朱元璋的老乡。
陈德，民间传说，甚至说他是朱元璋的老表，也许是表哥或者表弟。为什么这么说？原来，朱元璋的母亲姓陈，与陈德同姓，于是民间传说，就说陈德是朱元璋舅舅的儿子。虽然这未免是牵强附会之词，可是，在朱升（就是江湖传说，说替朱元璋说出九字真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那位朱升）为朱元璋撰写的，诰封陈德为天策卫指挥使的委任状中，提到陈德在“总角”之时，就与朱元璋相识的字句。总角之时，也即是童年时代。陈德在童年时代就与朱元璋相识，即便彼此不是亲戚，也是邻里同村无疑。
陈德和王志都是朱元璋潜龙时代的二十四将成员。

王志，目前尚有他的神道碑铭文存世。
《大明北伐》里，经常会看到我引用神道碑铭文。什么是神道碑铭文？就是一些大人物死后（小人物的不能叫神道碑铭，只能叫墓志铭），他在死前或者他的儿孙辈请文学大师写的纪念性的文章，通常还要得到皇帝的批准，才可以撰写和刻镌铭文。内容就是这个墓葬者（即死者）的一生履历，其实，就是个人传记。甚至把这篇文章刻在墓碑上，给后人瞻仰。这就是神道碑铭文了。
不少人认为，神道碑文通常都是歌功颂德，为死者唱好事的垃圾文章。其实，这是误解了。神道碑铭文和功德碑文一样，虽然必要写些死者美好的事情，比如鼎鼎大名的金末大学问家元好问为张柔写的功德碑文，就把张柔写成元朝开创之时的伟大的杰出的将军。但是，墓志铭也有说不好的，即说死者的不好表现的。比如，宋濂写的华云龙的墓志铭，就直言华云龙的衰事（坏事），朱元璋为朱亮祖写的墓志，甚至是斥责朱亮祖的。
诚然，神道碑铭文多数写死者的美好事情，可是，很多史书里的错误，或者语焉不详的，神道碑铭文往往可以起到纠正和补漏的作用。

王志的神道碑文，是刘三吾写的。
刘三吾是洪武后期的翰林学士，这时，又要纠正大家的固有的错误的认识了。
王志死于洪武十九年，刘三吾在洪武二十年为他写这篇墓志铭文，可见，朱元璋并没有杀他这位功臣老乡。
那些开口闭口说老朱屠戮功臣的家伙，真是胡说八道了。
而且，根据黄金的叙述，王志的后人——玄孙，叫王铣，世袭清平卫指挥使。黄金，是明朝定远人，他在《皇明开国功臣录》的《王志传》里，写道，王志病死后，在洪武二十六年，的确牵扯到胡惟庸的案件中，可是，仅仅是把他的袭封为六安侯的儿子王威降职为安南卫指挥使，并无什么杀戮。而且，王威死后，由于没有儿子继承他职务。朝廷还让王志的另一个儿子王琙袭职为清平卫指挥使。那个叫王铣的，就是王琙的后人。黄金是弘治年间的定远人，他生活的年代，自言“今在任曰铣者，则其玄孙云”，可见，黄金与王铣为同时代人。明初洪武年间，到弘治年间，过百年矣，王志还有后人世袭指挥使！哪些说朱元璋残杀了多少万功臣的喷子们，都在瞎说了吧？

王志的墓志铭，赫然在目的是：“冬十月，从冯胜宋国公渡黄河，迤逦进取怀庆、泽、潞等州，往往所部直前无坚阵。”（刘三吾《王志神道碑铭》）
那么，就看看他如何在怀庆城直前无坚阵吧！

（明初）朱升《朱枫林集》之《天策卫指挥副使陈德诰命》。

此二巨著，非但为明史研究之强有力之补充史料，亦足以摧毁满人之缪伪与污蔑。

这就是李朝实录（韩国喜欢称之为《朝鲜王朝实录》）官方网站的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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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明实录》、《清实录》才可以像《李朝实录》一样自由方便，畅行无阻地访问、阅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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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志、费聚和金朝兴领着一万五千余名战士急速进军，离怀庆城尚有三十里远时，就不断得到斥候骑兵的报告：陈德兵分两队，在怀庆城东西两门与胡兵厮杀！千户长蒋国用已经率兵攻入怀庆城东门之瓮城！
王志听了，对费、金二将说：“陈至善果然是个急性子，才两千人马，还兵分两路去攻城，这也太轻视白锁住那厮了！我领兵去支援他攻打西门，你们去增援东门的蒋国用，如何？”
费聚笑道：“王哥！蒋千户已经攻入敌城东门，我们直接前去支援他，怀庆城眨眼就可攻克了。何必再远袭它西门？”
王志道：“陈都督来这招东西夹击，目的就为了让敌人兵力分散，只是他的部队人数不足，故此到如今还没能得手。我前去西门助他，你们往东门厮杀，敌人这次定然照应不暇……”
金朝兴插嘴道：“冯将军让我等探明敌兵虚实，然后我等避实击虚，扬长避短，我们既然杀进了东门瓮城，却仍在激战，那白锁住必是在东门严密把守，蒋国用千户长那里就需要支援，我军过去，自然会吸引更多的敌兵。东门就是敌军的实处，而西门有陈都督指挥攻击，那里也应该吸引了不少敌兵，同样，那里也是实处。那么，何处为敌军之虚处呢？我以为，我们还是兵分三路的好：王哥，你依旧去支援陈都督，费哥，你增援东门的蒋千户。你们过去时，虚张声势，多张战旗，把战鼓擂得震天响，叫军兵高声呐喊，让我军的火器和弓弩攻击他们的城楼，营造大军压境的气势，把胡兵唬住，教那白锁住惊慌失措，定会将绝大多数的兵力投放在东门和西门。那时，我就突然杀入他娘的南门！这南门，敌兵必然防守空虚了！”
王、费二人听了，点头称善，于是，他们立马分兵而行。

金朝兴，出身于巢湖水师，现为龙骧卫指挥使。龙骧卫是朱元璋十七个亲军卫军之一，排名第二。可见，金朝兴在朱元璋眼内就是嫡系战将中之前列。
事实上，他在两个月之前（也就是洪武元年八月初），还在大明征虏大将军徐达麾下效命，参加了攻克大都之战。拿下元大都后，徐达让他向金陵的大明洪武皇帝报捷，使用的专业名词叫“露布以闻”。什么叫“露布”？就是把重大胜利（巨大的战果、战绩，比如夺取了敌人的都城，擒拿了敌军的领袖之类）写在战旗或者布帛上，如同榜文一般，沿途高唱榜文内容，并由军乐伴奏，从战场往国都的皇帝报告，一路飞奔，皇帝获悉捷报之时，全天下的老百姓也皆清楚明了！这种露布以闻，就是用来向天下臣民宣示伟大胜利的手段！
那么，这份“露布以闻”的《平元都捷表》是怎样的呢？有没有流传后世呢？

答案：有！
请看（请注意其中的措辞，乃以徐达之口吻写出来的捷报）——

“五百年而王者兴，仰圣人之在御，大一统而天下治，际景命之维新，尽驱胡虏之膻腥，诞布幅员之声教。乾坤清肃，日月光明。
钦惟皇帝陛下，天赋圣神，德全勇智。握赤符而启运，仗黄钺而兴师。造攻滁阳，黎庶有来苏之望；开基建业，英雄识真主之归。顾豺虎之噬人，正龙蛇之起陆，爰饬徒旅，肃将天威。江汉徂征，友谅身歼于彭蠡；荆吴薄伐，士诚面缚于姑苏。逋逃驱而闽越安，僭伪平而交广定。立纲陈纪，治具毕张，发政施仁，民心大悦。
东南已乐于生遂，西北尚困于劻勷，推其所由，厥有端绪。惟彼元民，始自穷荒，乘宋祚之告终，突胡群而崛起，以夷狄而干天纪，以犬羊而乱华风，崇编发而章甫是遗，紊族姓而彝伦攸斁。逮乎后嗣，尤为不君：耽逸乐而荒亡，昧乎兢业；作奇技而淫巧，溺于骄奢。天变警而靡常，河流荡而横决。罔知修省，惟务畋游。朝廷之政不纲，英雄之志斯奋。兵连寰宇，祸结中原，是用吊伐以拯颠连，诞举安攘而靖乱略。事非获已，谋乃佥同。
顾惟一介之菲材，忝受总戎之重任，临轩授钺，俾救民于水火之中，分阃握机，幸折冲于樽俎之外。旌旗麾而淮、沂下，金鼓震而青、兖平。济水尽曳其兵，莱阳竞崩厥角。风驱雷厉，直捣大梁；电掣星驰，旋收西洛。济师以略卫相，卷甲而趋邯郸。率楼橹，发临清，光声动如破竹；策貔貅，克通路，勇势疾若燎毛。镇戍溃而土崩，禁卫隳而瓦解！君臣相顾于穷迫，父子乃谋于遁逃，朝集内殿之妃嫔，夜走北门之车马。
臣与遇春等已于八月初二日勒兵入其都城。壶桨以迎，赤戴盆而仰白日；室家相庆，廓氛祲以睹青天。奉宣德威，以安黔黎，尽收图籍而封府库。列郡之讴歌四集，百年之污染一新！驱驰虽效于微劳，方略实遵乎成算，所以聿彰鸿裂，耆定武功。东沧海而西昆仑，南雕题而北穷发，无有远迩，莫不尊亲。玉帛会，车书同，兴太平之礼乐；人纪修，风俗变，正万世之纲常！”（《大明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之三十四）

这份捷报表文，明朝官方定名为《平胡表》！清修之《明史》断然是不敢登载收录的。可是，明朝官方实录全文收录，而明代的不少私人文集或者专集也全文收录，比如明朝嘉靖年间出任“行人”（即外交使臣）的严从简就在他的《殊域周咨录》收录了此文（极个别的字眼有出入而已）。

徐达是文盲么？
上述的《平胡表》即便不是徐达亲笔撰写，也必是他个人能阅读、能理解的。仅凭此表，足以证明，“朱皇帝的开国功臣都是土包子”是错误的说法。虽然他们一开始都是一脚泥，一脚水地投身到红巾军起义之中，可是，数十年的战斗和生活，他们中一些精英分子不可能还停留在大老粗、不学无术的境地上，他们中也有一些精英分子与时俱进，不断改变自己，以适应新形势的发展。即便是清人的《明史》之《徐达传》，也如此记录：“（徐达）归朝之日，单车就舍，延礼儒生，谈议终日，雍雍如也。”以此观之，徐达与读书人多有接触，说他还是个目不识丁的文盲，就不符合事实了。而且，他身边还有的军事参谋赵耀，洪武皇帝日后还把赵耀委任为北平行省参政，负责改造燕王府之工作。这些表明包括徐达在内的众多明初开国功臣也是与时俱进的。那常遇春，不是还有一首诗歌《龙游道中》流传后世么？

再说《平胡表》，这一段，读起来真是铿锵有力，气势逼人，十分过瘾！直教岳武穆垂泪，陆放翁悲泣，辛稼轩叹息，陈同甫长歌，文文山痛哭！想不到他们想做却不能做，想实现却无法实现的梦想，由徐达和常遇春实现了！
“顾惟一介之菲材，忝受总戎之重任，临轩授钺，俾救民于水火之中，分阃握机，幸折冲于樽俎之外。旌旗麾而淮、沂下，金鼓震而青、兖平。济水尽曳其兵，莱阳竞崩厥角。风驱雷厉，直捣大梁；电掣星驰，旋收西洛。济师以略卫相，卷甲而趋邯郸。率楼橹，发临清，光声动如破竹；策貔貅，克通路，勇势疾若燎毛。镇戍溃而土崩，禁卫隳而瓦解！君臣相顾于穷迫，父子乃谋于遁逃，朝集内殿之妃嫔，夜走北门之车马。”

大明北伐军于洪武元年八月初二日攻克元大都，当日，徐达指派金朝兴南下京师金陵报捷，金朝兴在八月十四日就到达京师，仅仅用了十二天，就完成了从今天的北京城到今天的南京城之间的奔驰任务，速度之快，可见一斑。《大明一统志》言：两京之间的距离为三千四百四十五里，即金朝兴每日要奔跑二百八十七里路。举这个数据，无非为了说明，这个平定元大都的伟大胜利是多么激动人心！金朝兴可以不眠不休地奔跑，哪怕马匹倒下，换了驿马，再跑，哪怕自己也堕马，爬起来，又跑！
皇帝朱元璋也异常高兴，虽然面对群臣上表祝贺，他表示元朝世祖时还是对中国人有仁爱之政，但是内心的兴奋到底是压抑不住的。他当即表示：他要亲临汴梁城（即大梁，也就是开封，北宋之都城），对前线将士作进一步的动员和鼓舞，并对下一步的军事行动作出最高指示，同时也考察这座当年的皇宋之都，是否能承担大明皇朝国都之大任。
金朝兴也随皇帝北上。

大家看看朱元璋如何部署下一步的军事行动——
他说：元都已下，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就是消灭山西的王保保势力。
由于刚刚退休的前御史中丞兼太史令刘基返乡养老时上奏对皇帝说：“扩廓帖木儿虽可取，然未可轻。”
于是，皇帝一路北上，一路琢磨着如何对付扩廓帖木儿。
他的第一步，把元大都改称为“北平”，将这个前元国都的行政级别降格，在政治上打击残元势力，废除他们的“主心骨”也。
第二步，诏令徐达迅速把北平的元朝降臣发赴京师金陵，让这些降臣离开他们的巢穴，不能让他们与北逃的残元实力存有勾结行为，杜绝其中可能存在的“叛乱”行为。
第三步，诏令徐达改编军队，增设燕山六卫军，以三万多官军拱卫“北平”城，保护这个胜利果实，休教残元实力卷土重来。
第四步，指令徐达马上采取行动，廓清北平和燕南地区的残元实力（或称元匪部队），并向山西的扩廓帖木儿进军。
第五步，当时的朱元璋尚在赶往汴梁的路上，他手诏让刚刚南征回来汤和、杨璟率部自运河而上，至汴梁集结，与冯宗异进取山西。
他的算盘是这样的：以镇守汴梁的征虏右将军冯宗异为主将，渡黄河取怀庆，由之翻越太行山，进入晋南，取泽州和潞州，因担心兵力不足，他让汤和、杨璟也参加晋南会战。这里有冯宗异、汤和、杨璟三路大军牵制扩廓帖木儿的晋南军队，后者必然无法调集这里的元兵与大将军徐达、副将军常遇春决战。若他们能够把晋南的残元部队消灭，则与徐、常大军会合于扩廓帖木儿的老巢太原城下。与此同时，徐、常大军自北平南下，穿越太行山，进入山西地界，与冯宗异部队会师于太原城下，共剿扩廓帖木儿。朱元璋的战略意图很明显：南北夹击扩廓帖木儿部队。
史书没有明载明军进攻山西到底有多少兵马，可是，细心检索，大约可以估计，朱元璋在山西战场投入的兵力不下于二十万。北伐伊始，朱元璋拨付给徐达的北伐军是二十五万，随着山东、河南、潼关、燕南、大都诸地的攻克，大量的降兵降将进入明军队伍，除了布置于新解放地区的必要的防御兵力之外，徐达和常遇春的主力部队当在十万以上。冯宗异坐镇河南东部，这里的驻兵也不下五六万人，加入汤和、杨璟由南方带来的军队，进取晋南的明军也大约有十万左右。同时，在河南西南地区，明军的邓愈部也有五六万人，他们负责防卫关中李思齐、张良弼的出关（事实上，潼关的明军守将郭子兴和于光已经把李思齐等人的多次出关行动粉碎了）。

刘基说王保保未可轻敌，朱元璋就动用徐达、常遇春、冯宗异、汤和、杨璟去对付他。这个举措，不能不说朱元璋已经做到“谨慎”二字了。
什么时候，朱元璋动用过如此豪华的阵容去对付敌人的？
对付陈友谅时，徐达和常遇春出动了。
对付张士诚时，徐达、常遇春、冯宗异、汤和出动了。
北伐山东时，徐达和常遇春搞掂。
北伐河南时，徐达、常遇春和冯宗异搞掂。
北伐潼关时，冯宗异搞掂。
北伐燕南、大都时，徐达、常遇春搞掂。
北伐山西时，徐达、常遇春、冯宗异、汤和、杨璟五将出马！
扩廓帖木儿果真能抵得住这五员大将？
朱元璋信心十足，他对金朝兴说：“汝，也从军，随冯宗异出发，把怀庆城拿到手。”

金朝兴，日后的大明宣德侯，此时（1368年十月），三十七岁，他见王志、费聚领兵出发后，即派出五六路斥候探马，火速赶赴怀庆南门附近侦察敌情。

打开《朝鲜王朝实录》（即《李朝实录》）的 网站，提供韩文和汉语两个版本，以供阅读。这个网站，无需注册，随便翻阅，提供打印功能，可以任意复制，并且附有文本的扩大和缩小功能，以便阅读。
反观我们祖国的各大资料大库、宝库，诸多限制，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当它还以这种方式呈现时，我们不禁赞叹！这部《李朝实录》是属于全世界的！怪不得它可以成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定性为：世界纪录遗产！
我们祖国的《明实录》呢？它还在各大专家的眼中打着特殊符号，说它不真实，说它没有资格作为研究明史的史料！要清朝人写的《明史》才可靠！
呜呼！
若你细看《李朝实录》，简直就是一部长编历史小说！却是世界级别的纪录遗产！《明实录》却被打上“不可信”的烙印，遭到国人遗弃！却被美国人好好珍藏着！
呜呼，悲哉！

戒谕武臣敕
洪武二十一年六月
军官不知守御之道，因此富贵身家都亡了的，也有；止亡了身的，也有；但亡名爵而为军者甚多。似这等的往往有犯，谁肯将心寻思守御的法度如何？若有个能保富贵的人，他必寻思：若做都指挥，这地方系是我守的，比及未有甚罪时，先教人于都司所管地方，沿边画图贴说，通有多少险处，多少平易处。若边境内境外道路迂直远近，尽数计较了，临期省了多少寻思？闲时尝想着：我守御这地方，民不为盗，水陆险要去处并无啸聚者，军不诬民，民不受害。军民安静，方才称守御之任。今各处都指挥不以受命为重，有自己虐害军民者；有愚而无知被所管部下害及军民尚无知者；有己不害军民，纵部下为非不禁者。
便如广西都指挥耿良交结布政司、府、州、县官生事科敛，害得百姓荒了，连年啸聚，及他事发，差人拿问，共计二十八招，都是害军害民得歹勾当。因此上取来打死了他。广西的百姓都安然无事，不反了。看来哪里是百姓每要反，则是被他每逼凌得没奈何所以如此。他不知所管得地方军民都安无事，便是他得功劳，他都不这等寻思，只是胡做，把自家坏了。
又如江西都指挥戴宗者，着他领军收捕军贼周三官等，比及军临贼所，他故意驻扎不进，却令韩知县前去索要贼人周三官等招安银五千两，及至贼人将银一千两，牛八十只，先来投见。他仍令办足前银，并要自砍人头三百个，方许投降。又令赣州卫指挥季宣移交广东、福建等都司，说称溃散并无巢穴，遂将三都司军马退回，以致贼人至今未获。事发，戴宗全家发云南充军，季宣处斩，财产俱各籍没。
又如洮州卫指挥李聚，役使军人宁成等八名，将米三百五十石运去岷州糶卖，又私役军人陈德、魏得成在家种菜打鱼，俱各歇役一千八百余日，以后军人张聚欲行赴京首告前项等事，李聚使令军伴史克成送钞一百贯买免。事发，发长河西充军，籍没财产。
似这等几个都是不知受命守御之道，恣意非为，以致亡了富贵人家。今后守御军官每能以此为戒，依着我的言语呵，做都督封公封侯有什么难处？不但保得名爵身家，后来子子孙孙也必然昌盛，好名爵在世间，如何磨灭得？故敕！

这是收藏于日本内阁文库的《皇明诏令》中的《戒谕武臣敕》（已被国人编辑于一部与明史没什么关系的作品中《近代汉语语法资料汇编》）。洪武二十一年，还是开国没多久之时，明朝的都指挥使（即省军区司令官）就如此为非作歹了。皇帝朱元璋如何才能统治好自己的帝国？那耿良，在《大诰武臣》中，罗列了二十八大罪状：杀人敛财强奸贪污……无所不为，真是国家之蠹虫。

《大明北伐》之晋南会战之怀庆之战的明军千户长周德璇出处：《金华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