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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北伐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402.

永兴卫指挥同知费聚会合了蒋国用、周德璇、杨文、花茂的队伍后,明军多兵种联合作战的优势更加突出了。于是,在以怀庆东城东正街为中心的巷战中,明军步兵进一步压迫着蒙古的马军,蒙古骑兵在有限的空间内完全发挥不了自家的优势,更兼明军的火铳神枪威力强劲,特别是鸣放的瞬间,爆发出来的巨响,连街道两旁的房顶也震落了不少瓦片。火铳鸣放后,硝烟弥漫之间,甚至遮掩了视线。那些马匹受惊过度,乱嘶乱叫,甚至到处乱跑,蒙古骑士忙于控制它们,场面就更加混乱了。
费聚拔出宝剑,对左右将士发出指令:“冯将军有令,日落之前,拿下怀庆城。如今已经冲了进城,岂容胡寇再顽抗?传我将令:降者免死,顽抗者杀无赦!”
“胡虏投降者免死!”
“抗拒天兵者杀无赦!”
这五千多明军将士呐喊起来,如同风助火势一般,战斗力再上一个台阶!

白锁住怒发冲冠,督促战士不断涌上,无奈对方战斗力太强了,他的战士伤亡很多,他们的战马还时不时往回冲撞自己的队伍,元军渐渐就处于下风了。
院判王执中与白锁住平章会合在一起后,对平章大人说:“大人,短兵巷战非我军之长,不如撤退到高台寺,据险固守!”
白锁住说:“不能撤退!一旦退却,士卒就会溃散了!”
王执中说:“可是,东门和南门都丢了,明寇若合流过来,我军就更危险了!”
白锁住盯了他一眼:“南门怎的丢了?”
王执中请罪道:“明贼用投石机砸倒了城墙,我……我军不敌!”

负责主攻怀庆城南门的大明振武卫指挥使金朝兴,一面命令军士在南门之外的高地上搭架投石机,一面派出的斥候骑兵来回于东城门和西城门之间。在得悉两边的进攻已到白热化时,他派两队骑兵驰往护城河边,向城头发射招降书信,高呼:“大明王师吊民伐罪,怀庆军民人等休要抗拒天兵,快快打开城门归顺天朝,全城免祸,共享太平日子!”
城头上的士卒把箭书交给守将河南行省行枢密院院判王执中。
王执中看也不看,一手接过箭书,便把它撕得粉碎,向城外喝道:“贼寇不怕死,尽管来,我怀庆军民要尔等死无全尸!”
说完,喝令:“放箭!”
即刻万箭齐发,城下的明军骑士有两三个躲闪不及,挨了一两箭,负伤而回。

金朝兴闻报,冷笑两声:“不见棺材不落泪!”
传令:发石砲!
就见十八门投石机(七梢炮)的投射臂的一端都被士卒拉到地面,一批力士把三四十斤重的大石头抬放到生牛皮窝(也就是砲石囊),投射臂的另一边,则紧系着五丈长的大麻绳二十五条,每条麻绳皆有四名力士把持,准备用力拉扯,把砲石投掷出去——就等着指挥官的令旗了。
金朝兴打马巡视了一番,他说:“光是石块,还不够吓人。把火药球点着,连同石头一并投射过去。不光砸死敌人,还要烧死他们!”
他又说:“火药球里面,放些撒星石,它们受热会爆裂,到处飞溅,够鞑子好受的了!”
士卒们连忙去办。

这个金朝兴,乃巢湖水师将领,自1355年五月底加入朱元璋集团后,就开始了他漫长而艰辛的战争岁月,他的见于史料的第一个军职就是都先锋。从此可知,金朝兴打仗就有一股不要命的拼劲。1358年,朱元璋的集庆兵团攻克宜兴时,金朝兴就职为左翼野战军左副元帅,那时,他才28岁。随即,朱元璋亲征浙东婺州城(即金华),金朝兴负责统领精锐部队作为奇兵掩袭元军。拿下婺州后,他还参与了众多的战役,最有名的当是鄱阳湖之战和武昌之战了。在这些消灭陈友谅势力的战斗中,金朝兴屡立战功,龙骧卫指挥同知成了他当时最新的军职。在追随常遇春、邓愈攻取了湖北襄阳城后,他改任为振武卫指挥同知,平定姑苏张士诚后,他升任为振武卫指挥使兼昭勇大将军。大明北伐,他就以振武卫指挥使一职为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而领兵作战。
有史料说他“卓茕不凡,智谋百出,善骑射,骁勇过人”,怀庆城下,他建议王志和费聚各取一门,而他自己则乘隙进取南门,已知他的军事谋略高于他们了。

当下,他看着十八门投石机已经准备就绪,便举着马鞭,向南门城楼一指,说:“先把鞑子的中军指挥部粉碎掉!”
话音刚落,就听见那些七梢炮的投射臂在众多士卒的齐声吆喝中,呼啸连连,把二三十斤、三四十斤重的石块、火球一骨碌地投掷而出,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的轨迹,只是飞行了片刻,便悉数砸在城楼上。
有必要说说两者间的距离:一百步,即一百五十米左右。
这下可不得了!
梁柱、瓦木、旗幡、门窗、台阶、垛口、墙垣……等等建筑设施顿时败坏倒塌;
士卒、将吏、民夫、火者……等等人员顷刻伤残,间或毙命!
七梢炮打出的火球,还把城头的木石建构的城楼烧着了。
王执中被左右护卫着,急忙逃出城楼指挥部。
城下明军一阵高吼:“快快投降!”
一时间,城上的元军惶恐万状,十分狼狈。王执中连声呵斥:“放箭!射杀贼寇!”
于是,元军的强弩硬弓出动了!
五台五尺长,碗口般粗的长箭搭在巨型的床弩上,瞄准明军的七梢炮架,狠命地射击过去。这种居高临下的射击,还真管用,真的命中了几座投石机的炮架,即时倒下了两台七梢炮。
元军禁不住在城头欢呼。

金朝兴一皱眉,对发令旗手说:“把他们的大弩干掉!”
随着投射臂的摇晃,七梢炮发出一枚又一枚的砲石和火球,不消三四轮,就把城上的床弩砸得稀巴烂,弓弩手也头破血流,非死即伤!
这下,明军得了先机,发令旗手每每挥动小红旗,七梢炮则长臂摇摆,城头上的元军就惊悸呼号,奔走四窜,明军步兵则呐喊前行,进逼城墙。

金朝兴这支部队,也是五千人的队伍,城头上元军不过两千来人,力量对比悬殊。院判王执中还派了百户长张玉前去支援东门的战事,他手下的将校面对明军如此凌厉的攻势,一个个吓得面青口唇白,瑟缩着,对上司说:“大人,守不住了,不如撤退,与平章大人会合去吧!”
王执中大怒,喝道:“我王执中把守南门,誓死于此!尔等不得复言退兵,否则,即时格杀!”
有副将提醒他:“大人,我们还有碗子城!谅他明贼也攻不破碗子城!”
“碗子城”三个字还真提醒了王执中,他犹豫了片刻,说:“碗子城是我军最后的防线,此处怀庆城也不可轻易丢失!”
他横剑在手,大声叫道:“贼人跳梁,欲陷我怀庆,若城破,我等家族父母妻儿,必被其屠戮,为其侮辱,如何幸免得了?诸君即不为国,焉可忘家?各位,身家性命,都在我等一念之间,努力杀贼,就是我等好男儿的本职!”
“诸君即不为国,焉可忘家”十个字,如同雷霆霹雳,震煞了众人的内心:若城破,则父母妻儿为人鱼肉,受人宰割欺凌!
王执中的动员终于生效了,但见城头上的元军士卒,还有更多的民夫和火者,无不努力同心,持枪执戟,拈弓搭箭,举石抬木,就等敌兵靠近城墙,一发杀敌。

可是,城外的金朝兴却不慌忙,他吩咐战士们隔着护城河,与城上敌兵保持一箭距离,又把七梢炮的发射台基往前移动,让它们的射程伸向城内!
他让战士们发话:“大明天兵,吊民伐罪,胡元祸乱中华几近百年,天下人民归心于我华夏大明天子,怀庆城军民人等,皆我皇赤子,放下武器,则为顺民,共享太平,休要再为蒙古人卖命了!”
随即把武陟县的一众官吏、富户的代表人物请到阵前,让武陟县令向城上发话。
那县令说:“城上的将校们,我是武陟县令赵维炳,现在已经归顺大明天子,为大明臣民。大明天兵降临我武陟县,我武陟县城军民人等出城迎接王师,焚香礼拜,顺应潮流,大明天兵爱护人民,不取我城一草一木,各家田产财物皆无损失,大明天兵果然秋毫无犯,乃仁义王者之师!怀庆城,速速归顺天朝,天朝必一视同仁,与武陟县无异!”
城头上听了,不少士卒将校犹豫起来。
王执中大骂,指着赵维炳说:“赵维炳!你忘了你是大元朝的朝廷命官么?竟敢说此狼心狗肺之逆词!我今天就先射杀你,为皇上除奸!”
说着,一箭射来。
赵维炳躲闪不及,应弦而倒。
金朝兴大怒,一挥马鞭:“给我打,把那厮砸死!”
顿时,十几块巨石和火球朝王执中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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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3.

王执中的左右亲兵连忙把大人扯离垛口,可是,在这一大堆石块、火球无情打砸下,城头上头破血流、惹火焚身者比比皆是!
“冲锋!”
金朝兴马鞭已经收好,转而高举长枪,指令将士们冲锋。
就这样,投石机不停往城上投掷火、石,把元兵打到抱头鼠窜,毫无还手之力。明军步骑兵则冲过护城河,在没有投石机袭击的另一面攀登城墙。
王执中连忙指派人员赶去拦截明军的攀爬。

金朝兴见了,让军士往城头喊话:“城上军民听着!我大明军队乃仁义王者之师,速速归顺天朝,百姓安居乐业,否则,我军大炮就要轰击城内房屋了!”
元兵毫不理睬,恶狠狠地把利箭射向明军,滚木檑石和粪水毒汁石灰不断扑下。
金朝兴一挥长枪,叫:“让他们胆寒!”
就听见空中呼啸之声四起,巨石翻滚,火球乱舞,从城头到城内近城墙的官衙民房,无不摧毁,无不毁坏。
金朝兴又说:“把炮架垒高些,轰击更远的地区!”
他的副将周鹗副千户长说:“大人,七梢炮厉害,恐多杀伤,末将以为,不如发射砲石至城下,垒成攀城通道,利于将士登城为好。”
金朝兴沉吟片刻,说:“也罢,军士们填濠在东边搭架云梯登城,同时,让七梢炮发巨石在西边垒攻城通道,看鞑子还有什么防备能耐!”
周鹗马上传令下去,七梢炮的投射臂再次轮番摇摆,也就是一刻钟时间,大大小小的石块、泥团、砖头就垒了半城之高!

“冲啊!”明军战士呐喊声如浪潮咆哮,周鹗领军士冲锋,这位将来在辽东血战纳哈出的怀远战士,一手执盾牌,一手持大刀,穿着那对已经露出脚趾头的军靴刚刚踏上那条砖石泥团路,对面蒙古兵的箭雨密集射来。周鹗把盾牌遮挡住,不料,小腿上已挨了一箭,痛楚如毒蛇嗜咬,周鹗竟无动于衷,高举大刀,向身后的同袍大叫:“杀鞑子!先登者,赏!”
他再次前冲,置对面的密集箭雨于无形,虽则他身后两名战士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可是,眨眼间,他的刀口已经砍向从垛口中刺来的长枪。
王执中见了,大喝一声,飞跑上来,欲从旁边一槊刺来。不料,那垛口的墙砖挡住他的长槊,角度上够不着,刺不了敌将,等他走好位置,拿准方向,再去刺杀周鹗时,周鹗已经飞身跃上了城墙!

这位日后就职为定辽前卫指挥使的周鹗狂飙突进,呼号抢攻,几个照面就把围着他的七八名元军砍得血肉模糊,叫爹哭娘,打到七零八落,节节败退。更多的明军涌上城头时,金朝兴已经命人吹响全面总攻的号角,架起云梯攀登城头的明军也继而踏上了怀庆城南门城头!

王执中等元军将士被明军团团围住,他们前后刺杀,左冲右突,拼了老命,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王执中叫道:“巷战!”
甲胄凌乱,遍体伤痕,浑身血污的他还想着拼命,左右对他说:“到平章大人那里去会合,我们城里还有高台寺可以固守!你的爱婿张玉百户大人也在平章大人那里!”
“可是,可是,我王执中丢了南门!”
“敌军厉害,用投石机轰倒了城墙,有七八丈的城墙被明寇轰倒了!我们不得不撤退!”左右如此叫道。
“轰倒了城墙?”王执中喘着气问。
“是!”亲兵说。
“为什么?”院判大人问。
“否则,平章大人可能会怪罪王大人了。贼寇用投石机,我军没有克敌器械,丢了城门,也不是死罪!”
“我不畏死,我要在此地战死,为何要撒谎?”
“大人,留下有用之躯,继续报国!而且,夫人那里……夫人要大人平安回家!你忘了!小姐还没有出阁!焉可轻生!”
王执中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亲兵,说:“王亮,你的私心怎么这么重?我平素如何教你忠义为人?”
王亮说:“保住大人,就是我的忠义,大人得以保存,能够继续报国,也是我的忠义!快走吧,迟了,想继续为国尽忠就难了!”
说着,不容分说,与旁边的几位亲兵拉扯着他们的大人,匆匆逃下城头,背后听闻明军一阵欢呼,城门打开了,金朝兴领兵闯了进来,怀庆南门失守!

白锁住听罢王执中的报告,叹了口气:“我怀庆城,三门皆失守,只剩下北门了!”
王执中说:“高台寺,平章大人,我们固守高台寺去!”
“若到高台寺,就等于承认怀庆城在我手上丢了!”
白锁住看看东面,明军几名先锋勇士蒋国用、周德璇、杨文、花茂领兵汹涌而来,他们的主将费聚挥剑在手,吆喝着;他又看看南面,金朝兴部渐渐逼近,周鹗把小腿上箭杆拔出后,骑上战马,督促战士奋勇追击;他再瞧瞧西面,陈德、王志带着大军以泄洪之势掩杀田保保和魏赛恩不花第二,追得最凶的是萧荣和刘真,他们穷追猛打,一路杀来。
白锁住把大刀高高举起,他没有再叫嚷了,把头一甩,部将王歹都、迭里帖木儿便小声吩咐士卒,且战且退,往高台寺方向撤军。

屋顶上几乎气绝的明军战士贾俊和他的老三贾信等候多时,元军在他们眼前渐渐远去,又从远处渐渐逼近,贾信艰难地说:“老四,鞑子回来了!我军攻入城了!”
“老四!”不见回应,贾信又叫了一声。
“老四!”
贾信用力推了推他的弟弟,还是没有反应。
贾信急了,挣扎起来,细看他的老弟,原来,这位年轻的战士,已经牺牲了,他的身上,一共插着十一支狼牙箭!
贾信干哭了两声,饮泣道:“老四,你莫走远,老三哥我为你毙了白锁住!”
说着,艰难地从身上掏出所有的毒箭,连同贾俊身上的,一共九支毒箭,他喃喃自语:“连珠子射去,一定可以射毙那厮!”他傍着屋顶的马头墙,拉开弓,箭头指着渐行渐近的元军将士,眼睛则搜索着元军大帅白锁住。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小知识
大明大都督府
大都督,朱文正。文正罢后,此职不再设。
有左右都督。
有都督副使。后改为都督同知。
有都督佥事。
上述皆可省称都督。
后,大都督府一分为五:中、前、后、左、右五军都督府。
每军皆设左右都督,正一品,各一员。
之下为都督同知,每军各二员,从一品。
之下为都督佥事,每军各二员,正二品。
皆省称为都督。
这些就是洪武朝的最高级别的军事指挥官的职务。
都督之下,为各都指挥使。即省军区总司令。正二品。
都指挥使之下,是都指挥同知,从二品。
然后是都指挥佥事,正三品。
之下,是各卫军的指挥使,正三品。
然后是指挥同知,从三品。
然后是指挥佥事,正四品。
之后是各所千户长,有正副之分。
正千户长,正四品。
副千户长,从四品。
之下,有镇抚(不常设,有些卫所没有镇抚,有些有,比如锦衣卫,有镇抚)。
有百户长,管112兵(包括2个总旗,百户长本身为其中一名总旗)。
有总旗,管56兵(包括5个小旗,1个总旗,总旗是最低级别的军官)。
有小旗,管11兵(包括小旗自己,小旗还不是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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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庆府志》虽然是满清乾隆时代所编,但是,有关明代的内容,基本上是袭用明代正德版和嘉靖版的,李英、李坚父子的传记依然赫然在目。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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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可是,一来白锁住已经换了战马,二来,朝贾信奔过来的元军将士,谁不是血染征袍、丢盔弃甲的?虽则不少将校为周围的士卒所簇拥着,哪个才是白锁住真的不好区分?
这些还是其次,主要的是贾信本人身受重伤,弓和箭张开瞄准多时,已是气息奄奄,无法射击,他双眼渐渐迷蒙,只是向着依稀的影像射出了三箭,就倒在屋顶上,一个踉跄,摔下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战事结束后,贾氏老二贾德在城中寻觅自己的兄弟,发现他的老三倒在东正街一家民房的临街角落里,身上插了八支狼牙箭,已经牺牲了。
贾氏四兄弟,老大、老三、老四都牺牲在怀庆城之战,只剩下老二贾德还活在军中,征虏右副将军冯宗异获悉此事后,特令贾德留守怀庆城,不再参与任何战事。贾德,由此成为第一批落户于怀庆城的明军军户,是为怀庆卫军户。

高台寺,本名兴隆寺,乃元朝武宗皇帝之潜邸。元武宗海山为怀宁王之时,曾居住在怀庆路(元朝叫怀庆路,明朝叫怀庆府,今天叫焦作),后来,他继承了帝位,做了元朝皇帝,怀宁故居则成了他的龙兴之潜邸。海山只做了5年皇帝,31岁就驾崩了。他的王弟爱育黎拔力八达继位,是为元仁宗。元仁宗把他老哥的故居改称为兴隆寺(兴隆者,兴龙也),以为纪念。由于兴隆寺位于怀庆城西北角,同时也是全城之最高点,故此,当地百姓俗称其为高台寺。到了元末,怀庆多次为刘福通的红巾军和元朝军队争夺厮杀之地,前者欲渡黄河继而进入山西,后者欲渡黄河随即剿灭开封,数轮争战后,怀庆城城防建筑毁坏严重,这座昔日之怀宁王府高台寺也是几近崩塌的。
这,也是明军得以顺利一战而下怀庆城的客观原因之一。

洪武元年十月二日下午,申时左右。
明军已经肃清了怀庆城内除高台寺以外的所有元军的抵抗力量,不及逃入高台寺的元军,统统缴械投降,成了战俘。
陈德,此时作为明军众多部队中的最高指挥官,以“都督”之名,发布安民告示,要求城内居民统统在门前悬挂“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的木牌,表示归顺大明天朝,否则,视作鞑子同类,以反贼论处,一律格杀。但凡悬挂归顺木牌的,安居于家,不得外出,等剿灭高台寺的元军后,方可自由出入。

陈德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边早已站立着王志、费聚和金朝兴等三位指挥使,他们指挥军队,把高台寺围得水泄不通。街上堆满了土垒和鹿角、拒马,众多的砖石、土块不断堆放上来,七梢炮等攻城器械源源不断自城外运来,军士们把守着所有的街区,部分士卒还登上屋顶,以弓弩和火铳神枪对峙着一百步以外的高台寺。
陈德说:“鞑子城池陷落,不肯投降,犹据守弹丸之地,顽抗到底,不得不佩服这白锁住,他治军的确有一手。”他对王、费、 人说,“这在河南其它地区,是不多见的。”
王志说:“我听降兵说,这高台寺内兵械存粮充足,打一头半月是没有问题的。”
“一头半月?”陈德笑了。
费聚也笑了,他说:“我军,要做天黑之前把它拿下,现在已是申时,离太阳落山,就一个时辰而已。老王,你难道要让他们在高台寺过夜不成?”
王志回应他:“那是鞑子以为他们可以支撑一头半月,我可没有同意!”
金朝兴说:“难不成,两三轮冲锋就可以搞定?”
陈德说:“高台寺,不过是从前鞑子皇帝的旧居,就一座王府而已。能有多大?我们先把它的水源切断。”
费聚说:“早干了这事。这座王府有水渠与城外的沁河相通,我军还没有入城,我已经命总旗陈兴断了那水渠。”
王志笑道:“想那王府之内,定有水井之类。截断水渠,作用不大。我看,不如让水渠仍旧相通,我军在水渠里下毒!将高台寺内一众鞑子放倒!”
金朝兴说:“那水渠有多大?”
费聚说:“也有一两丈宽。”
“那么大的水渠,水量不少,得下多少毒?一个时辰能奏效吗?”金朝兴又说,“何况,圣上以及大将军素来禁止我军使用毒药对付敌兵。”
都督陈德说:“是,不能下毒。这城里的不仅仅是鞑子兵,还有更多的老百姓,而且,我军也在城里,也得用水。如果下毒,这毒水何时才能干净?何时才能再用?”
王志脸红了,他说:“我只是说说而已。我也从来没有用过这么损的招数。”
陈德说:“水渠是要截断的,但不能下毒。就算高台寺里有水井,他们那么多人涌进去,井水是不够用的。”
他说:“找几个降兵来问问。”
金朝兴说:“把高台寺的邻家也找些来问问。”

一会儿,他们了解到高台寺内,一共有三个水井,其中一个,在五六年前的战火中填塞了,即目前高台寺可用的水井仅仅两个。
陈德喃喃自语:“城内有元兵一万左右,被我军击毙的有两千多人,投降的有四千多人,则里面足有三四千人,弹丸之地,怎能容纳那么多鞑子兵?两口水井,如何满足他们的饮用需要?”
他对大家说:“先招降,把他们没水用的情况放出去,让他们知道!”
王志补充道:“里面的鞑子兵肯定有不少家眷还在城中,让他们的家人到阵前招降他们。”
金朝兴说:“同时,分两边进攻,我和老费左右两边杀去。”
费聚点头,说:“对,这就一手招降,一手攻打,左右两边攻打,中间部位招降。”
陈德同意,他说:“好,马上执行!”

白锁住把队伍撤入高台寺,马上安排好各个指挥官把守各个地段:勇将王歹都和魏赛恩不花第二把守高台寺前门;院判王执中和百户长张玉把守高台寺后面。他们分作两道防线,第一道防线是寺门之外大约二十步的街区,火速把土垒、石垒围成一圈,用鹿角、拒马、蒺藜等障碍物阻挡住明军的前进。第二道防线就是寺门口,这是血拼的防线,死守的岗位。
还有,迭里帖木儿负责高台寺东段围墙的防护,原北门守将哈剌脱脱负责高台寺西段围墙的防护。
上述六将领皆统兵五百,各守信地,不得私离职守。
此外,他又部署:田保保领三百兵负责提调、供应各种器械、战备物资(弓、弩、箭、枪、火器等)支援前线。
如此分配下来,剩下的六百来兵就是白锁住自己统领的策应部队。
他对将士做了个动员,他说:“如今,城池已经失陷,我全军被围,只有死战到底!”这位老将看看即将西沉的太阳,继续对部下说,“我白锁住为国征战将近二十年,诸君也随我征战杀敌了将近二十年,我们的事迹必定流传后世!我没有其它别的话要说了,总之,用大刀砍断贼寇的头颅,用长枪刺穿贼寇的心窝,杀敌!杀敌!还是杀敌!”
说罢,一挥手:“各守信地!”
这场血拼,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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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

双方磨刀霍霍之时,白锁住得报:“平章大人,城外有一彪明军绕过我怀庆城,径直往太行山方向而去!”
白锁住吃了一惊,急急忙忙登上高台寺的瞭望箭塔,向远处一看。
果然,一大队明军并不入城,而是沿着沁河河堤,往太行山方向奔驰而去。他自言自语道:“糟糕,此去太行山不过二十里,天黑之前,贼人必定抵达太行山脚,那时天色已晚,若贼人继续夜行军二十里,碗子城的商暠平章可能不提防贼人的夜袭!如之奈何?”

碗子城,位于怀庆府以北五十里的太行山上,在离怀庆城二十里处,已是太行山山脚,那里离碗子城还有三十里山路,也就是说,要夺取碗子城,必须走这三十里的山路。偏偏,这条山路不仅迂回曲折,奇倔难行,而且狭窄陡峭。这条路,俗称羊肠坂。它就坐落于山势极之险峻之处,古往今来,皆为由豫入晋之必经险路。金末诗人元好问曾有诗《羊肠坂》为证:
浩荡云山直北看,凌竟羸马不胜鞍。
老来行路先愁远,贫里辞家更觉难。
衣上风沙叹憔悴,梦中灯火忆团圆。
凭谁为报东州信,今在羊肠百八盘。
明朝正统年间的于谦同志在巡抚该地时,也作《夏日行太行山中》叹咏:
信马行行过太行,一川野色共苍茫。
云蒸雨气千峰暗,树带溪声五月凉。
世事无端成蝶梦,长途随处转羊肠。
解鞍盘礴星轺驿,却上高楼望故乡。

可是,在元末明初时节,太行山上的碗子城,却非文人骚客幽幽叹咏、思乡怀人之地!
把守此地的,是元朝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商暠。他也是白锁住的老战友,只是,在年龄上,却比白锁住足足年轻了将近二十年!洪武元年,白锁住五十六岁,商暠年仅三十七岁,却身居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同样有着将近二十年的从军经历。究竟这个商暠,是怎样从低层混到河南行省二品大员呢?以目前有限的史料来看,只能用“无从稽考”来回答了。
商暠身跨两朝,在元朝,官居行省平章政事,在明朝,历任尚书、御史和前军都督,两朝的正史(《元史》和《明史》)皆无传,仅有零星的记载散落在各类史书之中,考虑到他在两朝中都有不可磨灭的事迹,故此,与白锁住一样,花些笔墨,刻画他们这场碗子城之战。

三日前,即九月二十九日中午时分,商暠已经抵达碗子城。
碗子城的前期布防已经很充分,自太行山山脚起,元军就开始布防了,各种防御工事皆准备得妥妥当当。当几名负责部署防御工事的副将赶来报告时,商暠,一副白皙的脸庞看上去更像是文职官员,他了解情况后,对一众将佐说:“诸位得高度重视,切勿轻敌大意,这趟明寇不似当年的刘福通,更非当年的周全,他们已经揽下齐鲁豫冀诸地,还把咱家的国都抢了,碗子城此战,事关我等自身之存亡,尤其重要!”
他说到周全两个字时,他脸部肌肉忍不住抽搐着,是啊,那个名叫周全的家伙,正是当年河南行省的平章政事!
年纪轻轻的周全,是一员猛将,居然可以凭借军功,从一介小兵,扶摇直上,目前见于史料的,周全一出场就是怀庆守将,具体职务不详,1358年三月,在打败了来自山东的叛军的进犯之后,周全升任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从二品),两个月之后,就是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从一品),这两个职务都是行省大员级别,再向上,非成中央高官不可。可是,又两个月后,即1358年七月,他居然投降了刘福通!
那时候,刘福通刚好攻陷了开封汴梁城,将其定为大宋龙凤政权的国都,把小明王韩林儿迎接入开封城,整个红巾军事业达到顶峰,一派复宋的气势如日中天!
周全,就选择了这个时候投降了大宋龙凤政权。
为什么他要投降?

仔细检索一下,我们发现元朝中央政府又做错事了。
目前,没有相关资料证实周全是察罕帖木儿的部将。可是,当周全升任为湖广行省参知政事(从二品)之前,察罕帖木儿是陕西行省左丞(正二品),比周全稍高一级。随后,察罕接收中央的调令,带兵由陕西进入山西,剿灭那里的红巾军后,再渡河入河南。元中央政府的意图是:察罕进入河南,与河南的平章政事孛罗帖木儿、湖广的参知政事周全联手对付开封的刘福通。为此,元中央政府委任察罕帖木儿为为陕西行省右丞兼陕西行台侍御史、同知河南行枢密院事。这一连串的职务中,最令人费解的是,何以察罕帖木儿还要做河南行枢密院同知呢?身兼两省高官,不一般哟!偏偏过了几天,元中央政府又把周全提升为河南行省平章政事(从一品),并“节制河南诸军”!这下子,捅了马蜂窝了!周全的职务高于察罕帖木儿!察罕帖木儿的军队如果进入河南,那么,他的军队就要接受周全的节制,即听命于他。再联系到此时的孛罗帖木儿也是河南行省平章政事(1358年正月受封),他的军队也要接受周全的领导!
这不是添乱么?
姑不论周全究竟有没有本事降伏这两个帖木儿,只说一句:周全若然果真能把持住这两个帖木儿,可得青史留名了!

果然,在同一个月,元中央政府急急忙忙把察罕帖木儿改任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与周全、孛罗帖木儿同一级别。这下子,察罕帖木儿心里算是爽了,他的军队不用听命于周全了。可是,周全却不爽!明明可以把两个帖木儿的军队兼并过来,如今成泡影了。这口气如何吞得下?
他心里想的,据说日后汤和也说过,那时节,朱元璋忙于与陈友谅拼命,汤和镇守常州,与姑苏的张士诚相隔不过百里,在受了委屈之后,汤和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我啊,当时坐在墙上,往东,就东胜,往昔,就西胜。”
“既是如此,我周全就投降刘福通!”
身居河南行省平章政事的周全,举军投降开封城的大宋龙凤政权,这可能是元朝最高级别的官员投降红巾军的个案了。
那还得了?刘福通平白增加了数十万军力!那一刻,大宋复国的光芒四射于普天之下!
投降大宋之后的周全,第一件事就是攻打碗子城,由此进入山西,去找察罕帖木儿拼命!

回顾往事的同时,商暠对将佐说:“当年,周全可是一战而攻下碗子城的!如今的明寇,猖獗嚣张只在周全之上,而非在其下。诸君千万小心,不得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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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6.

商暠的亲兵百户长脱脱木儿问:“大人,末将有个疑问,听说当年是忠襄王(即察罕帖木儿)坐镇碗子城,因何竟被周全贼子一战而下呢?”
商暠长叹一声,说:“误传,忠襄王并不在碗子城。忠襄王其时驻军洛阳,他本人来不及亲临碗子城,只好驰檄令潞州大将南下进驻碗子城守御。当时驻防潞州的有我军关保、虎林赤和伯帖木儿三员大将。恰逢红巾贼将关先生攻陷冀宁路(即太原),关保时任前敌总指挥,他认为冀宁路失守,贼势气焰嚣张,便与虎林赤把守潞州,抵御关贼的可能南下,而以伯帖木儿火速进军碗子城,堵截周全北上与关贼会合。那伯帖木儿是个粗人,虽然防御工事做得不错,可是,上了周全的当,中了他的诱敌之计,竟然引兵下山与贼兵决战,周全……”
说到这里,商暠叹了口气,接着说下去,“周全背叛朝廷,乃叛逆贼将,然而,他用兵的确很有一套。想那三十里羊肠坂,本身就是一道绝妙的防线,伯帖木儿居然愚蠢到领兵到平阳处与周全决战,结果一战被擒。这还不止,碗子城距离战场过远,后方对前线战斗的胜败未能及时了解。周全擒了伯帖木儿后,居然改扮成伯帖木儿的士卒,声称打了胜仗,火速返回碗子城,城内守兵哪里知晓,忙着开城门之际,天险碗子城就这样被贼人抢去了。那周全还把伯帖木儿枭了首,命人送往潞州城!我当时受忠襄王之命,在潼关把守,未能为王爷分忧,深为叹息!”
脱脱木儿说:“然则,周全能攻下碗子城,全系伯帖木儿轻敌所致。如今,平章大人你并非伯帖木儿,我等也不是伯帖木儿的懵懂小卒,明寇欲来抢关,休想!”

旁边的冀宁分省平章政事张伯颜插嘴了:“若贼寇进犯我碗子城,则怀庆城的白平章大人,就危险了。”
冀宁分省右丞贾成说:“贼将冯宗异驻军开封已有三个多月,渡河作战就在眉睫之间,若他自孟津渡河,自开封至孟津,至少要花四天时间,若自河阴渡河,仅需一天时间。”
商暠说:“贼人必自河阴渡河,彼之军马粮草皆可水运至沁河,进取我武陟县。”
贾成说:“如此,则白平章大人就有足够的时间在怀庆做工事防御了。”
商暠说:“冯宗异用兵,非昔日之刘福通、周全可比。当初,潼关之战,据说,他身为主帅,居然先登潼关城头!你以为他水运军马粮草至武陟县,就会在那里耗上一两天么?得了武陟县后,他的前锋难道不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马上抢攻怀庆城吗?”
张伯颜笑道:“要是他的前锋真能在抢了武陟县的同一天继续抢攻怀庆城,我们的白大人也不好惹的,定叫他的前锋有来无回!”
商暠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看着东南方,太行山之下,远处的,难以企及的怀庆城,心中暗暗祝祷:“定叫贼人有来无回!”

忽然,他问:“那李英,你们知他下落么?”
河南行省行枢密院同知都连帖木儿说:“据说,就在冯宗异军中。”
商暠说:“这李英,就是如周全一般的人物,我朝之败类!”
张伯颜点头说:“国家何曾负他,堂堂河南行省行枢密院知院大人李英居然投降了明寇,除了周全,就是这个李英,我张伯颜见了必定一刀一个,剐了他们。”
贾成笑道:“周全已经被刘福通剐了,你能做的,就是剐了李英。”
“别说笑话了,”商暠说,“这李英,颇知我军虚实,我碗子城也是他熟知的,诸君,务必听我指挥,非到万不得已,不得出战,我等守住此城,就是最大的战绩!”
众人连忙行了军礼,齐声允诺遵命。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碗子城众将官除了严密把守各人的信地,不断准备防御战备、战具之外,每天都派出骑士,往来于怀庆城于碗子城之间,打探各种军情。
十月二日这天,午时,武陟县失陷的军情到了。
未时,明军攻击怀庆城的军情也到了。
商暠听了,哑然失声,说:“冯宗异果然用兵神速!”
申时,怀庆城三门同时受到明军攻击的军情又到了。
商暠坐立不安了,他对张伯颜说:“我担心,白大人把守不住怀庆城。”
贾成问:“要不,我军去支援吧!”
商暠摇摇头,说:“碗子城的军士不能轻易出动。怀庆城丢了,还有我们碗子城,要是我们碗子城丢了,明寇就进入晋南了。我山西门户如何能失?若白大人丢了怀庆城,一定会上碗子城,与我等同心协力镇守山西门户的!现在,大家要做的是,全军高度戒备,做好时刻防御之战!”

酉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暮色苍茫的太行山景物开始朦胧依稀,渐渐地,夜幕降临了。
“怀庆城失守,白大人领余部撤往我太行山碗子城来了!”
军士慌慌张张前来汇报,商暠等人大步流星,赶出帅帐,登上瞭望箭塔,往山下瞭望。羊肠坂虽然号称奇崛难行三十里,其实,迂回曲折、上下盘旋,也有“一百零八盘”山路之称,从高处往山下观望,实际距离,也就是二十里左右。商暠他们果真依稀看到仿佛自家元军旗号的军队往碗子城方向溃散奔逃。
商暠马上传令:“山下把守的,是谁?”
“院判赤斤帖木儿。”脱脱木儿回答他。
“着院判防备,不准来兵进入太行山。”商暠指令。脱脱木儿马上去办。
商暠沉思了一会儿,又对右丞贾成说:“你马上统领五十精锐骑兵前去第一道防线,一定要确凿无误地,认定是白大人的军士,方可让他们上山。”他又加上一句,“若白大人领兵前来,也要辨认清楚,休要让贼人钻了空子!”
“得令!”
二人飞奔而去。

“放我们上山吧!”
“我们是怀庆城的守兵!”
“我是王执中院判的部下!”
“我是田保保左丞大人的部下!”
“我们也是田大人的部下。”
五六十名丢盔弃甲的元兵被太行山第一道关口的蒙古将士拦住去路,他们之间,是三重鹿角和拒马,数百支箭搭在弓弦上,指向这一批逃兵。

“不要走了!再向前,我们就放箭了!”关口内的赤斤帖木儿高声喝道。
“我们都是自己人啊!”
“怀庆城丢了,我们要上山,我们要活命!”
那些兵士哭喊起来。
关口内的赤斤帖木儿等人认真观瞧,暮色朦胧间,分明看到这些逃兵一个个血污遍体,焦头烂额,伤痕累累,有些腰间、背脊还插着敌人射来的箭杆。
“都是自家兄弟,都是为大蒙古皇帝出力,尽忠的兄弟,我们都是蒙古人!蒙古安答!我们要活命!”
有几个士兵伸出双手,表示没有带武器,其中一个指着自己的手臂,对面的蒙古将士一看,天,那手掌竟然断了!尽管用棉布包扎着,却还有鲜血渗透出来。
他嚷道:“为了大蒙古国,我……我已经如此这般了!你们还怀疑什么?难道你们,你们以为我们就是明寇派来的?”
几名蒙古战士忍不住回望他们的指挥官赤斤帖木儿。
赤斤帖木儿看了,一摆手,说:“让他们上山!”
众人就想去移动那些鹿角和拒马,忽听一声炸雷:“慢!莫让他们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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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7.

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商暠的亲兵百户长脱脱木儿持令旗赶到,他吼叫一声:“平章大人有令,无论是谁,一律不得上山!”赤斤帖木儿只得一挥手,叫士卒不得移动防御工事。
这时,右丞贾成也到了。他的到来,赤斤帖木儿众人连忙上前行礼,毕竟他的军阶比赤斤帖木儿高了好几级,乃上司、领导!
贾成对他说:“只有兵丁过来,没有大将,如何相信他们?”
赤斤帖木儿也思疑起来了,他点头同意。
那边的败兵还在叫嚷:“大人!我们可是在怀庆城抛头颅、洒热血的大蒙古国军人,城池丢了,我们逃了出来,让我们上山,一起保守碗子城吧!”
赤斤帖木儿喝道:“休想诓骗我们!怎么没有将军大人,仅仅你们这些小兵!”
“将军……将军……我们的白平章大人已经殉国了!全城军民……只剩下我们这么……”有个士兵指着后面奔来的残兵败卒,继续说,“也就……也就这么一百多人了!”
“我们的白大人、王大人统统为国捐躯了!”
贾成和赤斤帖木儿听了,心头一颤:不是吧,怀庆城真陷落了?白大人等将军统统殉国了?
“我们后面还有明寇的追兵!”
“若不让我们上山,明寇就把我们也杀光杀尽了!”
那一班兵丁开始哭喊起来了。

“何以为证?”
“我们说出军号,说出军中虚实,还不能证明,那么……那么……你们看……”
为首的一名骑兵,指着身后说:“明寇已经掩杀过来了!”
有个步卒忽然高举手中的武器,叫嚷着:“自己人不相信自己人,都是蒙古军人,却备受怀疑,成了敌人!各位,我们也曾为国出力,如今陷入被怀疑的境地!想我们做小兵的,起初不过为了填饱肚子,养家活口。前面不能上山,明寇在身后杀来,不如……不如……我们回去……归降了明军吧!也许还能活命!”
“好!”
“好!我们就投降明军!”
几个士兵就要回头离去。
“不行!”那骑士大叫道,“你们忘了!我们是从怀庆城逃出来的,我们城里的家人、战友都被明寇屠杀干净了,怎能投降明寇,我们和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对赤斤帖木儿他们高叫,“大人,我生为大元人,死为大元鬼,让我上山,抵抗贼寇!否则,否则……贼寇追杀过来时,我第一个在你们面前与贼寇决战,直到战死为止!”
他策马上了一个土坡,对下面一百多号败兵吼道:“众军士,我不过是一名骑兵,却知道忠义二字,明寇是我们的敌人,我是不会投降敌人的。既然山上的战友不相信我们,我们就在他们面前,为国捐躯,与追来过的贼人一决死战吧!”
那几个嚷着要投降的,不服气地说:“要死,你自家去死!我们既然无家可归,就去投降明军!”
说罢,转身就往怀庆城方向跑去。

贾成和赤斤帖木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眼前这般败卒应该不是诓骗之徒。
就在这时,逃兵中,一片喧哗,大叫:“明寇!明寇追来了!”

夜色虽浅,但仍可见到东南方一片黑影,似有无数人马,皆呐喊高呼:“杀!杀尽鞑子兵,抢占碗子城!”
那些战马奔腾的声音由远而近,不可计数的明军战旗高高飘扬,战鼓之擂响更是响彻云霄。
这下子,不仅那些被拦住不能上山的逃兵慌乱惊叫,就连贾成和赤斤帖木儿以及他们的军士也紧张起来了。
贾成喝令:“全军戒备!”
那位高坡上的骑士,喝一声:“不怕死的,随我来,冲击敌阵!”
就要扑向明军阵去。
有几个跟着他,大部分却在哀求贾成和赤斤帖木儿:“贼寇就要来了,求求大人老爷们,让我们上山活命吧,我们好歹也为国尽力到最后一刻了!怀庆城的大人将军们都殉国了,我们就是战后的遗类!求求大人们!”说着,不少士卒跪下了,向着太行山第一道关口不断地磕头!

“不要去送死!无需磕头!都给我回来!都给我上山!”
这一声,不是来自贾成之口,也不是出自赤斤帖木儿之口,而是发自河南行省平章政事商暠的肺腑!
原来,商暠亲自来到关口,他目睹了一切,及时作出指令:让逃兵上山!
他对脱脱木儿说:“解除所有人的武装,伤者给以医治,饥者给以口粮,将他们分开至各营,每营不得多于三人!”
他对贾成低声说:“就算他们是明寇,分开了,散居各营,也无作为了!”
他又说:“若他们果真是怀庆城兵卒,我们接纳了他们,也是安抚战士的做法。不能寒了真正的大蒙古国勇士的忠义之心!”

那批逃兵喜出望外,不停地殷勤磕头称谢,那骑士更是涕泪交流,他对众人说:“众位弟兄,大蒙古国没有忘记我们!碗子城的大人老爷们不会让我们白白去送死,我们……我们一定得尽心尽力保守碗子城!”
这一百多名怀庆逃兵刚刚入了关口,明军前锋已经抵达关前。
为首那员战将,叫道:“哎呀!怎的这里有关口,有鞑子兵把守着?”他的部属高嚷:“摧毁他们!杀了他们!”
说着,就涌上来。
商暠冷笑一声,用马鞭一指,脱脱木儿把令旗一挥,关口上一轮乱箭射出。明军大呼小叫起来:“好厉害!好厉害!”
就撤军退去。

赤斤帖木儿暴怒,嚷道:“大人,末将请战,熔了那班明寇!”
商暠又冷笑道:“雕虫小技,诱敌之计,莫理他。如今天黑了,不便作战。诸君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能出一兵一将!”
他拍拍赤斤帖木儿的肩膀,说:“你是个勇士,有厮杀的时候,莫急莫急!”
说完,又交待他:“夜间务必小心在意,慎防贼人夜袭。只要贼人来犯,以弓弩击之,不可出战!”
他又叫过千户长速哥帖木儿,对赤斤帖木儿说:“你兄弟俩一起镇守第一道关口吧!”
赤斤帖木儿两兄弟齐声领命。

入夜,怀庆城,高台寺。
明军和元军正在激烈厮杀。每一秒钟,都有人中箭着枪,每一分钟都有人倒下牺牲。陈德、王志、费聚和金朝兴收起了一个时辰消灭元军的大话,指挥军士浴血奋战;白锁住、王执中、田保保、迭里帖木儿和哈剌脱脱衣不解带,不敢掉以轻心,带着兵丁全力以赴。白锁住平章大人来回策应各处,王、田、迭、哈等人负责的战区不断运送防御物资,并把伤员拉下火线,简单包扎后,又让他们投入战斗。陈德都督左右指挥,王、费、金等人挥斥呼号,督促战士勇猛冲锋,指令投石机狠命投掷。两军厮杀,铳声大作,硝烟障目,箭雨纷飞,战壕猬集,飞石呼啸,墙倒屋塌,火球乱舞,烈火焚烧,战士肉搏拼命,拼刀、交枪、拳打、脚踢,撕咬,血浆横飞,骨肉分离,骸骨破碎,尸首层叠,彼此格杀,你我忘命!
“报!平章大人,城外明寇不断涌向太行山脚!”
白锁住已经血汗满征袍,气喘吁吁,听了报告,再次登上瞭望箭塔,果然看见城外明军打着火把,如火龙一般,向太行山进军。
亲兵告诉他:这支明军,自日落之前就开始向太行山进军,一直到现在天色已黑,还不断涌去那边。
白锁住还想认真观瞧,忽听一片惊呼,亲兵连忙把他的大人拉过一边,就听一声巨响,一枚巨石打中瞭望箭塔左侧的大树,树干断裂,堕落下来,正砸在箭塔上,那长枝上已经没了树叶,干硬的小枝恰好在白锁住脸庞划过,顿时血流满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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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日,渡河,宿王弓手家。十九日,上马过五(缺一字),河东山川人民熙熙,禾稼丰登,牛羊散野,余粮栖亩,俨然太平气象也。翻思畴昔渭南、渭北之民,老幼襁褓,富者贫者号哭之声震天地,迤逦逃奔于延安诸山。又红巾一二马,邀数千人驱而前,劫夺戮辱,不胜其苦。渡渭之际,徒涉,随水而没,不胜其数。又无赖之徒假贼之名,劫略杀虏,不胜其难。有司官挈家而走,殊不见为国为民者!吁!使守令得人,有司效职,团结有方,政守有策,彼苍者生,何以有此流离劫夺之患哉!又岂有红巾盗贼之乱哉!因述二语留张仲达, (缺一字)生刘逢吉卿(缺一字)以纪此行实事云。是月十九日,曲沃刘尚质仲殷父作。
《山右石刻丛编》卷三九,刘尚质《吉州诗并序》
这是发生在至正十六年(1356年)九月间之事。刘尚质,字仲殷,晋宁路曲沃人,“博学能文”。泰定四年(1327)以二甲进士,初授稷山县尹,后以潞州知州致仕。元末红巾军起,他来往于山西和陕西之间。他这篇《吉州诗并序》说出了元末战乱的部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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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8.

亲兵们连忙把白大人搀扶下箭塔,匆匆忙忙替他拭擦脸上的血迹,白锁住推开他们,说:“不碍事,小事一桩。”
就见迭里帖木儿急急忙忙赶来,向他报告:“平章大人,第一梯队的官兵伤亡不少,是否叫他们退下来,包扎伤口,喝点水,吃点东西,补充一下体力,让第二梯队的补上?”
白锁住深思片刻,点头说:“好,但是要等第二梯队的官兵填补上去,才让第一梯队的逐渐退下来,切不可一哄而散!”
“得令!”

白锁住坐下来,稍事休息时,高台寺外明军的攻击似乎减弱了。
就听到那边的明军在叫嚷:“寺院里的鞑子轮岗了!”
“他们累了!”
“饿了!”
“口渴了!”
“就让他们吃饱喝足再干吧!”
“吃什么?喝什么?”
“鞑子们,你们不知道高台寺只有两口井么?城外的水渠已经被我军截断了!两口井哪够你们喝啊!”
“哈哈哈……不用打了,光口渴就把你们渴死!”
“快投降吧,我大明王师这里,有的是吃的,有的是喝的!过来吧,痛痛快快地吃一顿,开开心心地喝够它,我们都是大明臣民,华夏子孙!过来吧!”
高台寺外明军街垒上的士兵一唱一和,轮番吆喝,向着元军唱起双簧。
张玉、王歹都等人听了,气得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主帅有令:不得出战,只能死守。王歹都跑回高台寺,想向白锁住请战。

“只有两口井”这句话撞击了一下白锁住的心头,寺院里几乎四千名战士,除了阵亡的七八百人,也还有三千多人,两口井水确实不够用!
不及细想,他的左丞田保保已经带着几名伙夫过来报告了,他向平章大人附耳说:“井水不够用了。”
白锁住瞪了一下眼睛。
田保保说:“伙夫们不停地烧水,给伤员洗刷伤口,还要做饭,战士口渴,也需要大量喝水,现在两口井都见底了!”
“挖!马上挖!多挖几口!”
白锁住说。
田保保说:“已经命人在挖了。可是,平章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高台寺啊。”
“就是,这里是高台寺,整个怀庆城地势最高的地方。打井不是那么容易啊!原先的水井都有十丈之深啊!”
“不容易也得打!十丈深也要挖!”白锁住说完,忽然问,“我记得高台寺好像有三口井啊,现在怎么才两口井?”
一直跟着白锁住的王歹都接口说:“是有三口井的,但是,当年周全打碗子城时,达鲁花赤忽都帖木儿驻守这里,为了不让贼人喝水,把第三口井封了,所以,现在只剩下两口井了。”
“你怎么知道?”田保保问。
“忽都帖木儿就是我阿哥!”王歹都流泪道,“他就是在碗子城阵亡的!他为国捐躯,才由我来顶替了他的职务!”
白锁住听了,说了句:“都是国仇家恨!”他用力地拍拍对方的肩膀,说,“今日,杀贼可不能手软!”

说话间,又听见寺外鼓声隆隆,呐喊连连。
双方又在阵前厮杀抢夺起来了。

白锁住喝道:“全军抗战,不得松懈!”说着,提起大刀,巡视阵地。
只是跑了几步,就听到军士来报:“贼人冲破了我后门第一道防线,王执中院判大人受伤了!”
话犹未了,百户长张玉背着他的岳父大人,匆匆赶来,说:“平章大人,王大人中了贼人的火器,如今已经昏迷了!”
白锁住连忙跳下战马,让军医把王执中送入高台寺大成殿抢救。
他说:“一定要把王大人救回来。”
“他……他腰间中了火铳……”
张玉止不住垂泪。

白锁住还没接口,那王歹都暴怒了:“我和贼人拼了!”
说罢,提刀大步流星往寺外就跑。

忽听一声巨响,东面围墙被明军投石机轰倒了!
一阵尘土飞扬后,这缺口可大了,足有三四丈!
可是,明军并没有继续冲锋,而是在那边大声叫喊:“鞑子兵,你们来看看,谁来看望你们了!”
“周良,这是你母亲,他来接你回家了!”
“王长生奴,这是你妻儿,她们做好了饭菜,带来了热水,过来吃饱喝足,再回家吧!”
“姜斌,你是怀庆城水口坊的匠户,大明王师需要你建造攻城云梯,你过来,就是匠户长了!”
“不要打了,快回家吧,你们的家人都好好的!你们的家园都好好的!”
……
不一而足。
明军动用这种招降方式:让怀庆城的老百姓扶老携幼,在高台寺周围,向寺院里的元兵发话,有父母呼儿郎的,有妻妾喊夫婿的,有儿女叫父亲的,有叔伯招侄儿的,有阿弟唤啊哥的……那场面简直不是在打仗,他们提着竹篮子,装满包子烤饼之类,兜着水葫芦,甚至抱着小婴儿,叫喊声此伏彼起!

王歹都瞎了眼,整个人僵化了一般,手里提着的大刀发着颤,他心惊了,他担心他的军士支持不下去,这种阵势,他还真没见过,这可是削弱战斗力的最强招数!
明寇居然会使用这招儿来招降!

魏赛恩不花大吼一声:“壮士断臂,报国忘家!好男儿,跟我上!”
一支狼牙箭“嗖”,直射他前方的一位老妇人,老妇人应声而倒!
“娘亲!”一元兵哭喊着,跃壕而出,原来倒下的正是周良的年近七十岁的老母亲!周良跪在地上,泪洒衣襟,他喊了几声,回望魏赛恩不花,泪眼相诉:“我是元朝军人,当为国而死,可我母亲何罪,竟遭官人毒手!”他抱着母亲,站起来,无惧双方的矢石,仰天长叹道,“我周良,身为元朝军人,不肯降敌,可是,国家官人为了让我死心杀敌,把我老母亲也杀了!生死一念间而已,我之不死,就是放不下我的老母亲,今母亲已死,我生无可恋!既不能叛国,也不愿卖力了!母亲,就等孩儿与你同行!”
说罢,忽然从腰间拔出匕首,横颈自刎而亡!

啊!何其壮烈!
普通元兵一介,竟如斯壮烈!
魏赛恩不花羞愧难当,他再也无力阻止他的部下了!
他的战壕内的军士,三三两两,跃出,向明军飞奔,把武器甩掉,向他们的亲人跑去!
魏赛恩不花傻愣愣地站着,如同触电一般,没有反应。王歹都见了,大急,喝道:“不准降敌!不准降敌!降敌者,杀无赦!”

可是,一切都无效了,这边的元兵呼啦一声,几乎全部跑光!
魏赛恩不花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望着王歹都,走向他,对他说:“王大人,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王歹都大喝一声:“你想死,还不是时候!”

这时候,元军崩盘已成趋势,战壕内的元兵接二连三地投降,缴械……
明军三面合围上来……
白锁住得报,长叹一声:“好,最后的时刻到来了,诸君,与我一起杀敌,直至战死为止!”田保保连忙扯住他,不让他去拼命。
王歹都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说:“平章大人,不要拼命,不要拼命,我们还有出路!碗子城!碗子城!”
“碗子城”三个字,顿时给在场的所有人打了一支强心针。
“对!不能在这里死战,我们还有碗子城,要在那里决战,就要留下有用之身!”迭里帖木儿说。
“那就一起冲出去!”白锁住也清醒了,他对众人说出这个命令。
迭里帖木儿横刀高呼:“冲出去!”。
“第……第三口井……”王歹都上气不接下气,拉住他,说不下去。
“什么第三口井?”哈剌脱脱不理他,带着少量的军士冲上前去拦截明军。
王歹都说:“第三口井就是出路!”
于是,众人跟着他,往大成殿后的第三口井逃去。

忽听墙外明军几名大声公叫喊:“大明陈德都督请白锁住平章到阵前搭话!”
“陈都督请白大人搭话!”
白锁住收住脚步,对众人说:“看来,我要去会一会那个陈都督,否则,大家都逃不了!”
这时,魏赛恩不花终于回过神来,他说:“平章大人,你莫去!我代你去!”
他继续说:“你是我们的主帅,到阵前,就会中了贼人的奸计,我军如何继续抵抗贼寇?我去,等我穿上你的战甲,骑上你的战马,出去会那陈德!”
众人都同意,白锁住却不同意:“不行,你不能去!”
魏赛恩不花给众人打了个眼色,他说:“我军少了我魏赛恩不花,不碍事。可是,我军不能没了白平章!何况……何况,刚才就是因为我错杀了老妇人,让我军士投降了明寇,我是全军的罪人……”说着,泪下热泪,“如今,就由我去赎罪!我魏赛恩不花去阻挡明寇,大家快快带着平章大人,由密道逃出去,去碗子城!”
说着,众人已经七手八脚,把白锁住的战甲和头盔卸下,与魏赛恩不花交换了穿。先让亲兵回复明军:“请陈都督稍候,我家白平章大人就要出来了。”

王歹都带着众人,转到大成殿后的第三口井前,掀开了盖在上面层层砖石,果真就是一口枯井!
“这是我阿哥忽都帖木儿打造的密道,当年,他就是从这里逃出去的,周全那贼子没想到我阿哥竟然逃出生天,向碗子城的伯帖木儿报告军情,要不是伯帖木儿那厮轻敌,周全如何能破碗子城!”
“它通到哪里去?”张玉背起他的岳父大人,问。
“北门外五里处的乱葬岗!”
“好!”
于是众人一个个缘着绳子,往枯井底部下去。

见众人都下了井,魏赛恩不花再次填塞了井口。
这时,哈剌脱脱回来,看见全身白锁住装束的魏赛恩不花,心下明白了,也不多说,只是拉着他的战马,向倒塌的围墙走出。
魏赛恩不花对他说:“我要去会那陈德,你防火烧了大成殿,一会儿我就来!”哈剌脱脱点头而去。
他抬头望了望前方,夜色中,火光中,他孤身匹马,心中祷告:“长生天保佑,我一箭毙了那陈都督!”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409.

这时,整个高台寺的元兵降的降,逃的逃。降的,不断越过战壕和围墙,往他们亲人呼唤的方向奔去;逃的,自然不是怀庆城人士,他们不敢投降,只好往寺院里面四窜,寻觅活路。没有人留意“白锁住”(魏赛恩不花)单人匹马前行,也没有人叫唤他一起逃跑,更加没有人前来护卫。魏赛恩不花一手提硬弓,另一只手执着两支狼牙箭,放任战马缓步而行,他在为白锁住等大人拖延时间。
果然是“虽千万人,吾往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假白锁住终于现身了。
寺院之外的明军叫喊着:“白锁住出来了!”
“白锁住出来了!”
战马刚刚露出围墙之外,昏暗的火光映照着“白锁住”,只见他高喊一声:“某,白锁住是也!尔等陈都督何在?”

陈德就想上前搭话,王志拉了他手臂一下,说:“怎的白锁住才一人一马出来?老陈,慎防有诈!”
陈德微微一笑:“怕他有牙啊?一人一马,也担心?”
说罢,纵马前行,士卒喊起来了:“白锁住,这就是我家陈都督!”
彼此间隔着两道战壕,“白锁住”就在倒塌的围墙口前,与陈德在火光中对峙着。

陈德高声说:“白平章大人!我就是陈德。我大明圣天子有令:白大人乃胡元之豪杰,要我等务必规劝白大人归顺大明天朝,为新朝效命,为国家开创之功臣。今大人把守怀庆城,百战不已,尽职尽责,足称元之纯臣矣!但今天下大势,我皇明占其七八,大江以南,尽为明土,黄河万里,皆入职方,江淮襄阳湖广齐鲁汴洛燕南冀北乃至胡元国都,都归了我大明所有,蒙古之灭亡旦夕间矣。侥幸于秦晋者,苟延其残喘,自喜于川蜀辈,割据而自保,不日亦归大明我版图,此诚有识之士所共知也。白大人,古语云识时务者为俊杰,韩信来自项籍而高祖开国,马援出自陇右而光武中兴,姜维归汉而后主继隆汉室,李勣入长安的大唐创业。又,桓公用管仲于仇人,太宗拔敬德于敌国。皆君臣相称,鱼水相依而后可建不世之功勋,传之千万年之举也!白大人,我陈德今日奉劝一句,来归我大明,我圣主必用之以能!左君弼、李英等,就是好榜样啊!”他几乎把洪武皇帝的诏书从头到尾背诵了一次。

对面的“白锁住”不住地冷笑,听到这里,猛叫一声:“陈都督,此言差矣!我白锁住并非什么豪杰之士,也不是什么韩信马援姜维李勣管仲尉迟敬德,我平生就只服一人!”
他停顿了一下。
陈德问:“你服何人?”
“此人,乃古往今来,世间第一好男儿。其为人也,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挽万丈之狂澜,扶巨厦之将倾,救国家于水火;无畏于艰险,无惧于生死,杀身以成仁,舍身而取义;屡败而屡起,越挫而越坚,长歌伶仃洋,就义大都城!一片丹心,满腔碧血的文天祥!他就是我的榜样!我白锁住焉肯降你!”
说罢,手中冷箭即时发射而出。
“都督,小心!”陈德左右惊呼起来。
陈德连忙把头伏在马鬃上,那箭“嗖”一箭,从耳边掠过。
陈德吃了一惊,刚想抬头,旁人又惊呼起来,他急急忙忙闪身到背着白锁住的马鞍左侧。
“嗖”第二箭又飞了过去。
两箭都没有伤着陈德!
“白锁住”长叹一声,拨马就往大成殿跑去。

陈德坐起身来,满额冒汗,连声说:“厉害!几乎没命!”他对左右说,“白锁住不会投降,全军压上去,看他如何抵抗!”
明军即时冲锋,高台寺哪里还有抵抗力量?
就在明军追奔逐逃之际,忽然一片惊呼,众人抬头一望——
高台寺内的大成殿火光冲天,熊熊燃烧起来了!
“我军的火球砸中了它?”陈德问身后的王志等人。
“没有。我军早就停止发砲了!”金朝兴赶上来报告。
“莫非鞑子自焚?”王志叫道。
正说间,忽见前面奔走的白锁住居然纵马冲入火海中的大成殿。
陈德叹道:“好汉子!可惜!”
就听见大成殿内,一把嗓音高昂,从火海中透出几句话: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在汉苏武节,在唐真卿血,在宋文山头,在元——”
后面的声音被轰然倒塌的大成殿横梁掩盖了。

陈德连忙命人救火,可是,金朝兴和王志同时摇摇头,说:“没有水,如何救?就让白锁住做元朝的文天祥吧!”
明军只好四周搜捕其余元兵,高台寺内残兵败卒尚余数百,此时只好缴械投降。那个哈剌脱脱担心明军会找到第三口井,把它填塞堵死后,也拔剑自杀了。
明军都督陈德指挥军士把高台寺里里外外清理一次,整个大成殿也就灰飞烟灭了。
这座元朝的怀宁王府,兴隆寺,俗称高台寺,成了废墟。到洪武皇帝朱元璋的四儿子朱棣抢了江山,把年号改为永乐之后,永乐十二年(1414年)重修这座寺院时,才终于发现了第三口井。井底有一条密道,弯弯曲曲,直通到城外五里处的乱葬冈。主持重修的怀庆府知府大人得报后,派吏员查探,发现密道内,还有一百多具骸骨,周围散落着生了锈的武器,诸如刀、箭簇和火铳管等等。火铳管上还有铭文,依稀可见者,只有两个字:“至正”(即元末帝妥欢贴睦尔的年号)。
为什么有这些骸骨?他们都是元军的骸骨。

不是说,密道直通城外么?怎么这些元兵没有逃出去?
原因是:费聚发现清点高台寺内战死的元军、投降的元兵时,不足三千人!不是有差不多四千人的吗?那一千人呢?他们哪里去了?
盘问多名元兵和伙夫后,才知道:那些元兵从密道逃跑了!
至于密道在哪里,没有人知道!
大成殿倒塌时,恰好把第三口井掩埋了。
费聚、金朝兴觉得事态严重,马上连夜带兵出城,在北门外四处搜索,直到天亮,终于在五里外的乱葬冈发现了密道的出口,那时,真正的白锁住已经逃之夭夭。费聚一声令下,吩咐将士把出口封了,躲避在那里的一百多名伤势严重,难以走动的元兵就给活活地憋死在密道里。

天已大亮,战后的怀庆城,损毁严重,明军抓紧时间清理城内城外。大约午后,陈德得到报告:全城百姓不足两万人,房屋倒塌的一千多间,死者不可计数!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刚发的贴,怎的不见了?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410.

洪武元年十月三日,上午辰时左右,武陟县码头。
大明御史大夫、太子谕德兼征虏偏将军汤和及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兼征虏偏将军杨璟立于主舰船头甲板之上。他们身后,大明京畿都漕运司使薛祥指挥一众船队鱼贯驶入沁水码头,缓缓靠岸。
岸上,早有大明征虏右副将军冯宗异,领着一班高级将佐于码头前迎接。

一见面,汤和就说:“老冯,怎的在武陟县渡河?这里离怀庆城还有一天的行程呢!”
冯宗异笑道:“此时,孟津渡那边,水位颇底,你带来的军粮大船会搁浅,这里武陟县还行,沁水较深,船只航行无碍啊!”
汤和也笑了,说:“怪不得圣上用你进取河南、晋南,果然是上知天文,下识地理,实为大将之才!”
杨璟也说:“老冯,国之栋梁,乃大将军、副将军之俦!”
冯宗异拱拱手,说:“莫要吹捧了,冯某岂不自知,焉敢自比于徐、常?晋南之战,非得二将军襄助,方可克敌制胜。实乃皇上洞烛于万里之外,妙算于指掌之间也。”
汤、杨二人也拱拱手,说:“此话不假。圣上以愚等尚可效区区之劳,为冯将军之马前卒,故此,钱粮送来,军士送来,我俩也一并送来,以付差遣。”
冯宗异大笑:“老汤!什么时候,学会了老杨的文绉绉唱腔啊?我们三个都是老朋友了,又没有什么外人,不要打官腔了。来,随我回行辕议事去!”
三人边说边笑,边走。

汤和、杨璟,是时候还原真相了。
特别是杨璟,即便是喜爱明史之人,也未必知晓这位在洪武元年(1368年)大明军中排名前十的杨璟平章。那时,洪武皇帝朱元璋指示北伐,同时也派兵南征。南征的军马有三支:第一支,由杨璟、周德兴统率的解放湖广南部(即今湖南)及广西地区,是为右路军;第二支,汤和、廖永忠带领的消灭浙东沿海的方国珍势力,是为左路军;第三支,胡廷美、何文辉统领,由江西进攻福建,是为中路军。汤和、廖永忠消灭方国珍势力后,自海道进攻福建,与胡、何大军会师于福州城下,剿灭福建陈友定势力。当三支军队都完成既定任务后,则分三道进取广东!
大明南征,这里不会展开,总之,到了洪武元年的七月,南中国全部解放!
杨璟,作为南征三路大军中右路大军的统帅,是什么来历?

日后,大明洪武三年(1370年)十一月,皇帝朱元璋大封功臣,杨璟为营阳侯。洪武十五年,杨璟病逝。清修《明史》之《杨璟传》最末处,云:“二十三年,诏书坐璟胡惟庸党,谓以瞿塘之败被责,有异谋云。”

校之诸史:
1.傅维鳞《明书》之《杨璟传》,有“坐胡党不问”语。
2.谈迁《国榷》录洪武二十三年五月,李善长自杀一事外,附逆党二十人,中有营阳侯杨璟在内。
3.张岱《石匮书》之《开国功臣侯者世表》云:
侯(杨璟)十三年卒,赠芮国公,谥武信。十七年,通(杨璟之子)嗣,竟坐党除。
4.查继佐《罪帷录》之《杨璟传》云:
(杨璟)十五年,卒。赠芮国公,谥武信。子通,与靖宁侯叶升捕象广西之左江,二十年领鞑靼官军往戌云南,多道亡,降普定卫指挥使。次达,散舍人。
5.何乔远《名山藏》之《杨璟传》云:
上数以潞、瞿塘若久不克覃垕寨诘责璟。久之,璟死,追封芮国公,谥武信。竟追论逆党除。
6.王世贞《弇山堂别集》之《高帝功臣公侯伯表》云:
营阳侯杨璟……十五年薨,子通嗣,二十年坐法失侯,为普定卫指挥使。
7.焦竑《国朝献征录》之《杨璟传》云:
(杨璟)十五年,卒。赠芮国公,谥武信。子通,十七年与靖宁侯叶升捕象广西之左江,二十年领鞑靼官军往戌云南,多道亡,降普定卫指挥使。次达,亦官散骑舍人云 。
8.郑晓《吾学编》之《杨璟传》云:
(杨璟)十五年,卒。赠芮国公,谥武信。子通,十七年嗣侯,十九年与靖宁侯叶升捕象广西左江、十万山,二十年领鞑靼官军往戌云南,多道亡,降普定卫指挥使。次达,散骑舍人。

上述有关杨璟“归宿”的史料,很明显地看出郑晓的《杨璟传》是最详细,也是最精准的。杨璟从病死,追封国公,两个儿子袭职,到坐法失侯,到追论逆党。傅维鳞一句“坐胡党不问”,本来已经是一锤定音的了。可是,张廷玉那官方钦定的《明史》就要加上这句:“诏书坐璟胡惟庸党,谓以瞿塘之败被责,有异谋云。”总之,要入朱元璋杀功臣之罪不可。

事实上,杨璟之死,是自然死亡,朝廷甚至还追赠他为国公,还定了谥号,这已经是生荣死哀的待遇了。其后,他的儿子杨通还是继承了侯爵之位,洪武二十年领兵镇守云南时,军中的鞑靼兵(即蒙古兵)很多逃亡的,于是,皇帝把他的营阳侯爵剥夺了,只是让他做了普定卫指挥使。没有杀杨氏本人,更没有杀杨氏后人。

若要具体地了解杨璟的归宿,还是要看黄金《皇明开国功臣录》的《杨璟传》,传云:
十五年七月,(杨璟)卒,讣闻,上痛悼,辍朝,赐葬钟山之阴,命有司治丧如礼。葬之日,上与太子及诸王俱遣官致祭。追封芮国公,谥武信(接着,是黄金对杨璟的评论,数百语,从略)。子二人,长通,洪武十七年,(缺四字,不可辨认)曰:“昔尔父尽心事朕,南征北伐,多著勋劳,(缺一字,不可辨认)封营阳以报其功,今者既殁,复命尔通嗣爵,尔”(缺九字,不可辨认)。二十年领鞑靼官军往戌云南,多道亡,降普定卫指挥使。次达,散骑舍人。

这一篇,详尽而细腻,连皇帝、太子、诸王遣官致祭及皇帝对杨通的训话都有收录,这肯定来自杨氏后人上报朝廷的书面报告(黄金就负责收集这些史料)。

那么,《明太祖实录》又是怎么说的呢?
“十三年,命往辽东训练士卒。至是(《明太祖实录》把杨璟病死之事记录在洪武十五年八月间,因杨璟兵卒于家,他的家由皇帝赐第,在凤阳府,其时称为中立府,之所以记录在八月,应该是朝廷听闻到讣告之日,实际病卒日期应是七月)以疾卒于家,赐葬于钟山之阴,命有司治丧如礼。葬之日,上与皇太子及亲王俱遣官致祭,诏追封芮国公,谥武信。子通、达,通袭爵为侯,二十年领鞑靼官军往戍云南,多从其道亡,降普安卫指挥使,达为散骑舍人。”
这与黄金的《杨璟传》十分吻合。

于是,杨璟之归宿清楚明了。
首先,他卒于洪武十五年,即1382年,他1355年就投奔朱元璋,假设其时他二十几岁,则其享年五十岁左右,那么,在洪武元年,晋南之战时,杨璟大约三十多岁(四十岁以下)。
其次,他没有划入胡党,也没有划入蓝党。因为,其一,胡惟庸案发于洪武十三年,他活到十五年,死后还追封公爵,还赠谥号,证明他不是胡党。其二,他的儿子还是继承了他的营阳侯之位,只是到了洪武二十年,因为逃兵事件,被剥夺了侯爵之位,但仍然担任普定卫指挥使。到蓝玉案发时,已经是洪武二十六年,杨通以及杨达这两个杨璟的儿子已是官小而位卑,一个远在天边云南普定,一个仅为散骑舍人,就充充门面,好歹领个俸禄度日,自然不在政治打击对象之内,故此,傅维鳞说:“不问。”也就是不再追究了。

那么,杨璟的从军之路,又是怎样子的呢?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飞翔明2018曰:
有朋友问,朱元璋不是不允许他的部下使用儒生么?这可是刘辰在《国初事迹》记录的,不是清人伪造之词。怎么在《大明北伐》里,徐达有幕僚,李文忠也有幕僚?
回复,刘辰在《国初事迹》是这样记录的——
“太祖于国初所克城池,令将官守之,勿令儒者在左右论议古今。止设一吏管办文书,有差失罪独坐吏。”
朱元璋是不准儒者在将官左右议论古今,那时刘辰在李文忠(当时叫朱文忠)幕下,的确有不少儒生引导年轻的李文忠做坏事(比如私自与张士信来往书信),朱元璋把那几名儒生杀了。故此,刘辰得出这个结论。
其实,刘辰这个结论是不正确的。
邓愈,有谋士詹鼎,是他自己寻访到的。詹鼎后来还担任了皇帝朱元璋身边的机要秘书(博士),做过朱元璋的儿子晋王的王傅,并担任外交人员,出使西番部落。
徐达,有谋士赵耀和滕毅,前者追随徐达北伐,后者追随徐达征讨张士诚,赵耀官至北平行省参政,滕毅官至吏部尚书。
胡大海的谋士是王恺。
耿再成的谋士是孙炎。胡、耿二人被叛兵杀害,王、孙二人也被叛变杀害了。成了烈士。
甚至,常遇春都有谋士,他的谋士就是汪广洋。汪广洋还做了丞相。
上述朱元璋的部将,都有谋士,有些是自己寻访的,有些是朱元璋委派的。所以,不能光凭刘辰说一个个案,就得出令人啼笑皆非的结论。朱元璋的部将,特别是独当一面的大将,焉可没有参谋?只要那些参谋和主将一条心,为了缔造一个新生的大明帝国而工作就可以了。在这个大前提之下,没有看到皇帝朱元璋胡乱地处死那些谋士。起码,在洪武十三年之前,除了杨宪之外,他还没有处置过哪个文臣,更别说是谋士了。杨宪的惨死,就是相权与皇权较量下的牺牲品,他死于李善长之手是无疑的了(也就是朱元璋为了安抚李善长而不得不做的一个举措,《大明北伐》会记录这个事件)。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411.

1355年,也即是元顺帝至正十五年,亦即大宋韩林儿政权龙凤元年,干支纪年为乙末年。庐州合肥人杨璟,带着一支民兵,渡过长江,归附刚刚占据了长江南岸港口城市太平府的红巾军集团。
此时的太平府红巾军,刚刚吃了一场败仗。他们的都元帅郭天叙,右副元帅张天佑在进攻集庆城时,被先降后叛的陈也先与城内的元军守将福寿合谋杀死了。两帅之余部被陈也先打到落花流水,四处溃散。陈也先穷追之下,却被乡下的民团突然袭击而死。陈氏养子陈兆先得报,逃回根据地方山收拾残众,号称有众数十万,马上挥兵急攻太平府——贼人两帅皆亡,正是蛇无头不行之际,此时急击之,正是绝妙时候,陈兆先也来不及为义父举哀发丧,在他看来,乘势报大仇,剿灭红巾军才是头等大事。
太平府的红巾军左副元帅朱元璋先闻二帅阵亡之噩耗,继闻陈也先暴毙,再见陈兆先举兵来袭,正是一悲一喜又一忧!

陈兆先的攻击力如何?
根据后来鄱阳湖之战的记录,陈兆先绝对是个凶悍勇猛之将——他在那场血战中牺牲了,要不,朱元璋拥有集庆城,创建五翼野战军时,降将陈兆先不可能被委任为其中一翼野战军的元帅。
一下子就把底牌揭出来,也就是说陈兆先对太平府的攻击失败了?
不是的。

陈兆先来攻,朱元璋指挥军队应战。可是,红巾军二帅阵亡的阴霾笼罩着他的全军,而陈氏乃复仇而来,战斗力汹涌澎湃,战场上双方的杀伤指数难以估算,朱元璋的部队渐渐不敌,他本人也陷入了重围!
危急之际,朱元璋身边涌出两名小兵。
一兵,就叫宋国兴,年仅十八岁,为元帅宋朝用之子。
另一兵,名叫常遇春,时年二十六,小校一名。
二人皆为先锋。

以下,就是两小兵救主之剧情——

“事急矣,大元帅(朱元璋占领太平后,建太平兴国翼元帅府,自为大元帅)快突围!”常遇春说。
“我来开路!”宋国兴叫道。
“敌人势大,我军以寡敌众,一时半刻,难以取胜,突围后,以计取之!”朱元璋一边策马挥剑冲锋,一边对他俩说。
敌兵呼喊:“不要跑了贼兵主将!他是骑白马的!”
呼啦啦地,元军一拥而上。
“嗖”、“嗖”乱箭飞来,朱元璋的战马中箭倒地。
常遇春一手拉起朱元璋,一手挥动长枪,阻挡敌兵进犯;宋国兴双手把长枪在前面乱戳乱刺,好不容易击退了身边的一股敌兵。
当他们退到一个小土坡时,又有一股敌兵冲过来。
“穿白袍的时贼兵主将,不要让他跑了!”
宋国兴一听,对大元帅说:“大元帅,快快把白袍脱下来!”
朱元璋此时多处受伤,知道凶多吉少,连忙把白袍脱了下来,打算扔掉。谁料宋国兴一把抢过来,他对常遇春说:“现在,我就是大元帅了,常大哥,你快快带着大元帅突围去!”
说罢,把白色战袍披在身上,大吼一声,向陈兆先部队冲去,还一边大叫:“我就是大元帅,现在跟你们拼了!”

朱元璋急忙呼唤宋国兴回来,常遇春不理三七二十一,拉着大元帅撒腿就跑,跑了几步,觉得不过瘾,干脆把朱元璋背起就跑!
那宋国兴一挺长枪,如猛虎下山,以气壮山河的架势,冲向敌阵。
元兵一哄而上,把眼前这个白袍大元帅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个密密实实。宋国兴左冲右突,前后扑击,最后,力竭倒下,元兵数十支枪就要刺来结果他性命。有将官大叫:“不要杀他,他是贼人大元帅朱元璋,快快捆起来,送给陈将军,剐了祭我们的陈大帅!”
宋国兴被五花大绑,扯了起来,他抬头看了看着朱元璋和常遇春的去向,见他们早已无影无踪,于是仰天大笑:“哈哈哈……可笑鞑子,愚蠢胡虏,尔等鼠辈,我,不是你们口中的大元帅朱元璋,我家大元帅已经胜利突围了。不久,就是你们的末日了!哈哈哈……”
陈兆先听闻擒了朱元璋,急急赶来,一见,这哪里是贼军头目朱元璋?
他指着宋国兴骂道:“你是何人,竟敢欺骗本帅!”
“你又是何人?”宋国兴说。
“我就是陈也先元帅的儿子陈兆先,如今就是方山义军元帅!”陈兆先喝道,“你这无名小卒,竟敢冒充朱元璋,欺骗本帅,你吃了豹子胆么?今既被擒,还不乞饶?”
“我呸!胡贼听着:我叫宋国兴!我家大元帅早已突围,必统率大军,灭尔狗贼!尔何德何能,我宋国兴焉肯降你?”
“不降则死!”元军纷纷叫嚷起来。
“人生自古谁无死!大丈夫何惧生死!”宋国兴喝道,“来来来,痛快些,往这里,来一刀!”
陈兆先一挥手,士卒便把宋国兴推倒,一刀砍了。

宋国兴牺牲了,朱元璋得救了。他回太平城后,马上派人去通报宋家。宋国兴年纪轻轻,刚娶一妾曹氏,曹氏听闻丈夫已死,呜咽着,投井自杀。
朱元璋,身为太平兴国翼大元帅,只好把宋国兴的弟弟宋晟找来,想让他继承他哥哥的职务,然而,宋国兴牺牲时,才十八岁,他的弟弟,更加年幼了。直到洪武四年(1371年),宋晟才出来任职,是为建宁卫正千户。后来,当上了右军都督佥事。永乐朝,宋晟摇身一变,成了西宁侯。宋国兴的父亲宋朝用,在洪武朝曾任职江西行省都指挥使。这,或许是宋国兴穿白袍救主帅,壮烈牺牲换来的“厚遇”了。

就在朱元璋兵败之时,杨璟带着民兵前来投奔,意外之喜,朱元璋当即把杨璟任命为万户长。几乎与此同时,王弼、曹良臣等民兵首领也带着自家的队伍赶来归附。
朱元璋痛定思痛,抓紧训练军队,特别是水军。
因为,那元军的水师大将蛮子海牙居然来了一个回马枪,夺回了采石矶。这可是朱元璋兵团最初渡江的登陆点,当初,时正盛夏,凭着先锋战士常遇春的奋勇一跃,才抢滩登陆成功。如今蛮子海牙把采石矶抢了回去,就是截断了江南太平府和江北和州之间的联系通道。太平府红巾军的后方和州,还有将士们的家属!元兵截断了两座城市的通道,这还得了?朱元璋亲自指挥水军,也就是脱胎于巢湖水师的部队,在1356年春二月,大破蛮子海牙军,把他打到只身逃回集庆城。
随后,朱元璋又亲率军队,大举进攻陈兆先的方山营寨,结果把陈兆先打到全军覆没,连陈兆先本人也生擒了过来。
杨璟在这两场战役中,都有突出表现,军职升为管军总管。

这时,朱元璋环顾自己的所有战将,真正有过人之处、才兼文武的,就只有徐达、冯国用、冯国胜和杨璟四人而已。
何解?
徐达,是他的心腹,当年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在孙德崖部属手上换回朱元璋的老乡,朱元璋让他担任野战军总指挥。冯氏兄弟,则成了他帷幄中参议军机的好助手,担任的军职是帐前总制亲兵都指挥使。而杨璟,初来报到,竟然是儒家弟子,虽然自称“读书而不喜章句”,“独爱武略”,可是,他一出口,则成章,一挥手,便成文,端的是个文武全才之儒将(至今留有一封他写给川蜀明夏政权小皇帝明升的劝降信,洋洋七百余言,文笔确实一流)。朱元璋甚为爱惜,给他的军职是帐前总制亲兵副都指挥使,仅在冯国用之下。1358年底,朱元璋亲征浙江婺州,统领十万大军,敌前指挥官有两人,其一就是这个帐前总制亲兵副都指挥使杨璟,另一就是马步水军大都督常遇春(注:常遇春的职务从来都是不按章法的,他的职务是唯一的,与众不同的)。
从此,杨璟就开始统率野战军,为朱元璋,为缔造那个传说中的太平国度而战斗了。

1368年,十月三日,杨璟,与汤和会同冯宗异,三将合璧,进取晋南地区。
冯宗异边走边说:“陈至善来报,已克怀庆,并说白锁住自焚于高台寺。”
汤和听了,大笑:“老陈糊涂了,白锁住怎肯一战而自焚呢?”
杨璟也说:“白锁住不是王保保的大将么,他把守晋南,目的要阻止我军进入山西,怀庆虽失,他不可能自杀,后面还有几场大战呢!他死了,晋南地区不要了?”
冯宗异恍然大悟道:“这陈德,肯定被白锁住骗了!”
汤和说:“太行山碗子城啊,不是那么容易打的。”
冯宗异说:“所以,圣上把二位给我送来了啊!”
汤和说:“放心,老冯,我军中,有刚刚拿下兰秀山的勇士!”
杨璟也说:“我军中也有荡平靖江的猛将!”
冯宗异说:“兰秀山?莫非浙东汪洋中的海岛?”
“正是。”
“靖江府,莫非就是元朝皇帝的所谓龙兴之地?”冯宗异问。
“什么龙兴之地,还不是被关押,流放之地?”杨璟笑道,“还是小孩童的妥欢贴睦尔,就在靖江渡过他的童年时代。”
“这么说,”汤和特关心地说,“莫不是将他的龙脉也干掉了?”
冯宗异一听,禁不住一拍大腿,说:“既如此,太行山也不在话下了。我们今天就去把他拿下!”
杨璟说:“老冯哥,你连下武陟县、怀庆城,得休息以下了,这太行山的碗子城,就由我的周凯、张彬去吧。”
汤和抢着说:“什么你的周凯、张彬去,我的弟兄去就行了!”
他往后一招手,两员大将拍马本来。
汤和说:“谢三、李信,你俩马上出发,把碗子城端掉!”
冯宗异连忙阻止,说:“刚刚上岸,还没有吃口饭,喝口水,急什么?我已经派李英和马鉴潜入碗子城后方去了,我们先用过午饭,然后,三军齐发,一起拔掉王保保这座碗子城,如何?”
汤和、杨璟点点头,随冯宗异而去。

冯宗异心里一咯噔,有了个想法:得上报皇帝,我们三个,谁个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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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元朝冀国公白锁住带着一众军校自密道逃出后,回望自己的怀庆城,但见高台寺上空烈焰飞窜,火光冲天,禁不住,老将垂泪长叹:“国家委我镇守一方,今竟至于此!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河南王殿下!不如,就在这里了结残生吧!”说罢,从腰间拔出清风宝剑,就要自刎。
田保保、迭里帖木儿连忙上前夺下宝剑,王歹都一把抱住他,说:“平章大人,不可轻生!商暠平章等着大人一同把守碗子城!”
白锁住暴怒,把田保保推开,一把抢过宝剑,叫道:“怀庆已失去,我白锁住不欲苟且于人世!”
这时候,张玉,百户长,把他那终于缓过气来的岳父院判大人放下来,王院判颤声对白锁住说:“平章大人,高台寺的勇士们捐躯就义,换来了我们的逃出生天,如果大人执意轻生,那他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么?”
张玉也上前劝说:“平章大人,明寇围攻我怀庆城,太行山上的碗子城未必知情,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飞报碗子城的商暠大人,要他做好一切防御措施,免得失了战机,为贼寇所乘!”
王歹都说:“人谁无死?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为国为民而死,乃彪炳于史册,流芳于百世之举。可我们还有艰巨之任务,现在还不是死的时候!”这一番话,王歹都是冲着白锁住说的,在场之人,也只有他敢以这样的口吻对上司说出这样的带有训斥味道的话语了。
白锁住看了看他,说:“你说得对,可是,我实在没脸见河南王殿下了!要不是我允许打开东门放假扮哨骑的明匪入城,怀庆城又怎会丢失呢?”
王执中喘着气说:“大人,不要自责!明匪就算不入东门,我把守的南门也挺不住。明匪来势太凶了!”
田保保也说:“平章大人,王大人说的是。我把守的西门也顶不住明寇的进攻。平章大人不要过分自责了!”
王歹都又说:“为今之计,我们就要迅速上太行山,报与商暠大人知晓,一同协力把守碗子城!”
白锁住这才减少了自责,他点点头,说:“事不宜迟,得马上出发了。”他想了想,又说:“不能走大路了,明寇有大队人马在我们前头。”
众人赞同,说:“就走小路吧。”
张玉问:“密道里,还有一百多名重伤的军士,他们怎么样?”
田保保说:“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让他们就地休息吧,明天再派人来接他们上山。”
于是,白锁住等人,沿小路快速上山。

碗子城内,商暠连夜派军士召见刚刚上山的骑士。不料,军士回报说:“那骑士伤势过重,加之太过劳累,在山道上已经昏迷了,现在还没有苏醒过来。”
商暠便通令各军士,看看有没有人认识那骑士以及其他的号称怀庆城逃出来的军士,如有认识,马上到帅府报告。可是,一直到深夜,都没有人前来报告。
商暠大疑,对几位高级将佐说:“莫非他们都是明寇?”
右丞贾成说:“那么,还不如把他们干掉!”
平章张伯颜说:“本不应让他们上山,如今既然上了山,转眼又杀了他们。我私底下认为不妥。这或许会给我军带来许多不良影响。依我看,等明天那骑士醒来,问明情况,再做决定不迟。目下,把他们都分开,不允许他们聚集在一起就行了。”
商暠听了,点点头。

主意已定,众人就想各自安寝去了。
忽然,听闻山下传来紧急的警报声。
不一会儿,就有瞭望箭塔的军士匆匆忙忙来报:“明寇来袭,现在抢攻我第一道关口!”
商暠听了,即刻吩咐各将领马上就位,各守信地,不得松懈,他自己则领着亲随一百多骑士,查看碗子城各个防御要紧位置。
这正是深夜子时。

那位昏迷的骑士,终于醒了。
原来他果真不是元军战士,他叫马鉴,乃大明怀远卫指挥佥事,从三品军官!
冯宗异下重本了,派出李英和马鉴连夜袭击碗子城,其中,马鉴竟然乔装改扮成元军骑士,混入太行山碗子城,难道,他不怕被商暠等元军将领识破?一旦识破,马鉴必死于元军之手,这可是从三品军官,不小的,那职务!
不过,常言道,艺高人胆大。没有过人之本事,焉敢虎口拔牙,焉敢深入虎穴?
那么,这马鉴,到底是什么角色?

说起马鉴,他日后是大明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为洪武后期军事大员,只是,诸多的明史史籍并无他的片言只语,他的故事,也就湮没于历史长河之中了。

话说,元末至正十一年(1351年)五月,自称“明王”临凡,大宋徽宗皇帝八世孙的白莲会(注:《元史》、《明太祖实录》及《明史》记录为“白莲会”,并非后世流传的“白莲教”,也不是什么“明教”)总头目韩山童在白鹿庄召集天下信徒,商议举义反元大事。
在他的众多高级弟子之中,有一位名为盛文郁的,乃其第四大子弟。
马鉴,与盛文郁有甚为密切的关系,他就是盛文郁的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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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

如今说到盛文郁,乃至刘福通,几乎没有更多的史料可以超越明末钱谦益整理的《国初群雄事略》所搜罗的了。以致于,以讹传讹,再度对朱元璋进行妖魔化。
盛文郁,元末颍州红巾军第二号人物,官封大宋龙凤政权的丞相,与杜遵道并列为两大丞相。刘福通和罗文素则为两大平章政事。就是他们四人扛起了红巾军韩林儿龙凤政权。

对于杜遵道,权衡在《庚申外史》载:
“枢密院掾史杜遵道,弃官不仕,适颍川,遂为红 军举首。先是,伯颜为丞相,马札儿台为知院,遵道为书生,上言请开武举,以收天下智谋勇力之士。马扎儿台遂补为掾史。既而知不能行其业,遂弃去,后为贼中举首。”
文中的马札儿台是元末权臣伯颜的弟弟,脱脱的父亲。

原来杜遵道也曾是热血的爱国青年,不得志而投奔了红巾军。严格来说,是加入了白莲会,韩山童聚义白鹿庄时,在众弟子中,他名列第二,仅次于刘福通。
权衡在《庚申外史》又载:
“颍上者,惟杜遵道为首,陷成皋,据仓粟,从者数十万。陷汝宁、光息、信阳。”

由此可见,颍州红巾军刚起事时,杜遵道的作用是最大的(为首者也),毕竟他曾任职元朝中央枢密院,好歹也是元朝国防部的职员,不仅见识超群,更深谙政府之内幕。或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刘福通不难忍受,最终把这个龙凤政权的丞相,他的亲密战友,干掉,自己做了丞相,随后,觉得不过瘾,又自封为太保——刘太保。
刘太保,就是整个红巾军集团上下人等对刘福通的尊称。
朱元璋据有应天府,在1357年,令各城守将种植桑枣,并督促百姓男耕女织,曾对左右亲随说:“江北的刘太保之众,知食而不知耕种,所以有饥馑,而不能支敌兵。汝等知之乎?”
他的亲随卫士俞本,把这番训话一字不漏地记录在《皇明纪事录》里。
刘福通,直到后来刘基斥骂韩林儿的牌位为“竖子”之前,朱元璋对他也是心怀敬畏地尊称他为“刘太保”的。

那么,那个盛文郁呢?
整部《国初群雄事略》提及盛文郁的,仅仅四处:
1.福通与杜遵道、罗文素、盛文郁、王显忠、韩咬儿等复鼓妖言,谓山童实宋徽宗八世孙,当为中国主。
2.刘福通等自砀山夹河迎韩林儿至,立为皇帝,又号小明王,建都亳州,国号宋,改元龙凤。以其母杨氏为皇太后,杜遵道、盛文郁为丞相,罗文素、刘福通为平章,刘六知枢密院事。
3.马鉴,寿州人,年十四,为盛文郁养子,冒其姓,文郁卒,鉴代领其众,居安丰,自为同佥。我师救安丰,鉴遂来降,复马姓,官至前军都督府佥事,洪武二十七年卒。
4.答失八都鲁率本部兵渡河征曹州盛文郁。
这四则史料,都是来自于《庚申外史》、《元史》和《明太祖实录》的,钱谦益把他们归类起来,按时间顺序,编写出《宋小明王传》。

其中第3则史料,就提及马鉴此人了。
这也是粉碎“朱元璋杀盛文郁”的谣言的有力证据。
马鉴投靠朱元璋之前,盛文郁已死,马鉴代领其众,镇守安丰,他那时的军职是同佥,以他的义父为丞相猜测,这个同佥,当为大宋中央枢密院的同佥,正四品,乃中级武将衔。
那么,除此以外,还有没有有关马鉴的史料呢?
有的。
《明太祖实录》和《皇明开国功臣录》都有《马鉴传》。
马鉴的“末日”是这样的:
“二十三年,升今官(即前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至是(洪武二十七年),巡视广东,病卒,年五十六。上为辍朝一日,恤其家甚厚。(《明太祖实录》)”
“二十七年二月(缺六字,不可辨认)广东公干军务,五月二十九日卒于(缺五字,不可辨认)棠驿,年五十六。讣闻,遣官迎致其柩,七月二十一日舟至南门。上为辍朝一日,中使斋文往祭,东宫诸藩府祭使相望。其长子绥德卫指挥佥事溥扶柩还葬寿州祖茔西北。马鉴夙禀正,性廉介自守,马蹄所到,秋毫无犯,故死之日,其家一贫如洗。养母成夫人,年八十,卒。马鉴以礼葬祭,一不用浮图守,定家法故也。余见墓志。”(《皇明开国功臣录》)

黄金提到马鉴死亡的日期,享年,具体到某年某月某日,甚至连墓地都记录下来,可见,马鉴这篇传记就是来自墓志铭文的。
另外,重点提及到他的养母成(盛)夫人,这个盛夫人,就是盛文郁的夫人:
“马鉴,字希哲,凤阳寿州人,前太保刘福通下同佥,旧姓成,以义事父成丞相,母事丞相夫人吴氏。因随之姓。成所生父讳德垕,亡军中,母程氏,亦早亡。鉴生而精悍鸷勇。”(《皇明开国功臣录》)
由此可知,这个“成丞相”,就是“盛丞相”,估计凤阳地区,“成”、“盛”读音差不多吧。

盛文郁为马鉴养父,他用养父的姓氏,故名盛鉴。盛夫人年八十去世,而马鉴在洪武二十七年才去世,由此可知,明朝建国时,盛夫人已过五十,再时光倒流四五年,即龙凤政权的最后栖息地安丰被张士诚部将吕珍围攻时(1363年),盛夫人估计还到五十岁,以此估算,他的丈夫盛文郁的年纪也差不多。

另一个需要注意的是,马鉴有儿子马溥,《明太祖实录》和《明太宗实录》(明太宗即明成祖)都有记载,甚至,连马溥的儿子马春,《明太宗实录》里也有记载。
那么,结论就是:马鉴出自红巾军的丞相盛文郁之家,刘福通的灭元事业失败了,可是,他的几员将领,以及一些文职官员,仍然在朱元璋阵营里继续效力。除了马鉴,还有刘宁、丁玉……等等,虽然名望与功勋都低于徐达常遇春李文忠冯胜邓愈沐英汤和傅友德蓝玉等人,可是,等到那一批如灿烂星辰一般的大将陨落之后,马鉴、刘宁、丁玉等人就活跃于大明之历史舞台了。

下面,就叙述马鉴深入虎穴碗子城!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有朋友质疑冯宗异军队渡黄河取怀庆之地点在何处,查《明太祖实录》无载,问我是否杜撰。
现提供《皇明开国功臣录》之《杨璟传》。注意:这个杨璟(日后他在广东可真威风,就是剿灭海寇的高手,曾任广东都指挥使),不是湖广平章政事兼征虏偏将军杨璟,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在朱元璋的历史中,有很多人同名同姓。最突出的就是他的老丈人郭子兴和他的小舅子郭子兴,稍不注意,就会弄错。
楼主:飞翔明2018  时间:2021-03-31 17:45:28
414.

马鉴醒来,对监视他的两名军士说:“两位大哥,我要求见商平章!有军机要事报告!快带我去!”
那军士听了,便领他去帅府,商暠平章已经四周巡视去了,又马鉴对军士说:“快带我去,免得误了白大人的托付。”
军士连忙带着他到处去寻找商暠。
马鉴究竟找商暠干什么?

本来,按照他和李英计议好的主意,一旦他在夜间混上太行山,李英则带兵攻打山口,元军必定加紧防御,对马鉴一行人自然会放松戒备。谁知商暠也不是个傻瓜,虽然他让这一百多号假元军上了碗子城,却把他们三三两两分割到各个营地,还解除了武装。马鉴一时间满额冒汗,心想:商暠果然细心谨慎!
于是,他又出一计,假装伤重昏厥,避免了商暠等元军高级将佐的盘查。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这些假元军,必定是包不住火的纸,随着时间的过去,肯定会露馅。如何是好呢?他又想到刺杀商暠,便声称有机密军事向商暠报告,试图接近这位碗子城的最高指挥官。
可是,商暠不在帅府!

这时,山下李英带领的明军连夜进攻,已经与山下第一道防线的元军血战厮杀了。碗子城的守兵紧张而忙碌,各指战员都在密锣紧鼓地发挥着他们的作用,一时间,还没有哪个高级将官有空接见马鉴。
就在那两名军士带着马鉴东奔西走地寻觅他们的平章大人时,马鉴的主意改变了。
那时,正好在一个颇为僻静的山边拐弯处,马鉴在后,两名元兵在前——

马鉴自打14岁做了颍州红巾军丞相盛文郁的义子起,就跟随他转战河南、山东周边地区。那时候,他的亲生父母已死于军中,多年的军中生活铸就了他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精悍鸷勇”成了他的标签,勇于冒险,敢为人先,说的就是马鉴这种人。特别是徐州地区的芝麻李的故事,更是激励他勇敢行事的榜样。他记得,当年芝麻李、赵君用、彭大父子等八条好汉就抢夺了徐州城。
故此,在与李英计议之时,他凭着曾经随红巾军在碗子城战斗过的作战经验,自告奋勇伪装成元军,打入敌人内部,伺机作内应,瓦解碗子城的战斗力。
现在,他见两名元兵在前,芝麻李的故事马上涌上心头,只见他手疾眼快,一把夺了前面一名元兵腰间的佩刀,左右两刀,把他俩劈倒,随即踢下山崖!
这马鉴,果真够狠!
借着夜色,他转了两圈,就消失在碗子城的某个角落。

李英,大明沂州卫指挥佥事,得知怀远卫指挥佥事马鉴混入太行山后,催促官军加紧速度进击太行山。他对副将杨璟(注:这个杨璟不是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兼征虏偏将军杨璟,只是同名同姓而已)说:“这碗子城,自周全抢占后,发现李察罕并不在其中,便把整个怀庆城民众统统驱赶过黄河,而后领了刘太保的命令,去打洛阳,寻李察罕厮杀。结果吃了败仗,他本人被刘太保杀了。李察罕迅速进军山西,恢复晋南防线,重新修缮了碗子城。当时,我担任修缮碗子城的督办工作,就算他坚固异常,对我来说也是形同虚设!”
杨璟,大明虎贲左卫管军正千户说:“指挥大人,拿下碗子城,可是奇功一件啊!”
“是的。现在有马鉴作内应,取它就更是易如反掌!”
李英满怀憧憬的说。

可是,李英如同怀庆城内的陈德他们一样,说一个时辰拿下高台寺,过于高估自己了。因为,他面对的是商暠!
还在太行山脚下,蒙古兵就猛烈地射来箭雨!还有——
元军冀宁分省行枢密院院判赤斤帖木儿把几门尚可使用的火炮推出来,向明军的火龙开炮!
这,元军的火炮终于出场了!

楼主:飞翔明2018

字数:1345335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18-07-18 05:46:49

更新时间:2021-03-31 17:45:28

评论数:512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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