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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4 喝醉酒的严重后果

“契机？”吴邪疑惑。

“嗯，大概四五年前吧。我们走了一批货，从平国走了一批货，本来是要去膘国洗一道手再送往陈国的，但是当时时间赶的急，去膘国后再转陈国需要绕路，当时三爷看我们在越国那阵子还算安稳就决定取道越国，我们把货运进越国边境以后一直都十分顺畅，等我们把货都处理好了准备运出时，突然就被查封了，拆箱检查后说我们的货是违禁品，就给扣下了。”潘子说着，抬眼看吴邪，别有深意的说：“小三爷，解王爷与你关系那是真不错，他好像从来没有算计过你把。我们那次直到货被压下了才明白，解王爷是有意放水，等我们一切结束后直接压扣，他既名正言顺又捡个大便宜。他暗中增派了一倍的兵力，所以被扣货以后我们也不能硬碰硬地和他对着干。”

“哦”吴邪听他这么说倒是没有为自家三叔的惨状扼腕反倒是被发小的机智给带起了愉悦。“那你们后来是怎么把这批货给弄出来的呢？”

“诶，那就说来话长了。那批货当时很紧急，是四爷亲自到平国带货的。他听说这事了也就直接来了越国，三爷和四爷都想直接找解王爷解决，谁知道，嘿，他根本就不在越国。”

“啊？那他去哪儿了？”小花还真逗，这边扣了人家的货，自己倒是跑了避开，看来是真想干桩大的。

“帝都阿，他去给皇上祝寿了。”潘子说道。

吴邪明白了，自己那年第一次见到小花，便是这个时候了。问潘子：“那后来呢，你们怎么处理的？”

潘子看着吴邪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三爷亲自去了趟帝都，不知道他与解王爷之间做了什么交易，总之后来就让人快马加鞭将解王爷的放货公文给送了回来，这事才了结。”

“不过，这件事情之后好像三爷与解王爷之间似乎关系好了许多。”潘子追说道。

原来当初还有这么些事情，自己当时待在宫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那也就是说小花与三叔甚至二叔之间一直保持着生意和人情上的往来，并且必然比自己想象中的深咯。

吴邪还想再多问潘子一些关于三叔这些年具体做的事情，却被潘子被各种理由或者略带含混的带过。

然后，吴邪想到曾经的一件事，便问潘子那年云邙山为什么没有来接自己。既然已经出宫，那么当年的事情说一说总可以吧。

没想到，潘子却坚决矢口否认，坚称自己并没有去过什么云邙山，也没有见过吴邪。

这话倒是把吴邪弄的一时有些糊涂了，为什么事到如今还是不肯说当年的事呢。三叔说，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难道也包括这桩？告诉自己又有什么不妥吗？吴邪皱起眉头百思不得解。



八天后，吴邪一行到了汕阳城。

解雨臣没有安排吴邪住在王府，而是让他住在了他名下的一处管院。

那院子环境很是不错，虽然吴邪咬牙切齿地说解雨臣个没良心的，他那次来临江城不都是直接住吴王府，自己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居然让他住外面。但纵观了一圈下来，还是对住处表示十分满意的。

解雨臣解释说此刻恭喜拜帖的人实在是多，王府也不像以前安宁，倒不如住在外面来的自在。吴邪虽不住他府上，白天却也去了好几次，的确门庭若市。算了，还是自己住爽快些。

离婚礼还有几天时间，吴邪此番来的有点早，但那是对于大忙人来说的。在他无所事事每日在街上闲逛茶楼喝茶的时候，住他隔壁的吴三省却每日忙的脚不沾地。

吴三省在汕阳城是有自己住处的，但是鉴于解雨臣一再要求吴邪住在自己的地方，也就索性耍无赖搬来与吴邪同住。解雨臣表示我那么好的地方若是平常定不借与你住，看在吴邪的面子上便宜你了。

吴邪这些日子在外走走逛逛，听听汕阳城的故事，换了个地方心情果然变的开阔了不少。

他这些日子大概对汕阳城也有了个了解，倒是对这个地方有了极大的改观。

汕阳城居于越国腹地，可以说是解家的老巢。这个地方倒是与解家慎而再慎、深思忍耐的性子一脉相承。若说麟国最有钱的地方在哪里，那必然是帝都。帝都的繁华与鼎盛并不是张家或者几家造成的，而是时事早就，高度的对外联通与文化发展造成了帝都不同寻常的发达。再往下说，越国的秦州城称第二当是决无异议的。再往下数，吴国的临江城、陈国的绩城、涿国的遥都、膘国的邢州、邺城、楚国的湘城、尧国的青州都算是规模和商旅往来巨大的繁华城市了。

而汕阳城作为越国的都城，无论如何却并不出色。不置可否，解雨臣将汕阳城打理的很不错。士农工商所有的一切都按部就班仅仅有条，并且吴邪通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汕阳城是个很有自我机制的城市，解雨臣为每个行业都设置了一个主导龙头，比如，做生意的，分为大商和小商贩。对于大商，解雨臣让他们自己设置了商会，自己推选出会长；而对于小商贩，解雨臣不允许他们变成走商，所有的人都要在都府安排的集市做生意，由都府派出专管人员对他们进行管理。总之，最后各行的龙头都要直接对王府负责，由王府进行高度的集权管理。

这样的管理方法，不仅仅在吴国是不被全面采纳的，即便是在秦州城也同样不被使用。吴邪作为吴王府未来的掌门人，不管愿不愿意，对于这些个城市管理的理论和方法都不同程度的做过研究。

吴邪明白，汕阳城的案例不是解家人做生意和管理城市的唯一方法，解雨臣有的是办法对每个越国城市进行逐一拆解。每个城市都有着自己的文化和特点，解雨臣明白如何让这些不同的地方同样得到发展，他运筹帷幄，这盘棋下的大，也下的累。的确，相比自己，解雨臣何止是专注，这是要耗费多少精力、坚持多久耐心。他忽然觉得这与张启山当初要自己同时下好几盘不同棋路的棋有些相像，此间的劳累可想而知。

解雨臣如此针对汕阳城，恐怕是要这个作为越国都城的地方尽数控制在自己的手心里。不管是作为最好掌控的一张牌或是日后防守反击的跳板，吴邪都想不明白，吴三省是如何侵蚀进来的？

每一个诸侯国的管理者有着对本国的绝对控制权，这种权利不容任何一个平等的诸侯国威胁。帝都皇权的掌握者自然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那为什么，张启山会同意陈皮阿四的请旨？

吴邪越是接触和思考的深入，就越是有更多的事情想不明白。



好在，事实上他也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解雨臣的婚礼日期已到，给他派了个好差事。解雨臣让吴邪作为门面担当去给自己挡酒了，当然，吴邪也不负众望，直接喝断片了。

吴邪被人送回住处，人家架着他要送他进房，他给拒绝了，他不喜欢有别人进他房间。于是就抹黑熏熏醉醉地推门自己进去，往床上一趟了事。吴邪喝醉酒的情形与第一次仍是一样，就是呼呼大睡。

隐约中，吴邪好像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听的不真切，又好像声音离得恍惚。接着就听见有人讲话，在听见“杀掉”“一个不留”的字眼后，吴邪一个激灵吓醒了。这下子也不醉了，脑子倒还能转，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侧耳听着，是吴三省和另一个人在谈话，那个人的声音吴邪没有听过。好像是在说，乘小九爷大婚，放松警惕，要做什么事，具体没有说明。吴邪也听得一知半解。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那人离开了。吴邪听见吴三省朝里面走了进来，也真是拜解大花这破屋子所赐，院子里每间房都是一样的，纵深很长，前面是外厅，里面有个中厅，最里面才是床，而且中间还隔了个玉石屏风。这他妈是走错了房间！吴邪心里暗骂。

危急时刻，走是没法走了。只能装睡，反正吴三省也知道吴邪喝断片就是这幅德性。

等吴三省走进来，才看见睡的呼呼叫的吴邪。人都要石化了，片刻便想破口大骂，可还是忍住了。

第二天，吴邪醒得很晚，因为吴三省进来后也没有动他，仍旧让他睡着，于是他就真的又睡了过去。



“小邪”吴三省留吴邪在自己房里吃了早饭。

“嗯？”吴邪喝着粥抬眼看他。

“你这些天也玩够了吧。”吴三省说道。

“额，其实还没有。”吴邪放下碗，有点讨好的说。

“不管有没有，明天给我回临江城去。”吴三省直截了当的说。

“为什么？”吴邪看着吴三省有点严肃的脸，寻思着他应该不是因为昨晚的事吧。自己装的那么成功。

“你走了那么久，你那小铺子不开了？那茶楼交给王盟那小子，不怕把老二生意砸了他找你算账。”吴三省继续说道。

“哦，那倒是不怕，二叔当初交给我的时候估计就是做好了十死无生的打算吧。”吴邪吃着包子无所谓的说。

“你”吴三省作势要揍他，被吴邪一躲，嘿嘿笑。“你别那么妄自菲薄，老二那茶楼是他临江城的老本，他要觉得你会做砸就不会交给你了。”

“哦~，原来你这么了解二叔阿，那你怎么还老是挨他批”吴邪凑过头来，笑的贼兮兮地看着吴三省。

“你少管我，别扯开话题，你明天就给我回吴国去。”吴三省也不吃它那套。

“切，你自己在外面赚大钱，我就得回去守着我那小铺子。”吴邪摆摆手说道。

“你能把你那小铺子守好也算功德一件了。”吴三省循序渐进。

“得得，我懒得跟你说。走就走，反正我也玩腻了。”吴邪吃完了，丢下这句就离开了。

接下来的这天，吴邪带了个人在街上买了不少特产，出来了一趟总得带点东西回去吧。

等到了第二天，仍是潘子来送他，只是这次不仅有上次的几个人，还多了一队人，从面相上看，吴邪觉得这帮人有种便装的大内侍卫的味道啊。

潘子没有和他一块坐里面而是骑马在吴邪的马车外面，本来吴邪也想要骑马，但是潘子不让他骑，非要他坐在马车里面。吴邪也懒得跟他争辩就待在里面，被马车的摇晃弄的困意上来了就睡起觉来了。

这样一直走了四天，吴邪有种感觉，似乎吴三省是有意提早送他回来，他好像觉得要发生什么，所以派了人来护送他。一开始这几天一路人都不太说话，气氛有些紧张。一直到今天，总算放松下来，开始有些说说笑笑。不过潘子还是很警觉的样子。

在吃完午饭后，吴邪酒足饭饱开始思困。于是把头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就开始打瞌睡。直到被马车莫名其妙的加速给摇醒了。

吴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马车越跑越快，就撩开帘子伸头出去看。头才刚刚伸到一半，嗖的，一支箭从吴邪的面前几乎是贴面射了过去。

“小三爷！坐回马车里，不要出来！”潘子在外面大喊。

“发生什么事情了？”吴邪也喊着问道。

没人回答他，只觉得马车颠的快散架了。但吴邪还是明显地能感觉到，外面此时多了许多人，因为他听见有大队的马匹在跑动的声响。

接着就是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吴邪坐在马车里，紧张地咬着牙，有点发抖，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忽然吴邪觉得曾经遇到的所有事情都不重要，脑子里的意识都只集中在当时当刻。

过了一阵子，外面的厮杀声渐渐小了下去，吴邪想到潘子说的话，想要伸头去看看又不敢，直到马车前面的门被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给横着撞开，吴邪看了一眼便再也不想待在里面了，他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那是马车的车夫，他认出了那人。

吴邪从来没有操控过马车，但没见过猪跑还吃过猪肉呢，妈的，干！于是他一个纵身就跳出了马车，在巨大的颠簸中伏在马身上使劲够着缰绳，伸手够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拉住，便开始顾不上那些了，只能甩着缰绳拼命的往前赶着马车。

他回头看了一眼，目前的情况是，潘子和那对护卫拦住了那拨人在缠斗着，自己可谓是一马当先。于是头也没回的就使劲赶着马跑着，连跑的哪个方向也根本顾不上。吴邪想着自己若这样也没有脱身，就太对不住那帮兄弟了。待会儿情况稳定了再回来找他们。实际上，他已经驶离了主道，跑去了人迹罕至的小道上。

跑着跑着，忽然又听见马蹄声震天，回头一看吓的手都抖了。不是他以为的潘子一群人，而是又来了一群追杀的人，没法子，只能乱赶着车跑进了山林里，知道最追赶的无路可走，因为前面的路马车走不了，吴邪缓了缓心神，放下缰绳，捶了捶已经发麻的腿就跳下了车往山上没命的跑。后面的人也下了马紧追不放，吴邪此刻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跑。不管前面是悬崖峭壁还是有山野猛兽，那也好过后面的追兵。渐渐地体力开始不济，但他仍是麻木的挺着，抬脚，拨草，抬脚，拨草...... 知道最后被人追上，被团团围住，也已经筋疲力尽。吴邪心想，你们他妈的，让老子喘口气，老子跑不动了，想咋地咋地好了。

忽然有一个人就上前了一步，抽出了刀，对着吴邪刺来，吴邪看见那刀迎着阳光，亮的发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闭上了眼睛。甚至连起码的骂娘都来不及，手无寸铁，除了等死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希望。

然而，想象中的死亡没有来临，他听见了“叮”的一声。吴邪反应此时很灵敏，他几乎同时辨认出那是冷兵器相交的声音。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看到了一个黑衣人与那个持刀的王八蛋打了起来，不，不是一个黑衣人，忽然间吴邪才放开所有的感官，是一群黑衣人与那一圈王八蛋打了起来，已经炸了一片。

吴邪见这样，心里一阵窃喜。赶紧想退出这一堆打斗的人群，正在悄悄地走着，突然，身边就射过了一支箭，吴邪应声一躲。才看见有很多箭朝他射来，他开始使出全身的本事去躲闪，渐渐感觉箭的数量减少了，可他自己也体力透支完全大脑跟不上眼睛，身体跟不上大脑了。最终，被一支箭射中了肩膀，这痛感倒是实实在在的传递到了脑子里。在恍惚中，他觉得有人朝他胸口踹了一脚，整个人就往后倒去，却并没有落地，而是坠落了！此时他才知道，刚才乱跑上山，一片杂草长的老高，并没有注意到原来后面就是悬崖！

吴邪感到他整个身体机能已经到了极限，自己都有些要放弃了的时候，忽然就被一只手抓住了半个手掌，仍在不断的下滑。吴邪极力的抬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他曾经说永远不想要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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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5 告别

张起灵三日前接到飞鸽传书，便动身前往吴、解两地之间的官道，为的是拦截与吴邪几乎同时动身的杀手组织，也是为了答应张启山保吴邪安全的承诺。

张起灵与张启山在对待事情的方法上，不论是思维还是行动都有着截然不同的回路。他更加偏向于快速而有效的直接出手。张家有自己埋探子和侦查的手段，他们从来不是被动等待的一方，很早就明白了要发生一件事情需有首因与尾毕的道理。因此他能第一时间、甚至早于就在当地的吴三省而获知有敌人正启程尾随。

在安排了先锋卫早他半日出发后，他也日夜不停的策马飞奔，从帝都赶来。

斩杀了一片弓弩手后，疾奔吴邪而来，却仍然晚了一步，只抓住吴邪的半只手掌，连带着自己也不断的被拖着下滑。两人的身子都脱离了崖上的平面，挂在垂直的崖壁上，张起灵并没有找到好的支撑点。而吴邪此时已经全身脱力，受伤的一臂被死死拽住，剧烈的疼痛外加坠力太大手臂有脱臼的趋势，两人手掌之间没有多久便渗出了汗液，张起灵死死地抓紧吴邪已经指关节通红并泛着青白色的半截手掌，却仍没有抵过重力，手中一滑，只见吴邪的身影如白色的风帆渐又好似一片羽毛，再后来成为了一个小点最后下坠消失在山中升腾的云雾中。

张起灵有些怔住了，他不是没有见过人死，也不是没有碰到过死亡已定无力回转的情况。只是这次，吴邪是他心里笃定要救的人，却发生这样见死而无救的状况，超出了他以往的任何经验。但他很快反应了过来，一个作力上撑便回到了悬崖上面。

先锋卫已经处理掉了全部的杀手，张起灵要来绳索干粮便下令他们遣返，等待后续的指示。自己寻了一处好固定的地方，便放了绳索下去。

这处山谷深的出乎了他的意料，等绳索全部放完依然还在云雾缭绕的半山腰。他放弃了绳索开始徒手攀爬快速向下而去，几乎快要过完一天才有到底的趋势。山底十分潮湿，终年有雾气环绕，以至于到最后张起灵徒手根本抓不住布满滑腻青苔的山壁，只能顺着一些小藤蔓下滑或者借着山壁突出的石头作力一步步往下，这段距离不远的山壁却耗费了好几个时辰才安全落地。此时天色已经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到处都是树丛中鸟虫的嘶鸣声和哗哗的水流声。张起灵没有耽搁，抹黑收拾了些树木枝干弄燃了个火把便开始四处搜寻吴邪的踪迹，这个山谷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张起灵估计着吴邪能落地的位置反复一遍遍的查找却仍然不见踪影，连血色都没有。无法，只能往外围去继续搜索，但是树丛叶茂枝密导致进度十分缓慢。张起灵推测这种情况若不是摔在了树丛里就是掉进了水中，而无论是哪一种，就他目前体力消耗巨大的情况下都是无法在一时三刻找寻到的，自己只能先休息一夜，等明日太阳升起有亮光后再继续。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张起灵便起身再次寻找起来。天亮后再看着山谷竟然和昨晚黑漆漆一片的模样骤然不同，原来这个山谷有叠叠层层地好几层，并且面积十分之大，遍地都是荆刺的树丛，水气很重即便现在已经是正午却仍然雾气霾霾，五到十米后就看不清楚前路。而张起灵下到的那层山谷并不是谷底，而是目前判断的倒数第三层，谷底水雾厚重水声很大，而想要下去需费好一番功夫，因为根本没有路。而且倒数第二层岩石合围突出很多，造成了个合拢缩小的趋势，张起灵判断若按几率，吴邪掉进去的可能比落在外面小得多，所以就十分仔细、一寸寸的里里外外的搜查，从树丛到山坳里一点都没有放过，这样过去了七天，依然一无所获。

此时张起灵也有些心急，若真的坠落下来，迟到此时，重伤不治恐怕凶多吉少了。但他还是耐住性子一点点的下到最底下的谷底，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水流声是山底溪流所发出的，没想到谷底居然是个深水潭，至于声音恐怕是受了谷下走势不规的山石和雾气影响，误导了自己。已经排除了外围的情况后，唯一的可能就是掉进了水潭里。张起灵没有耽误，立即纵身跳进了水潭中，潭水冷的惊人，几乎可以用冰水来形容。

他反复下潜了好几次，什么也没有找到。筋疲力尽地回到水边岩石上修整，全身是水大口喘着气，他闭上眼睛调整体温和气息，水太冷了，多下几次对身体冲击很大。张起灵想，以他的身体素质尚且如此，吴邪体弱还受了箭伤真不知道是否还有命。但不论如何，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些天搜寻而来他心里也渐渐麻木了，只剩这个想法。

思考至此，他又一个纵身潜入水中。如此反复，直到力竭。夜晚他在水边石上休息，闭目中隐隐听见水潭里不似白天那样幽静，有细微的动静。他一下子睁开眼睛转过头看向水里，什么也看不见。月光柔和，又被雾气遮挡，本应在月光中波光粼粼的潭水此刻却好像一池黑墨，任何东西陷入都会被倾覆沉没的无影无踪。但张起灵心里已经有所感知，这潭水下定然有所不同。

又一日，天刚亮他便再次下水，这次他冲着昨晚听见声响的地方直接游了过去，憋了口足气下潜至深处，找寻了半日还是什么都没有。他没有放弃，仍在一遍遍的下潜，最后有些脱力的扶住水下的岩壁，忽然看见有些水草的长势十分怪异，顺了头过去看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那是一段冰冷冰冷的水道，暗幽幽的什么也看不见，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吸力消失了，来了把后坐的推力直将他自下往上推去，他调整了一下身形顺着力量直接就冲出了水面。

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并不完全漆黑，稍微有点点亮光，不是因为有阳光或者洞口，而是因为这大概是个溶洞，顶上结了大量的冰晶，相互反射造成的。看来水潭和这个地方是相通的，这个出水池只占了这个空间小半部分，可以爬上岸。这里寒气逼人，一出水面张起灵便打了个抖索，他摸了摸四周，都结了冰，看来这池水没结冰就是因为和外界融通否则定然也是要结成冰冻。

他慢慢地摸索，突然，在离水池不远的拐角处看见了一个黑团团的身影，倒卧在地上，是吴邪，而现在已经距离他坠崖过去九天了。

他快速走过去，扶起他周身摸了摸，有热度，才松了口气，这些天紧绷的神经算是放松了下来。

此处到处都是冰面，吴邪身上倒不是很脏，但是他的脸色极差，身上的衣服也被扯的乱糟糟的，头发很乱很脏，脸上和身体上的皮肤甚至都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若不是此时他正发着高烧，恐怕接近的人一定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张起灵虽然没有正经见过吴邪几次，但在他的印象中，眼前这人应该是一派生动纯善、温和安静的样子。此刻见到的，确实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吴邪。那么颓废，身上的衣服被拉扯的乱七八糟，肩上染了大片泛黑的血渍。那么虚弱，他肩膀上的箭伤已经化脓感染，左腿摔断已经呈现出歪折。又那么执着坚强，在没有吃食、受了重伤、冰冷孤独的环境下居然还活了下来。



吴邪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如此的接近死亡。

他与张起灵脱手后直直地摔下悬崖，下落的速度很快，而他并不是仰面下坠的，而是头部朝下，风声在耳边呼呼地作响，失重让他什么都无法感知，他只觉得想吐。进入大雾中没有多久就直接落了水，头重脚轻、内脏翻滚的感觉还没有缓和就这样高空跳水的直接后果是一瞬间无法呼吸、耳朵暂时失聪，在深不见底的水里他顾不上许多伸开双臂胡乱挣扎着，还没感慨于这样头落地却命大如此就被新的一拨死亡恐惧攥住了。忽然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给吸进了另一个地方，慌乱之中他既没有张起灵的身手也不够镇定，被水流直接冲砸到了池壁上，左腿撞上坚硬冰冷的池壁，钻心的剧痛让吴邪全身绷死，“啊啊啊”，抱着腿大声哭叫出来，过了好久都没有停止。

渐渐地缓过神来的吴邪，已经被这一系列的遭遇弄的筋疲力尽。使劲攀上了水面倒在水池边默默地发愣，他感觉自己眼里流出的热流大概不是透明的，而是自胸腔里涌出的血液吧。

等稍微缓过来后，他也疼的麻木了，想自己把肩膀上的箭拔下来。可他一只手弄不断后面射穿出去的箭头，过了半天，他实在没法，也暴躁起来，就直接把箭从前面一把拽了出来，已经穿出去的箭头又被他从外面倒着扯了进去一次，吴邪也不知道当时怎么就有勇气这么干，让身体里面已经受伤的骨肉再被搅得血肉纷飞一趟，脑子被痛感击震的一片空白，第一天就这样在空白中度过了。

他用一只手扯了身上的布料手脚并用的拉成条状将自己的手臂包扎并绑住吊了起来，这是潘子和他聊天时教他的。翻衣服的时候才发现居然衣服里面有两条小鱼，恐怕是下水后冲进衣服里面的吧，正好就做了这几天的食物，没有办法生火，他第一次吃了生鱼。本来他是吃不下去的，但饿到没有办法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好在他撑了好久才动口，要不然是撑不到张起灵找到他的。

他的腿断了没有办法站起身行走，只能在结冰的地面上爬着，这一条腿和一只手都折了的感觉，吴邪有时候还真是哭笑不得。只能耐住性子一点点向前挪动，他好冷，他想爬到远处去看看有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可惜什么都没有，或许是不够远吧。这样下去他会冻死的，他很清楚。于是就不定时地不断在地上爬着，以求身上能发出些热量。果然，后来就发热了，不过不是动出来的，而是发烧烧出来的，只是这种发烧，热的是外面，冷的是内里。

他发着抖还是不断爬着，不为什么，他双目久久已经不太转了，就这么死死盯着前面方寸的地面，爬行的目的似乎都消亡了，只是机械的重复，或许这样他还能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吧。

这段时间，他开始发疯地想念张启山，想念着从前他带来的温暖，这样就好像能感受到心里暖乎乎的。想张启山带自己骑马、想张启山在冬天裹着被子搂住自己、想他陪自己下棋、想他们在午后沐浴在阳光下；想他吻自己的嘴唇、想他的手摩挲在自己身上、想他顶在自己身体深处喷发出的热流、想着两人在一起大汗淋漓。

他的想念渐渐地开始具象化，好像又开始重新真切地发生一般，他开始热泪盈眶到止不住的哭喊。

这三年来，吴邪不管是有意发泄的暴躁还是隐忍地默默忘记，是冲突在他人的身上还是平静地想消弭在自己的生活里，无一不是无法直视过去的残忍，他无法真正面对张启山的死亡。为了如此，他不仅不敢去想深入的思考出殡前后发生的事情，也同样不敢回忆两人之间的点点温热，生怕太过投入醒来就是一场白日梦。那年，他好不容易去撕开裂口回忆那段时间的种种反常，想从张起灵那里得到一些答案，但是张起灵拒绝了他，所以他开始歇斯底里，再之后就封存了起来，不敢剖开再探。每每回想，只能是一些背影或者模糊的人像。

再后来，吴邪恐怕是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也没有体力爬不太动了，但自从脑子里清晰地印出张启山的样子后，便有种释然的感觉，或许死也没有那么可怕吧，你在死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想着我呢，好像也不是很疼。可一旦全盘回忆出一切，吴邪也清楚的记得，张启山说过，“记住，对于任何事情，可以有无数种猜测，前提是不能伤害自己，如果命没了，所有的一切都功亏一篑。对所有的猜忌，你可以用任何手段去验证，但无论如何不能搭上自己。”

他莫名的有了求生的信念，或许是觉得张启山的死自己还有症结在心里梗着，或许是想单纯听他的话，想按他说的活下去。鬼门关前游荡着，还有什么生或死，不死的话就好好活着吧。



张起灵看着怀里的吴邪眼睛下面流出了液体，可他的眼珠没有转动，不知道有没有在做梦。吴邪的伤口他用带来的创伤药处理过了，断了的腿也接好并用边上的硬冰棍固定了，他将吴邪的衣服尽数除去，用手掌在他的心口使劲的搓动，直到看见胸口变得通红，恢复了一点热量。又开始搓动他的四肢，给他驱寒。然后脱了自己的衣服将吴邪抱在自己怀中，用自己本也不多的体温给他暖着。他不知道吴邪这样躺在地上冻了多久，除了身上发热以外四肢已经有些冻僵生硬了，只能用这种方法去寒气，否则这人就废了。

吴邪是在一天后醒来的，他还没什么体力，见到张起灵后就有些直呆呆地盯着他。张起灵喂给他吃了点东西，他就张口吃着，眼睛都不转的木木地嚼，嚼着嚼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他面上不发红涨，鼻子也没有抽泣，心里更没有波动，自己也不知道眼泪怎么就不受控制地滴落下来，好久都不停。

等通通都流光了以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心里划了一个句号。他此刻真的知道了，也接受了，张启山是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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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6 寻找出口

（一）

等吴邪缓过来，两人便并排靠坐在冰壁上。张起灵脱了一件自己的里衣加给吴邪，自己裹着外衣。本不是寒冷的季节，谁也没有多穿衣服在身。

张起灵每日都会给吴邪检查伤口加以敷药，他算着日子，从他进来到现在恐怕已经过去了四天，加上之前路上的三日、谷中的九日至今他离开帝都竟已有十六日之久。出京前他将大小政务暂托给张海客打理，他预估最迟不过七、八日便可返回，可如今却超出了一倍之多。他对张海客政务上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只是毕竟身为一国之君杳无音信如此之久也的确不多见。

因此，从吴邪清醒过来后，他就开始对这个溶洞进行探查，这几乎是个全封闭的空间，他双指在墙壁上一寸寸的探寻着，却经过了这几天仍然没有找到除了水路以外的其他出口。他不能再耽搁下去，外面的情况等不了、剩余不多的食物等不了、周遭奇寒的环境等不了、吴邪的伤也等不了。

吴邪多数时间都在闭目休息，既不说话也不起身一块寻找。

他知道张起灵的能力，不论是心中曾经对他所作所为的畏愤还是此刻他能身在谷底自己的身边，他坚定的知道如果张起灵都不能找到出口，那么自己也不会能帮上忙，况且他在这里待了数日，第六感告诉他，没有出路。

他不想说话，既不想问张起灵为何会搭救自己也不想重提问过的关于张启山的话题。既然下到深谷又穿过水潭到达这里必然不是能用“刚巧”来解释的，若愿意说也不用等自己去问；关于张启山的事，从前不说如今也不见得会讲。

此刻对他来说最需要做的就是养足精神、保存体力。大概脑子里的东西暂时都被清空了吧，那就消停一阵，吴邪如是想。

张起灵最终没有找到其他途径，只能再次下水去寻找那条他们进来时通过的水道。池水寒冷，不能下潜时间过长，他反复几次也没能下到深处找到入口的具体位置。

他这次翻上地面时，吴邪瞥向他，看了片刻又收回目光直直地看向自己的前方。开口说道：“歇会儿吧。”

等张起灵浑身湿透坐下来后，他将最后半块饼推过张起灵的身侧，那半块他刚刚已经吃了。

张起灵将饼拿了起来，并没有看它也没有吃，捏在手里。

吴邪见他不吃，也不言语。爱吃不吃，最后一块了，今天过后还没有找到出路，就坐着等死吧。他无所谓，反正已经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人，能活着自然好，若是非死不可也麻木了、无甚恐慌的。

张起灵将饼撕成几瓣，自己只吃了其中一半，看样子是准备打持久战了。他是几出生死的人，对生与死的看待和如何存活的方法都比吴邪要深刻的多。这才到哪儿，甚至还没开始。

接着休息了一会儿，张起灵继续下水去探寻。重复了有几个时辰，再上来时人打着寒颤坐在吴邪身边，闭着书目盘腿打坐调息。吴邪一直此时睁开眼睛看了看他，也开始撑着冰壁费力的站起来，一点点的挪动想四处去看看。张起灵的意图明显，若自己还无动于衷或作壁上观，吴邪觉得自己的存在总要有点意义才行吧。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两人都在适当保存体力的前提下倾尽全力去寻找出口。每日只进食一餐，其实也就是一小片薄饼。每当这个时候会简短的交流几句，多是交换今日的进展和推测位置的可能性。

张起灵已经找到了水下那个通道的口子，那个通道的力量很反常，冰洞这段实际是有推力能将他往外推的，可到了中段就会被外部的水流给急速撞回来，他尝试了很多遍都被推了回来，这不比逆水行舟，下去了没有空气且水道窄小水流力量极大，已经尽了最大能力也还是无法。看来这条路已经被堵死了。但这也不是毫无收获，他进到了中段有时候能徒手捉到一些被推过来的小鱼，这样倒是让他们的食物有了长久的来源保障。

吴邪渐渐愿意多说些话，仿佛暂时脱离了被饿死的威胁后，倒是能有闲心来对这个构造奇特的地方投放更多好奇和关注。

“这个溶洞应该是在那个水潭的下面位置。”吴邪说出自己的猜测。

“因为你说谷底并没有多冷，而潭水也只是冰冷，可这里去冰冻着，想来是在个很深的地底下。”吴邪看了他一眼接着说出缘由。

“若如此，为什么这里没有被水全部淹没。”张起灵顺着他的话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知道。”吴邪直接给了个直白的回答。

...... 两人沉默不语。

吴邪闭目沉思，张起灵抬眼看着满顶壁上好似长出来的冰晶，也很费解。

“你说，会不会是这样，其实这里的温度是非常低非常低的，只是我们待久了有些适应了。”吴邪突然睁开眼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张起灵不置可否，他早就意识到这点。

“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地方的寒冷空气十足”吴邪跟着思维推说着，重拍了一下大腿，好像明白了什么。“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个水道里面会有推力推着出去，就是因为这里面太冷了，是冷气推出去的。”

张起灵一下就明白了他说的意思。这就好比，为什么冬天只要窗户开着屋外的寒气总会大量的被涌进屋里一样，因为屋外寒冷的气流力量更加大，而这个地方就是把这种力量给放大了很多倍。

可这一下后，吴邪又蔫了下去，知道这个又如何，总不能指望这冷气将他们推出去吧，况且已经尝试过了，在如今平衡的条件下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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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出口的二章明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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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7 出谷

出来的时候已经的傍晚，夜幕很快便降临了。然而吴邪的心情被逃出生天的喜悦充盈着，在冰冻里面待了这十几天，对时间的概念都快模糊了，如今总算能看见除了冰和水以外的东西，听见除了水流声外的其他声音，谁管它是雾障迷蒙还是虫鸣鸟叫。

相比吴邪，张起灵则早早便缓过了情绪，去四周捡了很多树枝回来，好在他入水之前将火折子留在岸上，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在黑暗的水岸边寻了个背风的位置，生起了一簇火堆，二人都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陆续搭在张起灵用树枝架起来的横杠上烤干。水潭里的水和鱼已经不用质疑直接被拿来作为食物和饮水使用了，吴邪吃着张起灵抓来烤好的鱼，面前对着温暖到有些炙烤的火堆，劫后余生的巨大欣喜充斥着全身，他吃完鱼就趴下睡了，谁也没有对此次的计划成功做总结陈词，吴邪的感言已经在张起灵到处捡柴和抓鱼的时候自我消化了，而张起灵并不在意这些情绪上的表达。生上火、吃上鱼、烤上衣已经默默地代表了劫难的结束。

第二日，吴邪醒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大概日上山头了吧，虽然看不清。火堆仍然不灭，张起灵已经不在了。

吴邪看着还在燃烧的火堆，知道是张起灵半夜肯定还起来添过柴，心想这人的体力还真是不一般的好，照理来说像昨晚的情况，一直紧绷的心放松下来了应该会睡的叫都叫不醒才对。到了白日，再看着这山谷倒有些云雾缭绕、世外仙境的恍惚感，或许昨日的兴奋还是有些延续到了今日，吴邪看什么都是好的。

吴邪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口，他在等张起灵回来帮他处理。他终究是怕的，在冰洞里是心如止水又黑黑暗暗的，看不太清也身体冷的麻木感觉不到。如今上来了，青天白日的，该什么化脓长疮是逃不过的，吴邪不忍心自己亲眼去仔细看。

过了不短的一段时间张起灵才从高处快速地下来回到岸边，看见吴邪闭着眼靠在石壁上，放下了手中捡回来的树枝便在水中洗了洗手，回头来吴邪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便拿出创伤药又拔出插在腰间的小刀。吴邪见他走进过来便一转头闭上眼睛，倒是有种任人宰割的架势，张起灵蹲在他身前抬眼看了他一眼，手上没停将他的伤口挑开，细细地刮开一些泛白腐烂的肉沫，挑破已经化脓的部分一股脓水便迅速流了出来，吴邪疼的咬紧牙关发出“嘶嘶”的声音，整张脸都狰狞着，手掌也紧紧地握成拳头掐着自己掌心。

待张起灵毫不人道的处理完肩膀上的伤口后，又看见他开始对自己的左腿进行灭绝人性的动作，吴邪先开口说道：“麻烦你轻点，虽然不是你的腿可也是会痛的。”

张起灵手上丝毫没有受到他的话影响，已经用三根笔直的小树干将吴邪的左腿重新固定好了。然后一言不发的又下水去抓了几条鱼回来，重新生起火烤起来。一会儿便烤好了递给吴邪，自己也吃了起来。一切结束后，张起灵说：“下午我们开始赶路出谷，你睡一下养点精神。”说完便自己坐在火堆边盘腿开睡了。

吴邪见他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也靠着石壁睡起来，但不得不说这个地方在还算有精神的时候很难让人入睡，因为周围的水声太大了，昨晚睡得着是因为太累了。吴邪便又睁开了眼睛，无所事事四处瞄瞄就最后定在了离自己不远的人身上。

上了岸之后他们俩便把衣服换了回来，现在还和最初的样子差不多，除了长了点胡渣起来外。张起灵很瘦，这是第一反应，不过吴邪知道他不是骨瘦如柴而是劲瘦。他长相有点...怪，可能吴邪直观感受他不太像张启山吧，在吴邪的印象中，儿子不都挺像老子的么，就比如他自己，他不仅像老爹而且还像吴老狗，这很好辨认。不过吴邪忽然想起张起灵的母亲，从前的皇后是个藏族人，那边的人的确和中原人有些不同，或许张起灵是遗传了母亲的面向也说不定。反正看起来还算挺入眼的，吴邪暗笑了下，就是没我好看。他注意到张起灵的右手食指和中指也是长长的，想到张启山从前和他说过这是张家人练家族功夫造成的。然后，然后吴邪就想起张起灵身手不凡，自己的小满哥就是死于他手，这个得好好问问他，虽然他不见得会说，想到这吴邪不禁愤慨，有什么秘密不告诉自己也就算了，可是连杀了他条狗都要隐瞒，是不是闲的慌，真是欠骂。

在吴邪漫天思绪纷飞的时候，张起灵像睡了一觉醒来，立即就站起了身，甚至不用活动盘压的下肢便走过来叫吴邪起来，自己收拾了一下东西并将中午多抓的鱼放进用藤条编制的篮筐里固定在腰上后走到吴邪身前蹲了下来，示意吴邪上来，要背着吴邪走。

吴邪犹豫了一下，抬头看了看，他们在谷底若张起灵不背他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上的去，便还是趴了上去。张起灵立即起身向小路走去，虽然背上有个吴邪但也丝毫不损进度，还是在夕阳中爬出了谷底。

张起灵把他放了下来，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后，又站起来辨了辨方向。再次要蹲下来背吴邪，吴邪拍了他一下，说：“我自己走会吧，老麻烦你多不好，你给我找跟粗点的树干来，我拄着就行。”

“前面的路不好走，而且距离很长，你走不了的。”张起灵没有转过身直接说道。

“我有那么差么？”吴邪当然是强弩之末，只是心理上的确不想这样一再借别人之力。

“有。”张起灵显然不想耽误，便直接说了出来。

额，你他妈的一点都含蓄。吴邪没想到每每这种时候会选择闭口不言的张起灵竟然就这么直白的说出了事实。

吴邪见他那样，没法，还是继续趴了上去。

张起灵便开始了背着吴邪的长途跋涉。

“你平时也这样么，不怎么说话的？”吴邪两只手臂伸长搭在张起灵肩膀上伴随着他走路的步调一晃一晃的，时间久了总觉得要说点什么，否则太无聊了，便随便捡了个话题。

“......”吴邪久久没有得到回答，忽而觉得自己有点蠢，问一个沉默的人为什么不说话这样的话题，除了蠢还真是找不出什么解释。不不，一定是我的问话方式不对，重来。

“你和胖子是不是一起设计涿国的霍家，让她们退的折子？”吴邪当然问的是婚事，他得找到一个第三人来作为切入点，胖子责无旁贷的充当了这一角色。

“.......”还是没有回答，有的只是张起灵因为赶路有些加重的呼吸声。

妈的，能不能聊啊！吴邪拧着眉毛看着张起灵的后脑勺，无语的朝旁边翻了个白眼，嘴巴也揪了起来。

“诶，那你纳了侧妃没？”吴邪也是绝处乱投石，反正都不说话，就问问男人都喜欢的话题好了，这几年他开着茶楼和古董店，常来常往的多是各家的老爷少爷，聊来聊去总少不了谁家的夫人更加貌美又是谁家纳了房娇俏的小妾，再加上他也是刚刚参加了解雨臣的婚礼回来，说这个好像是天经地义的吧。

张起灵仍然没有说话！吴邪闭了闭眼睛，他的情绪开始躁动起来。

“那你给我解释解释小满哥是怎么死的？”吴邪把头伸向前面一些盯着张起灵的侧脸问道。

张起灵没有说话，但是眼珠子转了转，明显是在想关于这个问题。

“就是我养的那条黑背狗，你为什么要杀死牠？”吴邪赶紧追上去说。

“牠有问题，非死不可。”张起灵终于开口了，可是说的这八个字让吴邪更加疑惑以及气愤。

“牠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是好歹也是主的，你打狗也要看主人好不好！”

然后张起灵就不吭声了，他不想与吴邪纠缠在这种没有意义的话题里。

吴邪见他果然遇阻就不开口了，也懒得再开口。却也很识现状地没有让张起灵放开他让他自己走，只好在依旧晃荡中闭目睡觉，反正他中午没睡此刻有人愿意受累就别怪自己了。

到了晚上，他们找了块平坦的地面做停滞休息。

坐在火堆边，吴邪不断听见鸟兽的声音或近或远的响着，心里有点点发憷。昨晚在水潭边，因为水声大并没有听的很真切，到了现在却显得那么清晰，真是恶心。

他开了眼离他不远不近的张起灵，想了想还是没有挪动，就在原地待着，只是这一晚睡的十分不好。

第二日，依旧还是张起灵背着他赶路，吴邪因为昨晚没有休息好没了精神头，一个上午也没有和他说过话，就静静地趴在他背上睡觉。

等中午吃完饭后再次上路，吴邪睡醒了也来了精神，才意识到自己昨天问的都是些什么鬼问题，正经问题一个都没有问。

“你知道怎么上去么，就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到底要走到哪里去？”吴邪问。

张起灵改用一只手托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指了指前方说道：“前面有片林子，绕过前面的林子有一条溪流，不像是从山壁上留下汇集成的，应该可以顺着出去。”

吴邪看着眼前的人，明白这个人不是不说话而是不会说他觉得跟你没关系的话。

“那你又是怎么会在那么恰巧的时间里出现来救我。”吴邪问。

“我的探子追踪那伙人时发现的。”张起灵看似答非所问的说了这句。

吴邪心想，那就是想说，你本来是追那伙杀手结果刚好搭救了自己咯。切，扯淡。这样疑问就更多了，你追杀手？请问民间杀手跟你这个皇帝有何干系，还要劳烦你亲自出山；你追就追，顺便救我一救也说的过去，但是我都掉下来了，你还那么有信心我会不死，要下山谷来找？一定有阴谋，怎么想都觉得你才是杀手组织派来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死了也要不休止的把尸体带回去这才符合行业规则。

吴邪心里小九九打着，他当然不认为张起灵费那么功夫真的要对他不利，只是越想越觉得有股不对劲的味道。

“那那个杀手组织又是怎么回事？”吴邪接着问道。

“是个非官府管辖又有勾结的组织。”张起灵答道，吴邪气结，能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

“那为什么要杀我？”吴邪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如今总算有救了，可自己这一身伤是因为什么他总要弄个明白不可。

“不知道。”张起灵说道。

吴邪一下子被他堵了话。

“那我们要多久能回得去？我还有生意要做呢。”换个话题吴邪接着说。

“也许三五天。”吴邪一听整个人都叹了口气。

“那么久，等我回去了也不知道铺子有没有亏本。”

“还有，等上去了你就回宫里了吧。”

“回宫里好，没什么事也别来吴国，我觉得我还是少见你为好，见你一次就得倒霉，不是我的狗倒霉就是我人倒霉。”

“还有越国，你也少去点，小花说没什么特别大的事他也不想见到你了。”

“诶，你听见我说话了没...”

......



走了一天半终于走过了那个林子，林子后面是一片较平坦的大空地，果然有条小溪。张起灵加快了脚步顺着溪流走着，走了一天，居然真的如张起灵所说，那溪流是从山脚下石壁里一个不大的溶洞里流出来的。

开始的一段空间还挺大，越到后面越窄，张起灵猫着腰走在前面，吴邪拄着一根木棍跟在他后面跳着脚走着。走着走着竟然发现这是个死路，前面有块巨大的石头挡住了去路，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恐怕是早就在这里了。

吴邪累的顾不了那么多，就背靠着石壁慢慢地坐进了溪水中。看着张起灵在用手指在石头上探抚着，翻了个白眼扭过头不看他，神经病，你能弄的开么。

忽然张起灵把贴着石壁的脑袋收了回来，走过来拉着吴邪不由分说就往后面退去。吴邪问他干什么，他说有人在那边。

果然，过了大半天他们开始真切的听见石头那面有明显敲打的声音。就这样待着等待着，吴邪忽然听见一个婉转清亮的嗓音此刻正大声与另一粗犷的声音争吵。是小花，还有潘子！

他快速地扶着石壁向前了一点又被张起灵拉住，他回头看了眼张起灵，甩开他的手，就在原地大声的喊叫到：“小花！潘子！是你们么？我是吴邪！”

那边很快有了回音，“小邪？我是解雨臣！你在那边么？快躲远一点，我们就要推开这个石头了。”

听见回音，吴邪快速地摸着石壁向后面推着，不过一会儿便听见石头被那边人合力推动的声音，又反复加了一次力，“轰”的一声，石头被推了开来，朝吴邪他们这边滚来，张起灵拽着吴邪又后退了很多，看见石头滚向开阔的位置了，便提气抓着吴邪点着石壁蹬了一脚从石头上方跃了过去。

就看见那边远处冲过来一堆人，都举着火把，打头的正是三叔与解雨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