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舞文弄墨 >  分享感悟: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分享感悟: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照他的说法,在台湾厂里,那些笨的学徒一样大把,他在台湾的时候还敢骂人甚至甩手打两下,可这里是大陆,总经理告诉过他,在大陆打人是犯法的,他要保持克制,要友爱要亲善。
孟沅还以为,这台湾人的“五讲四美三热爱”,学得比大陆人要好,但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多年来深受蒋匪军教育,是怕势单力薄,万一惹怒了工人,他们逃不了“无产阶级”的清算。第一批的台湾投资商,在大陆还算夹着尾巴做人,就算偶尔嚣张,也不像港商那么颐指气使。
当然,台湾一直奉行儒家文化教育,所以他们做事也相对低调。
阿文是个好人,开初两天孟沅就这样判断,只是又过了两天之后,孟沅不得不修正了一下这个评语,在前头加了一个“滥”字。
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孟沅是学管理出身的,她自然明白,对于企业管理,不能仅仅凭人情或个人好恶为依据,在人情之上,还应该有一个最底标准,那就是制度。
阿文是一个人情大于制度的滥好人。
他很善良,也容易心软,除了钱上面,他无法给大家多发一毛之外,他会原谅一切可以原谅,以及不应该被原谅的错误:工人们做事拖拉,他会原谅;丢失零件,他会原谅;不请假就外出,他会原谅;连装病旷工他都会原谅。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孟沅来的那天,就听他说有一个工人生病了,所以没有下车间,当时她还好心问了一声,要不要去乡医务所请医生来看一看,结果王国全把她拉到一旁,偷偷告诉他,那小伙子是装病,他其实健壮得很,现在跑到四联村去探望他老乡去了。王国全还说,林经理知道这事,但他还是准了假。
如今厂里没开始计件,做多做少都拿差不多的钱,大家心照不宣地请假,三天两头就能找出理由来,人心上来讲,都愿意躲懒。
“大家放心,在我任职期内,台庆厂不会开除任何一个工人。”阿文跟大家保证,他也是这样交代给孟沅;在他看来,这是讲义气,也是让总经理安心,在他手上不会有工人流失,但他这种说法,而且是说给所有人听,造成的后果就是:工人们有恃无恐。
不错,工人们都喜欢他,因为没有一个工人会不喜欢肆意纵容自己的管理者。
这个礼拜尚未结束,孟沅就知道了,为什么林总会一再强调要帮他“盯着”,因为林总对这个跟在他身边多年的阿文,知之甚深。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工厂跟公司的管理制度不大相同,她记得小眉以前跟她说过一件可笑的事情,就是她们公司里曾经来过一位自称在大企业担任过办公室主任的高级行政主管,那是家职工十万人以上的国营大厂,他履历表的耀眼程度,让他目中无人;小眉公司的管理制度被他批得一无是处,于是,重新撰写的重任就被交付到他肩头,写了足足三天,一份并不怎么厚的文稿交到老总那里,小眉在去总经理室汇报工作时瞄了一眼,第一页第一条的内容是:公司范围内,不准随地大小便,违者罚款十元。
“当时我在老总办公室里,只能使劲憋住,出了办公室才敢放声大笑。”小眉这样形容,“我把这制度首条说给我们行政办公室的人听,大家都笑惨了,一致同意应该改成这样:敢在公司范围内当众大小便的,每次奖励十元!”
这位高级行政主管,在制度交上去的当天就被老板赶走了,据说他走得非常气愤,一直在申辩,他们国营厂制度的第一条,的确就是这样的。
“他也不想想,厂里是些什么人,公司里又会是什么人?厂里那么大,犄角旮旯多得是,公司里哪一处地方不是在众人眼皮底下?还随地大小便,在办公室里当众屙得出来算本事!”当时小眉就这样,复述时一直在狂笑,说完了都还在笑。
这虽说是一个真实发生过的笑话,但也提醒了孟沅,因地制宜、因势利导,才是一家企业最应该采取的制度。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制度,当然是对事不对人,孟沅一直告诫自己,不要让自己的个人情绪,去左右企业的管理。在情绪上,可以有强烈的好恶,但在处理实际的商业或企业事务时,则必须公允,只有公允,才可以服众。
她坚持做到这一点: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我的行为,值得你尊重,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早先定水电工时,因为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加上村里的面子,虽说其他厂对暴师傅风评较差,可阿文还是请了他;只是相处几天下来,阿文虽面对暴师傅时脸上仍陪着笑,私下里却跟孟沅抱怨,说早知如此就不该用他,让孟沅想想办法,能不能换一个人,到横岗镇上找一个新的师傅过来。孟沅不敢乱做主张,倒不是她怕暴师傅的暴脾气,而是无法判断,如果中途换人的话,会不会给厂里造成什么安全隐患。
于是,她先打电话向姐姐姐夫请教,毕竟他们在建筑设计院工作。姐夫问了同事,告诉她在这种厂房水电整体已经完工的情况下,再增加区域的水电改造,倒不会有太多的隐患,这种小工程,只要有专业的电工操作证,换谁都可以接。
有了姐夫的专业助拳,孟沅还是决定先好好跟暴师傅沟通,她也不想轻易砸人饭碗。
事实证明,对于一个妄自尊大、自以为是的人来说,任何方式的善意沟通都会被他视为挑衅,单向沟通没效果不说,甚至还有反效果,纵然孟沅的语气都是选择的请教方式,纵然孟沅向他提出需求的时候都十分客气,可暴师傅全部白眼相加,最好的情况,是你说你的,他做他的。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孟沅自己的脾气并不懦弱,她只是愿意换位思考,多体谅一些别人的难处;暴师傅这种做法过了她的底线,按捺许久,终于她决定换人。
最终是厂长打消了她的这个念头,忍无可忍,仍需再忍。
对于换人的想法,孟沅向厂长委婉道出,也咨询了她的意见,毕竟这暴师傅是村上的人。厂长自然对这人知根知底,她劝道:“孟小姐,你们多忍忍吧,最好别换;不是我包庇自己人,暴师父脾气不好,我们都知道,但是,你要明白,这不是一锤子买卖,现在你换了他,以后厂里万一断电断水,出点什么状况,还是只有找他来修,何况他懂这个,要搞点动静出来,你也抓不住把柄;平素那些正常维护,你也不愿意动不动就跑横岗,对不对?就算你愿意跑,这一来一回至少耽搁半天时间,对厂里来说,那也是得不偿失。”
孟沅承认,是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到,的确,厂子里要在这儿长期经营,有些人不能惹,宁得罪阎王莫招惹小鬼,老话道出这番真理。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据阿红跟她透露,李总是在大陆的台湾人里面,唯一一个没有交女朋友的——是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但不表示他在应酬时不“逢场作戏”,反正每回去喝酒或者唱歌,陪酒小姐李总也会要一两个。
阿红笑道:有一回李总多喝了几杯,阿龙——就是她头一回见过的另一家台资厂姓袁的驻厂经理,怂恿他把那位年青美貌的陪酒小姐带回去过夜,结果李总酒醉心明白,他当场扯着嗓子叫道:我老婆美观大方、经久耐用,体贴又温柔,这里哪个小姐比得上?跟你们说不明白,想阴我,没门儿。
“喔?看来李总跟他夫人感情很好。”这在台湾人真是很难得。
“什么呀,感情好会自己一个人在大陆?他老婆就是呆在台湾不想过来。”阿红撇嘴道,“第二天酒醒了,他跟阿荣说,那个小姐妆化得那么浓,他怕卸了妆会吓死他。”她又补充:“听阿文说,才来大陆的时候,李总也有一个相好的,样子很漂亮,走的时候好像李总还给了不少钱。估计是这两年玩不动了,所以才改了性子。”最后阿红总结道,“男人都好色,狗改不了吃屎。”
听到此处,孟沅感觉到啼笑皆非。就算阿红愿意当“屎”,她自己则没那个“理想”。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这边工人都包住宿,基本上形成了默认条款,因而这部份费用,就要算做是工厂的硬成本支出。台庆厂定的伙食标准,是一天两块五,也就是说,早餐五毛,午餐跟晚餐各一块,米面油盐统统包括在内,这么少的钱,工人们只能保证基本吃饱,吃好就完全谈不上了。
孟沅来之前,伙食这块是王国全在分管,早餐多半就只是稀饭,或者昨夜剩下的干饭加点水煮一煮,配些咸菜或盐拌白菜、炒豆芽之类的素菜,根本没有干货,工人们纷纷反应,开工不到十点就饿了,一直得等到中午才有饭吃;至于中午跟晚上,则永远只有一个菜,就是当季最便宜的蔬菜,或者是白菜、或者是萝卜、或者是包菜、或者是茄子土豆……拿八成肥的猪肉或者猪皮煮成一锅,每人一勺,米饭管够,但菜只有一勺,多了没有。
因而好些个饭量特别大的工人,都自备咸菜,腌萝卜条或者酸菜,甚至有个四川工人,自己带了一个小泡菜坛子过来,专门泡洗澡泡菜。
食堂的大锅煮,孟沅亲口尝过两顿,如今见到那菜都想吐,白花花的肥肉,加上切成大块的菜炖在一起,只放了盐跟味精,厨房里连酱油都没见着,更别说其他调料了,菜油调和油香油,这些厨房的应备品一概没有,只有一大碗猪油,黄黄的,闻起来一股子油哈后的腥气。
“没有办法啊!”尹师傅叫苦,“买菜买米都是王管工去的,他买这些回来,我只能这么做。”
至于那些米饭,孟沅也觉得难以下咽,她去米袋子里查看,发现这些米都是陈米,粗涩无光、米粒散碎,甚至能用手直接捏成灰。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第二件事,则涉及到钱面上,菜价每天都有变化,如果买菜的人存心想赚这个差价,还是防不胜防,除非孟沅亲自监督,但她哪有那个时间耗?何况就没算她肯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哪怕她账面上再干净,也一样会被其他人议论。
别人未必肯相信她的禀性,如今这个时代,是漫天都在落黄泥,不小心沾惹上,不是屎也成屎。
孟沅动了两天脑筋,想起王国全说的那句话,最后豁然开朗,既然菜是买给员工吃的,那他们自己肯定最关心;这样就简单了,每天尹师傅出去买菜时,就随机派一位员工跟着他,既可以监控菜价,又可以帮他搭把手,还能提些菜式配搭的建议,尹师傅报账的清单先由同去的这位员工审核签字,再交到孟沅这里来清账,三十几个员工,一个月轮一圈都不带重样的,再要吃这个差价就很困难了,孟沅还可以告诉他们,她会不时去抽查。
亡羊补牢固然未为晚也,防患于未然则更佳。孟沅不指望靠人的自觉性来建设“大同社会”,她更相信制度以及执行的约束力,对事,不对人。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当着其他人的面,李总会称呼她“孟小姐”,可私下跟她两个人一起时,李总对她的称谓便会变成“妹仔”。
因为李总自称“猪八戒”,他最近跟孟沅说话,只要一发表自己的独特观点,开场白往往就是:猪八戒说……,孟沅问过他为什么会有这个自称,跟猪八戒搭界的没几句好话,这称谓挺贱的。
他正色道:我们这种台商,在你们大陆人眼里是剥削阶级,在我们台湾人眼里却是失败者,台湾混不下去了,发配到大陆来淘金。有句老话叫“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说的就是我呀!
在孟沅面前,李总经常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较低,照他的说法,前前后后见过不少大陆女孩,也就她值得起几分尊重,因而平等相待,对其他大陆女孩,他跟其他人台湾人类似,总是一副鄙视的神情,仿佛大陆女孩天生低人一等。
这话听起来是夸奖,可孟沅却并不觉得高兴,甚至心里还很不舒服。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她知道在他们这群台湾人身边,围绕着的多是那些贪慕虚荣、拜高踩低的物质女孩,双方名义上是“男女朋友”,实际上不过就是一场金钱与皮肉的交易。除了阿文跟聂经理尚是单身之外,其他人都在台湾娶了老婆,但有家有室,一点也没有妨碍他们在大陆寻花问柳的兴致。
有时候想想,这也怪那些女孩子自己不争气,见着那些有钱老板,死命地往上贴,在她们眼里,只有钱最重要,享受最重要;尊严尊重这类看不见摸不着的,对于她们都可以标价出售,折换成各种名牌物件,才算有些儿价值。
也许她们口中说的的确是事实,“不趁着年青貌美时抓钱,等人老珠黄了,谁肯给你花钱呀!”她们把金钱的获得,寄予在唯一的渠道上面——或许,这是她们仅有的、拿得出手的交易物品。
“青春原本就是消费品,你不消费,岁月一样消费掉。”小眉很公允地这样评价过。
“对呀,既然这是一生只能消费一次的,所以我就自己消费,绝对不会把这个大好机会拱手让人。”孟沅这般笑对。
“人必自敬而后人敬之”,这个道理孟沅懂,也一直禀持。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李总端起一杯给她,自己执起另一杯来,观色闻香,慢慢细品,“这叫执香捻茶,若再配上‘高山流水’与‘春江花月夜’,或者‘梅花三弄’才够意境。可惜啊,我那张古琴的黑胶碟听坏掉了,八音丝韵余声悠远,才是至境。”放下杯子,他说,“同样是民乐,拿‘十面埋伏’跟‘二泉映月’配这个,就会大煞风景。”
孟沅抿嘴偷笑。
李总继续道:“这是梨山茶,属高冷茶,冲七八泡都不会变色变香,味道怎么样?”
孟沅细观茶色,汤色青嫩中呈些金黄,饮起来口味纯正,鲜香幼滑,竟然略带果香。
“好茶。”她点评道,“杯茶之中自有山林青翠、薄雾清凉,若身伴鸟语花香,入宝山胜境;关键是这茶回味居然微有刚骨,离了女性的柔腻,倒显出男性的醇厚,这种口感我第一次品尝,生如夏花之绚美,别如秋叶之果决,若即若离,可刚可柔,如人生之两面,道不尽的一场风流。”
这番文绉绉的口吻,在别人听来嚼酸,但李总多半会喜欢,这几日跟他亦俗亦雅,她已经摸到两分脉,何况现在正在想法子投其所好,故而孟沅也有几分卖弄。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李总抚掌大乐,“古人说知音难求,猪八戒这下找到个猪九妹,妙极妙极。”
“我才不要当猪!”孟沅直接顶他回去,“贪吃贪睡不干活,谁爱当谁当。”
“我是猪八戒,你当然就是猪九妹啦!”根本不顾她反对,李总强行要编派这么个角色给她。
对于硬栽上来的帽子,孟沅当然是抵死不干,“想得美!”
“谁刚才还在讨好我来着?”李总故作姿态,左右睨视,“我很容易心软的。”
“真的?”孟沅表示不太相信,但她还是决定试上一试,“当猪不光丑还陋,我当猴子行不行?”
“不行,那就不是我妹子,变成我师兄了。”李总肯定不会上这个套儿。
“我又没说要当孙悟空!”见诡计不成,孟沅悄声嘀咕,“就当个花果山的小猴子还不行啊?排行跟你比那是天差地远的。”
“那要不这样,不当猪九妹,你也可以选择当翠兰小姐。”李总促狭地笑了起来。
翠兰小姐?孟沅被这话说得一楞,但她脑筋转得极快,立刻就想起来这名字的由来。
《西游记》里悟空收八戒那一回里,高老庄的小姐,闺名就叫翠兰,这是摆明了占便宜。
孟沅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题外话:很凑巧,孟沅遇到的好几个人都爱茶,严以宽跟小丁,这下还要包括李总。她虽不擅品茗,但命里大概跟茶有缘。
可见,茶文化是中国的共通文化,三教九流之中都有拥趸,粗茶跟细品,都有人爱。
李总对也孟沅格外亲热,自然有他自己的私心所在。
对于第一批到大陆淘金的台湾人来说,他们多是在较偏僻的乡镇投资建厂,一般接触到的,不是乡镇干部就是厂里的打工仔打工妹,接触的人群层次很有限,而且出于谨慎,接触面也自我限制得很窄。
这种情形下,孟沅在里面就显得比较与众不同了,因而才引起了更多关注——并不是她真的有多牛叉,不过是鹤立鸡群而已。哪怕仅仅是只小鹤,也足够显眼啦。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你猜一猜,为什么我们一群全业余的,会选择比赛保龄球?”李总发问。
“还能为什么?显示你们高大上呗,你们一群企业家,总不能比赛打麻将或者搭伙打扑克,那多低端呀!”孟沅随口乱说,“其实,打扑克也不错,我们伟大的改革开放总设计师就喜欢打桥牌。”
“根本就没用心猜。”他对孟沅的回答表示不满,“你那叫原因吗?喔,对了,你会不会打保龄?”
孟沅谈不上会,她只是打过,而且仅打过一回。
说起来纯粹是个笑话。
就在上次回成都时,大学里的一个姐妹,结识了一个在城北体育场里工作的男生,恰好那时成都市首家保龄球馆就在开在城北体育场里,于是那男生送了五局免费的保龄球票给她们;孟沅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她跟姐妹骑车去了球馆,每人花了五块钱租了双专用的球鞋,打球的时间一共不到一小时,她们选的是八磅球,基本上能碰翻瓶子就算胜利,大部份球都是直接滚落边沟,五局球,每局得分都没超过六十分,两个人为自己拙劣的球技笑个不停。中途里面的服务小姐过来问了两次:“请问两位要饮料吗?”两人一起摇头,打完前小姐又温柔地过来问了一次:“请问两位要加局吗?”于是两人继续一起摇头。
“一望而知,两个穷鬼加运动白痴。”孟沅这样形容给李总听。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李总笑得把茶水都泼到了地上。“原来你根本不懂保龄球的计分规则,难怪猜不到。”
然后李总告诉他,因为保龄球的计分规则里,每轮投两球,每次全中,可以合并计算下两球的得分总和,而每次补中,则只能合并计算下一球的得分,如果两球不中,则此轮只计两球合计击倒球瓶数。
每局你击倒九球,十局下来只有九十分,但如果每局全中,则可以打到十二局,满分三百分。
“这意味着,你只要有一点点小小的失误,可能你的得分就会跟对手差别极大。”李总的话格外耐人寻味,“差之毫厘,失之千里。这项运动就是要提醒我们,牵一发而动全身,再小的错误,都有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商场跟运动场上,都一样。”
人生亦如是。这道理让孟沅肃然警醒。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跟李总聊天纯属胡说八道型,总之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李总固然眉飞色舞,孟沅也是百无禁忌,两人大谈仕途经济、人情世故、鬼怪神佛、天气服饰、猪马牛羊、吃喝弹唱……聊得不亦乐乎。
李总说起台湾来,那是一口一个好,如何发达如何人文,如何规则有序又自由博爱,总之连月亮都是台湾的圆;而孟沅批评起大陆来,也是同样尖锐,方方面面都能挑剔出诸多不满来,这原本应该是相谈甚洽的一个话题,可这话聊到最后,结果竟得出“大陆还有发展进步的希望,而台湾则只能退步坐以待毙”这一高超玄妙的结论,李总被气得半死,想了半天,觉得孟沅是故意的。
他们两个的聊天固然有谈笑风生的一面,也自然有针锋相对的时候,毕竟两个人的教育经历不同,尤其是涉及到近代史,那更是南辕北辙,各说各话,说到后来,变成了互骂对方是“共匪”、“蒋匪”,都称对方中毒过深,不可救药。当然,这种明面上的“骂”根本没有影响到继续聊天的兴趣,双方皆一脸笑嘻嘻,只嘴巴上不肯有分毫让步。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孟沅默然,那年她在读大二,如此轰动的大事,曾席卷几乎所有的大学生,她如何会不知道?只是,她没有参与,孟沅从来就不是激进分子,她读的许多书让她明白,光有一腔热血,仅凭热情与冲动行事,经常会落入他人彀中,成为他人棋子。
“好好好,我是孤陋寡闻。”孟沅起身往门口走,她一边继续加些油醋,“李总,你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可你毕竟不是过来人,没法子现身说法,你总要找些证据给我展示展示,以证明你所言不虚呀。老祖宗告诉我们,兼听则明,偏听则暗,不管正史野史,都得有书为证对不?你不给我看,我哪能轻易就相信?”
李总一听她这说法,就知道她转来转去的念头,还是在自己那几柜子书上。
“这些书,我这里也没有。根本带不进来,每回过来,查这个查得最严。你们这儿意识形态高于一切……”他指着那些书柜道,“这里有的,全是些小说散文、旅游探险、美食风俗类,还有管理方面的,世界史呢倒有不少,我在这边搜罗了些你们大陆出的近代题材的书,翻看了看,觉得可笑至极。”
“那你慢慢笑,反正我们笑到最后就行。我看书不挑,有什么看什么,就找你借点书都不肯,我看你呀,活脱脱一个严监生,两根灯草。”孟沅比出一个2字手势,前后翻上一翻;她到门口换鞋子,今天穿了一双短靴子出来,她撑着门框换往上拔第一只靴子。
以李总的学识,他肯定看过《儒林外史》。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孟沅注意到李总有半柜子书,全是些《周易》、《归藏》、《太乙神数》、《奇门遁甲》、《河图》、《洛书》之类关于风水或占卜算卦的书籍,她指着这些书问:“你研究这些?”
“我可是台湾有名的麻衣神相。”李总自夸道,“要不要我帮你推一卦。”
“还是免了。我舅舅就是学易经的,他说算卦这种事情最不靠谱。算得准的,那叫泄露天机,会反噬自身,所以以前算命的多半是瞎子,那就是天谴;算不准的,纯属骗钱,当个娱乐还成,连我舅舅都不肯替我算,咱们非亲非故,我也不指望你敢跟我说实话。”
孟沅的二舅,还当真是易经协会的副会长,浸润易经上二十几年功夫,时常爱跟孟沅指点些知天识人的道理,他也曾说过孟沅有慧根,容易入“道”,一直想收她当个入室弟子,结果一念头刚出口,就被孟沅他爹这个顽固的无神论者给强力扼杀。
“你这个人……”李总叹息连连,“你不知道,台湾有多少人求着我帮他们算,我都不肯。”
“所以说,碰上我这么个不肯求的妖怪,你觉得很诧异是不是?”孟沅翻嘴仗的功夫,有时候会快过脑子的反应,“自古算命的规矩,只说过往,一涉将来便打机锋;过往都是我自己经过的,有什么算头,将来那些虚话,模棱两可,什么父在母先亡,什么利在东南宜动不宜静之类,爱怎么解释怎么解释。除非……你敢给我干货,把话给说实罗,我就敢照单全收。命不命的,反正我也无所谓。”
她忽而心想,命里再大的劫数,还能大得过严以宽去?自己已然了劫,还有什么可惧的?
若老天真注定要她身死灯灭,惧也无用。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还算什么算?”果如她所料,李总没再提推卦一说。
楼主:孟沅  时间:2019-11-24 20:12:03
不以美色侍人,也不会以陋容示人,清洁亦是尊重的一种,可以素面,不会邋遢。

回到宿舍,阿文跟阿红果然还在继续高卧中,孟沅觉得这样甚好,至少不必面对他们好奇的眼光与看似关心的盘问。她不太在乎他们会怎么猜测自己这一夜不归,究竟跟李总之间有没有发生些“逸事”,别人的想法说法,只要不是当面挑衅,她一般都不关注。
她的这副德性,小眉说她“拽”,Mars赞她“Cool”,小丁形容她“冷”,严以宽则怪她“烈”。
而孟沅自己,归结为四个字:孤僻乖张。

楼主:孟沅

字数:208283

帖子分类:舞文弄墨

发表时间:2018-05-23 09:06:50

更新时间:2019-11-24 20:12:03

评论数:762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