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坎很大，跶几分钟就得过去翻动坎里的稻谷，这样太麻烦。我从坎里舀出大半稻谷，只剩坎底那部分稻谷，这样效率高多了。踩着笨重的跶木，不长时间我额头就冒汗了。
分四次把稻谷跶好，倒在簸箕里，然后用米筛过稻壳。在昏暗的煤油灯下，一粒粒清理着明天的食粮。为了一口吃的，确实不易。
我折腾好簸箕里的稻米，也不知道是几点了，觉得自己好困。我掌着煤油灯去门口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偶尔有几声动物叫声。我决定不等唐磊，自己先睡觉了。
我去厨房拿了火柴，掌着煤油灯去门口的沟里洗脸、洗脚。山上的水比学校的自来水冷多了，冻得我直哆嗦。忘记带牙刷，只能苦着嘴睡一晚了。
唐磊的床跟我小黑屋的床差不多，也是在凳子上架上木板，铺着稻草。我打开褥子与被子，好大一股霉味。困得要命的我，也管不了那么多，美美地进入了梦乡。

早上，我被冷醒过来，唐磊把被子卷去，我半边身子露在被子外。
唐磊打着呼噜，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嘴里哈着白气去屋前的小沟洗漱，山里的早晨真冷，水冻手，洗过的脸都有些麻木。
我在伙房烧水的时候，唐磊起床了。他打着哈欠，估计他昨天晚上回来很晚。他拿出一些豌豆用我烧的热水泡上，对我说：“我去洗脸，你等下把豆子与米洗好，用那个大点的吊锅煮上，要煮一半米，中午晚上的一起煮好。”
我在门口淘米的时候，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站在门口。她穿着只只剩两颗扣子的紫色棉衣，头发凌乱，背着光，我看不清楚她的脸。我不知道她是谁，只礼貌地说声：“你好！”便继续做我的事情。她仍旧站在那里，不说话。
“妈！”我听到唐磊的喊声，原来这是唐磊的妈妈。
唐磊与他妈妈一起来到伙房，她坐在竹椅上看着唐磊一直笑，也不说话。唐磊给也没给我们互相介绍，自顾自地去忙自己的事情。他妈妈看看他，看看我，看看火，一直笑，不说话。
锅里的饭沸的时候，门外进来俩个人，喊：“哥，哥。。。|”
唐磊介绍说，这是他的弟弟妹妹，弟弟叫唐森，妹妹叫唐晶。他们鼻子上挂着鼻涕，好奇地看着我。
“我知道妈肯定来找哥了！”唐晶说，“这么早她不乱走的。”
他们的妈妈坐在那里仍旧看着我们笑，不说话。
“你们没吃饭吧？”唐磊问他的弟弟妹妹。
“没有呢，大姐在烤糍粑，煮姜茶。妈一早就不见了，我们来你这里找，二哥去地里找。”唐森带着重重的鼻音说。
“那你们也在这里吃吧，饭也够。”唐磊洗着手里的姜说。
铁吊锅里的饭冒出香气，唐磊打开锅盖，往里面拌猪油与酱油，然后盖上盖子靠在火塘边。接着开始用拍碎的生姜与豆鼓煮姜茶。
“哥，他是你同学吧？”唐晶问。
“是啊，他来帮我挑炭的。”
“他那么瘦，挑得动嘛！”唐晶与唐森笑了起来。
说着话，外面又有人叫：“哥，哥。。。”唐森起身迎进来一个人，跟我一样瘦。
“你们找到妈了，也不去告诉我。。。。。。”来人嚷嚷。
“这是我大弟弟，唐鑫。”唐磊看看我说，：“读初中。”
唐磊转头对唐鑫说，：“你回去吧，这里饭不够了，等下弟弟妹妹接妈过去。”
唐鑫嗯了一声，转身出门走了。
他们的妈妈仍然笑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说话。

碗柜里的碗只够每人盛饭，我与唐磊共用一个碗喝姜茶，他弟妹与妈共用一个碗喝姜茶。饭挺香，因为我以前从没有吃过酱油，所以感觉味道特别好，只是人多，我只能吃个半饱，但灌了一肚子姜茶。
吃完饭，唐晶与唐森一左一右地掺着他们的妈妈走了，唐磊也没送他们，自顾自地从火塘里往外掏红薯。那红薯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埋入火塘的，闻着香味，我忍不住吃了一个，把舌头烫得麻木了。
唐磊用布袋分别装上水与红薯，我们每人背上一个，拿上扁担往炭窑上赶。
炭窑顶上冒着白烟汽，唐磊过去看了看侧面的气孔，跟我说：，“昨天晚上实在太困，没有看好火候，有一窑烧过了，卖不起价了。"
我不明白他的话，便问，：“我们今天干什么？”
唐磊说：“往山下送炭啊，明天才能开窑门。”
他带我进大窑，里面堆了一大堆黑中带白的木炭。
唐磊在炭篓里垫上干草，住里面装木炭。木炭先选粗的竖着排，然后用细的塞满空隙。我也想按他的办法装，但被他阻止了。他在我的炭篓里立细一点的木炭，后来我才知道，不同的装法，重量是不一样的。
我们挑着木炭下山。挑着担子走下坡路感觉也非常困难，感觉人马上就要随着担子滚下山，我走了半小时，感觉小腿就开始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唐磊看着慢下来的我，说：“一开始都这样，人们常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上山一半小时，下山我们走了两个小时多小时才到蒋伯家。
我放下炭篓，坐在凳子上，腿还不由自主地抖动着，让我有此难为情。编竹篓的蒋伯坐在那里，头也没抬说：：“第一次下山就挑这么多，摔下山沟怎么办？”
我与唐磊都没说话，我只顾着口喘气，唐磊只顾着喝水。
蒋伯娘要我们吃了饭再回山里。唐磊看1时间才十一点多一点，便坚持要再回去挑炭。

在回去的路上，我们一边吃着红薯，一边聊天。我特别佩服唐磊吃光一个红薯不用喝水，我没吃几口红薯就别噎得透不过气来。
唐磊跟我说，他母亲得过脑膜炎，头脑不清醒，每天都需要人提醒她做什么，不能去那里，常常在山里迷路，需要家人满山遍野地找。
他父亲不是他爷爷亲生的，是从人家家过继来的。他父亲家祖上是地主，一大家子人被搞得七零八落。他是老二，自己出来给人做继子，改了姓，离开家后就再没有回去过。他父亲上过学，有一定文化，本来代过课，由于家庭成份不好，只做了很短的时间。
他父亲到了山里，由于穷，又山高水远，娶不上妻，人就变得越来越压抑，不说话，喜欢喝酒，喝了酒就发泄，骂人，砸东西。一次，凳子砸向护东西的奶奶，把奶奶砸成重伤，最后不治身亡。他爷爷与他父亲两个熬了几年，在一个远亲的帮助下，他父亲迎娶了他妈妈。
他妈生下他姐，给家里带来一些欢乐。但随着唐磊的出生，家里又蒙上阴影，。他父亲坚定地认为他是怪物，是老天对他的报应，把他扔过好几次。幸运:地是，他那不清醒的妈妈与爷爷给找回来了。
唐磊语气平静，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
聊着天，发现时间过得很快，做事与走路也没那么累。
这天，我们每人挑了三担炭下山，从第二担开始，我的腿一直抖，吓得唐磊不停地问行不行。我很累，但还是咬牙坚持过去了。只是从下午晚些时候，由于吃了红薯一直放屁，弄得自己与唐磊哈哈大笑。

傍晚，我们在蒋伯家吃了晚饭。好久没有吃家常菜，我觉得菜太好吃了，晚饭我吃得有些失态，害得他们几个人一直叫我，慢点，慢点，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人有时候真的管不住自己的嘴。
在回去的路上，我跟唐磊说起我的家人，特别是母亲，我自己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母亲。说着说着，我们都沉默了，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有些凄凉。
冬天，天黑得早，路才走了三分之一，天就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在马灯的微弱亮光下，在偶尔的动物叫声中，我们回到了唐磊的家。
白天太累，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们天还没完全亮就起来做饭，吃了饭就往窑上赶。从新烧的窑中取出了所有的炭。唐磊有些不高兴，有一窑烧得有些过了，白白的。唐磊说，这种炭重量轻，不耐烧，不好卖。我估计是我帮了他的倒忙，打乱了他的计划与规律，心里有些惭愧。
今天我们往山下送炭跟昨天不一样，我们是每人挑三担炭，走一段距离回去挑最后一担。唐磊告诉我，这种挑法叫赶绵羊。
下午三点多，我们把三担炭都“赶”到蒋伯家，没吃饭就直接去坐车赶往学校，怕晚自习迟到。
回到学校，我的腿一直轻飘飘地抖了好几天，腰酸背也痛，肩膀火辣辣的。

回到学校的周二傍晩上，我们三个去出新的黑板报，站在凳子上的我，好几次差点摔下来，腿抖得厉害，吓得她们两个以为我病了，一个劲儿要我去医务室。我告诉她们我是爬山多了，疲劳过度，没事的。但从她们的眼里我看到了关切，我挺感激她们的，有时候觉得自己也不是孤单的。

出黑板报的时候，赵玉梅跟我说，周末想叫我去她父母的厂里写黑板报与标语，问我有没有空。她知道我周末去捡废品的，全校几乎都知道，我会用空闲时间捡废品。
我问：是小周末还是大周末？（我们两周放二天假，这是大周假。上课两周中的周六下午放假，晚上也不用上晚自习，这个叫做小周假。）
赵说：看你了。
我说：小周末吧，大周末我有事的。
赵说：行。
朱琳凑过来说，也想去，赵玉梅没吭声，朱琳有点尴尬，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五中午下了课，赵玉梅就在教室里叫住我，说：你跟我一起走吧，怕一个下午写不完。唐磊在我旁边拿着碗等我去食堂吃饭，他一脸茫然看着我们两个。我跟他简单说下赵玉梅叫我去写板报就跟着赵走出教室。
赵去自行车棚取了自行车，说：你带我还是我带你？
我说：我不会骑。
赵有点惊讶地看着我，有些不相信。
我说：你告诉我地址，我自己过去，我走得很快的。
赵说：很远的，要过二桥，我骑自行车都要十几分钟。
我说：你放心吧。我不会比你慢多少的。
赵嘀咕几句，告诉过了二桥往右看到几个大烟囱，就到了。
赵骑着自行车去了。我还是决定先去食堂买些吃的，肚子实在是饿。

在食堂，我发现遇到了麻烦。食堂里不象现在一样有一次性歺具，中午饭也没有包子馒头，我站在售饭窗口有点不知所措，只得求卖饭阿姨帮我想个办法。她找来一个塑料袋，往里面装上饭与菜，我一路上捧着袋子吃饭，弄得一脸的饭与汤油。
我快过完二桥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我，发现是赵玉梅。江边风大，天气冷，她脸冻得通红。
“你走得真慢！”听语音，赵有点不高兴。
“我去吃了点东西，太饿了。你不用等我的，我能找得到你说的地方。”我有些心虚地回答。
赵推车走近我，拍拍后座，说：“上来！我家里做了你的饭！”
我坐上自行车后座，赵玉梅骑上车，把不稳车龙头，东歪西扭的，我缩着双腿也非常难受。赵玉梅停车下来，说：“看你瘦成这样，没想到还挺重！”，说着话她自顾自地笑了。她说：“我们走回去算了。”
她推着车，我跟在她后面。她说：“你跟我并排走有什么关系？干嘛走在我后面？磨磨唧唧，我也饿的！”
我看看她，说：“我来推车。”
我从没有骑过自行车，推着车，脚踏几次差点把我绊倒。看我狼狈的样子，赵一个劲地说：“你真笨！”

穿山
越水
归程
孩啼
梦呓
无眠

我推着车跟在赵的后面走进厂区大门，门房的大爷低头眼睛从老花眼镜上盯着我们，笑着说：＂小梅回来啦！＂。
＂吴大爷好！我放学了。＂
＂他是你几哥啊？＂吴从门房里走出来，递给赵一个牛皮信封包，＂带回家给你爸。＂
＂谢谢吴大爷！他是我同学，不是哥！来帮厂里写黑板报与标语的！＂赵语气重重地说。吴大爷〇着嘴，没了言语。
进了厂，气味好难闻，一股化肥味，毕竟这里是肥料厂。穿过厂区，后面才是生活区，厂区与生活区隔着好大一片树林加一个水塘。
＂是在那里写板报？＂我问了三遍，赵才回过头看着我说：＂我妈说要回家吃了饭才能去！＂
＂我吃过了。＂我停了下来，想把车还给她。
赵扭过头，继续往前走。
＂我吃过了。我在这里等你。＂我扶着车站在那里。
赵没反应，走远了。
我把车靠在花坛边，自己也坐下来，心里有些不爽。我不喜欢去别人家里，在陌生的地方，我手足无措，也不懂说话。
坐不一会，我的屁股有点受不了，磁砖花坛边冻人。
我正在想着怎么让自己舒服点的时候，听到背后有人说：＂你这人真奇怪！＂
我转过身，看到赵瞪着我，与她还并排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小梅不许没礼貌！＂中年人对赵说，：＂你就是小朱？！＂他冲着我笑笑。
我顿时头脑空白，手足无措，后悔自己真不应该来。

“到家里吃了饭再去忙，怎么样呀？”赵爸含笑看着我问。
“我吃过了。”我不敢看他的眼睛，“黑板在哪里？我先去准备。”
“你这人。。。。。。”赵高声叫起来，被他爸打断了。
“好吧，我带你去。”赵爸回头对赵玉梅说：“小梅你先回去。”
赵爸带着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拿了稿子与几色粉笔、抹布，走到厂门，几个车间，家属区入口等几个地方，告诉我那个地方写章程、规程、条例等。。。。。。
我突然想起来，他还没吃饭，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叔叔你先回去吃饭。我先写一稿你再来看，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改。”
“没事，我去帮你拿条凳子来。”看着他的背影，我觉得自己太不会处理事情了，还得人家挨饿。
我从家属区的计划生育条例写起，等赵爸回来我差不多写了四分之一。
“你的字写得真工整！”赵爸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叔叔你回去吃饭吧，不早了。”
“好。我等下来找你。”他放下高方凳走进家属区。
家属区的黑板用油漆画有插画，打有写字的横线，我写起来比在学校快多了。我写着写着，后面围了一圈人，谈论起我些的内容，也有人关心起我这个人。
“哦，再生罚款又多了哦！”
“开除啊！”。。。。。。
“又来了新职工啊？”
“都没事干了，还着人？肯定是顶班。”
“这人不认识啊，谁家的孩子？”
“太瘦了，做不了什么事。”
。。。。。。
我不敢回头。有胆大的孩子到我身边拿彩色粉笔，我只得把粉笔装入口袋。
写完家属区的黑板，我低着头拿着凳子走向厂区，也不敢抬头看那群人。

厂区与大门处，虽然黑板有好几块，但写的东西都是安全守则、操作规程，字都不多，很快我就写完了。赵玉梅与他父亲也没见过来，我坐在厂门口的黑板旁，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发现人家不安排我做什么，我就会脑中空白地发呆。不知道我呆坐了多久，反正门卫大爷探头望了我很多次了。
我决定回学校，现在还早，路上也许还能捡些东西卖。我把凳子与装在信封里的纸、粉笔交给门卫大爷，让他转给赵玉梅，便住回走。没走多远，又折回去问门卫大爷讨了个化肥袋，新的，还没用过的化肥袋。
沿着大街，我捡了大袋纸与塑料瓶，我心里正高兴着，听到后面有人叫：＂那个人！那个人！。。。＂声音有些熟悉。我没回头，继续关注店门口的垃圾桶，我想街上没人会叫我，谁叫一个捡垃圾的人啊，丢他的面子。
一辆自行车突然冲了过来，碰到我的袋子，把我吓得跳了起来。我抬头发现赵玉梅瞪着双眼，黑红着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我，好一会，她才说：＂你这个人，你这个人，你。。。一声不吭就走的！＂
＂我写完了才走的！＂我有些无辜。
＂写完了也该打个招呼再走啊！＂
＂我在门口等了好久才走的＂
＂你就不会打过电话找我？＂
＂我那知道你的电话号码。＂
＂你不会问门卫大爷？＂
＂我不知道门卫大爷知道你家电话号码。＂
＂。。。。。。你是个猪头！难怪你姓朱！＂
我第一次在一个女生面前慌了起来，她真生气了！
我们说着话，店铺的人出来看热闹，让我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玉梅看到人们围观我们，红着脸推车转身离开。我也赶紧往学校走，埋怨自己太笨，总是把事情搞砸。
我没走出多远，赵玉梅骑车挡在我的面前。她递给我一个白色塑料袋，说：＂我妈做的，你不去家里吃，还害我送，还让我受气！。。。。。。＂
见我不接袋子，她弯腰放下袋子骑着自行车走了。我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赵的背影已经远了。
被这么一折腾，我也没心情捡废品了。拧着两个袋子回到宿舍，发现唐磊躺在床上。见到我，他说：回来这么早，我以为你不回来吃饭了呢！＂
我没回话，只是看了看他，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讲。
我放不化肥袋，把白色塑料袋递给唐磊。他打开闻了闻说：＂好香！＂
他从白色塑料袋里面又拿出两个小一点的透明塑料袋，一袋看得出是大的青辣椒，一袋看不出是什么。
唐磊从饭盒里找出勺子，舀出一个就吃了起来，嘴里还含糊地说：＂好吃！好吃！好。。。＂
引得宿舍里的其他人全围了过来。用手抓，用勺子舀，引得唐磊在里面大叫：＂给朱向辉留几个啊！＂
等人群散开，唐磊手里的袋子仅剩两个辣椒了。
＂茄合真好吃！＂
＂肉辣子也好吃！＂
＂朱向辉，你在哪里弄来的，真的好好吃！＂
我还没见过茄合是什么样就没了。唐磊拽着塑料袋，看看这个看那个，然后看着大家一脸一手的油，大家一起哈哈哈哈地笑开了。我心里也好受起来。
晚饭我没买菜，就着两个辣椒下饭，辣椒里装满肉与糯米，经过油炸，确实好吃。遗憾的是，我不知道茄合是什么味道。

自从去厂里写了黑板报之后，赵玉梅就再也不叫我名字了，我成了“那个人”，见到我都黑着个脸，估计是我给她丢了人，我太不会处事了。不过对我来说也不事坏事，至少在学校出黑板报的时候，我们三个人都安静了，她们不再取笑我。
接下来的几个大周假我还是去唐磊家挑炭，唐磊第三个大周回校的时候给我100元，我没要，钱太多了，我怕被偷，我没有带锁的箱子，只有一个桶。
忙忙碌碌地日子就过得特别快，转眼就学期结束了。期末考试我事第八名，唐磊的成绩排在班里中等偏后。开了散学典礼，唐磊邀我去他家，可以继续烧碳卖碳。
我坐在宿舍里，心里很是酸楚，我已经无家可归了。
但我还是想回去看看，我已经快两个来月没回过我那熟悉的地方。
唐磊要求跟我一起回去，他想看看生养我的地方。
我们跟班主任说了晚一天离校，把行李留在宿舍，便搭车回我们村。
我带唐磊看了我那倒了的“鬼”屋，现在住的小黑屋，然后去了奶奶与父亲的安葬之地。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唐磊知道我看时平静，其实内心肯定难过。
那天天黑了我们才回到学校，因为下午晚了，从我们村里没车出来，我们只能走到乡里，才能坐车到学校。
在街上吃了饭，我们回到宿舍。
宿舍因为放假了，没有电，冬天的晚上特别黑。
黑夜里，我们躺在床上也没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我已听到鸡鸣，可是还是没睡着。
唐磊已打鼾多时。
早上，唐磊醒来对我说：“你比我惨！”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唐磊他并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在街上吃了早饭，我们每人买了双高帮的劳保鞋便去了唐磊家。

在唐磊家，我每天往山下送炭，唐磊有时会跟我一起挑炭，大多数时候他整理木头，装窑，烧窑。遇到下雨天，我跟他去山上挖蕨根，然后回来洗干净，捣碎，在盆里沉淀嶡根粉。
雨天，我们还会去山上下套，抓野兔，山鸡，只是一次也没成功。只有很辛苦地挖到过两只竹鼠，竹鼠用山药干、黄豆，炖汤味道真是太好。
我们还吃过唐磊弟弟送来的野猪肉，肉很硬，但汤非常鲜美。
盖着浆过的暖被子，常有肉吃，我觉得这真是幸福的曰子。
临近春节的前几天，唐磊不让我往山下送炭，他也不烧窑了，我跟他一起去竹林挖冬笋。唐磊说除夕前一天，我与他去县城卖冬笋，干菌，蕨根粉等山货。
挖冬笋其实是技术活儿，看着一地的竹叶，我根本就看不见冬笋在哪里，，可唐磊一挖一个准。他教我怎么看竹子头朝向，竹根走向，我一直不得其法，只不好唐磊找，我负责挖。挖了四天，在家剥了一天皮，冬笋太多，都带皮，我们挑不了那么多。第二天，我与唐磊各自挑着两个炭篓下山去县城，炭篓里装着剥了皮与未剥皮的冬笋，干

干菌，八角，蕨根粉，花椒油等。
乘车来到县城最大的农贸市场，那里真是人山人海。
我们把东西摆在袋子上，我负责称重与打包，唐磊收钱，东西销得挺快。一个买了东西走远了的老太太，返回来跟我们说，我们的东西卖得太便宜了，应该卖贵些。唐磊笑着谢了老人家，说，这些东西本来就不值钱，只是花了力气而已。
不到二个小时，我们的东西只剩下花椒油与一些带皮的冬笋。看看唐磊书包里的一包钱，我们两个人高兴得不得了。
中午，我们两个轮流去吃饭，我先去吃，唐磊后去吃。唐磊吃了饭去买柴刀与年货，我一个人守摊。午饭时间，市场的人少了很多，我便开始剥冬笋皮，剥了皮的好卖，早知如此，我们应该昨天剥完才好，就不用今天这么辛苦挑这么远。
我正埋头干活，突然有人踢我一脚，把我吓一跳，我有些生气地站了起来，发现是赵玉梅。她看着我说：你那个人，你怎么做起小贩来啦？
我说：是啊，我与唐磊整的山货，你来晩了，只剩冬笋与花椒油，你带些回去？
她说：我才不要。你卖钱吧。
接下来，我们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我便坐下来继续剥冬笋壳。
过了一会儿，赵说：不妨碍你了，我回去了。
我忙着手里的活儿，说：等一下，我马上剥好，你带点冬笋回家．．．
我话还没说完，她人已经走远了。
冬笋剥了皮就是好卖些，我剥完壳，就有人来问价，半个小时后，冬笋就卖完了，我没零钱找还送人家一些。
我收拾完笋壳，唐磊还没回来。我看着那一大瓶花椒油发呆，这东西真的没人要。
又等了近一个小时，唐磊才回来。买了一些腐竹，油果等。
我问：你怎么去这么久？
他说：本来想去存钱，没想到那么多人，排了一个小时队，还是没存上。他拍拍书包。我把卖冬笋的钱递给他，说：这油没人问，我们还卖不卖？
唐磊说：你在这里看着东西，我去卖。我看着他提着油走进一家饭店。
二十来分钟，他回来了，说：走，我们回去，油便宜卖给饭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