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点尴尬，我便问齐老师：“你画的油画好看吗？”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这问题好蠢。
果然，齐老师愣了好一会，估计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这个蠢问题。
”好看“？以谁的标准来定义这个”好看“？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梵高与毕加索呢。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画的好不好看！“齐老师想了很久才回答我，”只是我画我自己喜欢的东西。。。。。。可惜，我感觉很久很久没有画画了。。。。。。“从话语中我能感觉出她的难过与悲哀。
我当时好想打自己一巴掌，问出一个蠢问题不说，又把气氛搞僵。
”听说你们专业也要学画画？“齐老师递给我画板并问道。
”好像是哦，我门现在有素描课。”我比着画板位置回答道。
“你画得怎么样？”
“我？应该画得不怎么样。老师说我是千年难遇的奇才。”我想起老师讲评我素描作业的样子，接着我说了我画圆球体高光的故事，齐老师也笑了起来。
“有时间我教你画速写吧，素描其实学起来挺难，你专业应该不会那么强调素描。。。。。”
其实我对专业没什么认知，也不知道素描对以后从事的工作有什么作用，就先谢谢齐老师了。
”等下我们忙完，我画个速写给你看？。。。哦？你们老师讲过速写吗？“
我回忆好一会，也没想起老师说没说过，我对不关注的东西记忆不牢。
“好啊！好啊！。。。”
我们还没挂完图，张老师回来了。他一声不吭，估计碰钉子， 没筹到款，工程是有时间期限的，没钱所有工作都没法开展。唉！这事我也帮不忙。我也马上感觉出齐老师的难过，刚刚轻松起来的氛围一下子有压抑起来。
齐老师随张老师进了里间，我站在凳子上手握着画板，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见

两个老师嘀咕一陈，齐老师出来对我说：＂小朱你先回去吧。＂说完返回了房间。
我放下手中抱着的画，拿上我的塑料袋，走出大门。我回身看了一下开着的大门，便回身来关门，在大门门口看见张老师站在房间门口。张老师见到我，走了出来，对我说：＂下周你不用来了。＂
＂好的。＂我看见屋里的挂钟显示还不到三点半。
回到学校还早，我便沿着校门前的路继续往前走，里面有个木材制品厂，厂里生产很多有意思的小工艺品。以前，傍晚时分我常来看，里面只有个看门老大爷。老大爷挺和善，还叫我跟他下象棋，可能是他太无聊了吧。
今天我到厂门口，大爷没让我进去，因为还没有下班。我与他就一门内一个门外地聊了起来。

我与大爷正聊着，从厂房里走出一个胖子对着我们的方向喊：＂金老爷，你过来帮下忙！＂
＂我得去抬点东西。＂大爷摸摸下巴，就如下棋想不出补救措施一般。
我转身没走几步，听到大爷叫我：＂唉！瘦子！你进来帮下我！＂大爷一直叫我瘦子，如果他棋输多了，就叫我不知尊老的死瘦子。
我随大爷走进有些黑暗的厂房。
＂杭总，我让个小伙子来帮帮我！＂那胖子转过身，朝我们咧开嘴笑道：＂行哈！行哈！⋯不给钱的哦！＂
我看到他一口黄澄澄的金牙，再看看一身黑衣矮个的看门大爷，我当时有点想笑，觉得这个老总才应该叫金大爷。
我适应了一下厂房里的光线，发现里面好多女人低头排着整齐的队列，面前两个框，她们在串着珠子。厂房的尽头有机器发出嗡嗡嗡声，也是几个女人围着几台小小的黑色机器。
我与大爷抬着那些不重的纸箱，我问他：＂她们在做什么东西？＂
＂你没长眼睛？＂大爷对我说话总不客气。
＂她们好像在串珠子？＂
＂你还是看得见的嘛！＂这个输不起棋的老头，总在其他地方要找回长者的尊严。
＂这些珠子干什吗用？＂
＂做椅子坐垫或者靠背，当然也可以做床垫。。。。你走快点，别看她们了，都是老妈妈！。。。哈哈哈！＂老头子还在抑揄我呢。
我想不明白，坐在这种珠子垫子或躺在这种珠子床垫上，会舒服吗？不烙得难受？我怕老头取笑我，没敢问。
搬了几十个箱子，老头叫我坐下歇会儿，又开始取笑我：＂我看你瘦成这样，也挺适合做这种老妈子的事情！＂他手里拿着一支香烟在鼻子下闻着，他以前说过老板不许在厂里抽烟。
我没理他。
他又继续说：＂你看不上？我看你那细胳膊细腿挺适合做这个，串一串四分钱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我想到张老师叫我周末别去了，我可以上这里来啊。

我走到离我们最近的大妈前，问：“你们做垫子啊？”
“又是那个金瞎子说的吧？”大妈头都没抬，用手里的长针去挑那些珠子。
“哪个瞎子？”我有点蒙。
“四分钱一串？”我对挣钱保持着最最的热情。
“你看我这个怎么算串？”大妈抖了一下手里近似方形的珠板。
是啊，这个怎么算，我更蒙 了。
“那个死瞎子！不懂装懂！”大妈继续着手里的活。
“你去那边看看！”估计我是打搅她了。
我走到放长盒子的大妈那排，见一个大妈正站着喝水，便过去问：“您们做垫子？”
“是啊，做垫子！你见过这么长的垫子？”大妈用拿水杯盖子的手指指那个长盒子。
我看到盒子里盘着已经串好的半透明的柱子，看不 出多长。
“死瞎子！”大妈说着，笑了起来。
我挺好奇，为什么她们总说瞎子，瞎子的。
“我能串吗？”我问。
“你？”我听出了惊异，”这可是老娘们的活！“她笑了起来，”你转业多久了？“
”什么？“我没听明白。
”你当 冰的吧？“我这才明白，她误会了点什么。
”你看他那头发！我看像盲流！“大妈身边的人说话了。大妈的话让一群低着头抬了起来，目光汇聚到的我身上。
我有点尴尬，摸摸头发，摸摸脸，一时哑巴了。大妈们看我这模样，爆出一阵哄笑。我又成了行走的笑话。
笑声把胖老板引了过来,”干吗呢？不挣钱啦！”胖老板虽然盯着我，但明显是在跟大妈说话。
“你真当过宾？”他露出大金牙。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我脚上的解放鞋，军绿裤。我突然明白了，这些军训的家当，让他们都误会了。
“没！没！。。。我还读书呢？”我又摸摸头。
“该三十多了吧？还读书呢。。。。”大妈们又笑了起来。
“他真还读书呢！”不知道金大爷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我棋友！”
“金瞎子！”大妈们又笑。

“没想到你看女人眼瞎， 看男人还是瞎那，难怪老婆都跑好几个了。。。！”不知道是哪位大妈说的，又引起一阵哄笑。
我看看金大爷，他倒是笑咪咪的，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你真想在这里做事？”胖老板一开口，大妈们马上止住了笑。
“我真还读书呢！”我真显老？我心生忐忑。
“旁边林学院的？”
“是啊!"
”你们课少，可以来做的。我这里给钱爽快！”胖老板话一出口，引起大妈的一阵嗡嗡声，我听来应该是对老板话语的否决。
我征询地看了看金大爷，可他装着没看见我。
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又习惯性的低头看自己的脚。
“唉！跟个娘们似的！”胖老板转身走了。
胖老板一走，大妈们马上又活跃起来。
“我要是个男人就不在这里做！”
“我要年轻几岁也不在这里做！”
“要是我老公还在我也不在这里做！”
“要是我女儿缺学费我也不在这里做！”
。。。。。。
大妈们马上一遍苦大仇深！
“嘿嘿！就你们觉得杭总好欺负！”金大爷也转身走了。
我站在那里一地尴尬，谁也不理我了。

我无趣地走向大门口，暗自伤神，为什么我总能把事情搞砸？
金大爷把我拉进门卫室，说：＂你试试吧！杭总真不错的，别听那些老娘们瞎掰扯！你可以问她们，那个月十号少了她们的钱！只是杭总算得那个，那个什么。。。计件算得精明些，不如她们的愿罢了！＂
＂你不信？要不叫她哪个不来试试？准骂街，哭丧！。。。＂金大爷又如赢棋般的舞起了双手，那双平时总藏在袖子里的手一一一双没有大拇指的手！
＂瘦子！我试一下？我看你小子缺钱的紧！你这鞋、这裤子，穿几个月没有换了？十月份你在门外晃荡就是这样穿的吧？。。。。＂金大爷不知道我有三套军装与解放鞋。
＂我那小子也跟你一般大，可惜只能过年见一次。。。＂金大爷转过了身。我想起刚刚大妈们说他老婆跑路的事。
＂。。。那我试一下？。。。＂我说得有些犹豫。
＂金瞎子！开门啊！下班了！。。。＂门外站着一群大妈高声叫唤。
＂哦！哦！这个年纪了还赶回去喂奶！。。。哈哈哈！＂金大爷又恢复常态。
＂你个金瞎子！＂
＂你个该死的！＂
＂死瞎子！＂
＂活该没老婆！＂
。。。。。。
笑骂远去，金大爷说，：＂你晚上再过来？＂
我想着日渐拥挤的画室便答应了下来。

吃好晚饭，我没有回日显嘈杂的画室，直接去了木制品厂。
“喏！给你要的材料！”金大爷踢了地上的两个箱子，“不过你得先陪我杀一盘！”
他棋瘾很大，当初应是把我这个闲逛的人抓进来对弈。
他跟以前一样，首先把红帅抓在手里，用食指把车马炮兵等拨到棋盘 上相应的位置，他摆棋非常慢可偏不让人帮忙。下棋时，他最受不了的是，我吃子时把棋子“啪”的一声打在的棋上，然后从下面拨出他被吃的子。他吃我的棋子，总是先用食指与中指夹走棋子，再把他的棋子用两根手指夹过去。特别是“将军”是，他的气势明显就低了不少，我用棋子把棋盘拍的“啪啪”响，把他气得不行。
今天的对弈，我输了。我老是去打量那两个箱子，分心了。
下完棋，金老豆给我示范如何串珠子。他的食指与中指夹着那长长的细针，另一只手的食指拨动桌子上的珠子，让长针穿过珠子上的细孔。他双手没有拇指，用起针来特别不方便。
他看我一直盯着我看着他拇指上的疤痕，说“这是以前锯木头时留的后果，也可以是喝酒的报应！。。。。。。以前常喝醉，常揍老婆与小孩。。。。。。”我看到有东西从他眼睛里落下来。他接着说：“木材厂生意越来越不好，改做工艺品，男人们都走廊，来了一大群老娘门，他手残疾，出去几次都找不到事情做，好在杭老板把他留下，一做就好多年。。。。。。”金老豆时不时抹一下眼睛，不知道是抹眼泪，还是珠子让他眼花。
串柱子这活看起来简单，可做久了还挺难受，眼睛花，手臂酸麻，手指僵硬，腰酸背痛，一晚上我才串了三十几串。自己串了一会，才真心佩服大妈们那灵巧的手，与她们那超强的抗疼能力。

在门卫室呆了几天，我发现这里比画室舒服太多。这里有桌椅方便坐着，脚下有电炉，关键我带书来复习还可以串珠子挣钱，要是金老豆不缠着跟他下象棋就完美了，我讨厌有输赢的事情。
大学的考试比高中长，要考整整一星期，但我们考试科目只有四门，有三门是考查课，交了论文就算过关了。我们的四门科目排了三天，周一一科周二两科，周四两科。四门考下来，我祈祷英语的听力选择题蒙对几个，及格还是有希望的。
考完试，周五，班里的同学就走了三分之一，我买了三天后的票，我想等到木材厂发我串珠子的钱再走。其实我也想早点回，只是唐磊他们补课，我回去也没地方呆，只是心里特别想回去。
周六的晚上，我从木材回到宿舍，发现张老师坐在我的床上。他见我这么晚才回，问：＂你最近干什么呢？画室，图书馆，宿舍都不见你啊？＂
＂我，我，我串珠子。＂
＂什么？＂
＂串珠子！＂
＂船主子？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看张老师听不明白我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比划着给他看。
＂哦！是串珠子！你在哪里做这个？校园旁边的木材厂？＂
＂是的。＂
＂你干吗做这个？你要做点有技术含量的啊！＂张老师情绪有点激动，＂你只串珠子没去磨珠子吧？＂
＂没有。＂我自己也沒见过珠子是怎么加工出来的，只听到厂里面的机器嗡嗡嗡嗡嗡作响。
＂那就好！别去磨珠子！嗯，就是灰尘大的地方别去！。。。唉！你还是得学着做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我，我，我不会什么技术啊.。＂我低声沮丧地说。
＂你要明白，在社会上立足，靠关系可以过得最好，没关系但有资金也可以发展起来，有资金你有有技术还是可以活得不赖，你技术都没那只能卖有体力了，就如你家乡的人。。。。＂张老师一口气说了很多。
我当时不太明白意思，只是记下他说的话。
我看见过他筹不到资金的狼狈样。
＂寒假你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我买了后天的车票。＂我没有家可以回，但可以回去，去找唐磊。
＂你晚点几天回去？。。。能不回去？＂
＂我要回去的，后天的票。。。。。＂
＂那好吧！＂张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走了。＂

去木材加工厂金大爷那里拿上我串珠子得的一百七十多元，去银行排队存下一百二十元，扛上我的尿素袋直奔火车站，我急着想回去，只能说回去，不能说回家，毕竟没了家人，那里还有家？
在火车上站了三十多个小时，我回到了曾经战斗过三年的地方。高中的校园还是半年前的样子，你说，平时一个学校半年能变什么样子？十几年后，我回学校，发现校园里还是那个样子子，不管学校里的人怎么变，校园一直是那个样子，她没变，可我自己一直在变。
在学校里，唐磊与肖毅强要上课，中午三人一起吃饭，晚上与唐磊挤一个被窝聊天至深夜，宿舍里有人重重地踢床板警告我们影响他休息，但我们有太多的话想说，也管不了那么多。
四天后，我就后悔回来这么早了，唐磊白天去上课，我就百无聊耐，虽然唐磊借了借书证给我搬来一大摞书，但我不怎么想看。
我一个人在学校后面的庙边、后山的坟场晃荡，想起黑衣人，也去看了看他曾住过的墓，墓周围长满了一人高的杂草，洞口不见了，墓的拜台也不好坐上去了。看到这些，我心里不好受，蹲下来看着山下发呆，盘算着如果留下木木厂串珠子能挣多少钱。。。。。。
一天中午，肖毅强领来了赵玉梅。吃饭时，赵全程几乎阴着脸，不说话。饭后我被她领去庙前的大台阶上，质问我为什么不给她回信？我不给她回信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还有几个同学也给我写过信，我也没回信。这个又不好解释，只能沉默。在台阶上无声地坐了大半个小时，因为庙里的钟已经敲了两下。
赵无声地站起来走下台阶，也不招呼我。我跟在赵的后面，经过宿舍门口，竟然发现肖靠在锁着的门上，紧张地朝我们张望，他竟然逃课了！
看着肖与赵骑着自行车尾随而去，我又不知道这个下午该干点什么。
去街上转转，翻翻垃圾桶？还是能找回几个钱的！

唐磊上课，我就重操旧业，挑两个尿素袋，拧根钢筋就上街了。
唐磊反对过，可我太无所事事，每天只花钱吃，不挣钱入库，心就一万个不安。
在街上偶尔也会被人叫住，有以前的老师，也有以前的同学。有两个老师还埋怨我不上她们家串门，我晃晃肩上的两个袋子不好说什么。有同学还拉下手上的手套硬塞给我，我也没要，虽然手裂了不少囗子，很疼，但这疼被中午与晚上的收入给冲淡了。
也许是过年的原因，果箱、礼品盒、塑料袋特别多，有那么几回，下午还要去废品收购站卖两回，袋子都装得满满的。
肖毅强笑话我，大学生还拾废品。我想这能挣点钱，又不妨碍谁.有什么问题。他家有钱，不知道我的难。
在我为小钱包鼓起来正高兴的时候，装有成绩单的信到了我的手上。考查课两个优两个良，考试课高数九十多，化学八十多，英语是红色笔写的：五十九。信封里还夹着一张小纸条：补考须知！让我提前四天返校参加补考。
大学第一个学期可真够衰的，记过处分加英语补考！

人生中第一次补考让我感到压抑，我心中对开学前的补考能不能及格也毫无把握，听力那二十分，只能靠猜。如果这次补考不过，就挂了科，下个学期再挂一科，我就要留级了。留级对我来说是不可承受之重！
这一思绪影响到我的整个春节。唐磊见我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也想不出办法，只是让我把高中三年的单词又背了一遍，我大学英语的教材没有带回来。
补考让我决定提前一个星期返校。拿着英语课本从头到尾认真精读，把单词也默写了两遍。
去系办门口找到我补号的考号与考场，毫无信心地考了一场考试，也唯一的一次补考。
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周，系办门口的成绩公布栏，没有我的名字，意味着我及格了，可我还是不放心，去找教学秘书高老师查了成绩，发现我的卷面成绩是七十三分，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好猜对了不少听力答案？顺便看到我学期末的考试成绩是六十四分，平时成绩三十分，总评成绩五十九分。
谢天谢地谢老师！离留级又远了一点，我心里才平静下来。

新学期开始了，开了一些新课程，植物、制图、园林导论等专业课让我有些兴奋，专业老师说这些知识与技能是我们的手艺，可以维持吃饭的本事。急于自立的我对这些课程注入极大的热情。
这些学期的美术课，换了老师，也换了学习内容。老师说，我们这学期学习钢笔画，严格地说应该是硬笔画，可以用钢笔、圆珠笔、水性笔、针管笔、鸭嘴笔。。。。。。我们主要用钢笔，方便购买与方便携带。课程的安排是前一个月在画室临摹，接下来三个月去公园、植物园、街道等地方写生。由于有的地方不通公交车，老师要求我们在第一个月要解决自己的交通问题。大多数同学考虑自己买自行车，可一架上几百元的自行车我承受不了，存折上的那点钱是解决吃饭问题的。在我为难的时候，阿梅与孙同学找我说，他们买了自行车可以带上我。
这学期体育课我选择足球班，我们的体育课上两年四个学期，后面三个学期可以选择篮球班、排气班、足球班、羽毛球班、田径班、气功班，气功班也许就是我们体育课的特色吧。
足球班分有两个班，我在的那个班有五十多人，另个一个班只有二十几人，是因为我们班的老师不能招而剩下的。我们这个体育老师相对不严格，上学期体育测试的时候我们的引体向上可以躯体摆动，其他班是不可以的。
当然傍晚我还是会去木材厂去串珠子。如果晚上没课，我会带上课程作业去门卫室，做会作业，再 串会珠子，学习挣钱两不误。扣除每月的开销，那手工钱还略有剩余。

这个学期最开心的课程就是植物与钢笔画可以到室外上课，这是以前从没有有过的经历，同学们都很兴奋。在这些外出的课程中，我与孙同学、阿梅组成了铁三角。前几次出发前，阿梅的男朋友，也就是那个学生会头头还会交代我，在外要多多照顾她。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可没底，我从小一人独自长大，没照顾的经验。学生会头头一语双关地说，人交给你放心，气得阿梅用脚使劲踢她。是啊，他有什么好担心的，优秀的人总会跟优秀的人在一起的！
在外出路上，孙同学与阿梅争着让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可只要我坐上孙同学的车，他就会抱怨，我看着这么瘦，拉起来死沉死沉的。阿梅拉我坐她的车，说是让她增加运动量，有助她减肥，我想不明白，胖一点有什么不好？非要如我一般一身排骨好看？
钢笔画，都是我与阿梅帮孙同学打好铅笔稿，他在描绘，好几次被老师看见，我们三个都挨批评。老师说，我们这样是害了孙同学，后面的考试不及格不说， 还影响他的工作能力。那时候的孙同学那听得进去，什么事情怎么省事怎么来，以后的事情谁知道！
得益于上个学期在画室混的那些日子，我的钢笔画常被老师拿来做为范本，给同学们讲评。这次是优秀范本，可不是上学期那个反面教材。有些事情确实是一份付出一分收获。可大学英语，还是我的心头之痛，还有三个学期的期末考试，还要考过四级，不过四级，没有毕业证与学位证，我一想这是就如梗有刺。
在外上课，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随便胡说八道。阿梅与孙同学给我出的建议就是买个录音机加强听力！可我心疼钱啊！

阿梅与孙同学骑车在前面侃大山，我在后座发呆或看景与物。我不喜欢听人家说什么，从小人家 我都是人家的谈论的对象，我的耳朵锻炼出了屏蔽功能，只要我不想听到什么，外界的声音就成了杂音，只入耳不入 心。
但吃饭与坐着画画的时候，他们就会时不时发话说，猪猪你说对吧？我根本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一脸茫然的样子常挨他们埋怨。为了显示我的尊重与关注，我有时候强迫自己听他们讨论什么，可是我又听不懂。他们聊歌星张国荣、谭咏麟，聊电影明星陈冲、 张瑜， 聊流行歌曲爱的箴言、一无所有，我是一点都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那不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里只有唐诗宋词、高加林的人生、孙少平的平凡世界。
只有他们两个为了比试他们掌握谁掌握的流行歌曲多的时候， 我感觉自己才融入他们的谈话，我做裁判。但我辨别不出谁唱得多，谁赢了。因为孙同学总是抱怨阿梅作弊，有时候她唱的根本不是流行歌曲，是京剧或地方戏。可阿梅说，京剧与地方戏都流行上百年、上前年了，怎么不算是流行歌曲？然后他们就争论开了，我这个裁判也就失去的作用，他们的争论往往是没有结果的，最后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就互不理睬。第二周，同样的事情又会发生。
某一天，孙同学让我做证人，对着阿梅说：“阿梅，我决定要追你！”我与阿梅都被震惊住了，好长时间没反应过来。
阿梅突然笑了起来，还弯下了腰，说：“孙XX你不要这么搞笑，好嘛！我有窦XX啦！”说完继续着她的笑。
“不给我机会？好像不公平吧？”平时蔫蔫的孙同学感觉突然硬朗了起来。
“行啊！你追啊！哈哈哈。。。”阿梅还是忍不住笑。
这情况我在小说中是见过的，可真的发生在我身边，我就不之所错了。

“猪猪你也要追我吗？”阿梅转向了我。
“我?...我？怎么可能呢！“我自己还吃饭都成问题。
”啊？你看不上我？“
”不！不！。。。我。。。我。”我不 知道怎么回答，“你。。。你。。。挺好的！”
“那不就行了！你跟孙XX一起来追我！。。。。哈哈哈！“这样一来，孙同学倒蒙在那里了。
这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男女不能在一起混得太久，太亲近，时间一久，容易出现男女问题。但明白归明白，如果影响到吃饭与工作，还是不可避免，这是后话。
这次谈话以后，我们”三人帮“的氛围有点尴尬，我认为主要问题出在孙同学。这家伙追就追啊，人家也允许了，可他认为自己不够优秀，比不过窦学长，配不上阿梅，可又不甘心。只要阿梅不在，就在我面前叨叨不停，见到阿梅屁也压不出一个。单相思害人啊！

孙同学想追阿梅不成，好像阿梅成了他的仇人，怎么看她都不顺眼了。这都没开始就结束了的事情还造成了严重后果，完全不像老徐与所有前任都是好朋友的样子。我也是这一严重后果的直接受害者。孙同学让我直接选择，要不坐他的车，要不坐阿梅的车，他们两个不能在一起走。看他决绝的样子，完全不管钢笔画的成绩了。我与阿梅不帮他画画，他的这门课很可能挂科，就如上学期不是我们两个轮流帮他修改素描，他肯定挂科。
最后我选择坐阿梅的车，我觉得阿梅说得对，孙同学这么小心眼，要给他一点教训，少两个朋友加冒挂科风险。
坐阿梅的车，我只能走一段，坐一段，遇到上坡与下坡，我也得下车。上坡阿梅踩不动，下坡速度太快，阿吓得乱叫，我就这样上窜下跳的，又活成了同学与路人的笑话。
画画的空隙，我决定练习骑自行车。以前伯父家也有自行车，可我没有练习的资格，好多次我央求哥哥姐姐给我练习一下，就会招来一顿呵斥。
阿梅的车矮，我腿长，练习自行车很是方便。两周后，我在阿梅的鼓励下竟然敢带着她走了，只是车偏小，座椅调到最高，坐着两个人可能有些奇怪，因为我们经过那里都会迎着人家的好奇与关注的目光。
孙同学在宿舍的走廊上堵住我，埋怨我重色轻友，又没办法地把我拖至他的宿舍修改他的钢笔画。看他叨叨得过分了，我就说：“阿梅给我粮票，没粮票老子就得饿肚子！你给我粮票？”只有这样，他才闭嘴。

每次阿梅见我跨骑在自行车上，就会笑话我笨。我学骑自行车权靠腿长，完全不像哥哥姐姐那样先滑行，再骑上去，下来的时候也是先滑行，然后再下来。这种滑行着上下车，给跟看着男人潇洒、女人婉约。我只会跨上自行车，双脚向后一撑，顺势踩上脚踏。估计是我的体型与车的比例不太协调，让人看起来很是滑稽，难怪阿梅会笑我笨。
中午吃饭、绘画空隙，没了孙同学，就如窦学长说的，我跟阿梅过上了二人世界。为这事，窦学长不无醋意地说过，我跟阿梅在一起的时间超过他与阿梅在一起的时间了。另外，他还多次提醒我与阿梅，骑车时，阿梅别把我的腰搂得那么紧！弄得我非常不好意思，真怕搞出什么误会来。有那么几次，我试着去借自行车，不跟阿梅共骑一辆，但都被阿梅吓得不敢借了。
她说：“你借的车如果在街上被偷了怎么办？”
在那个大多数人依赖自行车的年代，自行车被偷犹如现在电动车电瓶被偷一样常见。涉及到赔钱，我是不敢去冒险的。
阿梅曾经问我：“你有几个朋友？”
“两个！”我回答。
“怎么才两个？”阿梅惊异。
“我说出唐磊与肖毅强。”
“我不也算不上是你朋友？”阿梅不高兴地问。
“我们是同学啊！”
“那刚才你说的那两个人不是你同学？”
是啊，他们是我高中同学，阿梅是我大学同学，都是同学啊。我一时语塞，怎么才算是朋友？同学可不可也叫是朋友？“四腿”“三猫仔”也算朋友吗？我呆住了。
“嗨！嗨！你干什么呢？发什么呆嘛！”阿梅把我拉入现实，“你跟你说的那两个人平时玩点什么？”
“玩？踢球应该算玩吧，我与他们踢踢球。”
“你踢球技术太差！全靠能跑而已。你们踢球也只是玩而已。”阿梅可是进过她们市女子足球队的，对我们这种非专业人士向来有些偏见。
“还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没有了。挣钱的事情不好玩！”我嘟哝着。
“你们怎么挣钱？”阿梅甚是好奇。我知道她小时候，家人有病，看病让她家徒四壁，钱对她来说，也是非常入眼入心的，这是没因钱而绝望的人所不了解的。
我跟阿梅说起我们烧木炭，挖冬笋，捡蘑菇晒蘑菇，挖蕨根晒蕨根粉，采山胡椒熬油，摘野猕猴。。。。。。，一说这些，阿梅就两眼放光，觉得我过得好是田园时候，一脸的向往。
她说：“我一定要去见见你这个同学！一定！一定！这太有意思了！”

在张老师多次劝说下，我又去他的工作室帮忙。
我的内心还是喜欢串珠子这种做一件可以预期到自己收获的事情。但张老师说，你看看那些串珠子的是些什么样的人？他们是用什么在换取收获？收获与付出的比例是什么样的？她们算是体力劳动吧，一个小时的收入是多少？他说出他的设计师工作一小时的收入，他的经营顾问（也就是帮他介绍项目的人），他自己的收入（他没说他欠债的事情）等等。一个小时几角钱，一个小时几元，一个小时几十元，一个小时上百元，这些量级的差别让我醍醐灌顶，记起张老师上次说的，体力---技术----资金----人脉的职业发展之路。我当时觉得我虽然有点明白这个道理，但仍然摆脱不了体力换取生存资源的宿命。可如果不去争取技术这一能力，也许就没机会上升一个层级。
我答应去张老师的工作室，但只是周末去。其他的空闲时间我还是去串珠子，当下的吃饭问题我也得考虑，接下来还有好多个学期呢，存折上的数目只能增加是不能减少的，缺钱，那种绝望的感觉我是绝对不能再面对的。
再次去张老师的工作室，他们已经搬到那个大的厂房。厂房内木屏风被移走，那地方隔出了 七个房间作为张老师、齐老师、大齐与小庆、财务人员的办公室，还有两间大大的仓库。
我被安排给大张工做助手，主要是描图、现场核实尺寸、找材料样品等工作。大张工话太少，平常不搭理我，我就傻坐在绘图桌前，翻看着以前的项目图纸。好多次我去找齐老师，说大张工不搭理我，能不能换下工作内容，都被齐老师挡回来了。
齐老师说：“张老师有交代，你只跟大张工做事，其他的都不考虑！”她还告诉我：“大张工技术能力在工作室是最强的，在这个城市也是知名的，只是性格原因，不愿意接项目只想画图。张老师与大齐没有他项目的完成效果会差几个档次。前阵子工作室困难，工资都成问题，但大张工的费用是一分没少过他的，就是为了留下他，有了他项目的质量才能有保障，项目完成质量高，才能接到下一个项目。。。。。。”齐老师对着我总会滔滔不绝，平时见她与其他人也没几句话说。

在工作室对着图纸不知所措地呆了两个周末，张老师把我叫去了他的办公室。
他说：“你对做大张工的助手有情绪？”
我点点头，说：“也不是有什么情绪，我只是想做点事情，学点东西，可大张工对我不理不睬的。。。。。。”
“那你知道他为什么对你不理不睬？”张老师用手里的铅笔敲着桌面。
“我不知道。。。”我要知道就不会郁闷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工作室帮忙吗？”张
“不知道。。。。。。也许，也许，你看我困难。。。。。”我
“这不是主要原因。我今天告诉你几点原因？”张老师接着说：“你还记得我带你去医院检查吧？你太能吃，我看过你的档案，你家庭条件不好，饿肚子是你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如果我叫你做事，你为了糊口肯定会相当认真，对吧？”
我点点头。
“我在医院曾经跟你说帮我做事，但我很久没叫你，你也没主动提起，说明你并不把所有人的说的话都当真，这是见好就上。”张老师盯着我的眼睛说，“上学期我叫你不用来了，你就不来了，也没有问我结算费用，说明你对自己付出与回报有挺清醒的判断，不是做点什么就想收获。你知道一个人对自己、对他人的要求有什么区别吗？”
我摇头，我不知道。
“哦！估计你还不明白。不过我看人还没走过眼。。。。。。嗯。。。。。。还是走过眼。。。。。。。”张老师起身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我看大齐就走眼了。。。。。。差点工作室就跨了。。。唉，不说这个先。。。。。。对自己有益的人不要使劲贴上去，对自己的付出不要计算得点滴不漏，这是我找合作者，也就是同事的前提，你觉得对吗？”
我点点头，又要摇摇头，我听不明白。
“可能这个要等你独立做事才能明白。我们继续说说你与大张工的事情。你分析过大张工为什么不搭理你吗？”
我摇头。
“你做他助手，你现在能帮上什么忙？”
我继续摇头。
“你问过他没有？”
我还是摇头。
“估计你问他他也不会告诉你。你每天早上与下午上班要工作安排，下班要汇报工作进度与成果，你能做得到吗？“
“我应该能！”这个我有把握。
“那就行！”张老师用力用铅笔敲了一下桌子。
“想学东西，你要主动出击，你什么都不会，你做的事情人家要教你，还要帮你修正成果，还。。。。。。”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今天就说这么多，你去试试？”张老师站起来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