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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抗日战场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现在,他深悔此次赴日本人的“鸿门宴”,由于没有早作准备,上了大当。为此特地对冯治安说,以后要是再有这样的事,咱们得商量好一个对策。
我去之后,如果一切都好,平安无事,那就打个电话给你,说一会儿就能回来。可是如果你在两个小时之内都接不到我的电话,那就证明情况不妙,得赶紧派兵把吃饭的地方给包围起来,以免我被日本人挟持。
说得挺好,可这毕竟是马后炮了。如今字据都在人家手里,怎么办呢。
不管它,那是他们逼着我签字的,当然无效。
白纸黑字,你说无效就无效?
宋哲元想了一下:那就还照老办法,给他拖着不办。
这回想拖就难了。当年何应钦的一张便条,都可以被解释为“何梅协定”,被紧盯不放,何况条款如此清楚,签字如此明白的一份正式协定。
被日方逼急了,宋哲元只好推到南京政府那里。老蒋不听犹可,一听大怒。
真是蠢到家了,这样的字你也稀里糊涂地签,脑袋长在肩上是干什么用的?
不准执行协定里的所有条款。
你不干,日本人哪肯让啊。
他们来逼宋哲元:别的缓一下还可以,但修路、开矿决不能缓。
宋哲元没有办法,惟有让29军驻南京代表到老蒋这里念苦经。
老蒋闭着眼睛思忖了一会,这样吧,到万不得已时,矿可开,但路绝不能修。
如果允许日本在华北修路,无异于“九一八”之续,这样的教训难道还不深刻吗。
宋哲元或许不知轻重,老蒋岂能不晓其中利害。
在日本人一阵比一阵急促的催逼下,宋哲元不得不再次派出代表,专程赴宁晋见老蒋。
老蒋的答复一点没变:矿可开,路不能修!
以前,你截留税款,我可以谅解。你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也可以既往不咎,或视而不见。但是,修路涉及华北主权,即将触碰国策的底线,这是无论如何不能被允许的。
老蒋的脸都板了下来,表情从未有过的严厉和可怕。宋哲元知道后果严重,哪里还敢再把这事往南京“推”。
此时的北平舆论界也对宋哲元签字一事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认为他可能是有意为之。
话说得好听,从此服从中央,不再以“特殊自居”,弄了半天,你不还在朝着“独立或半独立的方向走”吗?
宋哲元异常尴尬,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
拖和推都不顶用了,这时候他就想到了以前也施过的一招,那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索性躲起来。
如果自己选择隐身,前台必须有人帮着打理,而打理的人,武可托付冯治安,文则须交代给秦德纯。
冯治安那边没有问题,本来很大一部分军务就交给他代理了,倒是秦德纯这里,责任太大,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能不能够承担。
于是宋哲元便把秦德纯叫过去,告诉对方:现在日本人都把矛头针对着我,实在很难应付,不如我请几个月假,托辞到山东老家去给死去的老爸修墓,这里由你来负责周旋,你看怎么样?
我相信,你一定会有“适当应付办法”的,而且字是我签的,我不在,你应付时伸缩余地也比较大。
(789)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萧振瀛走后,宋哲元最信任的就是秦德纯。他认为这位老伙计在他面临困难的时候,一定会慨然应之,未料“秦军师”却是一脸难色。
相比于“萧军师”,“秦军师”在与“主公”相处时更加注意把握分寸和尺度,言语行动都十分小心,就生怕一点不慎引起对方的猜忌。
朝廷之上,最信任有时也就意味着最危险,所谓伴君如伴虎是也。现在“主公”说希望自己离开后,这里由你负责,结果你痛痛快快就答应了,给人印象乐得跟什么似的,你意欲何为?
在这方面,萧振瀛倒是个爽快人,喜欢勇挑重担,可他不就因此吃亏了吗,还吃了大亏,从此失去了“主公”的欢心,连栖身之所都找不到了。他秦德纯可不愿做第二个萧振瀛。
所以得婉拒,一定得婉拒,还要记住提醒宋哲元:中央现在把防守华北的责任都交给你,即使你老人家躲在山窝窝里,一旦出了状况,老蒋还是一样会拿你是问的。
听起来,好象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意思,可这就等于告诉“主公”:整个华北都是你的,离了你,谁都不要想逞英雄。
知道宋秦的关系为什么一直都那么好,就跟从小玩到大的“发小”一样吗?
就因为宋哲元认定秦德纯这人“人性”,无野心,是个“忠臣”。
那我就留下来再看看吧。
作为对手,田代和松井这两只“日本狼”均非善辈,对中国人人性弱点的了解和利用,并不逊色于先前的土肥原、松室。
见宋哲元仍然在咬牙“硬顶”,他们意识到还必须到29军内部来做点文章。
视线集中在了任天津市市长的张自忠身上。
天津的日租界里面,失意的政客,落魄的幕僚,比北平还多。这些人和整天聚在宋哲元周围的那些蜂蜂蝶蝶差不多,都是一心要通过做张自忠的“门客”,以便有朝一日“求得富贵”的主。
要想自己“人前显贵”,那就得先让“主人家”贵起来,如此才能攀龙附凤,水涨船高。
都不需要田代前去“多做工作”,天天想“富贵”想疯了的“门客”们就自觉自愿地在张自忠面前聒噪起来——宋哲元如今是重嫡系,轻杂牌。
谁是嫡系?
冯治安。
你没见宋哲元把什么好处都送给他了吗。按道理,你是“二头儿”,“头儿”宋哲元排下来就轮到你了。他不在北平,军队事务应该由你来代理才对。
结果,这好事却归了冯治安。
还有呢,别看宋哲元让你做了天津市长,可他还把自己的河北省 一职让给了冯治安。与河北比起来,天津这才多大一点地面儿。
可以说,冀察两省两市,就数河北的位置最显要,本来这地盘也应该是“二头儿”的啊。
得出的结论就是,张自忠不仅早已沦为宋哲元的“杂牌”,而且连“二头儿”的排名位置都快保不住了。
如果你服软,那就俯身称臣,乖乖地在天津码头求个平安符吧,但倘若你还算个爷们儿,你不仁我不义,为什么一定要给这个没什么本事的宋哲元当“小弟”呢?
张自忠原来心里就有气,给“门客”们这么一渲染,果然憋不住了。
真是欺人太甚。我张某顶天立地一汉子,岂可久居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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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我们中国人的血液里仿佛天生是缺乏合作这一细胞的,所以上下五千年,内斗向为吾国之传统,而且它是可以由大大小小各种圈子组成的。大到国家,小到斗室,不排出个让自己心服口服的座次来决不罢休。
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胡适等人热衷的“民主宪政”从来都只能沦为书生之见,因为那玩意就需要大家坐在一张圆桌前搞合作。可是我们从老祖宗那里继承下来的,不是圆桌,而是四方桌,谁居上首,谁陪末席,甚至连上桌子的资格都没有,这都是有讲究的,岂能允许你们随随便便,呼拉拉地聚一堆,成何体统?
据说桂系刚刚平定广西时,李宗仁、白崇禧、黄绍竑这“三雄”也是谁都不服谁,颇有自相火并之势。直到后来他们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哪里?
广西金田。
那是当初太平军发家之所在。想想这些被清廷称为“长毛”的猛人吧,本来势头多好啊,可是江山才打了一半,就自己打熬不住,闹起了内讧,结果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想到这里,他们就不敢再闹了:人家好歹还拿下了半个中国,我们才刚刚搞定一个广西,争来夺去确实没有太大意思。
广西的“三雄”故事前鉴未远,华北的“双雄”暗斗却又要开始了。
张自忠对宋哲元不服气,想争做“头儿”,可是由于萧振瀛离开华北前做了布置,不仅冯治安站在了宋的一边,即如其他几个师长,也大多倾向于拥宋,这使双方实力达到了新的均衡,仅靠张自忠一人,如何能够再推得动宋哲元这座“大山”?
实力不济,那就得玩计谋。
张自忠的“门客”们便准备引用北洋时代“曹吴配”的办法,来架空宋哲元。
曹就是尽人皆知的“贿选总统”曹锟。这个曹锟为人其实并不算十分糟糕,他和吴佩孚一样,后来宁愿喝西北风也不愿担任伪职,颇有民族气节。之所以当年闹出“贿选”这样的丑闻,其实是因为他跟那个搞复辟出名的“辫帅”张勋一样,没有什么现代政治的意识。
张勋复辟,不是他真的想当遗老遗少,而是觉得非此找不到其它“起事”的理由。等到行动失败,听人家一讲,原来现在没人爱皇帝了,他都傻了。
怎么以前没人跟我说过啊?!真是后悔死了。
曹锟的头脑更简单。他是小商贩出身,以前是卖布的,就知道投资才有回报的道理。
现在要让人给我投票,不给对方一点“意思”,人家凭什么一定要选你啊?
岂止曹张如此,当时的大多数国人又能好到哪去,谁又真的明白“民主”、“共和”这些舶来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位美国人曾以旁观者的身份评价说,你们的民国,不过是美国共和政体的复制品,而且还是粗糙得不能再粗糙的那种,沙丘之上的空中楼阁罢了,是一定会倒的。
不能不说,这也是近代大家争相“把线装书扔到阴沟里去”所造成的恶果。洋人的那一套固然是好,可你真懂,或者会用吗?
可想而知,糊涂到这个份上的“曹总统”,自然也搞不清楚究竟该如何治国理政。事实上,他也确实就是朝廷的一摆设,平时诸事不问。“曹吴配”当家的是吴,也就是吴佩孚。
以“曹吴配”来套用“宋张配”,就是希望宋哲元退到一个名义上的冀察负责人,而由张自忠来主持一切,掌控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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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这事当然得宋哲元自己愿意。
经过暗中的联络,天津的“拥张派”便传话给北平的齐燮元、张璧,让后者找机会试探宋哲元。
与其说齐燮元、张璧这帮人是“拥宋派”,倒不如说他们是“骑墙派”更好。反正不管是“拥宋”、“拥张”,甚至“拥日”,无非是奔着名利二字去的,谁上来能给他们荣华富贵,就向谁“山呼万岁”。
宋哲元本来就是一把手,从他身上捞不着太大的“拥立之功”,但如果能够使“二头儿”张自忠“黄袍加身”,意义就不同了,一旦成功,那就是“开国功臣”的待遇啊,所以,这些人的热情比“拥张派”还来得高。
可是宋哲元并非曹三傻子(曹锟),他个人的自尊心很强,“宋张”关系也完全不同于“曹吴”,如何甘心充当傀儡一般的角色。
“拥张派”碰了一鼻子灰,张自忠自己也有些束手无策。
这时候就想到了要借助29军以外的力量。
关键是看谁能够制约宋哲元。
南京政府?
别开玩笑了,虽说宋哲元有些惧老蒋,但从心理上他并不真正害怕那个银样蜡枪头的中央政府。
说穿了,宋哲元忌惮的还是日本人。
不光宋哲元,当时的29军高层中,除冯冶安等个别人以外,很多人都有惧日心理。说起来大家可能不信,这种心理基础最早还是来自于让29军一举成名的长城抗战。
在那次战役中,29军在前期打得确实堪称精彩,可是中后期尤其是后期就不行了,部队已到难以招架的地步,宋哲元自己也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进时如虎,退时如狗,此时如绵羊,驱之不动”。
开始还可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后来就知道那只虎的厉害了,毕竟不是纸做或者动物园圈养的,野性很大,力道很足,凶猛的很哩。
宋哲元在与日交涉时为什么一再退让,甚至该争的时候也不据理力争,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怕跟日本人真的打起来,自己不仅损兵折将,还会整个失去华北地盘——由惧日转化为惧战,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知道宋哲元有“惧”的一面,张自忠就在一群帮闲的怂恿下,打起了“以日制宋”的主意。
日本人一直猫着腰在旁边看好戏,早就等不及了,他们顺势把张自忠托起来,拿一堆舞台灯光照着,捧其为华北的中心人物。
不久,宋哲元就接到日方邀请,希望他能组团赴日考察。
宋哲元觉得这个事情很难办,去吧,万一日方趁机拿“经济提携方案”出来纠缠,在人家地面上,可以说没有一点回旋余地,但是不去吧,又可能“凭白无故”地得罪日本人:对你不好,你有意见,可我要是对你好一点吧,你又不赏脸。
两难择其中,他便让张自忠率参观团赴日。
事情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自忠接受宋哲元的命令,代其前往东瀛。
然而曾为冯玉祥秘书,时任“政委会”秘书长的戈定远事后却透露了另外一个内幕。
原来张自忠并非宋哲元所派,他是自己拿着邀请书去日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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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在当时,日本绕过宋哲元,而单独邀其部下,显然对宋哲元这个“主公”的声望和权威是一个巨大的打击,甚至也是一种侮辱。宋哲元明知这一点,却也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对外还要解释,这是自己的权宜变通之计,张自忠使日,实乃吾之驱使。
张自忠高高兴兴地带着手下几个旅长来到东京。在那一刻,他肯定认为由于日本人的“破格器重”,自己的光环超过了宋哲元。没有想到的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踏入了一个可怕的陷阱。
在东京期间,关东军参谋长东条英机亲自组织宴请,并照相留念。吃完饭后,其他参观团成员打道回府,张自忠和旅长们则留下进行会谈。
这是一次神秘的谈话,时间很长,一直谈到深夜才作罢。参观团的成员们只知道,返回的几个旅长神情紧张,问起来,只是说谈得不成功,却不肯透露一字半句。
尽管我们不掌握谈话的具体内容,但有一点十分清楚,那就是“讲求效率”的东条绝不会浪费时间,主客双方的话题也断不会只限于“吟风弄月”。很有可能,日方就是利用这一机会在试探张自忠等人,以便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张自忠此时虽有“挟日以自重”的打算,可仅他一个人并不能决定如此大事——岂止张自忠,当时就连宋哲元,若想投日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萧振瀛曾当着老蒋的面保证:我们29军都是爱国之士,一定会“永葆忠贞”。这不是纯粹的大话。一支用大刀砍过鬼子脑袋的部队,精忠报国的思想早已深入骨髓,不是一两个首脑人物就能随意变更的。
宋哲元怎么样,身为华北土皇帝,可要是明着投降日本人,部队一样会不听约束,让他变成纯粹的孤家寡人。
显然,即使张自忠愿意,他也得顾及手下的旅长以及基层将士的情绪,断然不敢随意造次。
然而素来精于计算的日本人并没有白忙乎。
“参观”期间,日方着重于炫耀其军力国力。特别是在所谓的航空表演上,涂着膏药旗的日机从高空俯冲而下,几乎从众人的头顶一掠而过,气势十分逼人。
回来后,张自忠问随同诸将:感觉如何?
这几个旅长气得哇哇直叫:有什么感觉,小日本这么做,无非是要向我们示威。
张自忠默然无语。
人家的飞机能贴着我们头皮飞,我们却连块飞机皮都没有,若要言战,恐怕连公平较量的机会都得不到。
除了暗藏玄机之外,此行还让张自忠得出一个结论,即日本军事力量太强,29军轻易触碰不得。
此后,张自忠在对日态度上,一直是29军中的“主和派”,不能不说这次的耳濡目染对他的个人判断起到了不可低估的影响。
东京之行结束,要回国了。虽然此事并未上报南京政府,但既处于如此敏感关头,时间又长达一个多月,你再刻意隐瞒,也瞒不住国内外媒体和耳目众多的老蒋。
后者一听就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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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他不会去找张自忠,而是直奔宋哲元。
你知不知道现在中日外交关系十分微妙,为什么不通过中央政府,就擅自派张自忠去日本?
宋哲元不能说张自忠不是自己派的,更不好意思露出“宋张相争”的家丑来,只好辩驳说,此举纯系私人交情,或者说清楚一点,是张自忠和东条个人之间的应酬,无关国政大事。
此话不说则可,一说,老蒋拍案而起。
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大夫无私交”,这句话你不懂吗?
宋哲元虽是武人出身,却也上过私塾,当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孔子著《春秋》,里面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言臣当一一禀命,无自专之道也。
什么意思呢?
你做臣子也好,居地方诸侯也罢,没有天子之命,是不能随随便便把公家事当私人活干的,此之谓“大夫无私交”。
三国时候,诸葛亮和诸葛瑾那是一对亲兄弟,但都明白身为“朝廷大夫”,大家各为其主,只有公务往来,是不可以有任何私交的(“俱公会相见,退无私面”)。
老蒋越说越上火:你们跟东条总比不上人家亲兄弟吧,有什么事情不能交给外交部来办,非要背着政府偷偷来往,显得你们多亲近似的。
宋哲元无地自容,亦无言以对。
日人邀张参观,本就是这样一个一箭三雕之计:拉拢张自忠,瓦解29军,对南京外交施以压力。
除了第一点未完全得逞外,后面两点均多少见到了一些成效。
老蒋认为,29军背着中央私自赴日“参观”这件事非常严重,必须严办,否则华北将不可收拾。
当然不能直接“办”宋哲元本人,而是撤掉张自忠,换个人去天津(“易人以代”)。
然而,宋哲元可以撤无军权的萧振瀛,却哪里能动得了兵权在握的张自忠。他就像当年张学良对待树大根深的汤玉麟汤二虎那样,不仅没将张自忠撤职,反而还发了个电报给对方,说只要有大哥一口饭吃,兄弟你就饿不着(“我任冀察委员长一日,即可维持一日津市之地位”)。
谁都看得出,这是讨好他的张兄弟的,但此举却把老蒋给深深激怒了。
你不换张,我就换你。
为了在华北抵御日本人,老蒋设想了一个新的三角模式。在这一“三角”中,左翼是阎锡山,右翼是韩复榘,居中为宋哲元。现在左右两翼特别是老阎那里,表面上已经越来越听话了,暂时不用过于担心。说来说去,老蒋最放不下的还是正面的宋哲元。
在老蒋看来,中央的人事命令都“为宋所梗”,无法落实下去,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你们竟然都可以私自“应邀”到日本去“参观”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谁能预料?
过去老蒋曾想以“剿共”之名,把29军调到南方去,但最后无疾而终,这个心思就不能再动了。军队动不了,那就只能动军头。
可宋哲元是什么人物,哪里是想换就能换得了的。这时候老蒋就想到了一个人——刘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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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能传上来吗?这个是拟出书的封面,第一册

图书封面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古人有好书要藏之深山的说法。我不能确定这个算不算好书,能确定的是,在下也是大俗人一个,写了书就想出,出了还希望能凭此养家,然后有条件安安心心地继续看书写书。
但是,对于我来说,出书同时也是一场灾难。每次说要出了,都要做很多准备,结果只好把手上的事情打乱。现在这个出版方能让我觉得相对较好的是,他们答应只要市场反应好,可以一直出下去,而此前我得到的答复多半是:哪有像你写这么长的,最多只能出两三本。
照此,我大概就只能讲一个七七事变或者是淞沪抗战了,而且还不能讲得尽兴。当然不是我之所愿。
对能支持我一直写下去的人,无论是出版方,还是网上的朋友,老关都心存感激之念。在此前提下,我愿意做好沟通,哪怕是必要的妥协。
现在这个封面,大家知道的,也经历了很多曲折。包括题目的命名。统一标题为“正面抗日战场”,但我希望出版方考虑每册增加一个独立的命题。所以它的实际书名应为“我的家在松花江上”,以后每册出来都会有一个新的名字。出版方现在也基本同意了我的这个想法。但以后可能会发生什么变化,实在也没有把握。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这个封面是出版方提供的。里面只有一个“我的家在松花江上”是按照作者原意加的。实话实说,我只能对书的内容有自己的主见。至于其它的,包括出版方面的定调,一个我是外行,提不出什么权威的意见,也不会美术设计,另外一个,我想,别人宣传设计,也是花了很多心思和力气的,要尊重别人。
当然,大家的意见,我也会转给出版方,让他们多考虑。在天涯,我是很心虚的,因为这里智者比较多。说句玩笑话,给人感觉,大概全中国能纵论天下的书生都到这里来聊天了,呵呵。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刘峙在前期的国民党中央军诸将帅中,还位列“五虎”之首,连陈诚、卫立煌都不能望其项背,后来却因为贪财好物,在军事指挥上变得越来越笨蛋,成为国民党腐败将领的典型代表。不过这位无能的“老好人”兼“老病猫”对老蒋的“愚忠”却始终如一,从不敢动一点反叛的念头。
老蒋的办法是,用刘峙来与宋哲元对调,让后者离开北平,从而确保中央对华北的主动权。
但是另一方面,“对调”并不比直接换人来得容易。宋哲元又不傻,他怎么肯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盘呢。
29军难搞,老蒋就想到要给他们找一个对头。这个对头不是别人,恰恰是29军这支“新西北军”脱胎的所在——老西北军。
老西北军的实体当然是没有了,但老领导还在。
冯玉祥一听老蒋要派他去华北做说客,眉头就皱到了一块。
别的活我可以干,这个活我却干不了——当初我搞抗日同盟军,还是他把我从张家口赶走的哩,多一天都不让我呆,我如何能说服的了他。
直接跟宋哲元讲,谁都知道,没戏。
可是话又说回来,老蒋找老冯,也不是一定要他亲自去说服宋哲元。
只要能让这个宋某走人,什么办法不是办法。
见此情景,帐下走出二人,定睛一看,却是老冯的两位僚属:石敬亭和鹿钟麟。
石鹿献上一计,名曰:釜底抽薪。
宋哲元所恃者,无非底下四将:冯治安、刘汝明、赵登禹,外加一个张自忠。眼下传闻张自忠与宋不和,只要把冯刘赵搞定,那宋哲元不就玩不转了吗(“宋成孤立无能为矣”)。
游说的工作就转到了四将身上。
然而石鹿恰恰忽略了一点,29军内部虽有矛盾,但这些人要想吃上一口好饭,暂时都少不了宋哲元这棵大树在前面撑着,一旦宋有事,大家伙屁股底下的位子可就都坐不安稳了。即算是张自忠,在无法顺利扳倒宋哲元之前,也不愿意把宋张不和的一面暴露给“外人”知道。
于是当石鹿找上门以后,四将步调一致,都口口声声说宋哲元对我们很好(“待之素厚”)。至于对方提出的要求,他们回答得也很巧妙:要不要换宋哲元,那是中央权衡决定的事,我们这些师长可干涉不了。
调走宋哲元的事只得不了了之。
倭寇逼迫,老蒋动怒,内部又摆不平,这使宋哲元越来越感觉难以支撑。现在老蒋暗中动自己手脚,他正好借此“拂衣而去”。
“主公”之难,秦德纯都看在眼里,因此当宋哲元说自己“虚火上升,耳鸣不已”,所以非得“请假回籍”去山东时,他也没有其他理由可以挽留了。
宋哲元走时,留给秦德纯一计,可谓之“不降不战”:有碍国家主权领土完整,决不能接受,这叫“不降”,但我们又不能轻易和日军开战,所以为免激怒对方,也不要马上“谢绝”,这叫“不战”。
在秦德纯看来,这哪是“计”,分明是让他走钢丝,而且此招宋哲元自己也早就用过了,“至今已觉不新鲜”。换句话说,如果真的好使,这位“主公”会想到要躲起来吗?
难办归难办,既然没得选择,秦德纯也只得勉强接过折冲之任——宋哲元一走,千钧重担就完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795)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咬着牙扛吧。
每一天都有日本人上门,往来川流不息。这些人中,还分为两拨,一拨是驻日使馆和天津驻屯军的,他们专谈外交,明着攻,另一拨是所谓的新闻记者和议员,这些人假装采访,暗着袭。
组团忽悠来了。
秦德纯与萧振瀛性格不同,一静一动,在早期与日本人打交道的过程中,秦曾一度处于下风,但随着不断的历练,他的能耐也在见长。
对付日本人,如果说萧振瀛使的是少林硬气功,秦德纯打的则是武当太极拳。硬也好,软也罢,用法之妙,存乎一心,到了极至都是上乘拳法。
日本武官问:你们什么时候兑现“协定条款”?
秦德纯回答:宋委员长不在,容我等调查研究一番再说。
他的“调查研究”自然是漫漫无期,有天无日头。
再逼急了,秦德纯一般无二地会效法“刘玄德故事”,当众就捂着脸痛哭,而且哭得非常具有“29军特色”,表情真挈,声音哽咽,中间都不带停的,弄得日本人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最后不得不懊丧离去。
此刻,不是笑比哭好,而是哭比说好。
即使对那些搞暗袭的,秦德纯虽不胜其烦,但仍沉着应付,以太极功将其来势化为乌有,不给对方一点可乘之机,话里话外亦不令其挑出半点毛病。
宋哲元离去后整整四个月,他在对日外交中未有一点闪失,功力不可谓不深厚。
天津驻屯军司令田代皖一郎这时60岁还不到,按说尚算“年富力强”,特别是在诱宋哲元上当,并迫使其招架不住,不得不因“多愁善病”而避居乡里之后,更有得意忘形之感。
这老小子自以为他是天下第一前锋了,可是没有想到后继的对手十分老到,完全是“S”身段的防守。太妖了,搞到他眼花缭乱,不知所措,结果心力交瘁,导致本来就有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不得不趴到床上去了。
大家都是生病,宋哲元的病是假的,田代的病却是真的。
日本人在手段用尽的情况下,意识到,如果不对“存心赖帐”的29军施行“武力惩罚”,他们是再也难以前进一步了。自此,从东京到华北,“对华一击”论甚嚣其上,已成蔓延之势。
卢沟桥和它后面的宛平县城再次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丰台的日军步兵旅团频繁在宛平城外组织演习。所谓步兵旅团,其建制本来是天津驻屯军里面没有的。它是以防止东渡红军进入华北为名组制的,实际上就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野战部队,要论挑事,自然当仁不让,而且“热情有加”。
开始是每月一次,后来变成了半个月一次,再后来三到五天就搞一次,还是大演习。其演习方式,最初是虚弹射击,打的是空弹,现在改为实弹射击,黄澄澄的真子弹就填在枪膛里,然后射出去。
就连作业方式都变了,白昼演习变成了“晚自习”,黑黢黢的,一看就知道在干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一足以令人窒息的紧张空气,让很多人有似曾相识之感。一个地名脱口而出:柳条湖。
就好象早已准备好的程序,6年前,日本人曾经“淌”过“湖”,6年后,他们似乎又要准备“登”上“桥”了。
最让人感到惊心的是,天津驻屯军司令官原先是由军部任命的,其时却成了天皇直接任命,变成了可与关东军平起平坐,而驻屯军也由一年轮换制变成了永驻制。这一切,与当年发动“九一八”事变的关东军又是何等相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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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作者:newwish1999 回复日期:2010-08-07 19:31:52
文字很好,楼主显然也是看了不少书,不过用的不少史料有些问题.

就说这一段:
九道沟子之围,对日军前敌总指挥、仙台师团师团长多门来说,是一个很意外也很沉重的打击。
他的亲弟弟小多门及其所统率的骑兵400余人,一个不少,全挂了!

多门胞弟被击毙一事,楼主大概看的是马占山的报告,说多门的胞弟某旅团长小多门被击毙云云.事实上马占山纯属吹牛.

江桥抗战后,日军举行慰灵祭并发放抚恤金,我看到的全部战死者名单就没有多门这个人,更何况是一个旅团长了.江桥抗战战死的日军最高军官是11月19日阵亡的步兵第30联队井上友治大尉.

合计11月4日到19日,日军全部战死人数为104人,全部名单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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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桥之战在提交出版的新稿中有较大更动。此次参考了权威的史料,特别是借鉴了日方提供的数据。在二版中对江桥抗战是这样论述的:“据日方统计,第2师团最多时参战人数达到5900人,共伤亡382人,而冻伤却达到996人,几乎是军事作战的3倍。”整个作战过程的描述也与一稿有很大不同。大家或可看我在新浪上最新的博客。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满洲事变”将在华北重演,这一消息在东京传得沸沸扬扬。
但是卢沟桥毕竟不是柳条湖,29军也不比当年北大营的东北军。此时在29军负军事主责的是冯治安,面对日军如此兴师动众的大演习,他迅速作出了反应。
北平城里开始实施夜间特别戒严,各个城门都增加了卫兵。除固定哨兵外,为了防止日军晚上偷袭,又加了流动哨。
在城外,北面和东面都修筑或加固了散兵壕,南面则禁止日军在卢沟铁桥附近自由行动。
此时的北平实际已处于日军三面包围之中,能够联系后方,或者说唯一的退路,就是卢沟桥和宛平城。倘若宛平失守,则北平将成孤城矣。
冯治安派了一个营(金振中营)在那里驻守。这不是一个普通的营,而是加强营,相当于团,除有4个步兵连外,还有1个重机枪连以及轻重迫击炮连各1,应该说,不管是人员还是武器配备,在29军中都属上乘。
这样的强力部队,长官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营长金振中曾参加过中原大战和长城抗战,是个光凭鼻子轻轻一嗅,就能闻出战争味道的老兵。
丰台日军忽然说他们玩腻了,得换个地儿继续演习。
到哪里去呢?到长辛店。
长辛店是金振中所属团部(吉星文团)所在地,而且这里可与宛平相互支援,极其重要,如何能让日军随意染指。
金振中当即予以拒绝,而事后也证明,长辛店成了卢沟桥得失的关键所在。
日军要过,咱们不让他过,双方针尖对麦芒,枪对着枪,一站就是十几个小时。
站久了腿是要酸的。日本人没像我们一样练过站桩,扎过马步,所以挺不住了,只得怏怏退回丰台。
但是该来的日子总是还要来的。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7月7日。
日军眼看无法穿堂入室,索性就在你家门口耍枪弄棒。
驻丰台的一个中队(清水中队)开到宛平城北的龙王庙和大瓦窑附近,开始进行军事演习。
在地图上,龙王庙位于宛平西北,大瓦窑则在宛平东北,这三个地点各距1500米,成为一个等边三角。
在历史上,本来宛平城和卢沟桥是面朝东拱卫北平的,但因为身后的丰台被日军所据,就不得不回过头来,拿枪对着与北平差不多方向的丰台,用这种方式来保卫北平!
现在北边又有日军在演习,等于被两面包围。金振中感到一股火药味似乎正扑面而来。
一定得去看一下才放心。
但是你如果穿着军装,带着枪跑过去,不仅难以探到实情,还一定会触发事端,所以必须化妆侦察。
金振中一个人换上农民装束,扛把铁锹靠近了日军演习区域。
论打仗,金营长是个绝对的内行,而且一直跟丰台日军做邻居,他们的“演习”,也不止见过一回。他只用余光瞥两眼,就知道对方在“演”些什么了。
兵锋所向,并不是宛平城,而是卢沟铁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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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卢沟桥实际上有两座桥,我们通常所说的有石狮子那个是石桥,它以宛平为拱卫城,另一座是宛平以北800米的铁桥,其专为平汉铁路而建。
平汉铁路之重要性不言自明,而在金振中眼里,日军的此次演习跟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除步兵枪上栓,弹上膛外,还有炮兵和坦克协同,赫然就是要对卢沟铁桥发动的一次立体进攻。
人家已经在准备动手了。金振中在调头返回营部后,即把包括驻守铁桥的排长在内的连排级军官召集起来开会,以进行防御部署,同时迅速将侦察到的情况报告给旅长何基沣。
当时负军事主责的冯治安尚在保定,听何基沣说卢沟桥前线军情紧急,赶紧返回北平坐镇。
金振中提供的情报很有价值,但问题是,即使知道日军摩拳擦掌,29军也不可能“先发制人”。
冯治安遂与何基沣约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贸然开火,但对方只要启衅,坚决还击。
秦德纯也得到了一份同样的报告。
此时,他已经有了一种预感,卢沟桥那里一定要发生一些什么事了,而“主公”不在,若论肩头的压力,他比冯治安更重,因临时应对,孰轻孰重,前进后退,皆系于一人。
他必须为自己作出的决策和判断负责。
当天下午,秦德纯匆忙邀集北平学界在中南海商谈时局。
中国的传统政治,向被认为是缺乏民主,完全专制的政治,但钱穆先生却认为,这是对历史的误读。
按照钱大师的分析,中国历朝历代,除少数民族主政的元清以外,都达不到我们头脑里认为的那种“君主专制”。
汉家王朝,自秦代以来,即有君职与臣职之分,内朝与外朝之别,皇权不过是国家统一的象征,全国行政无论是法理还是事实,大部分都是由宰相或文官集团掌控的。
不专制,就应民主,我们古代有民主?说到这里,大家都可能会掩口而笑。
钱穆说,有的!只不过这种民主所表现出来的,不是老外所谓的拉选票,而是“求诸贤者”。
洋人们的观念是少数服从多数,他重“量”,与之相反,我们中国人实在太多,所以传统上一直是重“质”,即以贤者来代表多数,要是你不贤,哪怕你人再多,都可能是瞎嚷嚷。这就跟现在上网,看了一堆评论,然后汇集起来的收获,没准还不如某位仁兄博客上的一篇小文多呢。
何谓贤者?在朝的那些叫士大夫,在野的这些就叫社会贤达。
民国时代,能够称得上社会贤达的,非大学里的教授莫属。当时即如宋哲元这样粗人出身的地方诸侯,对动辄喜欢“指手划脚”的教授们也得摆出礼贤下士的模样,以得“敬贤”之名。
现在眼看中日双方有一触即发之势,秦德纯这个华北的“宰相”又来“问政于野”了。
“秦宰相”先作了一个形势分析报告,告诉大家,日军已占领了丰台,又叫嚣着要侵入长辛店演习,情况看起来很严重。
接着作了表态:无论多么艰险,请诸位相信,宋哲元和29军绝对是可靠的,是抗日爱国的。
轮到贤达们发扬民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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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这些教授们平时“书生论政”,几乎没一个不以批评国民党和华北地方政府为己任的,不过临场表现却有不同。
罗隆基居然冒冒失失地来了一句:这说不定是好事呢,华北形成缓冲,国民党退出,正好让我们其它派别来“玩一玩”,活动一下。
胡适在旁听得真切。这位老夫子素以儒雅待人著称,但关键时候也有火气。
他当即拍案。
这叫什么话!我平素也批评政府,常说国民党的不是,但你得看什么时候,如今大敌当前,国民政府位居全国之中央,等于日本的天皇。如果我们政府要天皇退出日本,你认为他们日本人会干吗?!
再说,国民党是因为抗日才被逼出北平的,其它派别,只要你抗日,日本人一样不会容许你存在,除非你投降或者做汉奸。
胡适的话赢得了在座大部分教授的认同。罗隆基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遂再不出一言。
钱穆曾有一个论断,认为我们中国与异邦异族相比,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有“士”这一流品,而其他族群是没有的。
民国初期的这些教授们,已无法完全与古代的“士”相提并论,然而身上多多少少还存有传统士族才具备的影子:虽无世家贵族的尊崇,却有超然独立之人格,虽无高居庙堂的显赫,却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担当。
特别是在国家有难,大家都觉得一片茫然的时候,士农工商里的这个“士”更要有勇气发出自己的声音。古语有云:众人之诺诺,不如一人之谔谔——你是文化精英,所以决不能唯唯诺诺,虚应故事。
经过集思广益,“名士”们的“民主”终于在秦德纯这里得到了“集中”,其中又以胡适的意见为代表:“29军必须站在国家的立场才有力量,离开了这个国家的立场,无论是谁,决不能有力量”。
秦德纯的心由此安定不少。民意告诉他,无论前面压力有多大,都不能轻易向日本妥协,而他的背后,还有整个国家作为支持。
夜幕已经笼罩了卢沟桥和宛平城。
金振中确实没看错。日军当天的假想敌,正是守卫卢沟铁桥的29军。
日军联队长牟田口后来透露,第1联队其时训练的重点就是“奇袭计划”。他们计划兵分两路,一路由驻北平的部队负责,准备执行“要人的监禁”。
哪些“要人”会被他们“荣幸”地列于名单之上呢?
就是所谓的“抗日的中央派”,包括秦德纯和冯治安这些人,甚至宋哲元也在其中。
秦冯的下场,是要被绑架到北平的日本宪兵队,从此不准乱说乱动,而宋哲元,则要由济南特务机关长“陪同”到天津,那里已被日本人视为是亲日氛围浓厚之地。
另一路,则由驻丰台部队负责,从事“卢沟桥的占领”,把北平周边的这最后一个口给封起来。
但是丰台日军人数少,比不上29军,因此就更需要靠“奇袭”,或者说准确一点,是夜袭。金振中所亲眼目睹的,正是这样一个夜袭模拟训练场面——在中队长清水节朗大尉的指挥下,部队先假定天近黄昏,这时候要接近对方主阵地,然后潜伏至黎明天亮,再发起冲锋。
当然,模拟毕竟还是模拟,准备也还是准备,与“九一八”相比,如果说那天晚上,日军就有意识地要发动对北平的全面进攻,确实言之尚早。但在潜意识里,他们早已唯独天下不乱,巴不得能有一颗火星溅出来并形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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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很多年后,我们得以看到清水当晚写的日记。
在他笔下,那是一个无风无月但天气晴朗的晚上。远远地,还能看到若隐若现的宛平城墙和士兵移动的剪影。
然而,这样的夜晚又注定不能平静。在古龙等武侠名家的笔下,它甚至每每会成为一场武林大浩劫的前奏。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宛平守军突然听到城东北日军演习区域响起一阵枪声。
从枪声判断,这是步枪子弹,而且是实弹射击。
由于中日枪械不同,双方的枪声是有区别的,日军的是“噗通!噗通!”,而中国军队是“卡科!卡科!”。
在那个诡异的晚上,响起的是“噗通!噗通!”。
此时指针指向10点40分。
指挥演习的清水中队长却认为,枪声是从29军阵地传过来的,按照日方统计,共有18响。
据他描述,当时他还观察到了一个情况:黑暗之中,但见在宛平城的城墙和卢沟铁桥这边的河堤上,各有一个手电筒一样的东西在一亮一亮。
我们如果经常看反特片,就会知道,这一般都是“特务们”晚上进行相互联络的信号。清水没有机会看这些反特片,不过既然成天指挥针对卢沟桥的演习,一门心思想着如何对29军发动进攻,那“阶级警惕性”自然不会低。
由于当时的现场不可能装有探头,所以我们也没有办法揪着小日本的耳朵,让他瞧个仔细。不过根据田中隆吉在一本回忆录中的记载,天津特务机关长茂川秀和曾在一次饭局中向他透露,那一连串枪响正是其唆使人干的,为的就是要装神弄鬼,挑起事端。
如果有证据证明茂川是在吹牛的话,这些枪声更可能是日军自己打的,因为在演习中,日军分为两股,清水的对立面就是担任假想敌的部队,他们枪里装的都是实弹,开枪也最合情理。
当然了,光凭这18声枪响就要寻衅闹事,未免还太勉强了一点。
“幸好”,还有下面这一出。
听到枪声后,清水命令号兵吹集结号,把部队按小队为单位集合起来,以做好“应战”准备。但在队伍排列成行,查点人数时,却发现一个二等兵失踪了。
日本是个出漫画家的国度,天生就很善于编故事。清水连人都没找,先把这几个元素给联想到一块了:枪声、信号、失踪,串连到一起,就是一部极富蒙太奇色彩的恐怖片。只不过,清水还宁愿它是一部侦破片,而他本人就是片中的柯南探长。
具体案情大致是这样的:宛平城内的29军派人摸过来,开枪打伤或打死了我们的士兵,然后用信号联络城内守军,把人或是尸体带了过去。
“凶手”终于浮出水面。
清水的第一反应是“断然膺惩”。
决定“膺惩”之前,他派传令兵向大队长一木清直进行报告。一木一听,全身的血液都快兴奋得要沸腾起来了。
还等什么,打啊。
但打的命令光他下没用,得请示老大牟田口。
这个时候,步兵旅团旅团长河边正在秦皇岛检阅第2联队,其职务由尚在北平城内东交民巷的牟田口代理。
牟田口就是“奇袭”计划的制定者,但是从史料上看,他的这两个“奇袭”计划似乎并没有能够得到更高层的同意或认可,因此一直处于“个人的构想”阶段,一个都没有真正付诸实施过。
这么好的计策却不能用,都不知道上面那些头头脑脑是干什么吃的。牟田口的“不愤”是可想而知的。
突然一天,他看到了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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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当一木在深夜打来电话,告诉他,29军竟然“非法开枪”,而且己方还失踪了一个士兵后,他的血马上就和一木一样“热”了起来。
机会就在眼前,等去你去改变命运。
但牟田口跟一木比,毕竟有所不同,旅团长不在,他就是总负责人,还是得惦惦事情的份量的。
29军敢开枪“寻衅”,这究竟是有计划的全面进攻,还是“局部的突发事件”呢?
牟田口命令北平宪兵队进行侦察,弄清北平城里的29军高层是否有什么特别的动静。
答复是“无异动”。
判断就出来了,“非法开枪”纯粹是“局部的突发事件”。
弄清“全面”还是“局部”,对牟田口下决心举足轻重。如果是前者,他就不得不有所顾忌,因为没人让他与29军全面开战,倘若因此捅出大娄子来,就不好玩了。
但如果是后者,就轻松多了。
此前的两次“丰台事件”,牟田口都经历过了。在这两次事件中,中方无一例外都做了让步,可这不仅没让日本人感到满足,还让他们觉得中国人“骨头贱”:你不“膺惩”一下,对方决不会卖你的帐。
两次“丰台事件”,都捡到了谈判桌上捡不到的便宜,并最终使29军让出了丰台,而中日双方又没有扩大到“全面作战”的程度,这种好事,何乐而不为?
再说,开了枪,丢了兵,也不是每天都会发生,那是老天降下来成全我们的,机不可失啊。
牟田口传下命令,双管齐下:里面,由北平特务机关负责向驻宛平城内的29军进行交涉,外面,除由一木率大队主力到宛平城外部署作战外,另派第1联队副联队长森田彻统领1个步兵中队和1个机枪小队前去增援。
按照他的想法,外交讹诈后面跟着军事压迫,大小总能捞着一票。
11时40分。
在卢沟桥的第一枪响起1个小时后,北平特务机关长松井出马了。
松井的脑子还算正常。说29军先开枪,这事谁也没见着,就连开枪后留下的子弹壳这样起码的“证物”都没有,纯粹是日军的一面之辞,中方如何会承认呢。
再说丢失一个士兵的事,那是你自己没看好人,关人家什么事。
对于官兵的这个“疏忽”,松井只好用他那外交头脑自己弥补:士兵不仅丢了,而且大家都看见,他是“被迫进入宛平县城”的。
现在这个兵就在宛平城里面,所以我们要求进城检查。
秦德纯斟酌后,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把松井给撂倒了。
你自己先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卢沟桥是什么所在,那是我们中国的领土,谁允许你们到那里演习的?!
这是违背国际公法,妨害我国主权的行为。
既然你们前提都违背了,那什么“非法开枪”啊,“走失士兵”啊,提都不要提,我们一点责任没有。
至于松井提出的要“进城检查”的要求,秦德纯说不行。
深更半夜的,你们兴师动众,出现“误会”怎么办。
不过他说话向来都留有余地——尽管如此,姑念“两国友谊”,等天亮后,我们可以出动军警帮你们找,如果找到人,我们也没那份闲心供他饭,会“即行送还”。
话是这么说,秦德纯也知道情况严重,哪里能真的等到天亮再处理此事。
(801)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12点。
秦德纯亲自打电话给宛平县长王冷斋,要他迅速查明并及时处理,以免事端扩大。
王冷斋叫来金振中营长:查,赶快查。
一个兵一个兵查过去,没人开枪,再清点弹药,都在,一枚短少的都没有。
开枪是不可能了,再让警察全城出动,找找有没有那个失踪日兵的影子。
哪里有啊。
王县长连夜亲赴北平报告自查情况。
被日本人折腾了整整2个小时,此时时钟指向2点。
第一次的答复,自然都不会让日方满意。松井一仍蛮横:没什么好说的,不让我们进城搜,我们就把宛平城包围起来。
明明既未主动开枪,也没绑他们人,秦德纯意识到,此次日军来者不善,明火执仗的样子,又要来打劫了。
他拿起电话,通知冯治安、金振中等诸将校,做好应战准备。
秦德纯出身于保定军校,对打仗并不外行。牟田口知道通过观察29军高层的动静来决策,他也派金振中时刻注意丰台日军的行动。
备战的同时,交涉仍须进行。
王冷斋一到,秦德纯即刻派他和“政委会”的其他官员一道,去北平特务机关部和松井“理论”。
事情进行到这里,却突然出现了一个戏剧性的结果:那个该死的日本二等兵又回来了。
原来这厮是因为肚子疼,跑出队伍小解了一下,然后因为天黑,又跑错了方向,与大队人马背道而驰。
其实从“离奇失踪”到返回,不过仅仅是20分钟的事,也就是说,在7月7日晚上11点的时候,清水的“剧本”已经被证明是一个荒唐的“剧本”,绑架之类纯属子虚乌有。
从清水到一木,由于没有电话,中间的沟通当然也有一个过程。可这个过程再长也不会太长,因为一木自己带着一个大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这是大约7月8日凌晨2点零3分时候的事。
就算传令兵跑得慢,现在你们都见面了,还能再装作不知道“失踪士兵归队”的事吗?
在王冷斋到达特务机关部之前,松井也已经获知了这一消息,真是丧气得很。
对于那个在不该“肚痛”的时候偏偏“肚痛”的日本兵,不光被搞得深更半夜都睡不好觉的中国军警切齿痛恨,就连这些揣着坏心眼的日本人也一样骂其“该死”。
为了帝国利益,你干脆就找个没人角落切腹算了,让别人永远都找不到你,这样我们才好光明正大地进宛平城啊,怎么你又腆着个脸跑出来了呢。
骂归骂,事情却还不能就这么算了。不仅不能算,这里面尚大有文章可做哩。
看到王冷斋进来,松井不得不先交待:刚才我接到一木大队长的电话,说是失踪士兵已经归队了。
中方人员听到此处,大多松了口气。
人既找到,不就什么都结了吗。
可是心里一块石头还没完全落地,松井却已黑下脸,劈头打过来一记杀威棍:宛平的29军向我们开枪,由此产生的责任和后果,应由中方承担。
(802)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下面这篇文章原来是发在新浪上的,也算是我个人对“八一五”的一些思考。说的不对的地方,希望大家挑剌。其实,我还想表达得更深一层的意思是,抗战不仅仅是伟大的牺牲,它还是国家民族生存智慧的一次大考验。因为在当年,日本是人口和面积上的小国,却是事实上的大国和强国,而中国虽是人口和面积上的大国,却是事实上的小国和弱国。抗战是我们的先辈们通过不懈的抗争,赢得自尊和自存的过程。因此,我们所要了解的,不仅只是一段让人血脉贲张的过往,更是一种让人清醒的反思和追溯。
楼主:关河五十州  时间:2020-10-01 11:00:29
http://blog.sina.com.cn/s/blog_69803dc70100kqpw.html

楼主:关河五十州

字数:1922718

帖子分类:煮酒论史

发表时间:2009-09-06 22:56:00

更新时间:2020-10-01 11:00:29

评论数:105201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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