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莲蓬鬼话 >  【原创】《阐幽录》:流传中东北土匪中的神秘传说(民国,悬疑,风水)

【原创】《阐幽录》:流传中东北土匪中的神秘传说(民国,悬疑,风水)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杨二狗见何栖云凝神盯着李大嫚远去的背影,挤眉弄眼地说道:“怎么,舍不得了?”何栖云扬手欲打,关二愣子伸手隔开:“好了好了,别闹了,现在看看该怎么办?”何栖云道:“还能怎么办,说不得只好去看看。”四人也没多做停留,跟在这群百姓的后面就走向了八家子大集,又从大集来到了海东神庙。和前两天的热闹大不相同,今天这里冷冷清清,庙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何栖云站在门槛外问道:“有人在吗?”里面有人答道:“进来吧。”听声音正是那天的庙祝。何栖云伸手推开虚掩的庙门,里面果然便是那个庙祝。庙祝见到何栖云一下子愣住了:“你们怎么来了?”何栖云道:“外面百姓传言说庙里出了事,央勉我们过来看看,我们这才过来的。”那庙祝搓着双手道:“原来百姓们说的有法术的人就是你们。这里也没什么大事,劳烦你们跑一趟,你们回去吧。”

关二愣子插嘴道:“我们好不容易跑了这一趟,还没弄明白是咋回事呢怎能回去?再说外面那些老百姓都还等着我们呢。”庙祝道:“真没什么事了,老百姓那是误传,回去我和他们慢慢解释。”

何栖云进庙之后目光就落在了哪尊神像之上。他记得头两天过来的时候,这男孩恍如活人一样,极为传神生动,但现在外面的色彩依旧五彩斑斓,看上去却已没了那份灵动。他缓缓地走上前去,站在神像下方仰望着它,忽而他伸出右手食指,触在了神像的基座上。就在和它相触的那一瞬,何栖云感到手上传来一阵沁凉,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中抽走了一样,而且上面还有一股似有似无的吸力不让自己手指离开。他吃了一惊,退后两步移开手指,再一按自己右手三脉竟出现了短暂的芤脉,他眉头紧锁,苦苦思考其中的原由。

他们皇极派精研人体血脉运行,何栖云在先生的教导下勤学苦练,功力直追先生盛年。回忆刚才和神像相触的时候,寸关尺三脉上那种感觉,何栖云确认,神像里有什么东西在吸走自己的气血。他想起头几天见到庙里的信众将两只手都贴在神像上,劳宫穴与神像紧密相贴,那他们气血岂不是被吸走得更多?先生常说“血为气之母,气为血之帅”,人身全靠气血维系,这神像吸走人气血,却不是害人又是干什么?他本来不愿多管闲事,但看到害人之事却是不能不理,他从怀中摸出一枚金梭子,向着那神像的基座就扎了下去。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喂,你在干什么!”那庙祝见他出手,立时大喝道,同时扑上来想要阻止何栖云,但关二愣子随即一把拉住了他。不料那庙祝身子一扭,竟而脱出了关二愣子的掌握,仍是向何栖云冲去。何栖云本已将金梭子刺进了神像基座,金梭子尖端似乎探到些异动,但还未及仔细分辨那庙祝已状如疯狗一样地冲了上来。他只得抽出金梭子,对那庙祝道:“我只是想看看这神像有啥古怪,没别的意思。”

但那庙祝哪里肯听,他十指戟张,向着何栖云便抓了下来。何栖云微叹口气,侧身避过庙祝,金梭子在空中连成一线,夭矫灵动有如常山之蛇,向他左侧环跳穴刺下。那庙祝也有几分本领,竟而辗转腾挪,避开了何栖云的一刺。但何栖云金梭子圈转回来,却又点在了他右侧的环跳穴上。若是旁人这一下便会让他立足不稳栽倒在地,但那庙祝仍直挺挺地向前冲了两步,手指无力地在何栖云衣服上抓了一把,才扑通一下倒了下来。

关二愣子和杨二狗冲上前将庙祝按住:“不就是碰了下神像吗?你这是干啥?”庙祝脸色胀得通红,他无力地挣扎了几下,口中喃喃地说道:“这神像动不得!”关二愣子眼瞅何栖云:“没事,你忙你的,我们来看着他。”何栖云见二人已将庙祝牢牢按住,这才重新回到神像前面。他重又将金梭子刺入神像之中。这下他终于感受到,神像之中音合夷则,确然有东西在内。何栖云转到神像侧面,用金梭子挑去神像表面的金漆,下面现出了内胚来。从手中的触感得知,这神像的内胚并非寻常塑像的黄泥和稻草。随着金漆剥落面积的扩大,他终于吃惊地发现,这塑像里面竟然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只不过那皮肤已经变得干瘪生硬,和牛皮差不多,也不知为何它竟然多年不腐。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那庙祝看到他竟然在神像上动手,忽地从地上挣扎起身,这劲力奇大无比,按着他的关二愣子和杨二狗没有防备,都被掀了个筋斗,李文礼要抓他,可那庙祝只是随手一扯,便将李文礼推倒在一旁。何栖云扎在他腿上的金梭子还没过劲,他瘸着一条腿,踉踉跄跄奔出门夺路而逃。关二愣子从地上爬起身,冲出庙门之后对着那庙门便开了枪。何栖云大叫道:“留活口!”关二愣子岂不明白何栖云的心思,他和庙祝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也不能上来就要人性命。他这一枪压根就没冲人打,而是冲天放的。然而那庙祝丝毫不停,仍然向前猛蹿。关二愣子急了,大步奔上前去,待要活捉他时却见那庙祝一矮身,人已消失在了庙后的一块山岩里。关二愣子奔到近前一看,原来那里有一处宽仅一尺的狭缝,里面黑黝黝的看不清虚实,关二愣子试了一下,结果胸口就被卡住了,也不知那家伙是如何钻进去的。他唯恐遭了暗算,不敢再轻举妄动,只得退了回来。

进庙之后却发现何栖云已站在了神像背后,对着那神像苦苦思索。关二愣子问道:“九江八,到底发现啥了?”何栖云道:“这神像根本不是什么财王童子,而是以人作胚塑成的,而且里面有个活物。”关二愣子问道:“那怎么办?”何栖云道:“既然这事叫我们碰上,我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何栖云一边说着一边用金梭子刮开了这神像背后的金漆,果然现出了下面灰褐色的皮肤来。金梭子刺在外面却能感觉到,这皮肤下甚是柔软,不像是死了已久的尸体,但也不想活人那般有弹性。李文礼叫道:“大哥哥小心!”

何栖云点点头,示意众人暂且退后,自己力注金梭子尖端,嗤啦一声将人皮划开了一个豁口,岂知这下面并非血肉之躯,但听豁口处传来嘶嘶的轻响,不过片时之间,就见里面生出很多茂密的白丝来。那些白丝仿佛又生命一样,在空中尽情延展,张牙舞爪地就向何栖云扑来。幸而何栖云早有防备,他划开人皮后已闪到一旁,同时金梭子上下盘旋,护住周身要害,用刺穴手法与它周旋。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然而那白丝越长越多,一丛丛地仿佛永无终止,它们将神像背后的豁口鼓胀胀地撑开,然后发了疯似地向外吐出,它们在空中交叉向前,似乎对活人有着特殊感知,向着其他几个人身上缠去。关二愣子见状不妙,撸子一甩,对着白丝最密的位置当当就是两枪。那白丝被打落了不少,然而断端在地上如蛇一样扭曲片刻,随即跳了起来,又自动和从神像中伸出来的白丝融合为一体。关二愣子大吃一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却已有些白丝缠上了撸子,他一个疏神撸子竟然被白丝夺了过去。只见撸子上很快便被它们一层层地缠满,如一个绑缚好的粽子一般。关二愣子和杨二狗两人这时挤在了一处,而李文礼却被隔在了另一个角落里,四人分处三个地方,彼此不能会合。何栖云想要出去援助其他三人,但他的金梭子全力施展也只能扫清七八尺之内的地方,外面其他位置早已是白丝遍布,他屡次向外冲击都被白丝无情地阻了回来。

忽然杨二狗痛呼一声,原来白丝趁他不备缠住了他的手指,他只感觉全身酸麻,仿佛力气都被抽走了一般。幸而关二愣子掏出随身携带的刀子,一刀将那白丝斩断,杨二狗这才舒缓过来,将手上的白丝都撕扯下来扔在地上。低头看指头上,已被白丝刺出一个小洞来,不过伤口附近却没有血流出来,显然已被白丝全都吸光了。那些白丝闻到血腥气味,更加疯狂地向杨二狗身上缠来,杨二狗左支右绌,狼狈非常。而李文礼那边也好不到哪儿去,他被众多白丝紧紧逼住,那些白丝不住向他脸上身上扑来,它们分进合击,似乎要把他紧紧缚住。

正在危急关头,他却脱下裤子,对着那些白丝架起梁来。何栖云一边用金梭子拨打眼前这些飞絮一样的白丝,一边留神观察其他三人,见李文礼此时居然撒尿,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喊道:“文礼,你做什么?”他这一分神的工夫,有一束白丝悄无声息地飞进了他的嘴里,幸而何栖云反应及时,上下牙一合将白丝顶在了外面,舌尖却免不了与它相触,一股酸苦的味道使得他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而其他白丝见到他守御松懈,更加恶狠狠地缠绕过来,何栖云一边咳嗽一边用金梭子抽打着它们,他此时专心对敌,却是无法分心去帮助其他三人了。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然而此时庙内情况又变。说来也怪,那些白丝一遇到李文礼架梁自动退避三舍,有少数被溅上的,也瞬间枯萎消散,他的险情自动消除了。何栖云想了起来,李文礼这属于童便,原来以为它只有滋阴降火、凉血散瘀的功用,没想到童便却是这些白丝的天然克星。他连忙冲李文礼喊道:“文礼,去帮着二狗子他们!”李文礼不待他发话,已经一路向前呲了过去,他所过之处白丝都退了回去。关二愣子和杨二狗得他之助,总算从密如蛛网一样的白丝中挣扎出来。

何栖云这时压力大减,他奋起神威,将皇极生象术发挥到极致,正面的白丝都望风披靡,纷纷退回了神像之内。何栖云松了一口气,从神像背后的神坛上跳下来,问正在提裤子的李文礼:“你怎么知道童便能克它的?”李文礼满脸都是在墙上蹭的灰土,他抹了一把说道:“我是看到它上面有一层白蒙蒙的气,瞧来依稀便和《三易洞玑》中神火部那卷上的记载相似,我当时也找不到水,说不得只得给它来这么一下子。”关二愣子拍着他的肩膀:“好小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手!”他从白丝中捡起自己那把撸子,却见它已严重变形,连枪管都被扭成了麻花,压根就不能用了。这撸子是他的心爱之物,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却没想到就这么毁了,心疼得他禁不住叹了好几口气。

几人逼退那些白丝,刚刚喘了口气,却见那神像剧烈地摇晃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苏醒。何栖云叫道:“不好,快走!”话音刚落神像已一头俯冲在了地上。大家这才发现,神像的基座里也全是密密麻麻如新蚕一样的白丝,有的还在微微颤动,看起来诡异非常。而在神像背后的裂缝里,倏尔哗啦一下,大片金漆从那死尸身上脱落,里面爬出一只拳头大小的虫子来。它通体呈血红色,扁圆的身体便似一枚中间无孔的大号铜钱,因为常年不见日光,它的眼睛已完全退化,在相应的位置只有两个黑色的眼点。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何栖云和李文礼面面相觑,他们曾在先生的笔记中读到过类似的虫子,那种虫子叫青蝂,外形绝类铜钱,见到钱便自动凑上前去,无论是金银铜铁,只要它看上了就一定会搬走。而且它的血和青蚨一样,具有特殊功用。如果有人用其母子的血分别涂在两枚铜钱上,若其中涂母血的那一枚在手,则另一枚也自动回归,故称为子母钱。而眼前这虫子比青蝂大了好几倍,虽然不知它有什么来历,但若是按青蝂的叫法,它应该叫血蝂才对。几人尚在错愕,这血蝂却已从神像上爬了下来,突然它凝定不动,背上起了一层白丝,便和刚才的白丝一模一样,只见它在地上一顿足,那些白丝腾空而起,直射几人的耳目。

他们刚才都见识过这白丝的威力,纷纷惊叫着避开,但那白丝如影随形,跟着几人袭了过来。何栖云舞开金梭子,一边奋力抽打白丝一边对他们喊道:“文礼,再给它来一下!”李文礼刚刚架完梁,哪有那么多童便,他一口唾沫向那些白丝吐去,然而却丝毫不起效果。何栖云看到,杨二狗虽然奋力奔逃,但他跑到哪儿那虫子便将白丝射到哪儿,他突然想起杨二狗手上有伤口:“二狗子,快把手上的伤包扎好!”他乘势护在杨二狗身前,暂时用金梭子抵挡住了白丝绵绵的攻势,杨二狗急忙从衣服上撕下块布条将手上的伤口缠绕好,那些白丝便没了准头,原来它是靠气血运行来感知方位的。慢慢地何栖云看出了门道,他见血蝂背后虽然白丝乱冒,唯独中心有一个圆点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想必这就是破绽所在,他冲李文礼道:“那个圆点是破绽,你用血引开它,走大过、奔无妄,我来用金梭子对付它!”

他们师兄弟两个心意相通,李文礼用牙齿咬破舌尖,鲜血瞬时就流了出来,他对准血蝂虫,噗地一下喷了出去。那血蝂虫对鲜血最是敏感,它从地上昂起头来,白丝向着李文礼的方向扑去。李文礼按何栖云指点的方位,闪身躲避开去。与此同时,它背上的破绽显露无疑。何栖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金梭子一指,正中血蝂虫的后背,血蝂虫一下子瘫在地上,那些白丝失了劲头,也纷纷从空中坠了下来。何栖云刚想再给它补上一下,了结了这害人虫的性命,却见它颤颤地伸出一丛白丝,在地上抓挖了几下,竟然捧出一个金灿灿的元宝来。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第六十八章 卞庄刺虎

关二愣子一看见那金元宝眼睛就直了:“这是真的!”做老杆子久了,对金银宝物都有一种特殊的敏感,金子真不真,看成色就能知道个大概。关二愣子眼光可不差,他伸手便要去拿,却听何栖云道:“别拿!”接着何栖云向他解释:“我刚才用皇极生象术探了这怪虫子一下,发现它性属火喜金,而其强大力量的来源,全靠生人气血补充,那个神像中的尸倒早被蛀空了,只留下一个空皮囊,它在里面放出这些白丝,就用它来吸取香客的气血。当然它也不是白白索取的,它会在事后为香客奉上钱财,换句话说,这些香客基本上是在拿命换钱。而之所以对十里八乡的人才适用,是因为它的能力只能覆盖这么大的地方。

那个逃走的庙祝肯定知道这一切,只不过他贪图香客奉上的钱物,心安理得的诱骗他们上当。如今我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将它斗败了,岂可容它继续作妖!拿了它的元宝,便只能放它逃生,日后再有冤孽,却不是我们的罪过!”关二愣子被他这一番言语说的默默无言,何栖云趁此机会祭起金梭子,又重重击在了它的破绽之上。只见那血蝂虫全身颤抖了两下,似乎还要挣扎。李文礼用重瞳一看,这虫子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跟上去猛踏一脚,将那虫子踩了个稀巴烂。血蝂虫一死,那金元宝却也自动堕入地中,关二愣子伸手去捞,却捞了一个空。何栖云说道:“别找了,这是它从外面搜刮来的,虫子没了法术消散,已经还回去了。”

虽然战胜了血蝂虫,可几人心中并不轻松,现在那神像歪倒在地上,破烂得不成样子,而马上就到了财神爷生日,该如何向外面那些老百姓交待?何栖云将自己的忧虑说出来,其他几人都没了话,隔了片刻杨二狗才说道:“说不得只好来个以假乱真,要不然真没法应付。”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好个以假乱真!”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讥刺,伴着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一个头戴斗笠的人赫然出现在了庙门口,他右眼上罩着块黑布,手里握着柄拂尘,身形落拓不羁,举动间有如鬼魅,赫然便是小吴用!何栖云等人都是见识过小吴用本领的,而且在历次争斗中与他结下了极深的仇怨,现在怎么把这尊瘟神招来了!

小吴用拿仅剩的左眼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眼:“哈哈,妙极妙极!几个对头都在,倒省了我去东寻西觅,今天正好报这前日之仇!”杨二狗骂道:“独眼龙,你怎么会来这里?”小吴用不住冷笑:“嘿嘿,我怎么会来?你们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他得意洋洋地道:“反正你们今天就要毙命于此,就让你们死个明白。这庙里的神像中有血蝂虫,这我早就发现了。我趁庙祝不备在上面动了些手脚,封了那血蝂虫的六识,让它暂时没法向外派送钱财,这庙祝本领低微哪能瞧出其中门道,便只有将香客拒之门外。我又趁机在八家子大集上散布消息,说只有瓦楞山的小先生才能救回神庙之主,让财王童子重新见到天光。呵呵,这帮愚夫蠢妇果然就上了当,一窝蜂地跑去瓦楞山。以你这臭小子爱管闲事的性格,哪能袖手旁观,必然会伸手来救,我算定那血蝂虫不好惹,若是你输了自然不劳我动手,就是你赢了也是精疲力竭,我正好卞庄刺虎,捡个现成便宜。我将你们杀死之后,就对下面的百姓说,你们亵渎神像遭了天谴死在庙里,到那时看战东道如何收场,哈哈!”

何栖云怒气蓬发,这家伙阴魂不散,费了偌大心思来给自己布了个局,果然是用心险恶至极。现在他确也如小吴用所说,早已是神乏力竭,然而小吴用为求太初玄武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现在只有打倒他才有出路。所以他长眉一轩,朗声道:“想留下我们,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小吴用听闻何栖云的话,哈哈狂笑起来,就在狂笑声中,他身形骤然拔起,手中拂尘卷起一道狂飙,向着何栖云当头袭到,何栖云头顶的诸路大穴都在拂尘的笼罩范围之内。头为百骸之阳,何栖云岂肯被他打中,只见他脚踏禹步,身形腾挪,于间不容发的一瞬躲了开去,同时金梭子从手中飞出,叮地一声将拂尘撞开。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关二愣子和杨二狗与何栖云同生共死,岂肯让他独立承担,两人分从左右扑了上去。关二愣子本来带着撸子,可已经被血蝂虫所毁,直接虎吼着就要把小吴用撂倒。他也会几手别子,瞧着小吴用瘦的像个螳螂,浑身上下也剔不出几两肉,只要抓住他便能将他甩出好几丈。可在小吴用眼里,这两人全身上下都是破绽,他拂尘尘尾一摆,有两根拂尘笔直射出,分别刺中了杨二狗和关二愣子,两个人突觉脚下酸软,仿佛失掉了全部力气,都栽倒在了地上,只能瘫在那里骂不绝口。小吴用也想用这招对付李文礼,但李文礼学过皇极生象术后功力大进,已经知道他要攻击自己的穴道,轻轻巧巧就避开了。小吴用心头微凛,暗想自己之前已在这小子手里吃过两次大亏,这次可不能再让他逃走了。所以他拂尘攻势一阵紧似一阵,对李文礼使得全是进手杀招。

李文礼纵然天资过人,但毕竟修习时日尚短,如何可以久撑,他用禹步接连躲过了小吴用六记杀招,第七下时却再也避不开,脚下失了方寸,从师位本来该进明夷,却退到了谦位上。小吴用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猱身抢上,向着他眉心便扫了过来。他这拂尘之中暗含师父管半城透骨钉的路数,若是刺正了李文礼只怕要命丧当场。

正在危急关头,旁边的何栖云移步换形,直接抢到了他的身前。何栖云的金梭子尚在外门收不回来,他只得硬生生地接下了小吴用这一记杀招。小吴用见何栖云飞扑过来,心想这是你小子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因为李文礼个头较矮,小吴用又不及变招,所以拂尘其实是冲何栖云的前胸去的。但听到叮的一声轻响,拂尘刷拉一下正正扫中何栖云,但不知被什么阻了一下,竟而没能给他造成啥伤害。何栖云低头一看,原来是李大嫚给自己的那个平安结正好挡住了小吴用的致命一击,而那枚李子核无巧不巧抵在了尘尾之上,那李子核虽然非金非铁,但却坚硬异常,在小吴用如此攻击之下,居然连个裂缝都没出。何栖云这一下死里逃生,暗暗庆幸李大嫚给他带了这个平安结。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他趁着小吴用稍稍发愣的空当,金梭子呼地一下就飞了出去,以雷霆万钧之势直扑小吴用的心口。双方此前交手数次,何栖云对他的出招理路熟到不能再熟,这一下正好切中要害,小吴用吃了一惊,兜转尘尾想要推开金梭子,但听一阵断金戛玉的声响过后,小吴用的拂尘被金梭子绞断了好几根,何栖云得理不饶人,踏步上前,将金梭子舞得虎虎生风,小吴用一时竟然被压制住,无力展开反击。

李文礼从惊魂未定中回过神来,也加入了战团夹击小吴用。他没有金梭子这样称手的兵器,打眼一瞧,见香炉前有一个插蜡烛的烛台,抄起来便朝小吴用扎去。他的所学都是何栖云代师传授的,因此点穴刺穴和何栖云是如出一辙,小吴用早就在两人的联手之下,如今形势逆转,哪还有余裕施展威风?激战之中,何栖云金梭子以九星翻卦之数欺入小吴用的防御圈,向着他的章门大穴刺下。小吴用横架拂尘,勉力撑下他这致命一击,却不料李文礼悄无声息地蹿上前来,烛台化出天地人三才,从背后直刺小吴用的腰阳关,小吴用已得了管半城的五成功力,烛台入体立时便被震开,尽管如此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他知道今天又奈何不得几人,虎吼一声,拂尘抖出点点星芒,暂时逼退了二人,然后从庙门之中夺路而出。他虽然抵不过二人联手,但他要逃走二人也阻拦不住,只有任由他去了。

何栖云赶快给在地上瘫着的两人推宫过血,好在时间不算太长,不致影响气血流动,他们又活动了一下,便完全恢复了。杨二狗骂道:“这家伙鼻子怎么和狗一样,到哪都少不了他?”何栖云道:“他是盯上我们了,只怕我们一时半会是摆不脱。”其实何栖云心里明白,要不是知道自己手里有太初玄武鼎,小吴用也不会那么执着,只是这道理却没法和杨二狗说就是了。关二愣子揉揉被磕破了的膝盖,粗声粗气地问何栖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何栖云道:“这海东神庙虽然供了个害人的东西,但暂时我们却动不得,而且一定要在财神爷生日前恢复庙里的神像。只有这样才能打破谣言,否则八家子大集上流言纷纷,到时我们可就被动了。”关二愣子道:“那现在咱们就回瓦楞山吧。”何栖云道:“不,你和二狗子先回去,我和文礼在这儿守着,防止小吴用去而复回再来捣乱。”关二愣子想想也觉有理,就和杨二狗出了庙门先走了。何栖云则和李文礼将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先收拾了一下,别的都几乎恢复了原状,唯独对那尊已经破烂的神像却束手无策。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过不多久,庙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何栖云和李文礼出门去看,见关二愣子和杨二狗引着战东道十来个土匪到了海东神庙。关二愣子兴冲冲地对何栖云道:“和大掌柜说了这事,大掌柜挺重视的,把整个绺子都倒腾了一遍,找了这些兄弟到来,他们有些人干过泥瓦匠,有些人做过漆工,还有些人做过木匠,应该都派得上用场,大掌柜就叫我把他们都带来了。”

何栖云看到这些土匪随身带着黄泥、稻草、竹签、油漆等物,能在短时间内收集到这些东西,足见粮台黄山屏也下了大本钱。他不由万分激动,对弟兄们说道:“有劳各位兄弟了。”那些土匪都说道:“字匠客气,咱们都是一个绺子的,这个忙该帮,何况你也是为绺子办事。”他们一边说一边将各种物事都抬进庙里。那个做泥瓦匠的土匪叫其他几个人帮忙,将财王童子像从地上竖了起来,他前后打量了一番,又用手指在上面比划了两下,信心满满地对何栖云道:“没有大碍,能修!”神像背后因为血蝂虫爬出,有一处比海碗还大的缺口,正面着地的地方有好几处掉了金漆,那泥瓦匠将黄泥加水调稀了,和稻草搅拌在了一起,然后填到神像被血蝂虫蛀空的肚子里,一些已经塌陷下去的地方则用竹签子小心翼翼地扎好绷出骨架,最后还用一层薄薄的羊皮糊在外面。要说这世上当然是人皮最薄,稍微厚一点的便是羊皮了。这泥瓦匠手艺真不赖,单纯从找平上来说,他将神像的后背恢复得如真人一般,从外部几乎看不出差别。

等他做完了这一切,后面的漆工拎着油漆凑上前来。这海东神庙的神像看起来五彩斑斓,要和初始时颜色一模一样还真不容易。不过这漆工也真了得,他手里抓着好几把毛刷,大的比巴掌还宽,小的却细如毛笔,他先用细毛刷在背后圈出个大致范围,然后再换用大一些的涂刷出大面积的金漆,最后再换用小一些的在上面细细勾画。这却是个细致活,轻易马虎不得。众人因为受不了那股油漆味儿,都纷纷到外面躲避,等到庙里喊好了的时候,众人一齐回来,见那神像已恢复了初时的神采熠熠,连基座上的莲花纹和水云纹也被重新勾勒过,若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众人都说:“这真是妙笔生辉,普通百姓若从远处观望,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何栖云也满意地端详着,但忽而又想起了一个问题:若是那群信众再将手放在神像基座上,发现手上没了之前的感觉怎么办?他眉头一皱,忽而计上心来,便对李文礼道:“你去找一些五色土来。”李文礼答应着出去了。五色土一般存在于太极圆晕之下,是大地真龙才有的标志。何栖云来之前看过,这个地方一定有腾龙落脉,要李文礼去找正好可以发挥他望气的长处。

果然过不多久李文礼便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手里还真捧着黏在一起的五色土。何栖云用指尖在五色土中捻了捻,确认无误后用金梭子蘸在五色土中,默默祷告道:“先生在天之灵容禀,我欲安八家子众百姓之心,不得已动用此法,祈请先生宽宥。”说罢他将金梭子刺在神像基座上,在人手和神像触摸的位置画了两个符咒。这两个符名叫退气符、引煞符,它们都不是正经来的,先生在《三易洞玑》中将它们归入杂部,意在形容它们是作恶邪法,不可轻易使用。退气符可将贴在其上的原有符咒效果暂时掩盖掉,而引煞符则会全盘复制曾经存在过这里的煞气效果,两者叠加便能制造出血蝂虫吸收气血相似的感受,但它并不能长久维持,只能持续七天,何栖云估摸着有这七天也尽可糊弄周围的老百姓,将这财神爷生日应付过去了。

一切大功告成之后,何栖云委派两个土匪暂时在此看守,不准放任何人进来,同时又指定了几人去集市宣告,说小先生已经成功将神庙之主请了回来,财神爷生日那天海东神庙照常开放。消息传出之后,八家子大集上欢声雷动,众人都为能得神仙赐福而激动异常。何栖云此时却已回到了瓦楞山,为接下来的盛典暗中做着准备。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到了七月廿二日财神爷生日那天,天还没亮瓦楞山前面已出现了长长一列马队。他们正是由镇八方亲自督率的战东道土匪。而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就是前两天曾经动过大阵仗的海东神庙。他们趁着八家子的老百姓尚酣睡未醒,一路疾驰来到了庙门外,找了片树林统一拴好坐骑,然后一行人进了庙里。战东道留下来的那两个土匪兀自抱着拐子在庙中等着,听到脚步声急忙奔上前来,见是镇八方亲自过来,忙躬身问好。镇八方道:“这两日辛苦你们了,庙里没出什么岔子吧?”那两人点头道:“别的都好,就是庙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尿骚气,后来我们又打扫了一遍,现在总算没了。”跟在何栖云后边的李文礼大乐,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何栖云扭头瞪了他一眼,他这才吐吐舌头不作声了。

镇八方已听何栖云说起过和小吴用恶战以及降服血蝂虫的事,他扭头看着何栖云,问道:“你看一下,应该都还对劲吧?”何栖云上下打量了神像一眼,见和自己离开时并无二致,那庙祝确实是没再回来过,这才放下了心,对镇八方道:“回大掌柜,一切正常。”镇八方冲其他土匪挥挥手:“大家都散到外面去,找个不起眼的地方窝着,庙里就留几个人就够了,免得吓坏了四方百姓。”众人会意,炮头董承金吆喝着率领大部分人退了出去,分散在四外警戒神庙,防止有人过来捣乱,庙中则只留下了镇八方、何栖云等寥寥数人。过了片刻,镇八方让何栖云把庙门打开,何栖云伸手推开庙门,见外面已聚集了几位香客,他们手里挎着篮子,装着香烛等物,正探头探脑地向内张望。何栖云将他们迎进庙中,对他们说道:“吉时未到,请几位进庙稍候。”

不一会儿,闻风而来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大家从四面八方向小庙涌来,很快就将庙里挤了个满满当当,连庙前的空地上也站满了信众。何栖云暗想,也不怪这些老百姓如此虔诚,现今战乱频仍民不聊生,便是想吃口饱饭也不容易,老百姓想求点财改善生活的心情也可以理解,不过以命换钱却委实有些不值,只是他们不知道罢了。他按了下自己的寸关尺三脉,发现已到了辰正时分,便高声叫道:“吉时到!”镇八方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清清嗓子,冲庙内外众人说道:“乡亲们,咱这厢有礼了!老汉便是战东道绺子的大掌柜,日前听闻海东神庙内生出剧变,神庙之主不知所踪,特命绺子内的字匠九江八前来神庙,经过多日查访将财王童子重新请回。今日又恰逢财神爷生日,特此开庙迎香,为四方百姓纳福!”众百姓不知根由,原来听说财王童子不在了人心惶惶,现在看到镇八方中气十足地说出这一番话都是欢声雷动,不少人眼眶中情不自禁地泛起了泪花。镇八方又喊道:“大家不要挤,今天只要能上香的,都能得到财王童子的庇佑!”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镇八方话音刚落何栖云便示意第一位香客走上前来。头几天他来到庙里时,将庙祝那一套把戏尽收眼底,此刻依样画葫芦地使了出来,先是让香客进香,而后让他跪拜神像并把手放在基座上,因为有退气符和引煞符加持,那香客同样也感到手心沁凉,有一股力道在把自己手掌吸向神像。他不明所以,只是感觉和以前遇到的情况,喃喃自语道:“神仙果然显灵了!”待他起身后,何栖云依照他的面色推断出他的情况,随口指点几句,最后也说了句“香到神知”,那香客就满意而去。

由于香客人数实在太多,何栖云一个人压根接待不过来,于是在镇八方的吩咐下,李文礼也在旁边动手帮忙,协助香客跪拜叩首,并收纳香客奉上来的财物,人流这才蠕动得稍稍快了一些。他们从早上一直忙到天黑撂帘,门外的香客才逐渐散了。何栖云一天说了不知多少话,累得几乎快要瘫到地上,幸而在外面的董承金这时送来了干粮和山泉水,何栖云和李文礼少少用了一些,才觉回来些精气神。镇八方对何栖云的表现极为满意,他说道:“今天多亏了九江八,要不是他尽心出力,也不能让这些香客如此顶礼膜拜。日后他们回到家里,说起我们战东道如此仗义慷慨,我们的声名必将日益远播。”何栖云说道:“还是大掌柜教导有方,要不是您亲自予以指点,今天这场面我怕也应付不来。”镇八方满意地看着他:“没往我费这一番心思。你明天打算怎么干?需不需要一直留在这里?”何栖云道:“财神爷的生日已过,明天不会有人来了,再说绺子的事也挺多,就隔几天派个人过来看看吧。”镇八方道:“这样也好。既然如此,咱也没必要在这熬着。弟兄们,挑回来线!”

何栖云随镇八方出了庙门,招呼了散在树林中的其他兄弟,大家一道乘马赶回瓦楞山。因为是下弦月,这个时候炉子还没上来,只有一片惨淡的星光。刚刚走到山脚下,众人忽见路边蹿出一个黑影,没命地向远处逃去。这个点儿还躲在路边,肯定不是什么香客。打头的董承金叫道:“大掌柜,我过去看看。”说着催开坐骑,引着五六人追了下去。那人虽然跑得挺快,但怎及得上战马势若奔雷的矫捷,不过片时董承金已从后面接近了那个人,他大喝道:“什么人,快站住!”那人哪里肯听,仍然舍命狂奔。董承金口中一声唿哨,众人策马分从左右两路包抄上去,有两人横过战马,将那人截在了中间。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那人掉头想溜,回头却见董承金已神威凛凛地拦在路中,两个土匪跳下马来,将他按在了地上,正待给他捆绑时,也不知此人怎么一扭,居然脱出了那两人的掌握,从地上挣扎起身又要奔逃。董承金一直在凝神注视着他,见他居然能摆脱两个壮汉也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那人才跑出两步,猛见一个身影如飞将军一般从天而降,接着腰上一麻,身子轻飘飘地飞起,被重重地甩了出去,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原来董承金飞身下马,拿住他的腰眼,用了一个过肩摔,趁此机会众土匪一拥而上,将他横七竖八地捆了起来,担在马上来见镇八方。

跟在镇八方身边的何栖云和关二愣子等人一瞧,这不就是那个逃跑了的庙祝吗?他在这里探头探脑,莫不是还想回到庙里再兴风作浪?何栖云附在镇八方耳边,将这情况和他说了。镇八方喝问道:“你这家伙,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实在是个祸害,这次却饶你不得!”那庙祝见到镇八方的威仪,知道他必定是绺子中的大头目,赶忙颤颤地答道:“小人只是在此处过活,实在不敢有别的举动,大掌柜错怪我了。”

何栖云斥责道:“胡说!你用血蝂虫吸取活人气血,减了人家的阳寿,如何便轻轻巧巧地带过?”庙祝巧辩道:“那都是庙里神像的事,小的实不知情,而且小的只教人礼敬神仙,可不是小的让香客把手按上去的。再说那些香客得了钱财,这有什么不好?”关二愣子头几天刚被他摔了个跟头,后来又被他跑掉,恨他恨得要命,骂骂咧咧地道:“你他娘的还在胡说!我现在就插了你!”镇八方手一摆,暂时止住了关二愣子的鲁莽行动:“我镇八方一向说话算话,你若真是心存善念的好人,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如若不是,你到佛祖面前也怪不得我。我来问你,你是怎么到这庙里来的?”庙祝答道:“十多年前小的从宽城子过来,这庙里有个老庙祝,他收留了小的,让小的在庙里打个杂,扫地劈柴什么的。后来老庙祝殁了,小的便接过这个摊,维持个生计。”镇八方又道:“既然如你所说,那老庙祝是怎么接待香客的?”庙祝道:“就是先上香,再给财王童子磕头,最后再把手放上去。”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镇八方直视他的眼睛:“既然如此老庙祝就没告诉你为什么把手放上去?你在这里十多年就没有怀疑过?”庙祝一时瞠目结舌,难以回答上来。镇八方冷冷地道:“那你这是自己作孽,谁也救不得你!”他说着一摆手,两边的土匪就将庙祝向树林中拖去。董承金在后面喊道:“离远点!”那两个土匪答应着,将庙祝拽到树林深处,不多里面传来砰地一声,显然这神神叨叨的庙祝被面决了。镇八方一边催马向前,一边对身旁的几人说道:“这前任庙祝就在八家子一片装神弄鬼,不知害了多少人,我们今天插了他,也算是为老百姓主持了公道。”何栖云说道:“如果百姓真能了解因果,他们自然应该为我们叫好,但真相若是公布只怕很多人难以接受,倒不如就这样算了。”镇八方道:“是啊,也只能这样了,老百姓被蒙在鼓里是最好不过的,等他们慢慢发现庙中的财王童子没有效果自然也就散了,却与我们无碍。”

一行人乘着夜色,一路打马回了瓦楞山,刚刚到聚义厅外,就见陈五祥已站到了门前。镇八方知道陈五祥轻易不回绺子,回绺子一定有重大消息报告,便跳下马去,上前揽了他的肩,对他说道:“五祥连日不见,也让我记挂得紧。这次可是探听到了啥东西?”陈五祥道:“就在昨天中午,西龙山煤矿的一些矿工因为待遇不公,一股脑地造了反。那煤矿是日本人控制的,工人们冲进了他们办公的地方,要求增加工资,不得开除工人,日本人已经向官府报告了!”镇八方问道:“衙门里是啥态度?”陈五祥道:“那官府的大头目就是端王爷的亲信,和之前的林重俊是一条线的,他们一贯媚日,恨不得把中国人全卖了替日本爹数钱,一听日本人告急,立刻就派了一帮子跳子拎着大棒子去镇压工人了。那些工人也不是好惹的,大家团结一心,凭借人数优势和跳子对抗。最后双方打了起来,跳子这面有十来人被打伤,工人中有一个被打死了。日本人趁此机会向工人施压,要求他们复工,但工人中有几个头领坚决不同意,现在这事儿还没解决呢!”镇八方记起当年先生曾要自己多招矿工和农民的话,农民绺子里已有不少,现在西龙山煤矿出事,这不正是机会吗?他对陈五祥道:“赶快把几个掌柜都叫来,咱这事得好好谋划谋划!”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经几个掌柜的商议,大家决定在此事上插上一脚,不能任由日本人在此为所欲为。镇八方随即指定炮头董承金牵头,率领绺子中的精干土匪化装潜入西龙山煤矿,在等那个地寻找机会拉人回来。董承金挑中了何栖云、杨二狗、关二愣子,还把他新收的徒弟三元也叫上了。三元经过这些日子的勤学苦练,出枪是没问题了,就是准头还欠佳,但在何栖云看来,这么段的时间从一个啥也不会的生手练到这种程度,这已经够神奇的了。

第六十九章 西龙山暴动

董承金和何栖云等白天在海东神庙忙活了一整天,每个人都是身心俱乏,只盼能好好睡上一觉,然而军情就是命令,既然大掌柜下令了他们就得无条件遵从,所以几个人不辞辛苦,在熟悉路径的陈五祥指引下,再次踏上了前往西龙山的漫漫征途。此时一弯月牙儿刚在东山冒头,在墨蓝的天幕中泛着森冷的白光,地上有浅浅的银色光辉,瞧来倒似下了一场轻霜一般。何栖云坐在马鞍上,一手控着缰绳,同时不住地打着呵欠。杨二狗白天没像他出那么多力,所以打趣他道:“你这模样恰似一个啃海青的大烟鬼。”何栖云喃喃自语道:“我现在眼皮都睁不开了,一会儿说不定得过去。”杨二狗道:“你这是小马驹拉车没长劲,你看明白人多精神。”董承金其实也是强撑着,他扭过头对何栖云道:“再坚持一下吧,要是没什么事咱也可以放心躺桥。”何栖云岂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用拇指努力按住虎口,这才让自己头脑稍稍清醒了一些。

陈五祥一边走一边向众人介绍西龙山煤矿的概况。这个煤矿坐落在吉长道南缘,再稍微往南一些就是原来的奉天省地界了。因为毗邻奉海和中东两大铁路干线,所以开发得很早,到现在为止已经成了一个拥有五六千工人的大煤矿。然而因为之前奉系政府和日本人的几次密约,南满洲铁路株式会社以出资的方式租用西龙山煤矿,虽然这煤矿名义上仍是官商合办的,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真正掌舵的是日本人。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不过这些日本人在煤矿中很低调,除了一些技术人员外,平时直接管理工人的把头都是中国人和从东边道流亡来的朝鲜人,所以小来小去的矛盾一般都只在把头和工人之间爆发,很少闹到日本人那里去。但这次工人们齐心协力,非要和煤矿的日本人斗斗,才酿成了如此规模巨大的冲突。

何栖云到了西龙山煤矿,望见煤矿内外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遗弃的尖锹、铁镐、木棒等杂物,此外地上还有沾满鲜血的破布和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衣物,显见不久前这里刚发生过严重冲突。不过煤矿之中却静悄悄的,视野所及范围之内看不到一个人。董承金等几人下了马,一路沿着矿区内的小道向前探去。走了一段路之后,陈五祥停住脚步:“再往前就是工人的势力范围了,咱们要不先回去,等白天来了再说?”董承金道:“事不宜迟,晚了怕是来不及,还是探探路再说。”刚刚走出四五十步,前方有一个不起眼的铁皮房,董承金忽然低声叫道:“小心,有人!”话音刚落就见房子背后蹿出两个人来,他们厉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董承金从声音中听出几分嘶哑,常年在井下的人肺里都吸入了大量煤粉,嗓子多少都受些影响,他应声回答:“是矿工兄弟吗?我们是瓦楞山来的,有要事与你们商量。”那两个工人哪里肯信,他们打声唿哨,从铁皮房里又蹿出了六七条大汉,他们不由分说就扑向了董承金等几人。关二愣子想要拔枪反抗,被董承金摇头阻止了。很快他们便被几条大汉推搡进了铁皮屋。

他们进到铁皮屋才发现,原来这里地方挺大,不过却有一个浑身是铁的大家伙安安静静地卧在屋子一角,外面还安着几根很粗的线,一直导到铁皮屋外面。何栖云猛然想起,在东边道时曾听人说过,工人在井下工作时不能使用明火,只能用比较安全的电力照明,但东三省没有多少地方有成规模的发电机组,于是需要用电的地方就安装有一种特殊的机器,可以通过供应柴油来发电,这个机器莫非就是如此?瞧这机器的大小,发来的电送到井下一定能照亮很大一片地方。而在铁皮屋的另一侧,有十来个人正围着一盏煤油灯席地而坐,他们穿着满是煤灰的工作服,一个个都是面红耳赤,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争吵。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待到董承金等几个人被昂然推入,他们都站了起来,一个个头高大的青年汉子走上前来,他方正脸膛,眉宇间带着一股英气,问后面的人:“彬子,他们是什么人?”彬子就在董承金身后站着,他没好气地道:“这几个小子在附近鬼鬼祟祟的,肯定不是啥好人。”那青年道:“那也不见得。”彬子于是推了董承金一把:“喂,问你话呢。”董承金没有计较他的粗鲁,问那青年汉子:“你是这里领头的吧?刚才可能有些误会,我们是瓦楞山战东道绺子的,不是日本人派来的坐探,我们这次来是帮助你们的。”

战东道自从在八家子将周家钱粮赈济百姓后,威名远播方圆百八十里,一些小绺子为求得生存,多有假借战东道之名行事者。有人在后面说道:“原来是一群胡子。”被那青年汉子挥手喝止了,他转头对董承金说道:“工人们心直口快,希望不要见怪。”他上下打量了董承金几眼,见此人器宇轩昂,的确并非寻常人物,身后的几个人看起来也不似一般江湖人那样张扬。尤其是正中那个圆脸的小子,虽然有些神思倦怠,但眉目之间自有一股勃勃英气,看他那神华内敛的样子似是得道高士,只怕方圆五六十里地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但他还是怀疑地道:“怎么证明你们就是战东道的?”董承金略一思忖,看到铁皮屋里有一个盘子,里面摆着几个俗称沙果的林檎,便对众人说道:“我要打那个最红的沙果。”言讫手腕一翻,拔枪、出枪、射击一气呵成,动作快到无法形容。众人眼花缭乱之际,耳中只听到当地一声响,盘子中已升起了一道袅袅青烟,而董承金早已将枪揣回怀中,依旧那样笔挺地站着。那些煤矿工人凑上前去,果见盘中有一个沙果被打得粉碎,看位置正是刚才那个最红的沙果。这些工人无不矫舌难下,董承金离这沙果并不太远,但他说打就打,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猝然出枪,这就极为难得,若不是天天摆弄枪支的老杆子,哪有如此造诣?又试想董承金刚才打的如果不是沙果,而是屋子中的这几个人的话,又有谁能逃脱得了?

那青年汉子真诚地翘起了大拇指:“您真是神枪手!我叫江阳,是煤矿的一名挖煤工人,这些都是我的生死弟兄。”董承金道:“我是绺子的炮头,这些也都是我们绺子的好弟兄。”说着他为江阳一一介绍了战东道的诸人,轮到何栖云时,他加重语气说道:“这时我们绺子的字匠,大家都称呼他九江八,他是我们绺子最有学问的人。”江阳向何栖云拱手道:“我们都是大老粗,没进过学堂喝过墨水,还请先生多多包涵。”何栖云也与江阳客套了几句,几人推让了一番,这才分宾主坐定。而彬子等几人又悄无声息地出门望风去了。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江阳开口说道:“我们这些煤矿的工人从鼻孔到脚底板全是煤灰,外人称呼我们是煤黑子,平时没人拿我们当个人待。我们薪俸本就不多,那些日本人和把头又层层克扣,到手的钱养活自己都不够,遑论养家糊口!人穷了盐钵子都能生蛆,亲朋好友也多不登门,我们这些穷人就只好凑在一路,在困难时就互相帮衬帮衬。头几天矿里有把头说因为这个夏天天气炎热,机器得时不时的降温,降温花的钱需大伙儿均摊,要从我们上个月的工钱里克扣。我们是给资本家干活的,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资本家看我们干活多少给发工钱,这降温是资方的事,为什么要我们分摊呢?”

杨二狗道:“是呀,这就是明摆着欺负人。”江阳看了他一眼,又续下去说道:“对,这就是欺负人。我们去找把头,把头说这事他说了不算,你们有本事就往上找。往上找就往上找,当我们这么多年咸盐是白吃的?我们去堵那些日本人,不了他们却招来了官府的狗腿子。这事说来也真闹心,官府明明是中国人的,但中国人去找就是不好使,日本人一招呼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他们手里都提着钉了铁钉的大棒子,抡着大棒子就来撵我们,我们要求没得到答复,自然不会退,混乱之中也不知谁先动了手,双方最后就干上了。后来我们才发现有个兄弟倒在地上,脑袋被钉子打开了瓢,人早都死透了。”

董承金对此深表同情:“那你们现在准备怎么办?”江阳说道:“日本人仍然坚持给我们和原来同等的工钱,要我们马上复工,我们挺着不去,昨天一天矿里一个上工的都没有。我们还要求严惩凶手,赔偿这位弟兄父母些银子,但他们也没有答复。”董承金道:“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想没想过以后的出路?”江阳道:“现在我们这一股人也就能顾着眼前,日本人给我们加钱是最好的,否则咱们就和他耗下去,看最后谁能耗过谁。”何栖云说道:“江大哥,日本人如今和官跳子联手,得小心他们狗急跳墙啊!”江阳说道:“整个煤矿的工人都被我们组织起来了,我们还成立了工人护卫队,只要有警备队过来立时便能赶过去。这里警备队也不敢随便用枪,我们还是有把握的。”

楼主:陟云子

字数:877390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7-06-06 17:13:56

更新时间:2020-11-20 21:54:29

评论数:1430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