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水读 >  天涯 >  莲蓬鬼话 >  【原创】《阐幽录》:流传中东北土匪中的神秘传说(民国,悬疑,风水)

【原创】《阐幽录》:流传中东北土匪中的神秘传说(民国,悬疑,风水)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庚申日,连载第二百三十七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第六十六章 乘时而起

李文礼回到自己的屋子后,李大嫚看见他一张小脸上全是一道道汗水冲开的灰印子,简直成了一个小花猫,但脸上却挂着遮掩不住的笑容,便叹了口气,拿出一块干布蘸着水替他擦拭脸上的泥土,一边擦还一边免不得数落他:“你瞧瞧你,咋把自己弄成这样?”李文礼仍是笑嘻嘻地:“阿姐,我不就是脸脏了一点吗?擦擦就干净了,又不费啥事。”李大嫚道:“你这样子,让别人看到了都笑话。”李文礼更是满不在乎:“没事,我看绺子里的那些叔叔大爷比我还脏呢。他们都不在乎,我一个小孩还在乎啥?”李大嫚幽幽叹了口气:“爹娘从小就惯着你,我也真是拿你没办法。”她反复思量,总觉得李文礼今天的笑有些古怪:“哎,你跟姐说句实话,你到底笑些什么?”李文礼笑得更加厉害了:“因为你脸上有块泥呀,要不信你拿镜子照照。”李大嫚果真拿起了铜镜,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铜镜中出现的是一个正当韶年的少女,她鹅蛋脸颊,头梳两条羊角辫,秀眉纤纤,秋波流慧,除了两腮有些消瘦之外,整体看上去还算符合小家碧玉的要求。只是这张脸白净无瑕,哪有什么泥点子?她想到这里,才明白文礼是在戏耍他,待要教训他一番时,这皮小子却已笑着跑出门了。

李文礼出门没走多远却看见了正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杨二狗。杨二狗肚里进水之后,说那水又脏又臭,连着好几顿饭都是吃啥吐啥,只能喝点稀粥,但也仍是反胃不止。所以今天出操董承金也没叫他参加,只是让他在这儿闲坐养伤。他看到李文礼往外跑,便喝住了他:“你乱跑什么?跟小疯狗似地。”李文礼别看人小,话却挺赶趟:“你是二狗,我是疯狗,这也没磕碜到哪去。再说我有大事要办,是了不得的大事,你也别懂,就别乱问了。”杨二狗见这皮小子越说越上脸,便作势从椅子上站起要打他。李文礼扮个鬼脸:“来呀,来呀!”杨二狗也不能真和他一般见识,只能摇摇头作罢。

再说泽九公回去之后,反复琢磨昨晚在瓦楞山上窥探的结果,算来算去却总是不合榫,但若将金龙涎的属性变换一下却可以得出一个结果。他对高飞和徐章之说道:“看来今天得换个思路,也许我之前的算理有误,用的筹算也不对。”这两人见泽九公真要再探瓦楞山,也只能依着他。三人等到天黑之后,将马匹拴好悄悄地潜入了瓦楞山。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无人得知,却没想到战东道里有一双特异的眼睛正留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而泽九公等人没有多想,仍沿昨天的路线进了山门。泽九公别看已年逾古稀,但对韩立诚交待的事也真够上心,一边走还一边不住掐算,间或抬头看看星斗。高飞和徐章之两人不敢打扰,只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大约走了一刻钟上下,泽九公抬头看了一眼尾、箕两宿的位置,忽而以手加额:“原来如此!之前却是错想了。木龙涎我曾亲手得到过,那数理是没错的,而金龙涎因为有九转金神的阻挠,只是瞧了个大概,看样子这太初玄武鼎应该不在此间!”他只顾想着心事,全没注意脚下,猛然间一脚踩空,身不由己地向下跌去。高飞身手灵活,抢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衣角,却没想到泽九公穿的衣服并不结实,他只扯下了泽九公的一片衣角,却没止住泽九公坠下,泽九公扑通一声就跌到了坑里。只听坑下传来咔地一声轻响,随即泽九公忍不住啊呦一声,听声音甚为痛楚。

高飞和徐章之到坑边一看,只见泽九公深陷坑里,只上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他脸上都疼得变了形:“快把我拽上去。”这两人一人扯定他一只手,用力向上一提才把他从坑中拽了出来。泽九公将脚上的夹子掰开,对二人道:“我脚伤了,今天事也办不成了,咱们赶紧回去吧。”高、徐二人一人架住他一只胳膊,两人合力将他弄出了林子,三人找了个僻静地方,高飞划着了一根洋火,只见泽九公脚面肿的老高,泽九公捏捏骨头,幸而骨头还没被打断。徐章之道:“昨天那儿是块实地,我用脚踩过了,肯定是绺子里的人挖的。”泽九公道:“可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若是他们已经发现了我们为什么不埋伏点儿人?”徐章之道:“也许他们只是想套个野物,并不知道我们过去。”泽九公叫徐章之去牵来坐骑,三人连夜往东边道赶,天明之后徐章之又按泽九公的嘱咐,买了些跌打丸散敷在脚上,痛楚才大为减轻。

等见到韩立诚后,韩立诚看泽九公一瘸一拐,问是怎么回事,泽九公道:“不小心在山上踩了个陷阱,被捕兽夹给夹了。”韩立诚一看泽九公脚面肿得连鞋都脱不下来,忙安慰了他一番,又问泽九公是否需要请个大夫过来,杨大辫子那里有日本医科学校毕业的医师,水平还是挺高的。泽九公摆手说不用了。泽九公知道韩立诚最关心的还是太初玄武鼎的下落,说道:“经我推算,它并不在瓦楞山上。”韩立诚问道:“你有把握吗?”泽九公道:“以我所学确然如此。”韩立诚道:“那等先生伤好之后还要拜托先生再去寻找。”泽九公道:“那是自然。”韩立诚又对高飞和徐章之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两个在二道湾的活暂时放一放,多往外面走走,看看镇八方这一路上是否落过什么东西。”怨来他想起镇八方当时狼狈奔逃,这玩意儿掉在哪里了也说不准。这两人凛然遵命,韩立诚挥挥手让他们走了。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再说李文礼当晚没有睡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树林。因为始终没有看到昨天那亮光出现,他估计着要么对头没来,要么就是上了套没有施用法术。所以等次日一早起床,他便溜过去看陷阱,果见上面的干草已经跌落下去,夹子被甩在一旁,上面还有斑斑血迹。他神气活现地去叫何栖云,说要领他去看个东西。何栖云不明所以,被他拽着来到了林子中,一看地上那陷坑,何栖云惊问道:“你这调皮鬼,又在这里作什么妖?”李文礼道:“我可不是作妖,我是除害。”

接着他将自己如何发现有人窥测战东道的情况,又是如何从关二愣子那里学来的制作陷阱的窍门,以及自己昨夜监视树林的情况都说了。何栖云细细盘问前天晚上李文礼所见符咒的情况,一拍大腿道:“哎呀,那个人很可能是泽九公!”泽九公投靠韩立诚,现在死心塌地的为日本人效力,屡屡给战东道制造麻烦,是战东道最凶恶的敌人之一。若是李文礼及早告诉了他,他跟大掌柜一说,多埋伏点人在附近,或许生擒了泽九公也未可知。这么的机会都失之交臂,何栖云连呼可惜。但事已至此,和大掌柜说只能引来他的教训,却已于事无补。后来何栖云碰到炮头董承金,把这事和他说了。董承金于是提醒水香孟仲义,把那一片树林也纳入巡风的范围,以后就没有人能轻易摸上来了。


又过了几日,战东道外派出去插千的陈五祥回来了。他依旧作卖药糖的打扮,头上戴一个竹编的斗笠,背上背着插满药糖的稻草把子,得到通传后疾步进了聚义厅。陈五祥是绺子中的元老,尤其是在战东道最为危难的时候提供了粮食和银两,为战东道度过难关发挥了关键作用。所以从那之后,镇八方对他就高看一眼,他有什么要求基本也是不打折扣,此时见他归来,镇八方立刻笑容相迎:“五祥来了?可是探听到什么重要消息?”陈五祥摘去头上的斗笠,又卸下了稻草把子,说道:“因为中东铁路的事,奉军和老毛子在扎赉诺尔那一片干起来了!”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辛酉日,连载第二百三十八天,感谢朋友们的支持!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这可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在聚义厅中的董承金、黄山屏都放下了手头的活计,齐齐抬眼看着他。经陈五祥连比带划地一番解说,众人总算明白个大概。原来沙俄时代,俄国势力深入东北,通过中东铁路控制了东三省的多种资源,获利颇为丰厚。沙俄倒台之后,老毛子却仍占着中东铁路不放。即使后来屡经争取,也是中外共管,中方派一个督办或者局长,对面也派一个局长。铁路建设耗资巨亿,但收益也是极为可观。尤其是中东路贯通东三省南北,是不折不扣的交通干线,从南到北原先需要三五天的路程,现在一日便可抵达。为了有效管理中东铁路,当时还在铁路沿线设立了一个东省,由奉军元老张景惠充当行政长官。因为中东路是车头一响,黄金万两,铁路局很快边积累了巨额财富。

然而针对这笔财富的分配,双方却起了争执,中方在铁路局的官员都是奉军时代的政客,这些人没有啥主张,眼里只有利益,他们极力主张将这笔钱二一添作五给大家分掉,每个人都赚些银子,好去填补姨太太的亏空。然而外方的铁路局长却不同意这样做,他们认为可以利用这笔钱投入新的铁路修建,完善东三省的铁路网规模,以期获得更大收益。双方的分歧显而易见,并且这种矛盾不可调和。但外方有武力作支撑,表现得一贯强势,甚至将前清以来的优越感植入到了现在的纷争中,这让所有中国人都倍感压力和耻辱。在某些政客的纵横捭阖下,仍处在自治状态下的东北军领导层出现了分歧,某些人联想到了以往对方的作威作福,批准了对外用兵,然后战火就在东三省西北部的边界上蔓延开来。

镇八方听罢陈五祥的话,连连摇头:“这不是犯浑吗?现在东北最大的威胁来自小日本,还去惹老毛子,这不是自讨苦吃吗?”黄山屏问陈五祥:“从你探听到的情况看,官跳子打得咋样?”陈五祥据实说道:“据我了解,官跳子打得不咋好,无论是在扎赉诺尔还是满洲里,都被人狠揍了一顿。”董承金道:“咱这面武器不行,兵不行,将不行,这仗还打啥,只能尽等着丢人现眼。”黄山屏叹道:“现在东三省也服从中央了,南面不会派军队来吗?”董承金道:“粮台你这是老黄历了,现在南方几个人自己都斗得不可开交,天天打过来打过去的,还能指望他们派兵过来?那简直就是黄粱美梦,只能想想算了。”镇八方也表示同意:“单凭东北军这十来万人去和人打仗,就好比小孩和大人打架,小孩打了大人十拳,人啥事没有,反过来人家一拳把你撂趴了,这场仗肯定也是如此。”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今天楼主有事,更新时间提前一些。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说到这里水香孟仲义回来了,他听到了镇八方话的后半段,问道:“谁又和谁干仗了?”陈五祥免不得又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孟仲义沉吟道:“从甲午年之后,这些年我们光是耗子扛枪窝里横了,压根也没和外国人抻量过,不过官跳子这次可失算了,这场仗只会输不会赢。”镇八方示意他也说说想法,孟仲义道:“东北军这帮老人吧,总觉得己方离交战的地方近,有啥事很容易就过去了,却不想你虽然近,但你走的是老破牛车道,半天走不上一里路,人家有火车,运人不费事不说,还能给前线拉来火炮汽车,这仗横竖是没法打,我估计呀,打到最后人对面也就丢下个百八十个人,这面得没好几千人,拖到最后还得答应人家条件。如果我没猜错,九成九还得签个什么协定,铁路人家照管,还得包赔人家的战争损失。总之一句话,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苦的还是老百姓啊。”

战东道在四面梁时,之所以能长久称雄东边道,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群策群力,每次遇到大事时几个掌柜总会坐在一起各抒己见,每个人都会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这样综合各方考虑,出现误判的概率就会大为减小。所以尽管镇八方总是乾纲独断,容不得别人反驳,但那时战东道在大决策上还真就很少犯错误。当然,由于一些事情镇八方固持己见,也导致绺子在东边道立足不稳,在来到八家子之后,镇八方痛定思痛,觉得以前是太过刚愎自用,于是虚心向各方请教绺子现在集思广益的能力比以往更胜一筹。今天既然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不如趁此机会聊聊绺子日后的发展。

镇八方一提话头,孟仲义就道:“现在上面没给东三省拨军费,东三省甚至包括热河军费都是自筹自支。这次和老毛子一开战,依照东三省的实际情况,再加上日后的补充兵员,前线少说也得动用七八万人,扎赉诺尔我听说过,那儿不是啥交通方便的地方,要不是这两年赶着往洮南修铁路,前线连兵都过不去。就算一个跳子用两个民夫,这也要动用十六万民夫,每个民夫每天最低给五十个铜角子,这就合多少钱?再加上武器的损耗和后勤补给,就算老帅活着的时候攒了点家底,可也经不住这么挥霍呀!所以我的判断是,仗一打下去,肯定有大批老百姓往这边来,到那时我们的机会就来了。绺子里正好缺人,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招点人进来。”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董承金也同意:“先生活着的时候总说要招矿工和农民,说这两个地方出来的人办事踏实,如果真有一群壮劳力在这,过不了三个月我保证让他们能跟着老杆子打仗。”镇八方想起了同样出身农民的三元:“三元最近在你那干得咋样?”董承金道:“挺能吃苦的,照他这样下去肯定能练成。一开始我还不想招他,觉得他磨磨唧唧的,现在我觉得招他进绺子就对了。”镇八方道:“好,那这事就拜托水香,只要有外地农民过来,愿意进绺子的咱就多摆双筷子,让他们进来。不过你们也得提防官跳子混进来。”孟仲义道:“我明白。”镇八方又问黄山屏:“绺子里的粮食可供两百人对付多少日子?”黄山屏默算了一下:“可支半月。”镇八方便对孟仲义道:“进人以百人为限,加上现有弟兄,保持两百人左右的规模,别太大了收不了场。”孟仲义自是满口应承。

战东道的几位掌柜对实际情况的估计没有太大偏差。随着战斗的推进,东北军在诸方面的劣势逐渐凸显出来。并且由于将领颟顸无能,经常出现军队的大幅溃败。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前线的各种小道消息很快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东三省腹地蔓延开来。八家子是附近十里八屯的集市所在地,每逢大集各地的百姓就聚在一起交换彼此听来的情况。众人都是心头慌乱,不知下一步该如何去办。而战东道趁此机会赈济贫弱,在八家子百姓中的地位和威望进一步地巩固,果然便陆续有人来投奔。但董承金严格把关,看到那些出身油滑的乡中恶少一概黜落不用,只选些类似三元的普通农民。遇到有些人心存疑惑时,董承金还往往将三元推上前来,让他给大家讲一讲自己的经历。三元本来笨口拙舌,也不太会说话。但经历的多了,渐渐也就会说了。他反复和前来投奔的农民们强调,说自己也是穷苦出身,只是因为战东道做事公道,肯为老百姓做些事,自己才成为其中的一员。有了三元这个例子在先,其他农民也就放下心来,他们在粮台黄山屏的安排下,与绺子中的老杆子杂处在一起,慢慢也习惯了绺子中的生活。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炮头董承金因为在绺子内负责操练,对绺子中的人数了如指掌。这天出操时他点了一遍人数,发现少了两个人,再细一瞅,杨二狗没有来,另外还缺了一个头两天新入绺子的农民,叫华老三。杨二狗是昨晚上吃坏了肚子,现在还在炕上歇着,这董承金知道。不过说到这华老三,董承金记得他是个看起来挺老实的人,中等个儿,脸色蜡黄,右耳垂上有个痦子,面容中带有农民特有的老实和卑懦,他说他家里没啥吃的,就来绺子里讨个活路,自己当时还鼓励了他几句,这人怎么会说没影就没影呢?他问和华老三一个屋的人:“有谁看见华老三没?”有人答道:“昨天晚上看见了,今天早上却没见。”

正在这时一个土匪跑了过来:“炮头,不好了!”董承金认得他是引全柱手下的,问道:“啥事把你急成这样?”那土匪道:“我们昨夜从库里搬出来两袋子苞米面,准备给大伙儿熬粥,现在少了一袋。”董承金一下子醒悟过来,这华老三必定是半夜背着粮食偷偷溜了。半夜巡风的土匪人手有限,不可能处处都盯得严实合缝,他要是真想走没谁能拦得住。战东道来到八家子之后,固然多行善举,但绺子里的传统规矩仍然顾得极紧,华老三也在佛前发过誓,这可是拔香头子的大事,轻易忽略不得。董承金急忙跑来见镇八方,和他说了这件事。镇八方果不其然拍案大怒:“绺子里人是多了,可三规四局该讲还得讲,这人说走就走,连个招呼都没有,拿我们战东道当成大集啦!得去把人抓回来,回头交给水香,由他细细拷问,看有没有人在背后吆喝捣乱,如果有就统统面决,让这些初来的见识见识!”

董承金应声而出,为求谨慎他先叫上了关二愣子和何栖云,三个人到了华老三屋里一看,见粮台拨给他的行李卷儿还好端端地在炕上铺着,炕梢上还放着一条换下来的破裤子。这批新进绺子的人还没发拐子,所以也不涉及携带拐子逃跑的事。董承金努力回想了一下华老三的言谈举止,却没想起来他是哪个地方的人,便回头向何栖云求证。幸而何栖云头两天一直在旁登记花名册,对此倒还记得清楚:“这个华老三自称是南岔子的人,咱们也没调查过,他若早存了逃跑的想法,只怕报上来的也是假的。”董承金皱起了眉头:“这大海捞针的可不好找。”何栖云道:“咱们还是先问问他同屋的,看他提没提起过啥地方,没准能找到有用的线头。”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董承金一想有理,便将和他同屋的几个崽子都召集起来,询问他们是否听华老三说过什么。据这几个崽子回忆,华老三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很少开口说话,大家平时高谈阔论时他只是默默地听着,很少插言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他对农活那一套挺熟悉,什么“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粪大水勤,不用问人”都说得挺溜,以前确实是庄稼把式,但天下能做农活的地方千千万,显然这不能作为判别他籍贯的依据。这时旁边有人插嘴道:“听他说头两年丰收时去老地主家卖过粮食,那老地主往秤砣上加吸铁石,又大斗进小斗出,把他坑个够呛。”何栖云眼前一亮:“这倒是个线头,那老地主既然能对他这么做肯定也对别人那么做了,这事应该有挺多人知道才对,快去找千斤万来问问。”

正巧陈五祥在绺子里歇着没出门,他一听何栖云问这个问题,沉吟道:“坑卖粮老百姓秤的,据我所知有好几个地主老财都这么干,事儿闹得比较大的有这么几个:一个是八家子老钱家,一个是东郭镇的赵大炮家,还有一个是小西门的老水家。当时都曾有老百姓来闹过,说坑秤了。”何栖云听罢沉吟道:“八家子大集离这不远,老钱据说也不是抠门的人,再说之前没人见过华老三,这个可以暂时放在一边。那赵大炮和老水都是什么来路?”陈五祥答道:“赵大炮是个暴发户,家里原来也不富裕,就是中等人家,后来他有个叔伯兄弟去南方倒腾些东西来卖,慢慢有了些钱,赵大炮跟在后面捡漏赚了些银子,就开始在东郭镇大量买田,那个老水家却已经是好几代地主了,家里一直过得比较富裕,真不明白他为啥也会坑老百姓这点小钱。”

何栖云点点头,对董承金道:“咱们先去东郭镇吧。”董承金很奇怪地问:“为啥先去那边?”何栖云道:“老水是累世地主,住在那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是闹大了对他自己也没啥好处。只有暴发户才会不计后果地坑秤。”董承金觉得有理,与是董承金叫上两个土匪,和关二愣子、何栖云等五个人一起赶赴东郭镇,追查华老三的下落。东郭镇离瓦楞山有四十多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他们乘着快马一会儿便到了。董承金向路人打听赵大炮家,路人都看着他:“你找那个鳖养的干啥?他坏事没少干,早就该断子绝孙了。”董承金道:“他欠我钱不给,我准备管他要呢。”路人这才给他指了路,言明前面第三个胡同最大的那家门楼就是。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三人径直到了赵大炮家门前,门口的家丁拦住了他们:“你们找谁?”董承金道:“我们有一批粮食要卖,不知道你家收不收?”这时候正是新粮还没下来,一般人家都是买粮,很少有卖粮的。那家丁见这几人两手空空,问道:“粮食呢?”董承金道:“粮食太多了,在后面呢,我们几个是打前站的。”家丁扫量了他们几眼,觉得他们不像是山上下来的胡子,便道:“哦,那你们等一会儿。”

过了片刻赵家管家倒出来了:“你们要卖粮?实话和你们说,现在卖只能有新粮的七成价格,一升苞米按七斗算。”董承金问道:“你家秤搁哪呢?我们先看看秤再说。”管家也没太当回事:“在那头,秤都是可丁可卯的,你自己去看吧。”董承金凑上前去一瞅,果见那秤锤上粘着块不大的吸铁石,颜色和秤锤一模一样,若不仔细看压根就看不出来。董承金朝何栖云点了点头,对那管家道:“那我们先出去收拾粮食了,过一会儿再来。”管家瞅这几人也不像啥富人,口里嘟囔着:“真是一群穷棒子。”董承金不仅目力过人,耳音也是极精,他听到了管家抱怨的话,但只作没听见。出门之后他对何栖云道:“刚才我看了他家的秤,到现在都用吸铁石坑人呢。”何栖云道:“那没错,咱们现在就去找那华老三吧。”

华老三虽然长相普通,但右耳朵垂上的痦子却是一个显著特征,几人分散开来,逢人便问是否见过一个耳朵上有痦子的人。路人倒是给指点了几位,但满怀希望地过去一瞅,都不是华老三。这时何栖云在路边又看到一个独门大院,估计这也是一家地主,一问果然如此。何栖云问门口的家丁是否收粮,家丁说等秋粮下来就收。何栖云将董承金拉到一旁,说道:“我有主意了。”董承金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何栖云道:“镇里收粮的不止一家,华老三进镇子卖粮受骗,证明他对镇子里的情况压根不了解,遇到一家也没打听随便就卖了,所以他进镇子后第一个遇到收粮的就是赵大炮家。这样他只可能从南面过来,咱们去南面打听打听。”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他们出了镇子向南行进,果然不多远便是连片的村屯,董承金再次问起了有痦子的人,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娘说道:“你们说的是不是老华家的三小子?他耳朵上有痦子。”董承金狂喜不已,心想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忙问老大娘老华家怎么走。老大娘指给他们看:“打这里往前面那个口一拐,正对面那个茅草房便是。”五人谢过大娘,径直奔华家而来。董承金侧耳趴在木门上听听,里面并无异动。他冲身后几人比划个手势,一脚踹开门闯了进去,其他几人也跟着进了院子,随后几人又冲进了茅草屋。只见屋里的火炕上坐着一个瞎了眼的老太太,约摸有五十岁上下,她口中喃喃自语道:“你们是谁啊?好像不是我们这的人。”董承金一看这屋里四壁萧然,正想和她解释,忽听房后传来扑通一声,接着便是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很显然有人从后面逃跑了。董承金面色一变,一指两个土匪:“你们在这儿等着,剩下的,跟我来!”

董承金和关二愣子、何栖云三个人转到屋后,果见一个背影没命地向前狂奔,瞧来正是华老三。董承金大喝道:“你给我站住!”华老三脚步犹疑了一下,随即又发力向前跑去。董承金喝道:“快点站住!再不停我就开枪了!”许是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华老三停了脚步,关二愣子扑上前,将他双手扭在了背后:“跑啊,你怎么不跑了!”华老三哭丧着脸,扑通一声跪下了:“炮头,我知道私自逃走是我不对,可我家里还有瞎眼老娘,我不能丢下她不管啊!”何栖云厉声喝问:“既然你说不能丢下她不管,那你刚才跑什么?再说上山时你可没提这茬,当时也愿意死心塌地地在绺子里干。还有,你从绺子里背走了粮食,这究竟该怎么算?”华老三连连向董承金叩头,他知道这些人中董承金的地位最高,期盼着他能饶恕自己。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董承金沉吟片刻,问道:“你娘多大岁数了?”华老三道:“虚度五十二岁。”“瞎眼几年了?”“四年。”“你还有兄弟吗?”“大哥早殁,二哥倒插门不回来,老母膝下实在就我一个儿子。”董承金沉默片刻,对关二愣子道:“把他放了。”关二愣子急道:“炮头,放不得!大掌柜还等着拿他扬刀立威呢,你这样回去和大掌柜没法交代!”董承金道:“人人都有爹娘,爹娘欠我们的账少,我们欠爹娘的账多。像我们这些人早早离了家,这账便一辈子也无法还清。华老三是骗了我们,可他偷粮食也是为了孝敬他娘,看在孝子的份上,咱们就装作没这回事,该咋地咋地吧。”

关二愣子看看何栖云,意思是让他也说两句,何栖云欲言又止,他自小也是父母双亡,对于董承金的说法他感受也很深,见到华老三这样子也于心不忍,所以劝董承金的话就没有亮出来。关二愣子见何栖云不说,他遂又劝道:“炮头,这事可马虎不得,如果今天放了他以后有人循例要逃我们还管不管?”董承金斩钉截铁地道:“管!他这是情况特殊,别人当然不能比照他来做事。现在知道这事的只有我们三个人,只要我们说没抓着大掌柜也没办法。”关二愣子长叹一声,放开了手中的华老三,在他屁股上猛踹了一脚:“滚吧,别让我再看见你!”华老三提提裤子,一溜烟地跑远了。

三个人回到屋里,其他两个土匪见他们两手空空,忙问道:“怎样?”董承金轻描淡写地道:“人跑了,没撵上。”那两个土匪指着灶下一袋苞米面道:“炮头你看,这就是咱们绺子的,袋子上面还有粮台打上去的印子,咱们绺子粮食也不多,就把它扛回山吧!”董承金道:“这儿就一个瞎眼老太太,咱俩怎么好意思拿呢?再说咱们绺子一向标榜仁义礼智信和替天行道,这事咱也做不来,就当拿粮食救济老太太了。”那两个土匪听了他的话,才放弃了把粮食扛回山的想法,可他们同时又提出,可以在这里守株待兔,等华老三回来再一举缉拿归案。董承金道:“天马上就撂帘了,等保安队来了也是麻烦,咱们别等了,回去之后和大掌柜说吧。”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他们回到绺子后,镇八方见他们没把华老三带过来,疑惑地看着董承金。董承金说道:“大掌柜,是承金无能,让华老三溜了。”镇八方见董承金面有惭色,关二愣子颇有不平,再结合董承金的秉性略一思索已猜出个大概,他说道:“华老三跑了是他的造化,只怕他下次未必能碰上菩萨心肠的人哩。”董承金见大掌柜识破,臊得满面通红,却又作声不得。不过镇八方点到为止,并未就此揪住不放,让几个人退出去了。

第六十七章 财神会

八家子地势比东边道低洼,夏天不仅来得炽热,而且绵延的时间也格外长。不过好在过了中元节之后,西风送爽,暑气一天天消去,日子才好过了一些。战东道这一段时间进了大批新人,除了需要给他们安排衣食住行外,每一个老杆子都领了任务,要带一个新入伙的崽子,所以这一段时间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谁也顾不上别的。

不过在绺子内却有一个人闲得很,他便是调皮蛋李文礼。自打上次没有向何栖云报告泽九公的行踪而挨了训斥之后,他老实了几天,可不久后就故态复萌,该咋样还咋样,让何栖云和李大嫚等人都头疼不已。这天恰好又赶上了八家子大集,一大早李文礼便跑到何栖云屋里,见何栖云尚酣睡未醒,他便翻开何栖云的眼皮,强行把他从周公那里喊回来。何栖云一下子坐了起来,口中含糊不清地道:“文礼,你别闹,哥还想睡一会儿呢。”李文礼眨巴着他那双重瞳:“快起吧,一会儿太阳都晒屁股了。”

何栖云又好气又好笑:“猴儿崽子,跟谁俩说话呢?”不过他还是坐了起来,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说道:“你一来准没啥好事,说吧,是想吃的了还是想玩的了?”李文礼道:“我想让你陪我到集上看看。”何栖云道:“哥还有事,要不你找别人。”李文礼抓着他的手,来回摇晃着:“不嘛,你昨天还跟人说总算忙完了,哪能没有时间?”何栖云想起这是昨天无意间说的一句话,却被这捣蛋鬼听了去,他只好道:“好好,依你,我去还不行吗?”李文礼道:“你这才像个哥哥样,要不然这么多年我白喊你了。”何栖云简直哭笑不得,也拿他没奈何。想起李大嫚连日在屋里缝补衣服,肯定也闷了,便对李文礼道:“叫上你姐姐,咱们几个一块儿去。”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李大嫚本在那里拾掇碗筷,李文礼进屋后不由分说就将她拽了出去:“咱们今天赶集。”李大嫚只得答应了他。他们三个人均做日常打扮,看起来与普通百姓没啥差别。八家子大集距离瓦楞山不远,三人一路步行过去,来到集市上一看,今天的大集格外热闹,算卦耍戏的、修脚理发的、唱曲练把式的,哪哪都是人。走不多远看到一个做酥饼的,何栖云摸出几个铜角子,买了四个酥饼。李大嫚说她早上已经吃过了,摆摆手说不要,李文礼倒是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他因为年纪幼小,在绺子中连半拉子小匪都算不上,没有任何钱俸可领,只要出门,吃喝必定仰仗何栖云。何栖云早已习惯了,他低着头咬了一口酥饼,倒被里面的糖馅儿烫了舌头:“哎呀,这饼里面还挺烫呢。”再转头看李文礼,他却早已将一个饼狼吞虎咽地填进了肚,像是压根就不知道什么叫烫一样。

他们沿集市走不多远,发现今天大集上卖香烛的格外多,这是以往来到这里从来没见过的。何栖云心中暗暗纳罕,这中元节都过了,怎么香烛还卖得这么快?他问路边一位卖香烛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道:“小兄弟你还不知道吧?过几天就是七月廿二日,财神爷的生日,咱们这里有个神庙,老有年头了,据说可灵验了。瞧你年纪也不小了,不买点香烛过去拜拜,秋后没准能发大财,娶房好媳妇,多美!”李文礼听说娶媳妇,便冲李大嫚挤眉弄眼地笑笑。李大嫚脸上飞起红晕,作势拿手要打他:“你瞧我做什么?”李文礼促狭地笑着:“被说中心事了呗。”何栖云没理会他们姐弟的说话,只是接着小哥的话问道:“七月廿二是财神爷的生日?这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小伙子道:“你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吧,我们这里的人都知道。哎,你买不买?不买别挡着我做生意。”何栖云不再言语,心想这倒是桩新鲜事。他返回身叫上李文礼和李大嫚,三人继续向前走,李文礼说道:“我想去神庙看看。”何栖云道:“庙里无非就是神像,有什么好看的。”李文礼道:“这神庙那么多人都说灵验,没准有啥特殊的地方。”何栖云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了。三人问明了路径,便朝这神庙走了过去。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神庙位于八家子大集以西的一个半山坡上,快到山脚下时,来往的人已排成了长龙,可见这庙里香火确实很旺。何栖云向沿路的人讨了两支香烛,也排在长队之中。李文礼问道:“大哥哥,你说这里供奉的是谁?”何栖云道:“这我可不知道。一般来说,正财神是玄坛元帅赵公明,文财神是比干和范蠡,武财神是关二爷,此外还有利市仙官、招财使者、福禄寿三星等偏财神。谁知道这庙里供的是哪位?”这话却被旁边的路人听见了,他对何栖云说道:“咱这庙里供的是财王童子,与别处的都不同,他也只护佑这一方百姓,外地的行脚客商来拜是不灵的。”这话说的何栖云也是好奇心大起:“这财王童子是什么来路?”那路人说道:“我也只是听老辈人讲的,至于有没有这回事就不清楚了。也不知哪年哪月,就八家子这一带有户人家出了个经商天才,才十岁出头就通过买进卖出赚了大笔银子,可能是老天爷也嫉妒他,有一次他带着大宗货物坐船渡河,河到中心突然吹起一阵狂风,别的船只都安然无恙,唯独他那艘船却翻了。后来他家里雇人打捞,那批货物一点没少,他的人却没了影踪,众人就都传说他归位了。后来大家伙儿凑钱在这里建了个庙,不论风雨四时祭祀。因为这几天快到他的生日了,所以人才格外多一些。”

说话间何栖云他们已排到了庙门前。何栖云看到这庙宇前后只有一进,面积并不大,但却是红墙立柱嵌金镶玉,显得分外豪奢,明显是近期有大财主出资翻修过。何栖云看到庙门上题着“海东”两个篆字,左右有一副对联,道是“门开八面路,庙迎四方财”,这词儿也不甚考究,像是出自乡下教书先生之手。何栖云正琢磨着那“海东”两个字是啥含义,这一带分明不靠海,难道指的是整个东三省这片位于辽海之东?李文礼却在这时提醒他:“大哥哥,看着点脚下。”何栖云这才注意,这庙的门槛格外高,几乎有半尺上下。他迈过门槛,只见庙内人头攒动,香气氤氲,前面挤满了祈求财王童子赐福的善男信女,对着正上方那尊金身神像叩拜,一个非僧非道的庙祝在前面答礼。

何栖云打量那神像,见它不过七尺高矮,是一个盘膝坐着的小男孩塑像,他左手平端,手心中有一个漆成金色的大元宝,右手握着柄如意,压在膝盖之上。他目视远方,双眸炯炯,显得格外有神,英挺的鼻子下方是紧抿的嘴唇,面上却看不出有多少喜色。何栖云进过多次寺庙和道观,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栩栩如生的塑像,不由也来了兴致。跟在他旁边的李文礼却低声对他道:“我瞧这神像上有一层灰扑扑的死气,看样子好像不对劲。”何栖云见身旁人太多,也没法细问,只低声叮嘱他:“这儿人多眼杂,别乱说话!”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随着前面的人渐渐散去,何栖云逐渐接近了那个庙祝。他看到每当有香客上前,这庙祝便指引他们在神像前的香炉中插上一柱燃着的香,然后告诉他们伸出双手,在神像巨大的基座上按一下,随后低低地诵上一句:“香到神知。”香客在地上磕过头之后,便自动退到一旁,后面的人再上来重复前面这套东西。让何栖云觉得很奇怪的是,用双手触摸神像基座,这事儿从来没听说过。而且在这里呆的久了,他总觉得有说不出的古怪,但又说不上具体的感受。正当他准备施用皇极生象术仔细探一探周边的情况时,忽然听到一个不疾不徐的声音招呼道:“请上前来。”

何栖云抬头一看,正是那庙祝。他整整衣衫,和李家姐弟大踏步地走了过去。庙祝看了他们三人一眼,大袖一挥,对他们说道:“请进香。”何栖云将香递给庙祝,庙祝点着了又还给何栖云,他便向香炉之中插去。但香离香炉还有寸把高时便噗地一声熄灭了,只余下了袅袅烟气在空中散开。李文礼叫道:“我来!”他将香重新点燃,向着香炉插了过去,然而香仍然是无风自灭。那庙祝脸上看不出悲喜:“神不受香,请回吧。”何栖云从李文礼手中接过香一看,见香的上半截已有些潮湿,难怪一下子便灭了。可他这香是向过路的香客要的,明明都是干燥的,怎么会变湿呢?看样子一定是刚才接手时庙祝搞的鬼。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何栖云瞅了他一眼,见他低垂眼角,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而后面的香客还在不断催促,他只好携了李文礼的手,从庙中退了出来。

出了这财王童子庙之后,何栖云问李文礼:“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李文礼道:“我看见神像上那层死气每有人按上去便晃动一下,好像水波流动一般。”何栖云道:“这个庙我也觉得不对,为什么要让人把手放上去呢?”李大嫚一直默默地跟在两人旁边,此时插话道:“你们俩就消停一会吧,我们又不求什么财,干嘛非要拜这种神像?”何栖云想想也对,自己刚才显然多操心了。三人回到八家子大集上,又转了一圈之后便回瓦楞山了。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绺子里的事情千头万绪,尤其是大量农民涌入绺子之后,今天谁和谁干仗了,谁又多吃东西了,谁在屋里打呼噜放屁了,全是这种小事,何栖云作为字匠,也免不得要给他们断官司。这些事既多且杂,所以他很快便将财王童子庙的事丢在一边。不料两天之后,水香孟仲义忽然找到何栖云,开门见山第一句话便是:“山下有很多老百姓等你呢!”何栖云以为他在开玩笑,便说道:“我一个小人物,何德何能让山下的老百姓等我?”孟仲义道:“这是千真万确的实事,你之前不是常给老百姓看病吗,他们都念你的好。如今有个海东神庙说是出了事,老百姓中传言,说是只有你能把神庙之主重新请来,好多人都在山门外跪着请愿呢!”何栖云大为惊讶,自己在百姓中颇有微名不假,但却远到不了令人顶礼膜拜的程度,而且凭什么说神庙只有自己去才有办法?他一下子感觉此事并不简单,说不定有人在背后造谣生事。但水香正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回话,这种情况容不得他推辞,他说:“那好,我带几个兄弟过去看看。”

他回到自己房间中,将金梭子和先生留下来的那把撸子带在身上,招呼了杨二狗、关二愣子等人,刚要出门却撞上了李文礼,他问道:“大哥哥,你干啥去?”何栖云想着心事,随口应付道:“你老实在屋里呆着,我一会儿便回来。”李文礼道:“肯定有啥好事背着我,我非跟去不可。”何栖云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却以神灵活现地跟在屁股后头,像年糕一样甩都甩不脱。何栖云见赶不走他,只能默许他的举动。因为事情紧急,他们也不便耽搁,出了门就奔前山门来。
楼主:陟云子  时间:2020-11-20 21:54:29
(正文)

一到前山门他们立即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山门之外已聚集了密密麻麻的百姓,粗粗一看也得有二百多人,他们站在那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人人脸上都是焦急不安。一见到何栖云到来,人群就像滚锅里的开水一样,哗地一下就涌过来了,前面更有几个大娘大婶扑通一下就跪下了:“小先生,求求你把财王童子请回来吧!马上就要到财神爷的生日,一年就这么一次,错过去可就得等明年了!”何栖云看到这些人中颇有几位是熟面孔,原先都是在自己手中看过病的,他慌忙去搀:“大娘,你们都起来吧!我一个晚辈怎么能承受这样的大礼呢!”这些人却仍然不起身:“你答应我们才能起来。”何栖云无奈,只好道:“好,我答应尽力去做。但我有一事不明,要向各位请教,到底是谁和你们说的只有我才能救神庙之主?”

这些百姓都相互看看,说道:“大家都这么说啊,整个八家子大集都传遍了。”何栖云又问:“那你们啥时过来的?”他们都说道:“我们一听说这消息就过来了。小先生,我们知道你对大家伙好,你可一定要把神庙之主请回来啊!”何栖云知道,能让二百多人一下子都知道这个消息,背后的这个人可真够厉害的。自己若是不去,那战东道必定名声大损,老百姓才不管你之前做过什么,他们只看重眼前的实惠;若是去了,那肯定倍加凶险,等待自己的不一定会是什么。然而现在这个情况,岂容他说出半个不字!他看了看众多百姓:“大家都回家吧!我现在就去海东神庙看个究竟。”众百姓这才欢声雷动,相约着往八家子方向去了,只剩下何栖云等四个战东道的人站在那里发愣。

“何大哥!”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何栖云扭头一看,只见李大嫚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何栖云问道:“你咋过来了呢?”李大嫚道:“我听人说你出去了,就特地跟过来了。”她到何栖云面前,踮起脚尖将一个物件挂在何栖云的脖子上,何栖云低头一看,见那是一个红线织就的平安结,中间赫然便是李文礼出生时带的那枚李子核,平安结织绣十分精致,显然她费了好多心思。何栖云十分感动,但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只是说道:“劳你费心了。”李大嫚羞红了脸,飞也似地跑开了。

楼主:陟云子

字数:877390

帖子分类:莲蓬鬼话

发表时间:2017-06-06 17:13:56

更新时间:2020-11-20 21:54:29

评论数:14307条评论

帖子来源:天涯  访问原帖

下载地址:TXT下载

 

推荐帖子

热门帖子

随机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