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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大学开始——我的右派生涯

楼主:撕裂的夜  时间:2019-07-04 21:34:49
第九章——煤矿锻炼(1958、1O一1959、5)

1、朋无远近
第二天,在柴达木行署的一间平房办公室,我们每人领到一张工作分配的通知单,很小很窄很薄,轻如一片羽毛,对我们每个人决定前途命运的竟然是如此的简单、随意,看来我们都太持重自己了,用两个手指轻轻地夹着捧着如羽的一折小纸,有种难以言状的苦涩,因为在最后注释一栏,蓝色墨水的钢笔特别注明:“此人系右派”。
我、金,还有辽大的罗,我们分到了交通局,胡、高、陈分到了工业局,小邓留在行署。彭教授分到了骆驼场,其夫人分到粮食局。我们回到住房各自收拾行旅,在大门口经人指点,工业局就在行署背后不远的围墙里,交通局则要顺着十里大道往前直行约一公里见到一个大围墙正门对着有座大礼堂的就是。我和胡、高握手道别,心中不经意间有种难依难舍的留恋感觉。我与金、胡在被打入另册,在相处相共的日子,几乎朝夕厮守,不论是在一起作画办展;还是闲暇一同躺在烈士墓旁的草坪望着落日的最后一缕余辉,消失在歌乐山的背影里;或是一同漫步在嘉陵江边的沙滩上。三人中,可能因为我小,感情多些脆弱,常带着一种多思的忧郁,金则是不断讲他们的家的那条沱江边的小镇,那条东倒西歪紧紧相依相靠的一排排小店铺,那条被鸡公车碾得坑洼难平的青石小道。讲他的农村一边教私塾,一边下田劳作的父亲,月光下坐在石橙上,一杯浊酒,十几二十来颗炒胡豆嚼得嘭嘭作响,边摇头晃脑地呷着甘蔗皮酒,叹着,喝着,笑着。边讲他从小如何骑在牛背上背书背诗,在拾柴的地里写字练习书法,讲他如何在大雨滂沱光着身子打着赤脚跑进学堂,讲那些艰苦的童年岁月,他讲的时候眼中漾溢着那些向往,那些幸福的光彩。有次,胡带上画框、油画工具箱,我们三人在胡带领下,在江边的石礁上跳过来,踩过去,选了一块平滑的石上,坐下来摊开画具作画。他让我和他选择江中岸边一块巨礁作为主体,以远山、农田、村舍为衬托,礁石四周是冲击的水浪,吼声不息,流水不断。金则在不远的石滩上捡石。他说:我曾来过两次,觉得礁石和流水都含有深刻的人生意义,礁石虽然被滔滔江水冲击,碰撞,损害得遍体鳞伤,但它依然昂扬挺立不屈不挠。江水则以它锲尔不舍,持之以恒去击溃前进中的一切阻碍。通过画笔,而托出画家的思想深层里内在的对人生的体悟思索。多好的同学,多好的朋友,特别是在我寂寞孤苦的那些时光里,显得何等宝贵与重要。智慧具有共享性,它能互相传递,传递如雪中送炭,险峰上断路的桥。好友是智慧的延伸,这种延伸是无止境的,特别当历尽沧桑之后。

楼主:撕裂的夜  时间:2019-07-04 21:34:49
第九章——煤矿锻炼(1958、1O一1959、5)

1、朋无远近
第二天,在柴达木行署的一间平房办公室,我们每人领到一张工作分配的通知单,很小很窄很薄,轻如一片羽毛,对我们每个人决定前途命运的竟然是如此的简单、随意,看来我们都太持重自己了,用两个手指轻轻地夹着捧着如羽的一折小纸,有种难以言状的苦涩,因为在最后注释一栏,蓝色墨水的钢笔特别注明:“此人系右派”。
我、金,还有辽大的罗,我们分到了交通局,胡、高、陈分到了工业局,小邓留在行署。彭教授分到了骆驼场,其夫人分到粮食局。我们回到住房各自收拾行旅,在大门口经人指点,工业局就在行署背后不远的围墙里,交通局则要顺着十里大道往前直行约一公里见到一个大围墙正门对着有座大礼堂的就是。我和胡、高握手道别,心中不经意间有种难依难舍的留恋感觉。我与金、胡在被打入另册,在相处相共的日子,几乎朝夕厮守,不论是在一起作画办展;还是闲暇一同躺在烈士墓旁的草坪望着落日的最后一缕余辉,消失在歌乐山的背影里;或是一同漫步在嘉陵江边的沙滩上。三人中,可能因为我小,感情多些脆弱,常带着一种多思的忧郁,金则是不断讲他们的家的那条沱江边的小镇,那条东倒西歪紧紧相依相靠的一排排小店铺,那条被鸡公车碾得坑洼难平的青石小道。讲他的农村一边教私塾,一边下田劳作的父亲,月光下坐在石橙上,一杯浊酒,十几二十来颗炒胡豆嚼得嘭嘭作响,边摇头晃脑地呷着甘蔗皮酒,叹着,喝着,笑着。边讲他从小如何骑在牛背上背书背诗,在拾柴的地里写字练习书法,讲他如何在大雨滂沱光着身子打着赤脚跑进学堂,讲那些艰苦的童年岁月,他讲的时候眼中漾溢着那些向往,那些幸福的光彩。有次,胡带上画框、油画工具箱,我们三人在胡带领下,在江边的石礁上跳过来,踩过去,选了一块平滑的石上,坐下来摊开画具作画。他让我和他选择江中岸边一块巨礁作为主体,以远山、农田、村舍为衬托,礁石四周是冲击的水浪,吼声不息,流水不断。金则在不远的石滩上捡石。他说:我曾来过两次,觉得礁石和流水都含有深刻的人生意义,礁石虽然被滔滔江水冲击,碰撞,损害得遍体鳞伤,但它依然昂扬挺立不屈不挠。江水则以它锲尔不舍,持之以恒去击溃前进中的一切阻碍。通过画笔,而托出画家的思想深层里内在的对人生的体悟思索。多好的同学,多好的朋友,特别是在我寂寞孤苦的那些时光里,显得何等宝贵与重要。智慧具有共享性,它能互相传递,传递如雪中送炭,险峰上断路的桥。好友是智慧的延伸,这种延伸是无止境的,特别当历尽沧桑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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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当我提笔记录下我们间的情深谊长的友情,他们的音容笑貌突现眼前,愈发觉得醇香厚重,让人由衷地赞叹友情的伟大。在大学期间,同班同学中也曾有过能相处、能共言的同窗好同学、“好朋友”,可当风雨来时,平时学习中的交流探讨,闲散中消闲的调侃,瞬间却变成了那些“同窗同学、朋友”手中的利剑和刀斧,无端地向你砍杀过来。一位哲人说:朋友是人生在世的一个特殊存在。朋友间的交往,是一种人性的见证。朋友可带你去天堂,也可送你下地狱。
在交通局的大院靠东尽头的一间平房,门外的左墙上钉着块人事科的木牌,我把行李放在一条用长木条钉起的橙上,敲门进去,正对进门的窗下并列着两张办公桌,一位三十多岁的瘦小男同志带着付近视眼镜,他抬起头来,我说,我是由行署分配来局的,前来报到。随即把那张小条递过去。他瘦皮窄脸立即推出一股笑意,搁下笔站起来隔老远主动热情地伸过手来,边说:欢迎,欢迎。还客气地说:请坐,请坐。我没有坐下,握过手,他接过分配单坐下来,我站在桌边看着他。他的脸部表情明显地起着变化,瘦眼皮挞了下来,我知道他反复看了注释中的一栏。望望我,再看己铺在他玻板上的那张窄纸扉。然后说:你的具体工作我们研究下,我写张条你先到局招待所休息一两天,就在对面,我们会通知你的。我说:谢谢!接过他写的条子,出了大门前往招待所。
招待所是在一座很大用石块土坯土石墙圈起的一片大院里,正门的砖柱上架起如半轮弯月的用园铁焊接而成的门楣,上面挂着巨大的几个用彩灯照射的厂名“柴达木交通局钢铁厂”。一辆辆汽车往返进进出出,后边的几座土高炉的鼓风机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到处是穿着兰色皮大衣的工人在院中忙忙碌碌。招待所就在钢铁厂大院西尽头的一侧院内,一排平房为住宿,最末是厨房餐厅。住的人很少,当我被领进一间住房,却见辽大的罗学长已住下,铺盖都已打开安排就绪,正俯首洗脸,他擦干脸很热情的向我招呼,并向我介绍到那间小屋可以买到饭票。一路行程,加之又是老乡自然都有说不出的高兴。见桌上、床板上丢弃一些散乱的青海日报,人民日报,拿起一看,都是些上个月的报纸。只见报纸不断有醒目的红色标头,发布刊登着一些令人惊喜的喜讯(当然在今天看来是绝不可能的,现在的年轻人,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想象那个年代的疯狂——放卫星!):新华社报道,二千万大军为一千零七十万吨钢日夜奋战。9月上旬钢铁日日猛增。河南日产生铁一万八千吨。为此,人民日报发表社论《祝河南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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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日报》报道,毛泽东在视察安徽舒城县舒茶人民公社时说:“吃饭不要钱,既然一个社能办到,其它有条件的社也能办到,既然吃饭可以不要钱,将来穿衣服也就可以不要钱了。”他老人家还指出:发展钢铁工业一定要搞群众运动,什么工作都要搞群众运动,没有群众运动是不行的。
《人民日报》大力宣传土法炼钢经验。冶金部在河南商城县召开全国土法炼纲现场会议。
不断的忙于坐车、转车,报到,分配,行色匆忙,顾不上看报,听广播,虽说才十天半月,但全国形势的巨大变化,让人真有点:洞中才数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柴达木交通局钢铁厂高音喇叭整天播放着激昂奋进的革命歌曲,不时又是敲锣打鼓的报喜——今天又放了新的日产十吨钢铁的卫星。第二天下午,交通局、局属钢铁厂的院墙四周插上了五颜六色的彩旗,所有的建筑墙上贴着各色彩纸写的标语口号。只听院内一个大师傅上气不接下气激动地喊道,彭(德怀)老总来钢厂视察啦!我和罗翻身下床,穿上鞋跑到招待所门前,只见院内停了几部军用卡车,前呼后拥着一个中等壮实身披黄军大衣,头戴黄色皮帽,大步流星地走向土炉工地,后面远远近近散落着十几个穿着灰、兰长大衣的男人撵了上来。大院四周有穿着军服和公安服的人站在不同位置,警惕地将头转过来摇过去注视着。我和罗都原地未动,都心知肚明自己是什么“货色”,看了会就回所了。吃饭时听师付们讲,局里领导把会议室布置得漂漂亮亮的,糖果、糕点、烟酒一应俱全,听说写汇报材料的和局里头头都熬了一宿,结果彭老总连门都没进,就直来到工地,只给两位老师付握了握手,简单问了几句,检起地上的铁疙瘩看了看,丢在地上,铁青着脸望了望四周拥过来的地方干部领导,在大家一阵热烈地掌声中,无言,转身出门上车就走了。我和罗相视无语,谁也不敢张口妄自评说。
第二天,九时多听见敲门声,开门见一清秀穿戴整齐干净满面笑容的年轻人立于门前,他说:你是某某吧,我点头应允。他继续说:我是大煤沟煤矿的。你已分配在我们单位,现在车就在外边,领导让我来接你。罗急忙帮着我一道收拾行李,送至车前,我在车下悄声向他说,我现在身无分文,先借给我五元钱好吗?他毫不犹豫地从裤口袋取出放在我手中,边安慰鼓励的说,好好干,多联系。握手道别,登上一货车厢,汽车在颠簸中驶出钢铁厂大门。回首,见罗兄仍在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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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帐篷内外
大煤沟煤矿是柴达木交通局在响应毛 全民大办大炼钢铁群众运动指示中兴办起的一座煤矿。那天,我站在车厢上,手扶车厢的边板,举目四望,一无遮拦,苍茫的啃达大阪山连绵起伏,由西向东静卧在柴达木盆地的东北端,远远望去那些灰褐色的、赤色的山体夹杂着断断续续的一层一层的黑色山带,我想这可能就是原煤的层带吧。立于路边的指示牌下是一块块木钉的牌子,上写着:“大头羊煤矿”。“绿草山煤矿”。它的东南边是辽阔宽广的碎石沙土旷野,散落着星罗棋布大小不一的草丛,无边无际。汽车顺着山峦下的公路行进十余公里,在其最洼处,可见有几排低矮的如同儿童玩具的平顶土屋。那里称之为小柴旦,是座劳教农场。劳教人员主要来自广东、广西、福建高教中的“老右”和柴达木行署中的一些违纪作风不好的“腐败”分子。蓝得碧透的苍穹,耀着淡黄色的亮丽的光芒,空气中透着冰彻肌肤的冷,远端的上空旋起一个个螺旋似的沙石泥草的锥体风柱,旋转着、移动着,变化着,消散,聚集,伴着无形无踪的狂野着驰骋嘶叫的风,那风的吼叫,象群恶狼的嘶咬追杀,又象千军万马嘶吼拚博的战场,包裹着你,追赶着你,撕扯着你,汽车在这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如同一只弱小的苍蝇发出低低单调的涔涔声,刹时又被肆虐的调皮的风虏走,只剩下拥裹着老羊皮大衣蜷缩在车厢车头前木板下孤寂、惊恐、无助可怜的我。在颠簸摇晃中汽车离开了公路顺着被洪水冲击的沙石河床,在一堆堆被沙围着草丛形成高高的土丘中慢慢驶过。终于听见了汽车的轰鸣,风沙似乎朝着远处的平川泻去,两耳象铅似地被堵塞,听不到一点声息。
车停了,那个年轻人敲敲车板在下面说道:到了。把行李搬下来吧。我掀开老羊皮大衣,撑着双膝抓住车板站了起来,一下象朦了似的惊讶不己,我象置身于阿拉伯《一千零一夜》的神奇故事中,巨大陡峭的灰黄色山体临空而立,山体体壁上那些皱折突凹裂缝象绘画雕琢出一幅幅活灵活现的岩画有的象二龙盘云,有的如虎跳涧,有群女出浴,有的如同琼楼玉宇让你充满幻想,惊叹这天造之作。只见顺着紧靠山底的沟梁排列着齐端端的长列帐蓬,帐蓬的人字屋顶,两边带着玻窗,前后开着帆布门的工程房。对着工地工程房约五,六米的正中是一个形如巨字形的几排长短不一的平房,有矿部办公室,有小卖部,有卫生所,开水房、厨房,木工组、铁工组、修理组,库房,一一都如同积木似的那么小巧别致,错落安排有绪。在厨房前有两个很大的油罆是储水箱。旁边停放着两台水车。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就象来到一个被历史遗忘的小城堡。我把行李提下来放在兰球架旁,司机伸出头摇摇手向是对我招呼,然后开着车沿着山道很快就消失在山后。不一会还是那个年轻人带着一个里面穿棉袄外穿青兰色工作服,头戴兰色皮帽人过来,由于皮帽的头顶系绳未结,两扇护耳随着他咚咚雄伟的步伐一煽一煽的飞舞着。直到面前方见是个穿工作服的壮实小伙,一团漆黑的圆盘大脸,露出一双明亮的白眼仁带着笑意,黑黑厚厚的双唇一裂咀,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知道他在冲我微笑。那个年轻人说,你分在煤矿三班,这位是马班长。他回过头对马班长说,你先帮他把床铺安顿下,然后到总务领套工作服,下班了领他去买饭票。他又拍拍我的肩说,尚书记,马矿长在局里开会,你好好在班上劳动吧。我说谢谢你了。马班长热情地过来帮我提东西,我说我来,他说走吧,自己人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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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工回到工堋一身疼痛,浑身的每一片骨骼都象被折卸散离开来,发着烧,躺在木板床上转辗左右怎么都不是滋味。临床的一位姓宋的青海小伙帮我到食堂买来饭菜,我说,麻烦你了,我真的不想吃。那时一个工棚里住着二十个人,四周全是木板床相联沿着墙面拚成一块成为通铺,中间有一个土砌的大火炉,烧得旺旺的,一根铁皮圈起的烟筒伸向窗外,插在炉上的直烟筒半节铁皮烧得发红,工棚里暖暖的,房屋的四周墙上吊着各式自制的柴油灯,显得灯火通明。这时马班长,还有一个年长的安徽籍的陈师付和小宋会从热水盆里将我的毛巾拧得半干,轻轻地搭敷在我的肩上,暖暖地水湿透过肌肤恢复着皮肤机能,帮我调减疏缓了重体力施工所带来不适的苦痛。尽管后来我与那位接我的年轻人李干事私交不错,但他一开始,来班上向大家宣布,我是来接受工人阶级监督劳动的。当时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黑乎乎的头脸枕在交叉的两臂腕中,两臂又垫在两只收拢高抬的膝盖骨上,整个工硼只是一片沉寂默然淡漠的寂静,灯光里墙的四壁映着他们隆起巨大的身影。工友们的好让我体悟道,人性的同情、协助与仁爱,同时我惊讶地觉得劳动人民更多的是他们那种传承的对知识和知识者的敬畏和尊重。
在班里,有十多个是来自青海的以马班长为首的民和县的农民,他们信奉伊斯兰教。勤劳朴实,团结侠义,卫生礼仪。他们每天都起得很早把被褥收拾折叠整齐收卷好,出外,用一个铜制的水壶,倾斜倒出,捧手接水洗尽手脸,显然节约不少用水。西北人们把水看成如同生命般的珍贵。待大家都收拾干净整齐后,由一个清癯瘦高蓄着一绺山羊胡须的使者带领站在木板床上,高抬两手念诵教义,“赞诵安拉者,安拉必闻之”;然后跪拜,两手扶地向麦加方向两次叩首。这样便完成了一次礼拜。通常每天要作五次,由于工作的限制他们仍坚持早、晚各作一次。我听马班长说,礼拜的目的是为了让穆斯林从内心深切地感受安拉创造的大自然的壮美,顺从安拉的意愿去努力追求世间的真、善、美。在欢乐时,礼拜是对安拉的真诚感谢;在痛苦时,礼拜是增加承受能力的源泉;在危难时,礼拜是祈求安拉的庇护保佑。在他们做礼拜时,其余来自各省的汉民,就连平常最爱说笑打闹的人,一个姓白,一个姓马,他们都来自冀中河北大平原的青年人,都极为安静和庄严。班里还有一个姓瞿的小家伙,大概只有十五、六岁。陕西人,个头小,穿着一身小号工装服还要卷起裤角,两只袖子甩来甩去,进进出出都要大吼几句秦腔。他最爱讲他们村里的事,说村里人没有一个不会唱秦腔的,秦腔那些戏文唱起来真美。唱的让你哭就哭,让你笑就笑,一唱呀,啥烦心事都没了。他怕你不信,侧着个小脑袋,瞪着两只眯缝眼刹有其事地喊道: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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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二十来岁,高个子,身强体壮,典型的北方大汉,最爱谈女人,尽讲些黄段子,他说,我们村头有个泼女人,与一个姓高的,一个姓李的,还有一个姓陈的都有男女关系,后来生了一个儿,要取名儿,她也搞不清到底是谁的。就取了名儿叫郭春。大伙搞不清她为啥要给儿取名郭春?小马也问围在他身旁的几个小伙,小伙子们你望我,我向你也搞不懂。小马这时来劲了,两脚一收,蹲着指手比划的说,那女人说,我取了高的头,李的脚,姓陈的半拉身,合起来该姓郭,谁的孩?三人日的嘛。三人日不就是“春”嘛,他粗野地把小瞿脑袋一摁,傻屄,知道了吧。一下,大家笑得前合后仰。这种群合的笑声,它对讲者能起到一种支持,怂恿,唆使的效果,小马乘兴一下跳到对面铺位上,蹦到老陈头身边,老陈是一位安徽人,四十来岁,已有家室儿女一大把,在班里他年纪最大,中等个,粗礅结实,躬着背,走路一蛤一蛤的,脚短粗,腿肚子块似块的肌肉,特别有劲。在班里很少有人敢跟他搭伴,因为一般人最多可以抬三,他则可以整四,腿不颤腰不弯。在班里他也特别勤快,打扫卫生,生火添煤,提水领油全是他,在别人想到、想不到时,他都悄悄地统统做完啦。平常他老在外边转游一圈,把那些丢弃的旧手套,烂布巾,破衣脏袜检回来,洗干净,晚上带着老花镜就着油灯一件件补好,十天半月的往家寄。他从来没穿过新工作服,带过新手套,用过新毛巾,他的衣服、手套都是补疤摞补疤,把好的、新的寄回老家。大伙每月评工资时,分为三、四级,但他常常额外破格被评为五级,也是大伙对他的回报和肯定。那小马跳过去就摁着老陈头,摘下他的老花眼镜,硬要他讲和女人的事,老陈笑嘻嘻地说,你放手,我说、我说。他一本正经地讲,你们别看我老陈头矮挫个,貌不惊人,赫,其实蛮有艳福的,说道这里老陈卖了个关子,把身子坐直了,小马以为老陈头真要讲点刺激的,两眼直楞愣地盯着,老陈干呵呵地笑着显得极不好意思,也好象难以齿口,小马一看急了,又要去扯老陈的耳朵,老陈手一拦,好,好,我说,我说你们别看我人长得不怎么地,可玩的尽是些高档次的电影名星,小马有点当真,急问在哪?老陈说在我们老家呀,小马说,你们那穷山沟哪个明星会去。老陈一仰脸直着脖子笑说,你小子就不知道了不,我是把那些明星的画报剪下来,往老婆脸上一贴,你不想日那个就是那个。女人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就是脸上分高低。大家一下又大笑起来,笑罢,小马摇头恍脑,伸出大姆指冲老陈头一本正经地说,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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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瞿接到家信,躲在被子里哭得象个泪人似的。别人问他是不是病了,不说话直摇头。是不是受人欺侮了?直摇头,也不是。后来马班长了解了,是家中来信了,说母亲病了无钱医治,家中下蛋的鸡害瘟也死了。小瞿人虽小特别顾家,孝顺父母、奶奶,每月发了工资留个三、四十元伙食钱,不隔夜地就往家寄。平日很少买浑菜,每次都是两个杠子馍,一碗菜汤蹲在工棚外边的石板上悄悄吃上,涮了碗再回屋。多好的娃,多懂事的孝顺孩。马班长来找我商量说,大家帮凑个份子多少帮补他一点。我说行嘛。那晚马班长说话时轻言细语,简单讲了一下小瞿家的事,他首先拿出了五元钱,每个人也都三元五元的拿了出来,谁知平日吝啬得舍不得花一文的老陈头尽然一下掏出了十元,满眼包着泪交到班长手里,小瞿开始怎么也不要,后来还是班长一番话才迟迟地接到手中。哭着流着泪跪在木板床给大家叩头,边说谢谢陈叔,谢谢各位大哥,小弟今生永远不忘各位。
它让我有种:“洞悉世事胸襟阔,阅尽人情眼界宽”。的感悟。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痛憷磨炼,我己恢复常态了,能与大伙一样肩抬背杠。也弄懂了劳逸间的分配关系,按正常规定,每天上午、下午上工后,干两小时活中间休息十五钟,由队长掌握。队长姓徐,高个儿的山东人,说话粗声大气,他的任务就是监督管理,干活有没有偷懒耍奸的,有谁病了没来,他要去问问看看,每班放炮时,大家是否撤离到安全地区啦。他是那种嗓音大,心肠软的硬汉子。他整天披着件旧军皮大衣,手握一根小棍从从沟口一班巡游漫步,踱到沟里十二班,一看表,时间到了,一吹哨满沟都是哨声,大家撂锹丢筐原地休息,坐下来开始抽烟,起哄,别腕子,摔跤角斗,有时徐队长也参进来,他那时已是四十来岁在工场上属“叔”字辈的了,大家总让着他,捧着他让他高兴逗过乐呵,也有楞头青的二杆子,硬把队长给整坐地了,他也不生气笑笑拍拍裤子走了,随即掏出哨子一吹,喊到,开工啰,开始干活啰。这干活的时间分配真大有讲究,一上工两人认真抬三、四筐,一人去解手跑到山里,或沟里寻个别人不见的地方蹲下去,短的五六分钟,长的十来分钟,提着裤摇摇拐拐的出耒了,两人抬过两、三筐,另一个如法泡制也来一趟,回来十筐都还没抬够,不是放炮就是哨子响了,抬抬歇歇,歇歇抬抬,一天一混就过去了,随着象这样的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不断机械式的重复,人熟了,体壮了,心也逐渐安静了许多。往日的那些悲愤忧怨情绪,在劳动中,在和劳动者的聚合中被清热解淤似的分解开来。一周后又分来了原西政同校的学友,一个名叫毛利民的同学。他分在煤矿四班,异地相遇自有一种天然交情,尽管我们原来在校时并不相识。他个子不高但匀称得体,说话很有激情,显得精力充沛。河南郑州人,从小参军做宣传工作,属南下干部,原在地方任县团委书记。56年在向科学进军中,考入西政,57年说了几句工资待遇上不平的话被戴上“右派”帽子。他学长似地拍着我的肩深沉地说,“好好努力,争取摘掉帽子,早日回到人民队伍中来”。四班与我们三班两座工棚紧密相联,中间紧隔一道一米宽的排水沟。不久,每当晚饭后,四班就传出歌声,透过玻窗可以看到毛同学站在木板床上,进门左侧的墙上挂着张他手写的歌谱,他挥动着一根小铁棍,一句一句的认真领唱着《社会主义好》、《人民公社就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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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宋是西宁人,原在青海师范上学,他不愿当老师就跑出来工作,人事科的人说先下去锻炼吧,他打起背包就到大煤沟抬煤来了。他沉默少语,因为他既不属于青海县上来的民工,又与内地外省来人语言习俗的障碍也难往来,于是我们两人到成了好朋友,铺位相连,打水打饭老是他抡先,我心里总有点过意不去,他笑说,顺便。晚上我们共着盏油灯,躺在被窝里读了不少书,看了不少小说。
那时正值大跃进,矿里规定每两星期休息一天。在一个秋的明亮好天气的假日,我和小宋约起小马、小白、小瞿六、七个年轻人,沿着肯达柴达木山脉,从大煤沟山坳的沟底蜿蜒向上攀沿,从远处看到的悠远耸立的古堡,壁绘,原来都是被雨雪山风千万年不断侵袭风化的山体,在自然之力的雕琢下,完成如此巨大美不胜收的天成大作,让人充满了敬畏,崇拜。我们几人聚在一个小土石的台墩上,小马、小白、小瞿难以抑制内心的兴奋,一齐双手合咀“嗬,嗬一”地大喊大叫起来,稍停,在远处轰隆隆的发出沉闷的响声,突然由远而近,响声愈来愈大,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头顶的缝隙的山叉中,由上而下倾泻一道黄褐色的沙瀑,并伴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土方飞滚而下,顿时让我们惊得魂飞胆丧,似乎惹怒了山神,它怒不可遏地命令就象古代御守城池的将士,以飞沙滚石对付入侵之敌。我让大家赶快撤离下来,迅速逃躲在一侧突出岩石的空穴中,小马平日一脸满不在乎的神气,现在也己是一片惨白。我说,这些山石就象座泥塑,经过长期风化泥沙中的水分子蒸发殆尽,如果空气中突然一点轻微的冲击它就会垮塌。大家千万要小心。好在今天天气好没有风,要有风这里可就是一片飞沙走石鬼哭狼豪的地狱。现在慢慢绕行下去,不要走得太远。当我们下到山脚却发现我们正处在一片很大的早已干涸了的不知经过多少岁月的湖泊中,前方不足百米那里静卧着一个很大的白色东西,走近一看原来是头其形如牛头大但又是羊头骨的头形尸骇,真是令人不可置信。记得我曾听说1954年勘探队员曾来到离大柴旦20多公里一座山头,看见一头长着巨大羊头,身体尾部如山羊的大羊站在山石上,尔后转身灵巧攀岩登石消失在山后。后来队员们在勘探地标图上,对这里就取名为“大头羊”。我想这该就是大头羊了。小瞿用脚一踢骨架就碎折了。它,可就是那头羊,它沿山而行从大头羊煤矿到大煤沟煤矿大概七十多公里,是它想起了儿时,母羊曾带它来过这里,还是奶奶曾告诉它在东方的山里有一片美丽的森林,那里花草繁茂,百灵鸟在草原上歌唱,清幽的湖水碧波荡漾,那湖水清澈香甜,它揣着儿时的梦翻山越岭走呀走,它终于看到了这片湖泊,它兴奋地奔向湖心,可那里早己是干旱龟裂的湖底,四周是风沙的舞蹈和吼叫,它倒下了,头顶是一轮灰白的日头高高悬在灰蒙蒙的沙雾里。不然它怎么会倒在这里呢?当我们走回矿部的公路,风起了,大漠显得那么苍茫悲凉。

楼主:撕裂的夜  时间:2019-07-04 21:34:49
实在令人难以忘记!那年11月为了加强运输,我们三班改变为装卸班,每晚八时开始,分为四个人一组,每一组负责装运一台四吨货车的任务,二十多人分成了五个组,每人一盏手提防风玻罩煤油灯,沿着从沟口到沟里各煤坑,抬出垒砌成垛的煤堆往车上装运,每晚干到凌晨六时收工,零点有顿加班夜餐是不要饭票的。头几晚上来了大批的车,大家很少休息显得很累,我向小宋说最多三四晚上,小宋带着疑惑的眼晴望着我,我说,柴交局三四百辆车,它的车的完好率打百分之七十,也就二百多部,首先它要保证全盆地的粮食、油、日用百货供应,生产资料的进出,加之柴交局钢铁厂是地方单位上马,运输是柴达木的生命线,总不能顾小失大吧。突击运输,这突击二字就是短期、集中,批量,长不了,不信你看。以后两天果然车辆晚上来装运的明显减少了。车来的少了,大家就围着堆大煤火,点着幽恍恍的马灯,烤着馒头,煨着水,聊天说古。不知是从那晚开始的几个青海工友唱起了“花儿”。平日一个个粗眉俊眼的结实小伙,不是默言少语,就是炒豆似干蹦利脆的几句,但一唱花儿,似乎人人是高手,一扫紧绷严肃的霜打了似的脸儿,漾溢着纯情俊俏的面庞,张口就是一个高三八度的音域,清脆嘹亮:“樱桃好吃树难栽,树根里渗出个水来;
心儿里有你口难开,少年啦问候着你来。”
那边唱罢,这边又起:“河里的皮筏子下来了,山边的牡丹花笑了”;
阿哥是甘露者下来了,尕妹的百病散了。词儿美调儿美,黝黑的山峦里,一轮月华伏在远处的山巅上,她的身边轻飘漫游的云丝透着白带浅黄,如一条少女的颈间飘逸的绸彩,叫人妄如仙山梦境。而那倾叙、吐露、抒怀的又是人世最令人神圣、神往、神奇的爱情的真情切意,那是何等的令人陶醉,舒心、惬意。他们不仅可以对唱,而且能合唱,在合唱时在场有几条汉子就能自然形成多声部的和声合唱,天然自成堪称其妙、其绝。更难叫人相信的就是在此时此地突洼崎岖的山峦中,其音质收扩保真的效果,我想就算是维也纳金色大厅也难与这自然的天地穹隆相媲美吧。在那段日子几乎每晚都将是一场今生今世难以再逢的旷世歌唱晚会。更迭的只是那天、那地、那连绵的山岳变更的背景,或与飘飞着的雪共赏;或与凛冽的风为伴相听相诉。我坐在篝火边就着温暖的灯,在马班长的翻译解说中记录下一首一首美妙绝伦让人心醉的“花儿”。
“花儿”,在青海又称为“少年”,一般只在山野演唱,唱时称为漫少年。当每年春暖花开,麦苗青青,青年男女在花丛柳下,蝶飞蜂舞或青苗油绿的田野,以歌对唱,互吐真情,互表爱慕,歌声高亢嘹亮,又委婉动听,内容有叙述,也有抒情;既可独唱、对唱、也可合唱,艺术性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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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夜的兴奋,如痴如醉,提着马灯,踏着扑滋扑滋雪地,望着远处一片白光闪亮晨曦中的旷野,在走过场部办公室门外时,听见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正在播放早间新闻;全国钢产量已接近九百万吨,全年生产一千零七十万吨的计划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三点四。
在这些日子,让我体验到可能是瞬时产生的压倒一切的敬畏情绪,也可能是转瞬即逝却极度强烈的幸福感,甚至是欣喜若狂如醉如痴、欢乐极至的感觉。在这种特定的时刻,使我沉浸在一片纯净而完美的幸福之中,摆脱了一切怀疑、恐惧、压抑、紧张和怯懦,觉得自己已经与世界紧紧相融,感到自己是真正属于这一世界,而不是站在世界之外的一个旁观者、局外人。自我与非我的区分已不复存。多年后,在我读美国著名哲学家马洛斯《人本哲学》一书时,从中找到了他对那时我的心境体验的解释,他谓之为“高峰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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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女性魅力
大煤沟煤矿当年的煤矿工人大概有三百来人,加上烧窑工的三、四十来人,全矿杂七杂八上下内外都合在一起有四百多人。矿长是局里计统科马科长挂职,从我来矿一直到后来调离始终也没见过。矿上的书记是局工会 兼任,姓尚,前后也仅来过几次,印象深的一次是迎接59年新年开门红,带了文工队十来号人作慰问演出,第二次是组织全矿职工到大柴旦去看由上海调到柴达木的群联京剧团的演出。矿上的行政事务处理主要就由两个青年人,一个姓徐,山东人,另一个就是接我来矿的小伙姓李,河北人。据说他原是左局长的通讯员,长得清秀文弱,一双明亮的大眼透着股机灵劲儿,平日少言寡语,脸上带着笑意显出一对浅浅的酒窝,衣着干净整洁,在一大群满脸盖着煤灰的煤黑子的青年人中,自然更落得白皙俊人似的可爱。他们俩对我都带有一点敬重的友好,可能他们出于以一种校园里低年级同学对高学年的学长似的敬畏吧。徐干事在矿办主刊了一张自刻自印自发的《煤矿之光》小报,约我写好人好事,我就着煤油灯写了一篇约五百字,讲班上老陈头雪中检钉子的故事:休假日大家闲着没事,洗衣、喝酒、谈女人,他却在木工房外把钉子一颗一颗拾起来放入在他视为宝贝的一个白洋瓷缸里,因为那杯上有用红字写着:“送给最可爱的人”,它表示是那年月,全国人民赠送给人民志愿军的慰问品。那篇小文我起名叫“雪中红梅”,给班长看过,由班长交了上去,后来徐一字不漏的刊了出来。那时矿上没报纸、也没广播,每期矿刊就成了矿工每班学习的内容。我那篇短文是以散文形式写的,尽管满纸显着一股学生作文味的溢美之词,但在当时多政论,口号的文章,多了分清新自然的亲切,在矿上自然很抢眼,在朴实少文化的劳苦民工中更增添了一些神秘的敬佩。
后来,徐、李不断约我去矿办闲聊,沏茶倒水十分热情,总是他们问的多,说的多,显露出一种北方人的率直坦诚,我听多答少,警惕似地如刺猬般地防范着。办公室里还常候着两个年龄四十多岁的技师,一个姓骞,青海乐都人,说一口青海话,个头不高,刚到中年却象个老头似的衰弱,满脸皱纹,咳嗽不止,说话憋着气,上气不接下气一字一字地讲得很艰难,但尚书记对他显得很敬重。说是当年他是位老红军,后因伤势病重留下养伤治病,从此脱离部队,就地成家生儿育女,成了一个地道农民。他是烧窑班的头,但窑从58年开始到59年撤离,窑始终在坍塌中再盖,盖即封顶又垮塌了的过程中结束。另一个技师姓常,高大魁梧,英姿勃勃,油黑的头发梳得很有精神,一看行姿走势就是一个经过正规军训的行武之身,据说原是一名国民党航空基地的电器师。遗憾地是他长了一脸大麻子,说到大麻子总让人与丑陋连在一起,在常技师身上却反倒增加了份男子汉的钢烈、野性的帅气。不时地也会兴奋起来,忘形中谈起来四十年代他的一些风流韵事,说时带着点激动,脸上的麻伙子亮着红光。总之全矿全是男人,在这股男人堆里几乎又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小伙。尽管清一色的男人世界,却没发生过斗殴打骂,偷鸡摸狗的丑事。在矿上班与班之间几乎是不往来的,因为编班是以各自不同省、地。同乡为主组成,这样就避免了因说话不同,风俗习惯各异带来难以管理的毛病。但年轻人必定是年轻人,男人必定是男人。别的班我不知道,但我们班离我三个铺位的小马,却常常躺在被窝里蒙住头,被子一耸一耸地不停煽动,老半天他才伸出头来,只见满面象喝了酒似的绯红,额头鼻梁上渗着汗珠,醉眼朦胧地喘着粗气,显出一付通心舒畅又疲乏难奈的苦相。他是在完成一次性自慰的满足吧。那几个民和人中,有个叫马二斯马的小伙,也常一大早提着把精致细高腰园型大肚的小铜壶,躲在屋外的小道,双膝跪下扯下裤裆,一边倒水一边撮着嘴,吸着气,嗬哟哟舒畅地轻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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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按普通惯例正常作业的午后,天空布满厚厚如絮的云层,四周带着一点暖意的寂静,老陈头望望天,老练地说,今晚可能要下雪了。我从煤坑抬着两筐一叠的煤块,两眼盯着狭窄逐缓抬升的散落的煤渣垫铺的小路,艰难地走过重叠复重叠的自己的脚印抬到矿场顶端的路旁,卸下煤块然后再将其举上去摞齐摆正。这时听见下面一、二班作业面的煤坑传来嘈杂地吆喝声,上面一些作业的小伙们叫着嚷着象似发生了什么事的跑过我们旁边的沙石小道向下跑去,我们班在下面作业的也伸出身子问,怎么了?怎么了?和我一道抬筐的小宋一脸茫然。此时只见小马、小白、小瞿飞也就地撂下铁锹抬筐叫着欢呼着朝下班作业面跑去。真的让我和小宋也弄蒙了,小宋说,走,看看去!我们站在一个小土堆上,望见出矿大道的道口停着一部四吨解放牌货车,汽车被一脸污黑提着铁铣,举着木杠的煤黑小伙里三层外三层地团团围往不停地嘶叫,那嘶吼声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中,如群狼咆啸、山洪汹涌,惊心动魄。徐队长站在一块突出的煤堆上,尽管他不断吹着叫笛,平日那清脆、响亮、庄严,极具权威性的笛声此时却被吼叫声淹没,只见徐队长两腮鼓得象青蛙肚似的一鼓一胀地跺脚舞手,都变成了无人瞅见的哑语,他看着望着一群不听指挥的人群干脆就地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司机在向驾驶室里的人说着什么,不一会只见一个女人梳着两条鸟黑大辫子,头顶扎着一块印格红兰条纹头巾,头巾的中间是一幅圆润白哲粉嫩嫩的女人笑脸,就象三月的报春花似的艳丽,激发起让人心旌荡漾,蠢蠢欲动地勃勃生机,一对黑白流动的大眼,在众人面前含着女人特有的羞怯、娇媚、水般的柔情,身着红花棉袄,下配青花大棉裤管,一双黑色厚底棉鞋,从驾驶室出来站在右侧的脚踏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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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原委:原来来矿装煤的一辆货车驾驶室里坐了一个来探亲返回西宁,要坐车回河南的农村小媳妇,汽车是给西宁办事处送煤的,在装煤时,小媳妇下车小解,矿里原来就没有厕所,更无男女厕所之分,她东瞅西望左跳右走在一小块沙丘草丛中想找一个辟静处方便,正象常言说的:顾头难顾腚,那白恍恍的光腚,让两个小伙如馋狼饿虎似地潜伏过去,可能心急绊了一跤,警惕的女人提上裤子飞也似地逃进驾驶室,几个小伙围住车门看稀奇,边看边起哄,小伙子越围越多,车厢煤装完了,可车走不了,嚷着闹着要看女人。司机只好向坐车的女人说好话,女人说,刚才的事都把俺吓死了,俺不。司机拍胸口一再保证,并说你不出来,明天就回不了西宁。天要下雪了,雪大了就走不成了。女人才扭扭捏捏地出来,这不就接上前边发生的事啦,右边的小伙们到是看到了,正在前推后涌朝车门前挤,但左边的小伙们因看不到仍在不断地乱喊乱叫,司机只得走向她的身边,只好牵着她的手让她站在引擎盖上,她那扭动的腰身和那宽宽翘起的臀部如一只美丽的花豹的背影,令人目眩。当她凌空而立,高高地站在一群男人,一群污黑的面庞,只剩下一双双白眼仁闪着,就好象黑夜中堆聚一起发出阴森绿晶晶亮光的群狼。让人感到恐惧,那埸面就象一只可爱的但不知生死、危险就在眼前的小羔羊,围困在一群饿狼之中,谁都难以预料、防范、制止将会发生什么,但就在这时,却变得令你难以置信,刚才的狂嘶吼叫,顿时鸦雀无声,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就在这个当口,浓浓的云层中突然撕裂出一道小口,一缕金色的阳光如同舞台天幕中的聚光灯效果,聚焦射到车头,罩在年轻好看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演化就象一个美丽动人的百花仙女,又象妩媚婀娜美到极至的爱神维纳斯,又如同纯清圣洁的圣母般。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场景,恰恰就在这尴尬时刻竟然起风了,风从山中从广阔的旷野飞弛而来,扬起飞沙,山坳响起尖利的风啸,太阳霎时躲进了云层。机灵的汽车司机将女人扶下来进了驾驶室,汽车慢慢地往前缓缓起动,四周围住的人群自动地闪了开来,让出一条顺畅的山路,汽车载着四顿煤和那位年轻的女人迅速的消逝在前面原野深处。小伙子们象一下子泄了气一样,无声地低垂着头夹着铁铣,杠着抬杠走往作业面,徐队长站起来一边骂道,“一群没出息的兔崽子。”一边吹响叫笛,没好气地喊道:“收工罗,下班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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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原委:原来来矿装煤的一辆货车驾驶室里坐了一个来探亲返回西宁,要坐车回河南的农村小媳妇,汽车是给西宁办事处送煤的,在装煤时,小媳妇下车小解,矿里原来就没有厕所,更无男女厕所之分,她东瞅西望左跳右走在一小块沙丘草丛中想找一个辟静处方便,正象常言说的:顾头难顾腚,那白恍恍的光腚,让两个小伙如馋狼饿虎似地潜伏过去,可能心急绊了一跤,警惕的女人提上裤子飞也似地逃进驾驶室,几个小伙围住车门看稀奇,边看边起哄,小伙子越围越多,车厢煤装完了,可车走不了,嚷着闹着要看女人。司机只好向坐车的女人说好话,女人说,刚才的事都把俺吓死了,俺不。司机拍胸口一再保证,并说你不出来,明天就回不了西宁。天要下雪了,雪大了就走不成了。女人才扭扭捏捏地出来,这不就接上前边发生的事啦,右边的小伙们到是看到了,正在前推后涌朝车门前挤,但左边的小伙们因看不到仍在不断地乱喊乱叫,司机只得走向她的身边,只好牵着她的手让她站在引擎盖上,她那扭动的腰身和那宽宽翘起的臀部如一只美丽的花豹的背影,令人目眩。当她凌空而立,高高地站在一群男人,一群污黑的面庞,只剩下一双双白眼仁闪着,就好象黑夜中堆聚一起发出阴森绿晶晶亮光的群狼。让人感到恐惧,那埸面就象一只可爱的但不知生死、危险就在眼前的小羔羊,围困在一群饿狼之中,谁都难以预料、防范、制止将会发生什么,但就在这时,却变得令你难以置信,刚才的狂嘶吼叫,顿时鸦雀无声,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就在这个当口,浓浓的云层中突然撕裂出一道小口,一缕金色的阳光如同舞台天幕中的聚光灯效果,聚焦射到车头,罩在年轻好看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演化就象一个美丽动人的百花仙女,又象妩媚婀娜美到极至的爱神维纳斯,又如同纯清圣洁的圣母般。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场景,恰恰就在这尴尬时刻竟然起风了,风从山中从广阔的旷野飞弛而来,扬起飞沙,山坳响起尖利的风啸,太阳霎时躲进了云层。机灵的汽车司机将女人扶下来进了驾驶室,汽车慢慢地往前缓缓起动,四周围住的人群自动地闪了开来,让出一条顺畅的山路,汽车载着四顿煤和那位年轻的女人迅速的消逝在前面原野深处。小伙子们象一下子泄了气一样,无声地低垂着头夹着铁铣,杠着抬杠走往作业面,徐队长站起来一边骂道,“一群没出息的兔崽子。”一边吹响叫笛,没好气地喊道:“收工罗,下班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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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下了好大一场雪,能听见工棚外一片沙沙雪花飘舞的响声,矿部门外那盏高高路灯,在灯影里雪花的飞旋如飞流瀑布,又如万千飞蛾扑火,灯光显得幽暗而惨白。室外传来不知是那个工棚的两个青海小伙正在唱“花儿”:
“金山修了银庙了,沙山象簸箕簸了。
不见的花儿又见了,啥佛爷保佑我了。”
另一个回唱道:
“大门前头的果树园,毛杏儿活象是李子。
巷道口口上细细儿看,脚印儿活象是你的。
三星儿上来七星儿对,亮明星它到了床前。
洗锅的当儿里想起了你,把抹布儿拧成了格挞。”
尖亮高亢悠长的歌声,透着青年男女对爱情的想往、追求和渴望,漫在千古横亘荒蛮苍野塞外的风雪之夜,潜着那份郁郁悲凉的凄婉。
那晚,工棚里的土煤火炉烧得通红,室内充满了暖暖的温意,各自躺在被窝里享受着有股说不出的舒服的温馨,但都未入睡,他们在想什么呢?我望着窗外不断飞旋扑打在玻窗上的雪花,想着今天下午那场因女人而引发的惊心恸魄,震撼难抑骚动。女人对男人真的具有那么强烈的疯狂的吸引和需求吗?两性之间缘何有如此强烈的吸引和紧密相联的呢?我想起了母亲的慈爱和能干,想起了顺姐的快乐和无忌,兴婶的温顺慵弱,想起学生时光那些要好的女同学的纯净与天真。后来,我查找了许多书,找出了大师们对女人的解释。
“如果没有女人,在我们生命的起点将失去挟持的力量;中年失去欢乐;老年失去安慰.”(法、朱伊)
“在人类呱呱坠地之始,就必须靠女人的乳房始能耐以生长;婴儿的呀呀学语也是出自女人的口中传授、我们最后一口气也大都是在女人的身旁吐出来,在一般男人忧疑不前时,她们出来为曾指挥自己的男人做临终的守护”。(英、拜伦)
法国大哲人叔本华说:“以上两者的话语,都颇能真切、具体传神的道出女人的价值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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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酒醉心明
时间过得真快,就象天空飘飞的雪花从密密匝匝的灰色云团,在距头顶不高的上空飘荡着悄然地落了下来,当它刚躺下正待想:该好好地歇息一下了,可它。花瓣的四周已经在落地的一刻己开始溶化,瞬间化成了一点水伏在地上结成了冰。这一年在出乎预料,难以捉摸,充满懊悔怨恨,悲伤难过与对那些诬蔑陷害人的仇视;由繁华的城市来到偏远的大漠,由十几年漫长单纯的校园书斋承接着难胜任的重体力的负荷。这一年,是我一生中最为重要地变数的一年,一切都是那么突然,都是那么骤然而至。我如那片飘飞的雪花,我的志向、报负、傲气,人格、尊严,连同憧憬的幻想一一隧落了下来,变成了泪滴,化成了冰,融化在冰封的孤寂大漠。
春节前,矿办李干事把我和马班长一同叫到办公室,看来他们己是研究好了的,问了我这段劳动的感受怎么样?我笑笑,简单地说:受益匪浅,很谢谢领导和师付们的关照爱护。我在说师付还是说同志们这一称谓时犹豫了片刻,说“同志”怕人说,谁与你是同志,过去这个普普通通的一个常用称谓,而今对我显得是那样的珍贵,那样的遥远,那样泾渭分离,改说师付们一是尊重,二也表明自知自已的身份,不能,再也不能顺口说出的那个年代最为平常、最为随意、最为时髦的“同志”二字了。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都使我变得是那么谨慎、那样认真地去思索、去考虑、去辨别,对一个乳毛未退尽的年青人来说,那种精神、心灵和生理成长的压力和强制,时时使我窒息得难以自容。我的眼前时常晃动着母亲含泪的期待,和她所经历的过来的那些如雪加霜的难堪人事历程。我加重语气讨好的望着班长说:“特别要感谢马班长。”马班长忠诚宽厚地笑着说,“不容易,能吃苦,干活慢点但很认真。不错。”他是向李干事介绍我在班两个多月劳动、生活表现的总结。李干事一下显得有点认真严肃,但也难掩饰他稚气的幼嫩,他说,“尚书记说你表现得还不错,根据工作需要经研究,决定你调到总务办公室,担任物资保管和发放,对,还有买饭票的工作。你有什么意见?”我说:“听从领导安排。”他说,“那好,明天我带你到总务办公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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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吃罢早餐马班长很利索地帮我捆好行李,小宋显得有点难依难舍地提着网兜,我们一同来到总务办公室。办公室在矿办院内最顶端横着一排九间房的高地上,后面紧靠略高于屋顶的是一片土沙石丘的平缓山岗。房屋一大半是设立的厨房,面对院子的厨房的一侧排列着五六个黑洞的小窗孔,那是排队打饭菜的取食窗口。在听到我们的脚步和讲话声,总
务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个头不高的中年人,穿戴着一身兰色干净整洁的棉制服,头戴一顶棕黄色的狐毛皮帽,帽子有点大罩住了他半个耳廓,也盖住了他半裁前额,一双淡淡的细眉,两只不大豌豆似的笑眼,高高的鼻梁,略细清瘦的小脸,白晰而细嫩,他显得很热情,一手开门,一手摆着手势,“来、来,快放到对面那张空板床上。”他是让班长和小宋把我的行李放在正门靠右的一张木板床上,床前横着一张三抽屉的办公桌,房里一共三张床三台办公桌,我的床桌看来是刚安放的。房中央有一个用土砖砌的火炉,火炉里的煤燃烧得正旺,.李干事站在屋里的火炉边,一只手夹着烟卷儿,一只手放在烧红的铁盖上取暖,向我点点头说,“来,来我给你们介绍下,”他指着那位中年人说,“这是杨会计。以后有什么事可以问他,也是这里的负责人。我握着杨会计的手说:“请多指教。”他的手很纤细柔弱,看来是位财会老手。他笑着说,“以前我也带过中专生、高中生,带大学生还是头一回,以后互相学习吧。”他的谦和让我觉得又碰见了一个好人。他说,“还有一个王会计是部队转业来的,到大柴旦粮局去买粮食去了,过两天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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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会计是本地青海乐都人,说着一口青海普通活,他对我很友善,在闲谈中知道他己成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偶尔他也流露出农村成立公社,吃公共食堂的不太合理,他说他父母年纪大,身体不好,想吃点老人想吃的,食堂没有,不想吃的又硬要打给你。儿女正在长身体吃得多,就那么每人一碗,唉!说到这些敏感的政治话题,让我非常尴尬,常常总是无言无表情地望着他,他也可能从我的表情里提醒了他,我必定与他不同,他摇摇头自嘲自解地说,不说这些,不说这些,人民公社好,人民公社就是好。
王会计是位转业军人,河北人。平常老穿着件退了色的军便服,在办公室管采购,他的家安在大柴旦,有两女一儿,老婆身体不好,尽管是偏远的大漠矿区,可户口、粮食、就业仍同内地大城镇一样严格,他一家五口全仗着老王那百十来元和他一个人每月三十四斤的粮食,二斤清油的定量。高寒地区虽说是地区差价补贴,但生活物价也比内地高出许多。老王虽是军人出身,身着没了肩章领徽的黄色便服,可没有一点军人的英武、威凛的豪气。还不到四十岁就显得有点老相,背躬了,腰弯了,脸皮拉长了,走起路来军便服空空荡荡的不着肉,尽挨着骨头。好象谁说过他在部队上也犯过错误,平常总是孤言少语。他最大的奢好就是抽烟,从早抽到黑。一开口满口的黄黑牙,一伸手,食指中指黑黄了半截。深夜三个男人躺在床上,我和老王隔张办公桌,头脚相接,常常见他咀角叼着的烟卷红红的。烟头一闪一息,他从不哀声叹息,只是无声地想,无言地思索。窗外的雪地映照着一片朦胧的惨白,下雪的时光风停止了它奔驰的脚步,四周沉浸在死一般的寂穆。
偶尔我会从梦中发出抽泣,杨会计会轻唤着我,我会在呼唤中醒来,发现泪水流满了双腮,枕巾湿湿的。老杨说:做恶梦了?我不能叙述梦中的情节,狰狞的、可怕的、恐怖惊愕的,温暖的、情绵的…
有天晚上杨会计躺在被窝里突然向我说:哎,以后不要再叫我杨会计,就叫我老杨行啦。嗯,听到了吗?我轻轻地回说:嗯。我觉得生活中真有意思,就连称谓的变化,也能让你产生出许多不同的界限立场,情感远近的距离。以前叫杨会计我觉着有种敬重的融合,而喊老杨让人有种亲近的温暖。
春节来了。壮壮结实的尚书记包裹在笨重而厚实的皮大衣里,大衣的下摆露出一双圆头的白色毡统暖鞋,他把戴在头顶的大皮帽掀在脑后,扯长着嗓子讲道:去年我们的农业是大丰收年,是历年来最高最好的记录;我国已经超额完成了一千零七十万吨钢产量。是一片大好形势。…我们煤矿也提前超额完成了局党委下达的全年生产原煤的任务。…他说得慷慨激昂,但天公不作美,风呼呼地在四周咆哮嘶吼,搅动着,撵着远处那些枯枝蓬叶沙石满天满地的飞舞。工友们聚在空旷的院子空地上,缩着头躬着腰象群刚从战场上丢枪弃甲的俘虏似的狼狈象。当大家听到:为表示欢庆节日,从明日开始放一星期的休假,大家好好玩过痛快。最后他又以半张笑脸补充说,我可要警告你们,不准喝醉了耍狗熊。院子里响起了一片沉沉跺脚的欢呼声。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表示欢迎的场面,原来跺脚也是可以替代鼓掌来表示的。因为当时室外的气温己是零下三十多度,每个人的眉毛眼睫毛都伏着一层白色的霜,鼻孔和咀喷出一团团烟雾,不论远瞧近看都有点怪怪的魔幻奇异的另类,在这片亘古蛮荒的旷野,的确让我有种置身如但丁《神曲》中叙述的场面。当但丁在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引导下游历地狱和炼狱,幻游冥府三界。他看见地狱形似漏斗,地狱的大门上写着:“这里必须根除一切犹豫:这里任何怯懦都无济于事。”走进大门是地狱的长廊,风卷尘沙,遮天蔽日,阴风凄惨。门外滞留一批灵魂是生前的怯懦者,上帝把他们赶了出来,他们却又犹豫不敢跨入地狱之门,踌躇门外赤身裸体任凭黄蜂牛虻的螫剌,满身血泪,其状惨不忍睹。但我,决不退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毅然跨入了向前的这一步,一百多个的白日和黑夜的沉重超负重的肩抬背扛,那种驱体如烈火烤灸,如鞭过血痛的煎熬,我没有犹豫、没有怯懦,终坚韧地走了过来,当走过后,内心却有如获重生的愉悦感觉。我记起一位哲人曾说:“厄运所生的德行是坚韧,而奇迹都是在厄运中出现的。”坚韧是需要坚强的意志和耐心的守候。

楼主:撕裂的夜  时间:2019-07-04 21:34:49
大年三十,在中国不论北方还是南方都是一个十分热闹欢庆的日子,因为这是一年的岁末又是迎接新的一年春的到来的首日。“民以食为天”。节日的欢庆在中国最主要的就是吃。北方人包括东北人,华北人,西北人却是以包饺子,蒸出各式拟形的小桃儿,小兔,花里花梢喜庆的大的、小的馒头、卷子。南方人则是蒸、煮、煎、炸,五花八门大盆小碟的各种菜肴摆满一桌,一家老小团团圆圆围满一桌,共享天伦之情趣,共度欢庆一年的平安五谷丰收,祝福新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昌胜大吉大利。在自然经济状态下,充分显示出一种农耕文化的平和以及企盼上苍赐福的朴素愿望。煤矿的厨房在农历的二十八就从西宁采运回一头大肥猪开始宰杀,一大铁锅烧得翻滚的开水,猪的嗷叫声,人们的呼喊,显出节日到来的气氛。厨房里乒乒乓乓响个不停,四面门窗大开窜出一股股热气。小卖部小张,一个年纪同我差不多不到二十的小伙忙得不可开交,他喜孜孜地向老杨说,光酒就卖出了快二千瓶。
晚饭打完饭菜没多久,马班长和老陈头、小宋、小瞿就来到总务办公室连请带拽地将我邀到班上,工堋里挂起了十多盏煤油灯,明恍恍的有种节日的气氛,炉子生得半节铁皮烟筒子都通红,把工堋的温度升得宛如早来的春天暖意洋洋。一打开门就是满屋的酒菜香味,工友们盘腿围坐在统铺的木板上,中间摆放十多大碗小盆的烧菜、炒菜、罐头,见我来到大家都站起来一边拍手,一边招呼让坐显得异常亲热。回族工友是信奉伊斯兰教的,他们不吃猪肉、不喝酒、不抽烟。他们也过年,他们是以可兰经上规定的历日,与汉族同胞的春节不同时日。他们也满脸喜气坐在后面吃着专为他们做的手抓羊肉。马班长用两手端着一个茶缸盖里面盛着白酒站在我面前显得很敬重又充满诚意的说:“你到我们班虽说只有三个月,让我第一次同大学生,同知识分子这样直接的接触,确实不同,让我佩服,请接受我这杯薄酒表示我的敬意。”我立起身来接过碗盖回说,“谢谢,也谢谢各位老哥。”大家拍起手来,我仰脖而尽,觉得痛快,酒由口经喉管直滑入胃囊一路在我体内如火燃烧,让我激情兴奋。待我刚坐下,小马立即又倒了一盖,拍着我的肩冲着一咀的酒气大声放肆地说,“说老实话,老子以前最看不起你们这些小白脸书生,逑!就多喝两瓶墨水坐几年板橙,有啥能的?还能比老子多一个屌。你不一样,我服!老哥敬你一杯,看得起喝啦”。我接过盖酒,想起此前的一件事?一次下午中间休息,年轻人在一起没事总爱找事,小马是河北人,冀中人好练拳舞棍,也好找人比试,班里几个青海回族青年他们也有练拳挂的传统,小马常没事惹事地非要拉青海小伙比摔跤,别人不肯他就用煤石子掷人.硬拽着人来,当然都是年轻人三逗两逗就急啦,双方把裤腰带一紧,抓肩拽腰拧在一起摔了起来,随即也就围成人圈呐喊助阵,一个青海小伙没顶住,第二个又上,不小心被绊倒坐在地上,第三个小伙又气冲冲上去,双方你来我往扯了两三圈还是没敌住。小马一边喘着气,一边傲气十足地走过来故意向我挑衅,“来,来.我们看看大知识分子的熊相”,他边说边走到我身边就要来抓我的肩膀,还未待他抓住衣服,我接过他的手借我站起的突然发力顺势将他摔了一尺多远,来了一个嘴啃地。大伙一阵拍手呼叫,他显得有些尴尬的狼狈,脸上也透着股怒气,他边站起来边拍着裤子的煤尘说:“嘿哟,老子还没挨过黑枪偷袭的呢”说着上来就直冲我胸前扑来想抓我的衣领,我顺手抡先握住他的手腕一弓身将他全身瞬时抬起,把他腾身从我肩头摔了一个四脚朝天。大家又是一阵嗷叫,我知道把他摔重了,走上前边说,“老兄,真对不起,失敬。”话还没说完他就地来个扫堂腿,让我也来了个如来坐殿,他站起来拍拍我说:“佩服!有两下子。”那晚,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酒。接下来不可收拾,我望望马班长,也望着大伙很诚意实在的说,“我真的不会喝酒。大伙的心意我领了。”小瞿端着酒很不高兴地说:“你现在是干部了,是不是瞧不起俺们啦!”我说“没,没有。”他说:“没有就好,那就喝下去。”我只好接过来,一仰脖灌了下去。后来一个俟一个都这么说,我也就一盖一盖地喝了下去。直喝得头昏脑胀,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如火中烧,真是酊名大醉。

楼主:撕裂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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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分类:我的大学

发表时间:2009-09-08 03:53:00

更新时间:2019-07-04 21:3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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